百花杀 下——繁华落地

作者:繁华落地  录入:01-14

“我不相信。”曜奕皱眉,“真是那么简单,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我为什么要早点告诉你。

“我就是为了蒙鸿珠来的。”临花叹气,“不瞒你说,在这之前,我们已经偷了琉璃血。”他对着幽冥王震惊的表情做了个痛心的手势,“我们还盗到了混沌钟,结果那玩意儿虽然能回到过去,却会造成时空紊乱,我们差点就回不来了,我们还找到了河图洛书,可是我们算不出自己的命,临水还说,那玩意儿越算命越薄。”

他说了一通,俨然都快有了喷泪的欲望,为了找到临夜那点点魂魄,他们真的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啊,最过分的是,明明没有他的事情,他却不得不四处奔波。

幽冥王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奇葩,临花都被看的不好意思了。

“好了,不跟你玩了。”他捂住脸颊,做羞涩状,“其实我早拿到蒙鸿珠了。”

他得意洋洋地展示手上的珠子:“你们虽然拿到手了,根本不知道用处就丢在库房里,这东西本来就是我族圣物,我一早就感应到它了。”他望着曜奕,“其实我很早就拿到了……你们也并不限制我行动啊。”

其实事情比这个还要简单,他问了墓陵,墓陵说确实有这么一个珠子,有一年还拿它当弹珠玩过,于是他到库房门口张望了一下,还没思考出如何进去,那个珠子就哭哭啼啼地跑过来钻进了他的口袋,就像一个被拐卖的儿童终于看到了家长一样,喋喋不休地骂了幽冥王整整一夜。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你精心准备了之后开着法拉利去泡妞,那个你以为的女神却一秒钟就黏了上来,廉价的像是一顿饭就能吊走。

太过的简单总让人不舒服是不是,于是他留下来想看看幽冥王到底要干啥。

所以说,其实复杂的问题之后一般都只有一个极其简单的答案。

“那你留下来到底干什么?”曜奕咬牙切齿。

他准备的一堆威胁合约都没拿出来就又被骗了,这个局,到底还是他败了。

“看你好玩。”临花一本正经,露齿而笑,手中的珠子绽放出光辉,“我喜欢看你做抉择的表情。”

“忘了跟你说。”他慢慢地消融在蒙鸿珠里面,像是不屑,“刹那房这东西我家小弟弟都不玩了,你也高级一点,起码弄个车崩房什么的。对了,最后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军队会在外面郊游,墓陵却会碰上青君,青君已经完整了,老天保佑他们不要开火,否则你真是玩出火来了。”

仪仗队出了城门就停下了动作,墓陵四处张望了一下,冷笑一声:“怎么,他相信我的话了?”与他一同坐在车辇的卫兵战战兢兢地看着他:“是。”

“那我们继续往前吧。”墓陵哼哼唧唧,他来之前就告诉过曜奕了,这是一个骗局,他从来不介意为临花付出点什么,但是他不会为魔界付出什么的。

临花居然真的觉得他是个笨蛋,就这点而言他真是觉得十分神奇。

他们一样的血统,一样的记忆,他自然知道库房里那个珠子是蒙鸿珠,他把库房打开,安排那个珠子找到临花,结果那货居然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

他怎么就不觉得珠子会千里寻父呢?

“去哪?”卫兵战战兢兢地问。

“往前走咯。”墓陵无所谓,示意飞马继续奔跑,“反正你带着他的封印,我又跑不掉。”

纵然跑得掉,幽冥王也能找到他,从临花把他割裂给曜奕的时候起,他身上就有了曜奕的烙印,去哪里都会被找到。

侍卫想了想,大概觉得他说的对,也就随便他了。

出了幽冥王宫便是忘川,之后一条大路直达非君,那里是幽冥与魔界的分界线,飞马行程万里,到傍晚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非君。

与他同来的那个卫兵绝对是脑子缺根筋的,如此时刻还有心情看风景,望了望外面的景色,兴冲冲地问墓陵:“殿下来过非君吗?”

