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七岁懊恼的拖着包挤上火车,把东西放好,他喜欢清静,买的中铺,对面下铺躺着一个老太太,见他上来,对他笑,付七岁回礼,把东西都甩到铺上,利落的爬上去拿出手机翻小说。
翻了一会儿没意思,又插上耳机听歌,听着听着睡着了,正睡得香甜,火车一个刹车,车身震动有点猛,付七岁被震醒了,坐起来继续看小说。
到了晚饭时间,车厢里的味道开始混杂起来,脚臭味,空调味,不知名味,还有付七岁最难忍受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味,开始有列车人员来回卖盒饭,新的菜味加进来。
付七岁一阵反胃,知道快吐了,忙把手机装起来跳下铺,对面下铺的老太太伶俐的抓住他开始语重心长,“小伙儿要去厕所啊,把你的东西带上,世道不太平,当心丢了东西。”
付七岁胡乱嗯嗯嗯,想马上走,世道不太平,老太太很能想,来回两分钟的时间能怎么着啊。
老太太一直拉着他不放,眼睛飘着他的大包小包异常坚定,付七岁感到胃里开始泛酸水,吓得赶紧拎上他的大包小包跨上电脑包,在众人的瞩目中冲向厕所,现在他顾不上丢人,硬忍着冲到厕所门口,结果厕所有人,转而又奔向最近的垃圾桶,再也忍不住狂吐。
除了恶心就是难受,付七岁早上只简单的吃了一根油条,饭吐没了就光吐水,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他一边吐一边吐槽自己这傲娇的身板,好不容易吐完,身体清爽了,也没再觉得恶心,嘴里还有异味,他拧开瓶盖漱口,看来老太太非让他拿着这些东西还是有用处的。
来时不觉得,回去再接受一次瞩目,付七岁就有点尴尬,要是换了别人,他一定也跟着看,可是一旦主角换成自己,他抑郁了。
付七岁昂着头很有气势的板着脸回去,老太太还慈爱的看着他说:“你看,我没说错吧。”他只能说了声没错尽快上铺,能跟老太太计较吗?何况老太太说的还真就没错,怎么挑都还是没错。
吐光了不再有恶心的感觉,胃里一空就有点饿,付七岁吃了几片面包又开始看小说,刚打开百阅,手机响起来,付七岁朋友多,手机成天家的响,他退出百阅,是白谦在问他到哪了。
付七岁也不知道自己到哪了,外面的风景他没见过,移动今天特别意外,到现在还没给他发漫游短信,他就回了个不知道。
白谦又问他有没有晕车,他想到自己刚才的糗样,本来不想说,但是白谦大忙人居然给自己发短信了,他认为有必要诚实,遂把自己刚才出的洋相说了一遍。
白谦的回复很维护他的面子,一个字都没提他出的丑,让他平躺下不要乱动减少熏晕感。
付七岁平躺了一路,到下车之前真的没再晕,不知道是白谦的办法起了作用还是因为他已经吐过。
快下车之前,老佛爷打电话问他用不用来接,他拒绝了,独立自主的男人不用家里接,他是独立自主的男人!
打了个车回家,太上皇和老佛爷都不在家,看来刚刚那个电话只是意思意思,人都不在家,没准上哪玩去了,付七岁有点饿,找了一包方便面,打开冰箱又发现有现成的速冻饺,于是放弃泡面下了点饺子把自己喂饱。
在火车上叮叮咣咣的一路,他还精力充沛,没有想睡觉的意思,一个人打开笔记本玩了会儿单机魔兽,又觉得没意思,打开家里的液晶屏电脑玩穿越火线,打的正High,被人挠了一爪子变成生化怪物,角色颠倒,他再去挠别人。
不知不觉就玩了一个下午,中间口渴煮了一壶水,差点忘记关火,打到一半想起还煮着水,着急赶到厨房,壶盖已经被蒸汽顶起,咕嘟咕嘟往出冒开水,他忙关了火把壶拿下来,又拿抹布毁灭证据。
再回到电脑跟前,又开始一局,有人在骂他,他没回嘴,争取这一局好好表现,用了十二分的心,总算成绩不错,打的酣畅淋漓,他声音外放,闹哄哄的没听到门口钥匙响,正玩的高兴,付妈的强力魔音震的他手一滑,被爆头了。
“我去!”付七岁扔掉鼠标赶紧跑人,以免又被骂。
“老佛爷驾到,小七子接驾!”
