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在我手里,我也可以把他交给韵情,只是……”搂着水韵情明显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身体,上官云翳眼睛里闪烁着不明所以的目光。
“只是什么?”下意识的开口并没有觉得自己就逾越了,水韵情只是安心的靠在上官云翳的怀里如同老情人一般闲话家常。
“只是欠债还钱,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韵情,我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容忍,有些人,既然触及到了我的底线那就一定要处置的。”用下巴轻轻的摩擦着水韵情的头顶,上官云翳柔声开口仿佛说着情话一般却在决定着一个人的生死。
“主人,韵情谢谢您。”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了一丝哽咽,为了自己已经成为上官云翳的底线,为了这个主子这般毫不保留的对自己的倾诉,为了他明知道自己会不开心还在坚持自己的原则,为了他肯放弃报仇只为了圆自己水家人的一颗心,为了有这样的一个主子水韵情很知足。
赵国的皇宫,当今国主艾尚的寝殿里此时灯火通明,皇帝陛下艾尚最信任的太医常思背着那个夸张的药箱坐在外间闭目养神,皇帝身边的大总管陈公公亲自端了一杯茶放到常思的手边,一时间寝殿外间一片静谧。
“啪”的一声,艾尚的寝殿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常思张开那双浑浊的老眼,这一刻眼睛里的精光一闪而过,和一脸“忧虑”的陈公公交换了一个了解的眼神,再次闭目开始养神起来。
“陛下,老臣已经去见过林国太子殿下了,微臣已经连着去了四天,第一天的时候太子殿下还能客气的和微臣周旋,对于陛下这次大寿太子殿下虽然脸上不快但是嘴里也是明显的说着客气的话,显然对于陛下这次大寿太子殿下还是很满意的,无论是礼制还是到排场,太子殿下都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只是可能两国的风俗习惯有些不同,对于一些细节的问题太子殿下甚至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皇帝身边的陈总管强忍着脸上的笑意,瞥了一眼如老僧入定一般还在闭目养神的常太医,低着头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陛下,微臣二次去的时候怕是太子殿下就已经明白了微臣的真正用意,不管微臣和殿下怎么套话,可是太子殿下都显得破不耐烦的样子……陛下,太子殿下毕竟是太子,微臣小小的礼部尚书还是赵国的,哪里能管得到林国的太子殿下,所以……”
陈总管此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在赵国皇宫待了二十几年,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赵国这位一向进度有退的礼部尚书还有这么胡搅蛮缠的一面,感情这位才是杀人不见血的主啊。
明明知道艾尚想要知道的是什么,而且眼见皇帝陛下此时不能言语还故意说这么多不着边际的话来气人,他这明显是要活活的气死艾尚才罢休。
“陛下,微臣三次去林国驿馆……”
陈总管已经见怪不怪,依旧眼观鼻鼻观心,连观察身边的常思都懒得做了。
“陛下,微臣今天第四次去林国的驿馆,那太子殿下实在是太不象话了,堂堂林国也算是礼仪之邦了,居然把微臣给赶了出来,还怒气冲冲的说……”
一向淡定的常思都有些坐不住了,这样的礼部尚书这么多的废话,常思突然担心赵国的皇帝陛下会不会在今晚驾崩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皇位
突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深夜子时了,这对于一向爱护保养的赵国皇帝陛下居然是破天荒的一次这么晚召大臣“商议国是”,这么大的年纪还这么的勤政爱民,陈总管忍不住一阵唏嘘。
脑中灵光一闪,陈总管突然捕捉到了什么。
一向低调的礼部尚书,在皇帝陛下病倒之际突然高调的滔滔不绝,联想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陈总管是燕国埋藏在赵国皇宫的棋子,可以混到皇宫大总管的位置可见不是个庸人,联想起那位陈国王爷的事迹,陈总管只觉得不寒而栗。
偷眼打量一眼皇帝寝殿里还在滔滔不绝的王枭,陈总管暗叹了一声,这样的手段这样的人脉,这七国的天怕是都要变了吧。
