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呼吸一滞，诧异的看着他。
终于缓缓松开手，男人沉默着下了楼。
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安格最后瞟了一眼那上锁的门。
艰难的向楼下走去，他看到罗利从厨房端出了两个洁白的盘子。
金色的意大利面装在盘子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不知道该不该道谢，看着罗利将盘子放在饭桌上，并细心的帮自己将酱料搅拌好。
他沉默的走到饭桌前坐下。
“谢谢。”低声道。
对面的男人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反应。
“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根本没有心情吃饭，只是用叉子搅着盘子里的面，“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没有回答，也不指望罗利会回答自己。
他郁闷的将面条送进口中，发现竟然出乎意料的好吃。
下意识的抬头向对面看了一眼，明明吃着平常的食物，但罗利用餐的姿势就好像在吃高级料理一样。
并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天生就散发着一种贵气。
“想不到你还会做饭？”安格笑了笑，“完全是星级厨师的水平。”
正在用餐的男人手稍稍顿了一下。
“我对料理就一窍不通，到现在，或许连糖和盐都分不清楚呐！”
努力和罗利套近乎，但效果并不好。
男人依旧对他爱理不理。
自讨没趣的耸耸肩，继续低头吃着自己的饭。
静谧得几乎窒息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流淌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因为右手被木板固定所以只得用左手别扭的吃完了盘中的食物。
罗利随手递给他一张纸巾。
“谢谢。”擦了擦嘴巴上的酱汁，纸巾捏在手中，不知道该扔在哪里。
屋子实在太干净了，没有一处放垃圾的地方。
看到罗利端起盘子起身向厨房走去，他忙端着盘子跟在他身后。
垃圾桶在厨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铺着白色的塑料，连里面的废弃物都很干净。
果然是有洁癖的家伙，安格心想。
将纸巾扔到桶内，无意中瞟见了一个彩色的包装袋，上面写着“速食面饼”。
忽然想起似乎市场里有卖，那种只需要开水泡一泡再洒上调料就可以吃的面条，虽然没有吃过，但总觉得很神奇。
原来自己刚刚吃的就是这个啊，还以为是罗利的手艺。
难怪他对自己的夸奖没有丝毫反应，八成还觉得很奇怪吧，毕竟是不需要什么技巧就可以做出来的东西。
身边响起“哗啦啦”的流水声。
转过头，罗利正带着橡胶手套，认真的洗着盘子。
连手套都是白色的，这家伙对白色的痴狂，已经可以用病态来形容了。
“你就那么喜欢白色吗？”忍不住开口问道。
罗利看了他一眼，点头。
“那也用不着每一样东西都选择这个颜色吧，看起来会……”环顾着这个完全白色的厨房，安格稍微顿了顿，“……会很压抑，太空洞了。”
没有说话，男人将洗好的盘子放在餐具柜里。
“为什么要这样装饰呢？”再次开口问。
“很麻烦。”并不想多说话，只是简单的回答道，接过安格手中的盘子，帮他洗干净。
安格站在一旁，猛地恍然：“你该不会是觉得，挑选颜色很麻烦，所以干脆就都买成白色的了吧！”
整理好厨具，男人将手套挂在墙壁的挂钩上，回过头，静静的看着他。
“一定是这样没错！”安格感叹，“你真是个奇怪的人，罗利。”
双手自然垂在两侧的男人，带着明显疤痕的指尖上，还滴着方才不小心溅上的水。
“介意我抽根烟吗？”他说，从口袋里掏出烟盒。
“如果我说介意你会选择不抽吗？”安格有些好笑，根本就是个我行我素，不会听任何人话的家伙。
可男人却看了他一眼，将烟盒放了回去。
安格不禁有些诧异：“我不介意……”
“听说伤患不能闻到烟味。”他说，“对身体不好。”
安格睁大眼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是在关心他吗？
41.住所（3）
或许是自己的表情太夸张，罗利稍稍皱了皱眉。
“哦……”咽了下口水，“谢谢。”
不习惯接受别人的恩惠，除了说谢谢，不知道该作何表示。
再次陷入沉默，衣服细微的摩擦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打算把我关多久？”安格问。
罗利面无表情的在他身上打量着：“两个月。”
“什么？”安格瞪大眼睛。
“身上的伤要痊愈的话，大概需要两个月……”
“我不是问这个。”安格握了握手指，“我要去见维玖！”
罗利没有说话，只是起身向外走去。
安格一路跟着他：“我的伤根本没有关系，只是一点小骨折而已……”
前面的男人忽然回头，一拳挥在他的胸口。