付妈还在门口等着接驾,付七岁提溜着拖鞋跑出去一看,乐了,付爸和付妈一人拎着一大袋子吃的喝的杵在门口,感情二老是给他买东西慰劳他去了,付七岁眼明手快的表达感激之情,一手拿过袋子,嘴上还讨喜的说:“哟,太上皇,老佛爷,您二位跟这儿给我留着惊喜呐!”
“去去去,学的不像,装什么京片儿,儿子放下东西再出来给我们看看。”
付七岁跑进厨房草草翻了翻有什么东西,又跑出来,付爸付妈已经换了鞋,付妈拉着他的手不住打量,从头到脚看来看去,最后问:“儿子,你没躁狂吧?”
付爸虽然没说话,但那眼神明显想问和付妈一样的问题,付七岁傻了吧唧的傻了一会儿,一拍额头,噢,付妈的意思是躁狂症,他这一枚大好青年站在这,打哪看都没躁狂啊,遂坚定的说:“真没有!”
付妈放了一半心,没有躁狂,不会打人了,又问出另一半心思,“儿子,你没抑郁吧?”
“妈你从哪看出我抑郁了,我还躁郁呢我!”付七岁也从白谦的书里学到点东西,幸亏付妈只知道躁狂和抑郁这两种病,要是全知道了挨个问一遍,他非得马上出门再坐北上的火车闪人。
04.我等你
付七岁在家好吃好喝的过了十三天,学校就快报道了,他收拾来时的包准备返校,翻到那几本书有点后悔,知子莫若母,付妈指着书甚女王的哦呵呵呵呵呵呵笑,笑的付七岁毛骨悚然。
“小七子,这书是拿来装样子的吧!”
“是啊,老佛爷明鉴。”付七岁无精打采的收拾,刚才白谦打电话问他什么到,他按照车票上的时间算了算,又加了一小时报给白谦,那辆车总是晚点。
“儿子,装样子怎么拿这么厚的书。”
付七岁郁闷了,但是付妈自己老妈,又不能请出去,只好尽快整理好东西,好在付妈惦记着厨房的大餐,耍着他玩了一会儿给儿子做大餐去了。
付七岁收拾完东西有点坐不住,在各屋乱转,最后走到书房,付爸扔给他一千块钱让他自己玩去,别打扰他看电影,于是付七岁揣着一千块钱走出书房,不知怎么就想到白谦,想白谦问他什么时候到是不是要去接自己,初初一想觉得是这样,后来再想又不太像,直到付妈叫他吃饭他还在这两难选择题中犹豫不决。
付妈叫了他一声见没反应,直接出来给了他脑袋一勺,付七岁抱着头往饭桌跑,“老佛爷,我还是不是您亲儿子哎!”