“嘭嘭”两声什么重物击打在床沿的声音蓦然响起,陈总管不敢怠慢,弓着身子急急的进入艾尚的寝殿,映入眼帘的是赵国皇帝陛下艾尚涨红的一张脸颤抖着一根手指指着面前状似恭敬的礼部尚书王枭怒目而视。
洞悉了王枭的真实意图,陈总管本来就被燕国主子那边授意要帮助陈国翊王对付艾尚,何况如今艾尚这幅模样还是多亏了他下药的结果,这个时候陈总管怎么能帮助不能言语的艾尚叫人来擒拿王枭。
“陛下,您这是要茶水吗?”恭敬的端来一杯茶水,根本不去理会寝殿里恭敬的站在那里的礼部尚书,陈总管只是在艾尚气急败坏的目光注视下将茶水送到了他的嘴边。
“啪”的一声,手里的茶盏应声落地,陈总管短暂的愣了一下后脸上再次露出毕恭毕敬的表情,无视艾尚在那比比划划的手势,直接倒来第二杯茶递到了艾尚的嘴边。
“陛下,气大伤身,这里也没有外人,您就歇歇吧。”
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白天还颐指气使的一国之君突然落得这般下场,陈总管也不禁一阵唏嘘。人生的境遇竟是这般不可思议,有谁能够想到,前几日还在地牢暗室里刑讯他人的一国之君今天居然被几个臣子奴才玩弄于股掌之上。
“啊,陛下……”
王枭一直做好一个臣子的本分,即使是被某人授意要故意来见识一下皇帝陛下的病情这位混迹于官场几十年的老油条也没有要留下落人把柄的地方。
早就收到了艾尚下午病倒的消息,而且还事先知道皇帝陛下的病情已经“不可治愈”,即使这样,王枭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乖乖臣子的模样,只有在陈总管那番意有所指的话开口后他才抬头下意识的向这位皇帝陛下身边最信任的大总管探究的投去目光。
不曾想这一眼正好看到皇帝陛下怒火攻心晕过去的场景,身为臣子几乎本能的惊呼了一声,眼见那位陛下最信任的大总管淡然的瞥了他一眼,这位老成精的礼部尚书才意识到什么悠的闭嘴。
眼见那位据说在皇宫里医术出神入化的人和医术一样古怪的常思太医背着一个夸张的药箱来到陛下的床边,不诊治病情反而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直接旁若无人的塞到陛下的嘴里,王枭突然不寒而栗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怎么样?”
眼见给艾尚把脉的常思蹙眉,陈总管不由得担心的开口。
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下,常思有些埋怨的看了陈总管一眼,“时间太仓促了,你也是,之前怎么就不好和我商量一下,他这么大的年纪你用那么重的东西,如果不是我这里有药护着他的心脉,他今晚怕是就要见列祖列宗了,到时候事情没有处理好反而麻烦,你啊你……”
伸出一根手指常思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一脸无奈的陈总管,瞥了一眼旁边王枭错愕的脸,突然意识到可能自己说的有点儿多了,再次恢复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常思依旧是那个怪异的小老头。
“三天?这……应该够了吧。”三天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想到上官云翳的手段,陈总管私心里认为那位主是能够处理好此间的事情安然撤退的。
“别问我,这些事我不管,我只负责治病救人。”
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治病救人”几个字从常思嘴里说出来,听在王枭的耳朵里竟是那般的刺耳。
寅时刚刚过,刚刚睡了三个时辰不到的上官云翳和水韵情被人从睡梦中叫醒,两人不但没有生气,在接到属下递来的消息时反而显得有些惊喜。
“主人,这一招是不是太危险了?”寝室的床上只剩下上官云翳和水韵情两个人,水韵情只着小衣裹在被子里有些忧虑的开口。
“危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要抱负就要彻底一些,不叫他真的觉得痛了,怎么对得起韵情你受的苦楚。”看着水韵情即使休息了一夜也依然憔悴的脸颊,上官云翳的心一阵抽痛,“韵情,如果不是怕影响了根基,如果不是怕师傅责罚,这赵国、这艾尚早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伸出一根手指及时的堵住了上官云翳的嘴,水韵情倾身靠在了上官云翳的肩膀上,“主人,有您这句话韵情就知足了,韵情不需要报仇,如果没有这些事,韵情怎么知道主人对我的好……”闭着眼睛幽幽的开口,想到当年无妄山时自己煞费苦心不过是为了今天,水韵情真的很知足。
“韵情,你想不想当皇帝?”