“听说过长于深宫,陷于庭掖吗?”墓陵冷笑一声,“说的就是小爷我。”

他有临花的记忆,却从未出过幽冥宫,他又不似临花的性子端雅,整日跟一帮莺莺燕燕花花草草生活在一起,早就将他逼迫的要疯了。

那个同他讲话的侍卫一愣,倒是没想到他脾气如此暴躁,呆呆地看着他道了一声“是”,却又忍不住解释:“那……殿下这次可以好好看看了,听说非君的景致与别地不同,银月如弓刀,朔风吹飞雪。”

墓陵也一愣,想不通怎么还有这么老实的侍卫,被骂了还能如此老实。

他向来爱欺负人,不过见对方如此老实,也不禁有些尴尬,扭过头去,粗声道:“知道了。”他顿了顿,“我心里不痛快,不与你相干。”

这句话已经算是解释了。

那个侍卫还待要说什么,车辇却一顿,重重的前倾,墓陵不动如山,那个侍卫却一个踉跄撞了上去。

“别动。”墓陵拉扯住侍卫的衣服,掀起幕帘的一角往外看,前方遮天蔽日的黑色军旗,乌压压的居然如黑云一般,疾风暴雨一样的接近。

以他的眼力,已经看出黑旗距离他们的地方只有一柱香了。

天界打的是戊已杏黄旗,幽冥界打的却是修罗血红旗,墓陵记得,魔界打的该是离地焰光旗,却不知道这遮天覆日的黑色素云旗是什么。

“你看像不像鸟屎?”墓陵兴致盎然地看了一会儿,比划着,“像不像?哈哈。”

黑色的旗帜上边角有三两片白色小云头,那云头太小,在飞扬的黑色上面真的像一坨坨鸟屎,侍卫经他的比划,也发觉了,与他一同大笑起来。

“那是洗尘军。”墓陵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有个声音道,“魔界洗尘军。”

“魔界洗尘军是个什么东西。”墓陵询问,从撩起的幕帘里看到一个清俊的美人走过来,不过搞笑的是,美人手上却牵着一匹瘦小的马匹。

“它不是东西,是魔君的亲卫队,都由纯血的侍君组成,战斗力极强,且忠心耿耿,个个都是杀胚,不过你已经连自己的军队都忘了么?”

“青君?”

墓陵微微一笑,撩起长袍下去。

非君果然是好地方,风烟万里,一溪霜月,裂裂长风吹拂他的衣角,带着强劲的呼啸,比之和煦的幽冥界有趣多了。

“跟我走吧。”青君抿抿嘴角,他真是个少有的美人,俊秀如玉山,远远一瞥便是一层薄光盈盈。

墓陵干脆道了一声“好”,伸手去挽青君的手。

一道幽蓝的光线从他们的手上升起,青君的脸色略狰狞,墓陵却只是微笑,蓝色的光线包围住他们,可是他们都没动。

“你……真是临花?”青君狐疑地问,他施了原形咒,可是墓陵还是好端端的,而以他的眼力,应该能轻易看穿是不是变化出来的。

可是……这个妖怪的气质又不完全像是临花。

“当然,不然我是谁?”

他与临花本就同体,眼力再好的也看不出不同来,况且他此刻刻意装佯,墓陵摸摸脖子,懒洋洋地发问。

青君深深地看着他,墓陵随便他看。

“你碰到我了。”小马嘶鸣,声音嘶哑,“赢珠锦?”

墓陵转过身,他穿着挺括的白衣,这衣服看起来轻薄飘渺,却是赢珠锦编织而成的,普通的刀剑甚至砍不穿,而它也非常锐利,几乎能当快刀用,尤其是在旋风飞行的时候。

“你是谁?”

墓陵兴致勃勃地摸了摸小马,两眼发亮:“我能摸摸你吗?”

“你已经在摸了。”

“那我能骑你吗?”墓陵继续两眼发亮。

“你多重?”