付妈挥舞着勺子进来,一脸心疼。
“不是亲的我打你啊,哎呦,真可惜,勺子脏了还得洗,你们先吃,我洗洗勺子。”
这什么妈呀!付七岁挠着自己早上刚洗的头发腹诽。
老佛爷打儿子从不心疼,喂儿子却也不心疼,什么好吃买什么,付七岁大块朵硕,吃的嘴冒油光,最后去洗了把脸清爽了,两个小时后要坐车,吃这么饱,完了,付七岁抽了一巴掌自己欠抽的嘴,抓紧时间翻箱倒柜找晕车药。
付妈神奇的空降到他面前,抛给付七岁一小瓶他这傲娇的小身板唯一认可的晕车药,付七岁感激涕淋的去接,没接到,药瓶掉在地上顺着床缝滚进去了。
付妈开始恨铁不成钢的瞅付七岁,瞅的他真觉得自己该千刀万剐了,遂低头做小太监状去厕所拿扫把,结果厕所门紧关着,完,付爸在里面看报纸,不耗完半个小时绝对不出来。
付七岁又做刚进宫的太监状小心翼翼的颠回房,结果付妈已经豪放的把晕车药捞出来了,一看见他就抛过来,这回接住了,付妈挥着勺子顺手又砸了他一下,“哎呦,我去洗勺子。”
老佛爷太豪放了,付七岁第一见人用勺子掏床底,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付七岁多能耐,能把他生下来的女人更能耐。
“哎呦,老佛爷我真是你生的?”付七岁反应滞后的揉着自己的头。
“有时候我也怀疑我这么精明,我儿子怎么一脸傻样,可惜真的假不了,别磨蹭,赶紧给我下去,坐公交去车站。”
这什么妈啊,为了省油钱连意思意思都省了,还叫他去坐公交。
付七岁当然没有坐公交,一出小区就打了个车,的士司机是个小年轻,看着和付七岁差不多大,一看就是敢拼敢闯的性格,付七岁被这辆车颠的左摇右摆,起来又下去,白谦教的淡定不动减少眩晕策略根本不起作用。
下车之前,付七岁唯一感到幸运的事,就是火车站离他家并不远,否则他一定吐车上,带着那些包,他冲进厕所吐了个精光,漱了口,拿出手机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发车,正好,他摸出宝贝晕车药吃了一颗,这回安全了。
抓着手机看了会小说就到了安检时间,付七岁顺利的挤上车,这次对面没有慈祥的老太太,车厢里的人各干各的,付七岁买的是上铺,爬上去放好东西躺下,熟练地把枕头竖起来挡住空调,晕车的时候对味道特别敏感,空调味就是其中之一。
刚才的小说正看到精彩部分,付七岁拿出来继续看,看了一会儿,药效发挥作用,他撑着眼皮把被子摊开,造了个舒服的小窝睡觉,身体尽量按照白谦说的放松保持不动。
这一觉睡的很饱,上铺很安静,底下的味道也没那么明显,偶尔醒一下,火车还在卡其卡其走。
付七岁睡的早,别人都晚上10点睡,他下午就睡了,醒的也比别人早,外面的天空刚有点发白,他躺在上铺听着周围人的鼾声计算时间,快到了,最晚九点就到了,终于快下车了,付七岁晃了晃头,没什么不适,下铺洗漱。
洗漱完又看了会小说,不知道不觉到站了,手机响起来,白谦说:“我在外面。”然后挂了电话。
没想到白谦真的会来接他,早上这个点他一般不是在做咨询吗?难道是特意推了来接他,付七岁为自己的重要感到高兴,马上又觉得不大可能,不管怎么说,能省车钱他还是很高兴的。
出了车站,果然在外面看到白谦的车,黑色内敛的停在那里,白谦冲他招招手,他打开后车门把东西扔进去,自己跑到前面坐进去系上安全带舒服的伸展胳膊。
白谦的车里味道不错,没有严重的空调味,也没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只有汽车上才有的味道。
“打开窗户吹吹风会好点,我没开空调。”
细心的男人,付七岁在心里给白谦加了一分,然后打开窗户靠着吹风。
一路无话,白谦认真的开车,付七岁认真的吹风。
到了大学门口,白谦停下车,付七岁的学校不让外来车进去。
“放下东西去吃饭。”
白谦打开另一边车窗,点燃一支烟,看着白烟散出去,付七岁侧头看他,只看见个后脑勺,饶是他一向号称没脸没皮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虽然他们现在是朋友,但是白谦老请他吃饭,好像他在占白谦便宜似的。
“我……”我字刚出口,其实付七岁还没想好怎么说,只是习惯性的过度一下,白谦却打断他,“我等你!”不容拒绝的口气,白谦式的回答,简短有力,直击要点。
付七岁怕晕车,一直不敢吃东西,这会正饿了,反正是白谦出钱,他带着包小跑着回到宿舍以免让白谦多等,其实他也知道白谦不会不耐烦,这人耐心好的出奇。
宿舍已经来了两个人,老大的铺位还空着,小二和小三面对面坐着,中间放着一碗酱菜,他是小四,因为个子最小。
付七岁进去,小二和小三有点不自然,他来不及多想,甩下包说了声你们好再见又跑出去。