本来还觉得气氛有些深沉有些怪异的水韵情蓦然被上官云翳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打断,狐疑的抬头恰好看到主子眼里灼灼的目光,水韵情一愣有些没弄懂上官云翳的意思。
“艾尚就剩下三天可活了,他的皇位势力会空出来,韵情你易容本事这么大,如果想当皇帝……”上官云翳没有说下去,因为主动凑过来的红唇将他剩下的话成功的堵了回去。
“主人真是狠心,韵情刚刚说过知足主人就巴不得把韵情推出去,做皇帝有什么好的,主子是不是怕韵情在主人身边烦到主人,所以主子才要急着给韵情找个大麻烦。”被上官云翳里里外外占了一顿便宜,水韵情趴在上官云翳怀里有些怨怼的开口,脸上还氤氲着未退的潮红,那翻起的白眼配上他动人的风情忍不住让上官云翳邪念顿起。
“皇帝啊,万万人之上,哪个男子不想建功立业,又有哪个男子不想站在巅峰享受权利的快感,我好心的将这么大的一份礼物送给韵情,韵情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在这埋怨我,韵情你说,我该怎样惩罚不听话的小猫儿?”状似委屈的开口,上官云翳的大手在水韵情的腰间不停的摩挲着随时有向下的趋势。
对于上官云翳的触碰还不是很习惯,可私心里又喜欢两人之间这样亲密的动作,水韵情虽然不适却也没有要挣脱的意思,靠在上官云翳怀里微微颤抖着身子故作平静的回答着上官云翳的话。
“主人可真是说笑了,韵情什么时候说过要做皇帝吗?做皇帝的哪个不是要拥有三宫六院的,到时候韵情怕做个特立独行的皇帝会让人笑话了去。”知道眼前的主子是个开得起玩笑的,也知道上官云翳对身边人的纵容,眼见那双大手愈发的邪恶起来,水韵情故意醋意浓浓的开口,果然,那双大手瞬间停止了动作。
“韵情,如果那样的生活真是你希望的,我……可以退出。”说不清是怎样一种复杂的心绪,或者是解脱般的轻松也或者是放弃他的不舍,只是在开口的那一刻上官云翳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时间倒像是什么东西突然被人从身边夺走了,有一种不舍的心痛。
“主人,如果韵情当日不在了,你会怎样?”没有直接回答上官云翳的问题,水韵情坐在上官云翳的怀里扬起头认真的问着。
明显愣了一下,上官云翳也没有想到水韵情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可是随即也就镇定了下来。
“天下间势必也就只有六国,待一切尘埃落定之际这个世上也就不会再有上官云翳这个人,我说过,你要敢死我就去阴曹地府把你抢出来。”目光望着前方的空处坚定的开口,这话在水韵情听来似乎是爱到浓时的表白而已,于上官云翳而言却是真正意义的誓言,他早在方清扬逝去的时候没能第一时间尾随就已经后悔了。
或许,三次的性命让出一次给轻扬的话,他就不会这么早的离开自己了吧?