“唔……”立刻撕裂似的疼痛着，腰无力的弓起。
脸色苍白的向前倒去，罗利伸手抱住了他。
瘫靠在男人怀里，积血的心肺几乎堵塞了呼吸。
艰难的喘着气，眼神微微涣散。
“只是一点小骨折……吗？”罗利垂眼看着他。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对着男人干瞪眼。
无形中散发着诱惑艳丽的男孩，柔弱的躺在自己怀中。
罗利静静看着他，忽然一把将他推开。
差点摔在地上，幸亏他及时用左手扶住了门框。
动一下就似乎要耗尽全身力气，现在的他，跟废物没什么两样。
“麻烦你下次甩开我时……”安格喘着气，“先提前跟我说一声。”
“对不起。”毫无起伏的语调。
安格闷闷的回望着他：“……没关系。”
……
知道自己暂时是不可能从这里出去，安格很快认命，老老实实的开始养伤。
躺在床上，放空的望着天花板。
罗利推开门，手里拿着药和水杯。
“谢谢。”接过水杯，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男人的手。
明明外表冷冰冰的但手却很温暖。
安格微微笑了笑，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完全无视安格的目光，好像他眼前看到的只有空气。
“吃药。”别扭的命令着。
“是是。”安格点头，皱着眉把药吃了下去。
好苦……
药有那么苦吗？还是换了身体，连味觉都变得敏感了？
砸了砸嘴，残留在唇边的水珠，微微闪烁着，苍白的唇稍稍有了色彩，看起来娇柔而饱满。
罗利直直的盯着他。
安格抬手擦了擦嘴唇，因罗利的目光而好奇：“怎么了吗？”
“不……”男人回过头，黑色的眼睛里浮上了一层迷离。
“到底怎么了？”禁不住又问。
“没什么。”轻轻垂下睫毛，毫无感情的回答。
起身走出房间，安格在他背后大声道：“可以告诉我，维玖的情况吗？”
没有停下脚步，就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
反手将门关上，安格听到了外面落锁的声音。
啊……快要疯了……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
已经睡了太久，再加上身体阵阵的疼痛。
以为自己不会睡着，但倦意却在吃过药后，缓缓的袭来。
这家伙给自己吃的，一定是带有安眠成分的药剂。
就这么想把他困在这里吗？
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身体大概会生锈吧……
毫无预兆的坠入梦乡，浓雾似的黑色向他袭来。
梦里，是佩洛狰狞的脸，他看着自己，眼睛在滴血：“安格，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绝对不会！”
接着，是维玖忧伤的看着自己：“安格，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轰隆”一声，是汽车爆炸的声响。
火光直冲天际，滚滚的浓烟将世界包裹。
维玖的头开始流血，那双哀伤的眼睛，忽然变得冷漠：“不，你不是安格……”
血滴落在他的眼睛里，他空洞的眼睛变成了红色：“你骗我，你一直都骗我……”
安格摇头：“我没有……我没有骗你，我想解释的，可我怕会伤害你……”
“你占据着安格的身体，你把安格还给我，把安格还给我！”他摇着自己的肩膀，脸上满是绝望。
然后，渐渐的，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场景再次转换，他看到维玖和丹尼在一起。
想要上前叫住他，可他却看到丹尼低下头，轻轻吻了维玖的脸。
立刻怔住，整颗心剧烈的疼痛起来。
“维玖……”
“抱歉，安格。”维玖回过头，静静看着他，“我发现，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喜欢你……”
“什……什么？”
“我已经决定和丹尼在一起了……”他冷漠的看着他，“我还是想找一个，爱我比较多的人，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好累。”
“不，不，维玖！”他慌忙跑上前去，“维玖，别离开我！”
但维玖却挽住丹尼的胳膊，两个人慢慢向前走着。
明明走得那样慢，可他却怎么追都追不上。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失在自己眼前，他感觉有液体从眼睛里流出。
睁开双眼，被厚厚的布帘遮蔽的窗户，幽幽的渗透着午后的阳光。
照在屋子里，幻化着暧昧的光芒。
其实……自己已经心动了不是吗？
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是因为害怕失去他吧……
“维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湿漉漉的，眼睛应该也是红的。
叹了口气，他垂头看着自己根本无法动弹的右手。