白谦的车停的不是原位,他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内敛的颜色,温润的白谦,还有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烫着一头波浪卷,曲线玲珑,微微低头在白谦车前说着什么,白谦的脸被她挡住,看不到表情。
付七岁好奇起来,走近挪了几步,这回能看清了,白谦温和的笑着听她说话,偶尔回一句,那女人长的很好看,是时下最受欢迎的那种美女,美女也笑着,眸中俱是柔情,和白谦相辉映,看着像一对璧人。
白谦看见付七岁,抬头对那女人说了句什么,那女人告辞走了,白谦招手让他过来。
付七岁在原地没有动,气呼呼的站了会儿,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感觉,他吓了一跳,又看见白谦开门作势要下车,他收敛心神走过去,一定是多想了,一定的。
05.给你铺床
付七岁以为白谦又带他去哪个饭店,结果白谦开车一直在兜风,他被风吹着也没有晕车,到了中午,竟然绕回学校进一个小菜馆吃了午饭,然后继续兜风,一直开到城外。
夏天城外风景不错,绿树红花该有的都有,气温也比城内低,付七岁深吸一口气,突然发现这么热的夏天,白谦不开空调在车里捂着,做了很大的牺牲,于是白谦的分数又悄悄涨了一分。
到了一片开阔的地界,白谦停车出去靠在车头,付七岁不明所以,在车里看白谦挺拔的背,听说很多心理咨询师自己就有心理问题,所以才需要督导什么的,白谦的问题在哪,为什么在这停下?他在看什么?付七岁想的头疼,不管了,先下去再说。
白谦其实没有特别看什么,付七岁随着他的眼神看这天这地,渐渐有点明白白谦来这里的用意,天高地远,风轻云淡,他觉得自己的心舒展了。
白谦笑着看他,眼神柔软,“有什么感觉?”
付七岁继续深呼吸,呼气,吸气,“很舒服,你经常来这里舒缓心情?”
白谦转头望天,“有时候,我也不是总有时间。”
付七岁傻傻的看白谦,突然眼一闭,心一横,问出一个自认为很不礼貌的问题,“做咨询很累吗?我是说,每次从咨询室出来的时候,心情会不会很沉重。”付七岁忙着解释自己不是有心要窥视他的隐私或者他来访者的隐私。
“还好,看情况。”白谦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有的来访者负性能量强。”
付七岁想都不想就抓住白谦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紧张兮兮的问,“那你会怎么样?”果然八百块钱的时薪不是那么好赚的。
白谦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淡淡微笑,“一般不会怎么样。”
各行业有各行业的规则,只是没想到眼前的少年会这么紧张,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他也有普通人的烦恼,有人说他们是垃圾桶,真是个形象的比喻,他一般自己调节,偶尔想不通的时候找督导,他有自己的督导,大学时候的老教授,老教授一辈子睿智,说出来的话总让他通体舒畅,他的咨询风格就源自老教授的影响。
付七岁已经放下自己的手,刚才没注意,听到白谦的回答一放松就发现问题了,他居然抓着白谦的手,吓得赶紧放开,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瞟了白谦一眼,发现白谦状态如常,松了口气,也许白谦没注意。
“有时候,会有一种自己的能量被抽走的感觉,但是能帮到他们,我很高兴。”白谦又说。
付七岁的注意力又回到刚才的话题,想说点什么,但是白谦的神情让他没往下说,很多年后,他一直记得白谦当时的神情,似乎很遗憾又似乎很安慰,他的视线没有焦点,落在虚空中的某一处淡淡的说能帮到他们很高兴。
白谦看天他就看天,白谦看远处,他也看远处,除了最开始的心怀舒畅,付七岁渐渐枯燥起来,白谦却还是一样沉静如水,连姿势都没怎么变。
偶尔付七岁会认为白谦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别人想要什么想说什么,白谦总能及时的递个话头,让人很舒服,就像现在他刚觉得无聊的快受不了了,白谦就站起身说:“回去。”但是说这话的时候白谦并没有看他,他也不知道白谦是不是正好也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