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笨蛋。”明明很感动，但说话的样子却依旧气势汹汹。
罗利眨眨眼睛，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骂。
“笨蛋笨蛋笨蛋！”一连串笨蛋说出口，面前的男孩没有一丝反应，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抱住。
无法用言语表达内心的感动，只能这样抱着他。
头埋在他的肩上，努力制止自己差点就掉出来的眼泪。
“……谢谢。”他说。
因为抱着男孩所以无法看到他那时的表情。
只感觉到他抬起手，轻轻环住了自己的身体。
想要松开却反被他抱得动弹不得，所以就莫名其妙的靠在他怀中，整整一个下午。
已经忘记了那年的生日是怎么渡过的，只记得很开心。
有修，有罗利陪着自己，还有一大瓶，装得满满的糖。
生日……
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个，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串数字。
他的生日，12月23号。
再加上年份，刚好是一组密码。
神使鬼差的，他将密码输了进去，只听“柯嚓”一声，门开了。
精神立刻紧绷了起来，就好像要踏进一个未知的领域，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将门推开。
没有一丝光亮的房间，干燥而黑暗。
摸索着墙壁，手指触到一个开关。
向下扳动，“啪”的一声，房间亮了。
立刻，他整个人愣在原地。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小型军火库，高耸至天花板的货架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各式枪支武器。
墙上挂着无数锋利的冷兵器，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把已经磨损的武士刀。
安格见过这把刀，是罗利惯用的那一把。
地上用密封的箱子装着的，应该是配备的弹药，箱子中间空出一条小路，向前走，再向右拐，就看到一扇小门。
小门外装置着声控识别和指纹识别系统，如果是平时，根本不可能打开，但是现在，它却虚掩着。
大概是主人走得太仓促，忘记了关上。
安格小心翼翼推开，门内是另外一个房间，摆设很简单，一个方桌，一把木椅，桌上一盏黑色的台灯，一个接受电报的仪器。
墙壁上有红点在一闪一闪，是摄影仪，安格看到自己的影像投射在了桌子旁的接收屏幕上，屏幕旁，电话响起。
“叮铃铃”的声音就好像地狱的回响。
安格静静看着，等着电话自动关闭，录音系统开启，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莫森，东部联盟之间的战事升级，酋桑国和木塔国已经开战了，我不许你去送死！莫森，你听到了吗？！”
安格低下头，缓缓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罗利平时……就是在这里办公吗？
一个杀手，肯定有自己的上线，这个在电话中声音严厉的女人，是他的上线吗？
“……你的命是我救的，我不许你就这样没有价值的死掉！如果你对我还有感激之心的话，就立刻接电话！莫森！！”
拉开书桌抽屉，里面有一叠厚厚的草纸，上面画满了武器改造的图案和各种射程计算数据。
安格随手翻着，听着电话里女人的声音变得柔软：
“莫森，我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孩子，你并不爱安格，你爱的，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影子而已……”
安格稍稍怔住：这个女人知道自己？
仍旧翻着手中的设计图案，但注意力却已全部集中在了电话上。
“为了一个影子而去送死，不是很可笑吗？”女人又道，“而且，在那么混乱的环境里，你觉得他还有生还的希望吗？别傻了，莫森，说不定他已经死了……”
安格沉默着，目光忽然扫到桌子底下摆放的数十个玻璃瓶。
他愣住了，俯身去看。
玻璃在台灯的照射下，通体晶莹，每个瓶子里都装满了糖果，五色的彩糖闪烁着美丽的光点，与这个灰暗单调的房间，如此的格格不入。
安格抬手拿起一瓶，打开，取出一个糖果。
剥开糖纸，闻了一下。
甜橙口味的，没有丝毫杂质的纯净气息。
忍不住用舌尖舔了舔，塞进嘴里。
“……不，他肯定死了。”女人继续道，“好吧，别生气，我知道这话你不爱听……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没有死，你觉得，他会爱上你吗？”
边嚼着糖果，边看设计册。