许是感受到了上官云翳的哀伤,水韵情伸出手主动的搂住上官云翳的腰际,把头在上官云翳的怀里拱了拱找了一个更加舒服的位置。
“主人,韵情正是因为心里有主人的位置,所以当日受了那么大的侮辱才忍着没有再去自尽啊。”几乎是哽咽着开口,水韵情紧紧的搂住上官云翳的腰身无声的表示着自己对他的眷恋。
嘴角牵起一丝得意的弧度,上官云翳把头埋在水韵情的颈间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整个人都变得安静下来。
“韵情,艾茗庭不错,让他继位吧”
“好”
趴在上官云翳怀里柔声开口,在这主仆两人的对话中,赵国即将继位的皇帝艾茗庭新鲜出炉
艾茗庭,五岁,艾尚最喜爱的妃子晨妃所出,升平公主的亲弟弟,是艾尚年纪最小的皇子
第五百一十三章:好一树梨花欲压海棠
赵国这一年冬季发生的事情在几年后依然是七国百姓茶余饭后最大的笑谈,一时间上至帝王下至贫民百姓,人人都不再去过五十大寿,唯恐避之不及如同赵国这一任皇帝陛下艾尚一样福禄不够搭上了性命。
赵国这一任皇帝陛下艾尚在他的五十大寿七天之后驾崩归天,一时间润下城里人心惶惶,因为新继位的国主不过是一个刚刚五岁的奶娃娃,新帝登基新老权利的更迭更是让朝中许多大臣翘首以盼,有名望的家族士绅更是张大了眼睛看着朝廷准备如何应付这一场对于赵国来说晴天霹雳的大事。
出乎意料的,赵国的朝堂并没有发生如外界预期一般的大型闹剧,只是有几个武将和文臣在朝堂上随意吵了几句后,被一向低调行事的赵国丞相水韵情以高调的手段镇压之后,赵国的朝堂顿时安静下来。
在艾尚驾崩的当天,当一份写有艾茗庭继位的圣旨昭告天下之时,赵国的这一桩事情就已经在高层里尘埃落定了。
新帝母妃晨妃升任为太后,新帝年幼太后垂帘听政。
赵国丞相水韵情以二十三岁的年纪成为了赵国乃至七国历史上最年轻却是最有魄力的太傅,在新帝登基的同一天并被加封为定邦侯,并且世袭罔替。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看水家这一位新继位的家主大展宏图之时,水家里也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几件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上一任家主水清衡在家中“病逝”,几个和水清衡走得近的旁支人才凋零,族中弟子更是突然失踪的失踪、失足出事的失足,一时间精英弟子不是被送走就是被变相的软禁起来,一时间水家也是元气大伤,在朝中更是失去了一些重要位置。
就在有心人等着看水家的笑话,甚至一些势力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准备接受水家空出来的位置时,新帝却已经下旨由一位位以往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接替了这些重要位置,这些接手的官员以往散布于赵国各地互不相连,但他们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年纪均都刚刚弱冠……
新帝年幼,所有的人都在以为这位新继任的太傅定邦侯或许要挟天子以令诸侯时,赵国的朝堂再次发生了一件让天下人侧目的事情。
赵国丞相水韵情以二十三岁之龄成为天下间最年轻的告老还乡的高官
一时间七国为之侧目,赵国新帝艾茗庭更是多次下表挽留,奈何丞相去意已决,只是念及先帝的托孤之情,这一任的水家家主推荐了一位水家子弟中并不出众的人物——水均语暂代赵国丞相之位。
赵国一向以仁义着称的礼部尚书王枭在朝堂之上得知水韵情的决定后连说了三个“可惜”,终于也在同一天递交了辞呈,这一任的礼部尚书也告老还乡了。
润下城外五里处有一处亭子名为春风亭,这里不是赵国什么风景观光之处,只不过是出入润下一处必经之地而已。
要是往日间这里络绎不绝总会有行人在此驻足,只是今天,这春风亭一改往日的喧嚣,也不知道是新旧势力交替冷落了这里,还是冬日寂寥让行人都不肯踏足。
只是这一日的春风亭里却有一位翩翩美少年在此焚香煮茶,一袭羽衣的他在这萧索的冬季里不但没有给人一种孤寂的感觉,反而那份出尘像是感染了天空飘落的白雪,一时间一人一亭静静的煮茶情景仿佛成为了永恒,只会让看得人都忍不住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