“这是秘密,问这个是不礼貌的。”墓陵抗议,摸摸小马的脖子,满怀希望,“我可以变小一点,那样可以骑你吗?”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不可以。”

“好吧。”墓陵嘀咕了几句,又很快振奋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墓陵。”

青君的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住了。

“开明。”

“开明你好。”墓陵迅速拽了拽小马的前腿,幸福的一塌糊涂,“原来你就是开明啊。”

他迅速表示出了对小马的狂热喜爱,那种喜爱绝对不是掩饰的,露骨而明显,他抱着小马的脖子:“我一直想养一只灵虎,可是曜奕不让,说我连自己都养不活,你这么聪明,肯定能被我养活的。”

开明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大旗在逼近,青君看了墓陵片刻,眯起眼睛:“最后一遍,你是谁?”

“我是墓陵。”墓陵再次重复,“最后一遍。”

青君盯着墓陵,他长得太秀气了,脸色白的几乎透明,冷的像冰块,几乎能看到那种薄薄的光晕,瞧得墓陵都忍不住赞叹。

那个孩子叫墓陵,会小小地说是,青君想,他知道临花是墓陵,可是这个自称墓陵的绝对不是临花。

他捏紧画影剑,那剑咯咯地响,激动的要命。

“临花不喜欢马,你却对马很有兴趣。”

“因为它很快就是我的产物了。”墓陵横刀,微笑,“你不是猜为什么看不出我的原形么?我告诉你好了。”

“执羽君被我吃了。”墓陵道,眼睛幽深,里面明明灭灭,“我传承了他的记忆,所以与他一般无二,却又不同。”

被捏住的画影剑再也不受青君控制,挣脱了青君的手指,它感受到了强烈的敌意,那种冷冽的杀意让它变得不安。

临花不可能被任何东西吃掉的,青君想反驳,可是他又想,或者是可能的。

走的时候临花就已经受伤了,而这个……墓陵完全与临花一样,那么除了这个说法,没有别的可能了。

可是……可是临花怎么可能会被吃掉?

怎么可能?

他不是还要把自己拉下神座么?

怎么可能!

“画影剑么?”墓陵似乎对这把剑有点记忆,“你找到了啊。”

昔年他们曾经一起在人间游荡,这柄画影剑指水生鱼,碰土结果,指兽兽败,于是它便被用在打猎上,它被他们用来杀鱼剥皮,把鱼串在它身上烤,有时候还拿它去刨坑做叫花鸡。

那柄绝世好剑被他们如此糟蹋,虽然数次抗议却无用,后来他们相约去九沧江看赢鱼,因为青君说赢鱼才是最痴情的生物,比鸳鸯名副其实,结果他们兴致勃勃跑到那里,却正恰逢赢鱼痛失爱妻狂性大怒,九沧江洪水滔天,青君怕伤到周边百姓,便将画影剑变成了拦山堤坝,横陈在九沧江挡水。

青君对于墓陵知道这件事非常愤怒,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记忆却被一个陌生人分享了很不爽吧,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他的眼睛慢慢地变成了红色,恢复到了战斗形态。

上古巨神的战斗状态。

“杀了我,我或许能把他吐出来。”墓陵拔出刀,笑眯眯的,“不过只是或许,毕竟晚了他就被我消化了。”

黑色的旗帜越来越近。

82 忆相逢

青君其实很讨厌暴力,有些东西明明可以说清的,却偏偏要动手打的你死我活,是非常不痛快的。

他还记得自己当年这么说的时候,伏羲还笑他说分明自身就是最暴力的赏罚之神,怎么还有脸这么说。

他还记得伏羲这么说的时候……拍手微笑的样子。

伏羲是第一个叛变的吧,青君想,明明是天界的大帝,却选择叛变,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神魔大战,伏羲不再自称伏羲,他管自己叫魔琴。