想不到罗利这家伙如此有才，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他根本就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你为他付出那么多，他却毫不留情的抛弃了你……他根本就不会爱上你的，莫森……”
翻着画册的手渐渐慢了下来。
安格回头，看着屏幕中一脸茫然的自己。
“……你训练受伤的时候，他在哪里？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他又在哪里？你差点死在别人的枪口下，他救过你吗？……莫森，你为了他拼命赚钱，你现在钱已经多到可以买下一座岛屿，可是他人呢？他为了自己的弟弟，一声不响的跑去了战场，他就这么的消失了，根本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他根本就不需要你，在他眼里，只有他弟弟是最重要的……”
声音沉默了一下，又道：
“哦？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如果是平时，你一定会反驳我吧……怎么？知道一切都只是你自己在一厢情愿了吗？莫森，回答我……”
电话里忽然响起了“沙沙”的声音，安格沉默着，继续翻着手中的画册。
但身体是如此沉重，连手指都慢慢变得僵硬。
一张张向后翻着，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起先，只是用铅笔在画册边缘淡淡的描摹着，到后来，越来越多，整张纸都密密麻麻的写满了那两个字。
“安格”“安格”“安格”“安格”……
每一笔，都好像倾注了深重得令他无法承受的感情。
安格，我喜欢你……
安格……安格……安格……
好像有眼泪从眼眶中流下，木然的，看着手中的信纸。
再向后翻，还有他的侧脸。
不甚娴熟的笔触，一笔一笔，认真的勾勒着他的样子。
安格静静看着纸张上以前的自己。
那时的他，有那么漂亮吗？
还是在罗利眼里，他就是这个样子。
唇角露着一颗虎牙，微微一笑，连空气都变得清爽起来。
电话一阵嘶哑的噪声，断断续续间，他听到有人在小声说话。
不清楚在说些什么，只是一下，电话便被挂断了，屋子恢复了安静。
太过安静了，静到压抑的感觉。
唇边还残留着专属于男人的淡淡馨香，或许他早上走的时候，曾经吻过自己，只是他睡得太熟，所以没有知觉。
他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他说，等我回来……
他笨拙的为自己收集糖果，用力的抱着他的样子。
明明那个时候，松开他的手，说不定会死，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松开了他。
只是不希望他为难。
只是因为……他爱着自己。
而他呢？
已经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他，可是现在，他到底再做什么？！
如果罗利死在了战场……如果罗利无法回来……
“不！”
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拼命的向外跑去。
如果真的这样，他
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阻止他！
去TMD自尊！去TMD节操！只要罗利能够平安无事，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47.
跑到门边，他忽然停下脚步。
有人！
即使只是很轻的脚步声，耳朵贴着门板，也可以听到。
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一个人在那里站立。
“咔嚓”一声。
轻微的手枪上膛的声音。
安格立刻屏住呼吸，将自己整个人贴在门后墙壁上。
门从外面打开。
立刻映入视线的，是门缝伸进来的乌黑枪口。
“莫森？”一个男人用不确定的语气喊道。
安格没有答话。
在分不清敌我的前提下，他神经高度的紧张着。
随后，他看到男人带着露指手套的大手攀住了门沿。
穿着牛皮军靴的脚踏了进来。
门打开，安格整个人被困在了门后方。
紧紧贴着墙壁，不敢发出一点声息。
一个足有一米九多，身材健硕的男人走了进来。
安格直直的看着他。
男人忽的转身，枪口蓦地对准安格：“出来！”
目光与男人相对，他低慢慢下头，没有一丝反抗。
从门后走了出来，双手举过头顶：“我……我没有恶意。”
男人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惊讶。
他大概想不到，莫森房中竟然还藏着一个这么美丽的男孩。
在男孩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危险的气息，男人稍稍放松警惕。
“刚刚在莫森房间的人，是你？”他问。
“什么？”安格一脸迷茫。
“娜姬夫人的话，你都听到了？”他直直看着他。
“娜姬夫人？”安格眨眨眼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很抱歉。”再次举起枪，男人道，“不管你是不是无辜的，我必须服从命令。”