浓浓的挫败感，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暴躁冲动。
被他压抑住了。
他下了床，走到门边，轻轻敲了敲门。
门再次从外面打开，这次开门的不是罗利，而是一个陌生的少年。
比自己稍稍高一点的个子，一双棕褐色的眼睛。
“您好，安格先生。”弯腰向自己鞠了一躬，“我是莫森先生雇来照顾您生活起居的，您可以叫我希亚。”
“希亚。”安格点头道，“你好。”
“安格先生饿了吗？我去帮您准备吃的。”
“哦，太谢谢了。”安格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请稍等。”少年轻快的跑进厨房。
安格走到厨房门边，看着他在里面忙活：“你知道罗……哦，莫森去哪里了吗？”
希亚摇了摇头：“莫森先生很少回家的。”
“这里都是你一直在打扫吗？”安格问。
“是的。”希亚点点头，“莫森先生对我很好，他还曾经救过我呐！”
“救过你？”
“嗯。”希亚回忆道，“大概是四年前吧，我被一群小混混欺负，差点被送到妓院……是莫森先生救了我。”
“四年前，这么久。”安格心想：那个时候，他和修刚刚在储内安了新家，还没有在帝都和罗利碰面。
“莫森先生是个好人……”希亚继续道，“但他一直都很孤独，没见他有过女朋友，也没见他和什么人亲密过，所以，当他说要我来这里帮他照顾一个人时，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过，见到你，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回头看了安格一眼。
“明白什么？”安格不解。
“您叫安格不是吗？”
“是啊。”安格奇怪。
“叫安格就对了……”希亚喃喃道。
“你说什么？”安格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男孩摇了摇头，“莫森先生对你，一定很温柔吧。”
42.禁闭
温柔？
谈不上。
根本就是无视自己的存在。
“还不错。”想了想，安格道，“如果会笑的话就更好了。”
“您没见莫森先生笑过吗？”希亚吃惊道。
安格摇头：“没有。”
“不会吧。”一脸不可置信。
“难道你见过？”安格睁大眼睛。
“见是见过……”希亚看了安格一眼，目光闪烁，“不过只有一次。”
“只有一次也是见过啊！”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激动，但安格就是不可遏制的激动了，“那家伙竟然会笑？！”
太不可思议了！
似乎并不高兴安格把莫森称为“那家伙”，希亚嘟了嘟嘴巴：“莫森先生也是人啊，会笑很正常吧！”
“说的也是。”只是笑神经不怎么发达而已。
“莫森先生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他会伤心，会害怕受伤害，是个很温暖的人。”希亚一口气道。
安格若有所思：“你好像很了解他。”
“我……”少年的脸憋得通红，转过身，继续切着案板上买来的蔬菜。
纤细的肩膀一抖一抖，有种被戳穿了心思似的紧张。
安格淡淡笑了笑，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自己的感情认知非常迟钝，但对别人的却格外敏锐。
这家伙八成是喜欢上罗利了，他想。
以一个朋友的立场考虑，已经二十四岁的罗利，确实已经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
不管他以后交往的对象是女人还是男人，他都应该予以祝福。
忽然想起在火车上时，柯奇曾对自己说过的话：“我喜欢安格……不止我，罗利诺德他们，应该跟我一样吧……”
心蓦地一颤。
那时候听到这句话时内心掀起的巨浪，到现在还残留在心底。
怎么可能不在意？
或许罗利对以前的他，也抱有着这样的感情……
但……应该不会。
安格自嘲的笑了笑。
柯奇大概是真的喜欢自己，不过罗利不会。
明明就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的人，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应该还会觉得谈恋爱很麻烦吧……所以到现在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有交过。
一定是这样的。
不由得笑出声，希亚回过头，奇怪的看着他。
立刻噤声，他尴尬的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罗……哦，莫森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希亚将切好的菜放进锅里烹饪，“我每星期都会来这里打扫一次，很少见过他在家，可能这次，也不会很快回来吧……”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的声音里有些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