那时候西方天帝对他说,他的任务就是去杀了伏羲那个叛徒,他在家里擦了擦画影剑,擦了三天三夜,然后提着剑去找伏羲。

杀伏羲其实也不算费力,他还记得他把画影剑戳进伏羲心里的时候,伏羲微笑的样子,而那时候的伏羲分明已经是魔了,可是微笑的样子,与以前拍他的样子一样干净。

他们都说伏羲是被魔污染了,他们说伏羲不是故意的,他们留着琉璃血,他们等着伏羲纯粹的魂魄归来,等啊等啊等啊,等到上古的神所剩无几了,他们也没有等到。

一旦跌入深渊,便永远爬不起来了。

长风中,他依旧捏着画影剑,心情就像去杀伏羲的那个傍晚,残阳似血,斯人微笑,而他满心荒凉去屠戮。

那个傍晚,最好的结局应该是他杀了伏羲,然后自戕。

“你到底是谁?”

他一剑隔开墓陵的长刀,墓陵白色的长衣在风中像飘扬的云朵,刀剑相撞,长音击节,恍惚间便如他与阿银相对的那天,风云色变。

“我说了我吃了他,你为什么不信呢?”墓陵的刀很长,是浅浅的暗蓝,刀身上暗槽盈盈,青君知道那是饮血的通道,这柄刀是一件魂器。

临花当年也有这么一柄长刀,那孩子捏着长刀说尊严不是给的,是自己赚取的,尽管那刀比他身体还高,他还是战栗着举起了长刀。

青君觉得很是不妙,他总是想起过去,这让他注意力涣散,总是无法发动强势的进攻。

其实……只是厌倦了吧。

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死去的,徒留他一个,寂寞着,徘徊着。

他总是想起临花,因为除了过往那些逐渐消失的古神之外,他想不起任何回忆,他想,确实如此啊,他长长的一生,前半生用来与族人分离,后半生与临花纠缠了。

“他不会被你吃了。”青君心平气静地回答,“不会。”

那个青年总是神采奕奕的,狡猾的像狐狸,会微笑会唱歌,会在他衣领上簪一朵花,绝对不会死去。

墓陵停下动作,黑色的大旗已经距离他们数里了,举目可及,可是他们都没动。

“这样。”墓陵说,“那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吧,你看看我消化的好不好,可有遗漏的,若然你帮忙拾补一下。”

他与临花真的一模一样,连微笑的时候都一样的,可是那种眼神不同啊,临花的眼睛不会这样明明灭灭,不会这样幽深晦涩。

临花受过教育的,纵然心里想什么,都不会从眼睛里泄露出来,那种眼神正而端庄,极怒的时候才会寒冷,平时都暖意洋洋的,哪怕那暖意没有一分真实的,瞧着也算热闹,而眼前这个喜怒哀乐一目了然。

“喏,伽蓝山的时候第一面,你杀了我母亲。”墓陵一顿,“啊,有点入戏了,你杀了他母亲。第二次见面,你污染了蔷薇牡丹。”

青君的眼睛里一阵酸涩。

是的,蔷薇牡丹其实算是他的眼线的。

那两个小妖,心性也算强了,但是抵不过他的压迫,到底还是归顺了他。

他的拈花佛手清洗记忆和创造记忆都是一流的,绝少有人能看出痕迹。

如果不是蔷薇牡丹,其实他也着实不能那么了解魔界的事情,只是他纵然不称英明,利用两个小妖也着实不是什么光明的事情。

他曾经内疚过那么一瞬,但也只是一瞬罢了,两只小妖精,就算被杀又如何呢?那些杂种,曾经连伏羲都诱惑掉了,他何必心软。

“牡丹待他如师如姐如母,你想必清楚的。”墓陵见他神色,灿然一笑,“你记着就好,这是第二件,我们等会儿再算,先说旁的。”

连微笑都很像啊。

“嗯,之后呢……”墓陵想了想,笑了一下,“喂,他们来了,你不跑么,他们会杀了你。”

推书 20234-01-14 :今夕不知何夕(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