“啪”的一声枪响，子弹从安格耳朵旁穿了过去。
男孩吓得哇的一声叫了出来，恐惧的蹲在地上。
“别，别杀我！”他抬头看着男人，“我只是华宵的男伶，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垂眼看着他。
该怎么办？
安格的心思在飞速旋转。
“安……安格。”他实话实说。
听到这个名字，男人眼中明显划过一丝诧异。
半响，他掏出左胸口袋里的通讯仪。
“喂，迦叶吗？我是迪洛。”他说，“帮我查一下华宵男伶的名单，看里面有没有一个叫做安格的……对，你没听错，就是这个名字。”
说罢，他把通讯仪再次放入口袋里。
“如果你说谎，我会一枪毙了你。”他冷漠的看着安格。
男孩一副恐慌的样子，杏仁似的大眼如会勾人魂魄的美玉，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
男人不自觉的移开视线。
可以明显感觉到从男孩身上散发出的魅惑气息，就算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但那诱人的存在感并不会因此减少一分一毫。
不一会儿，通讯仪响起。
“迪洛，这里是迦叶。”
“嗯，我在听。”男人回道。
“圣地华宵的头牌，确实是叫安格，不过，已经被确认死亡。”
安格倏地睁大眼睛：“不，我没有死！只是出了车祸，我受伤了，莫森带我来这里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他楚楚的看向男人，“放过我……”
“我该怎么相信你。”迪洛漠然看着他。
“你可以去问莫森！”安格道，“我真的没有说谎！”
“莫森现在并不在帝都。”迪洛道。
“求求你……”安格一副快哭的样子，“放我走，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我要回去……”
他一步步向迪洛靠近，男人站着没动。
但安格明显看到他握枪的手指微微颤了颤。
“我知道你是好人……”他走到他跟前，踮脚环住他的肩膀，“……放了我。”
在男人瞬间失神的那一刻，他倏地夺走了他的手枪！
男人大惊，慌忙伸手去抓。
安格已经开枪，“啪”的一声，子弹射入迪洛的肩膀。
“抱歉。”他面无表情，“我一定要走！”
转身跑开，身后男人捂着伤口，奋力的追来。
“发生了什么事，迪洛？”通讯仪里，迦叶的声音。
“被一只小老鼠咬了一口。”迪洛道，“他朝电梯方向跑去了。”
“我马上封锁电梯。”
“谢谢！”
该死！
拼命按着电梯按钮但是没有丝毫反应。
心脏跳动的声音几乎要冲破耳膜，安格干脆转身，飞速向安全楼梯跑去。
“他已经离开电梯，往东南方向去了。”迪洛从后面赶到。
“好的，我马上将电梯开启。”迦叶说。
电梯恢复正常运作，迪洛上了电梯。
“当他看到我在安全出口的地方等他时，会是什么反应？”迪洛一手捂着伤口，扯了扯嘴角，“一定会吓到吧。”
“最好不要掉以轻心。”通讯仪里的人说，“能避开你逃开的家伙，都不会像他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你应该见见他。”迪洛笑了，“他是你喜欢的型。”
“是吗？”毫无起伏的声音，“我对所有叫安格的人谢敬不敏。”
“为什么？”
“莫森会杀了我。”
“说的也是。”迪洛看着一层层往下降的电梯数，“我有点相信他是被莫森带回来的，那家伙大概不会放过任何叫安格……”
“哦，已经查到了安格的最新消息。”迦叶打断他的话，“失踪超过一个月所以被警方认定为死亡，斯图尔王子曾悬赏千万出动大批人马找他……要是被凌柏知道是莫森把他藏起来的话，我们就麻烦了。”
“什么麻烦？”
“搞不好会火并。”
“那该怎么办？”迪洛问。
“一不做二不休……”迦叶声音漠然，“杀了他，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底层。
迪洛下了电梯，从口袋里套出备用枪支，装上子弹。
楼道里没有灯，很黑。
借着尽头一点亮光，迪洛看到楼梯拐角，缓缓出现一个黑影。
立刻开枪，子弹精准的打在黑影身上。
影子晃动了几下。
“啪啪”又是一阵枪响。
枪声回荡在长廊里，阴森空旷。
迪洛举着枪，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
忽然，有人从他背后跑过，迪洛立刻转身，又是一枪。
没有打中，与其同时，他看到了拐角处倒在地上的东西。
只是用衣服包裹的衣架，根本没有男孩的任何踪迹。
“糟糕！”他暗叫一声，飞快向门外跑去。
子弹几乎是擦着自己的头皮飞过，安格逃出大楼后，丝毫不敢停留。
没入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呼吸过外面的空气，血液漾动，隐隐有种兴奋的感觉。
顺手从街边摊上拿走一顶鸭舌帽。
压低帽檐，余光看着前方不时驶过的车辆。
如果罗利要去东部联盟，就必须横跨警戒线，偷渡到联盟的边境小国，岗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