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乐意,妈我特乐意!”
罗战几乎从被子里蹿出来,就差指天画地赌咒发誓地表忠心了。“媳妇”就“媳妇”呗,名分远没有实质重要,这时候哪还顾得上争谁上谁下、谁主内谁主外啊。
程大妈不依不饶地教育她儿子:“你拿小罗当媳妇,可你也不能这么乱来啊!小时候我和你爸爸怎么教你做人的?为人要善良,要厚道,要有责任感!
“你好歹是个警察啊程宇,有你这么对待你媳妇的吗!你这不是家暴吗,妈可是懂法的人,家暴要治安拘留五天至十五天,严重的要判刑六个月到三年!小罗伤成这么重,妈要是法官,我至少判你一年半!”
罗战在旁边都听傻了,咱妈啊……
程大妈忍无可忍地:“你愧不愧、臊不臊得慌啊?!”
程宇埋头,做自责羞愧状,没话说。
程大妈心理的天平不住地向罗战偏移:上回大年夜俩人在家里偷摸搞事儿,貌似就是程宇“欺负”人家小罗,这回当场捉奸,竟然又是程宇“欺负”人家!
罗战同志这一年多来在大杂院儿树立的吃苦耐劳勤快贤惠的形象,在程大妈脑子里根深蒂固,危难时刻面对凶悍的枪口罗战还挺身而出不要命似的护着她……老太太心里能没想法没评断?
罗战配合着程大妈左一句右一句对儿子的数落,在被窝里喘着,做出恹恹虚弱浑身疼痛状。
他这会儿想明白了,自己今天遭的这趟罪,简直太值了。
他能否入赘程家当上这个“儿媳妇”,成败在此一举。
幸亏今天是程宇把他给操了。俩人若是颠倒过来,现在趴床上不能动的人如果是程宇,那罗战可以直接从楼顶上跳下去,死定了……
程大妈抹了抹眼角,说:“程宇,今天如果是你爸爸在这儿,我想他肯定也要教育你,人做事儿要负责任,咱们家不能对不起人家小罗!
“你爸爸、你爷爷都是知识分子,咱们家出个什么事儿也是自己受着委屈,咱从来没欺负过别人,咱们不能干那种良心不安的事儿……”
罗战听得不落忍的,从被窝里伸出头来:“妈您别批评程宇,混蛋的人是我,有愧的人是我,是我对不起程宇!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儿,其实我一直都瞒着您一件事儿,我……”
“罗战!……”
程宇打断他,用严肃的眼神把他堵回去。
程宇知道罗战想坦白什么。
罗战也明白程宇是要替他继续隐瞒下去。老佛爷这一露面,小两口之间什么鸡毛蒜皮的矛盾纠纷转眼就烟消云散,夫夫内部矛盾立刻升华为阶级矛盾。罗战看得出来程宇是为他着想,事事处处都护着他……
程宇“噗通”在他妈妈膝前跪下来,眼睛也红了。
“妈,我让您失望了,让爸爸失望了,这辈子可能,不能让您抱上孙子了。
“罗战他对我很好,对您也好。以后就不是我一个人孝顺您,是两个人……
“妈……”程宇埋头想了想,又说,“您也瞧见了,我挺努力地去相亲,可是都没成,没哪家姑娘看得上我这样儿的,人家嘴上不说,您也明白人家嫌我什么。”
程大妈一听这个,心头肉都揪起来,流着泪说:“程宇你别这么说,我宝贝儿子这么好这么优秀,凭什么嫌你?谁敢嫌弃我儿子!”
程宇却说:“罗战他就没嫌过我,他对我很好,每天都给我做饭,照顾我,特支持我的工作。他对我身边儿所有的人都好,我会看人,我知道他是真心!
“可能在旁人眼里,罗战有缺点,做过牢,不是个完美的人。可是我也不完美,我也有缺陷,在别人眼里可能就是个残缺人儿,可是罗战让我觉着,我……”
程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仿佛是被一种强烈的情绪牵引着,眼里浮出一片浓墨重彩的水雾:“罗战让我觉着,我在他眼里就是完美无缺的,什么都是最好的。除了您和爸爸,再也没有第三个人会这么宠着我,包容我……您就让我跟他在一块儿吧,成吗……”
别说程大妈被程宇说得掉泪了,罗战在被窝里都要哽咽了。
他狠狠地用被子抹了一把脸,跟丈母娘赌咒起誓。
妈您放心,我一定对小宇好,我真的爱他!
我以后每天给你们做饭,打扫卫生,包揽全部家务!
我还赚钱养家,我给您养老,陪您早锻炼和打麻将,给您揉肩捶腿,端茶倒水,让爬树就爬树,让上房就上房!
老子可勤快可能干了!我除了不能给您生个大孙子,其他的我什么都行!
程大妈擦擦泛红的鼻子,摸顺她儿子乱蓬蓬的头发。
当妈的永远最疼儿子,做父母的永远都会对自己的孩子妥协。
在老太太心里,她最盼望的,无非就是她儿子过得幸福。她将来百年终老,有个知根知底的可靠人儿,能替她继续照顾着宠爱着程宇。
“程宇,你跟小罗在一起,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要承受多大压力呢?你单位的领导、同事,都知道了?会开除你吗?妈其实最担心是这个……”
程宇思虑这事儿很久了,口气坚定:“我工作挺好的,每次考核都是优秀,别人挑不出我工作上的毛病。我自认为没做过对不起我的职业给这身警服国徽抹黑玷污了的事儿,别人凭什么不允许我媳妇是个男人?”
程大妈深深地看着儿子,又问:“那,你以后,跟咱院儿里的叔啊婶儿的,爷爷奶奶的,又要怎么说呢?他们都盼着你结婚,盼着抱孙子……”
程宇:“……”
程大妈阖上眼,深深叹了口气,颤巍巍站起身,向屋外走去。
程宇:“妈……”
程大妈:“小罗脸还肿着,你好好照顾小罗,可不许再欺负人家。”
罗战:“妈……”
程大妈:“以后,你们俩,就在这儿过吧,别再回大杂院儿了,别让老邻居们瞧出来你俩,那样儿大伙心里都不好受……我以后也不来了,再不搅和你们过小日子。”
“妈?!”
程宇一听这话,眼泪唰得就从眼眶里涌出来。
“妈您怎么这么说呢?妈您不要我了吗!……”
程宇哗啦哗啦地流眼泪,用手掌抹一把脸,喉咙颤抖着,心都碎了。
78.病菊花的罗太狼
程大妈抹着眼泪儿往外走,程宇哪能眼睁睁瞧着他妈妈哭着跑出去,老太太要是出事儿可怎么办啊?
程宇心里却又担心着罗战,那混球还重伤躺在床上不能动呢。
罗战一看这情形,赶紧挥手给程宇使眼色,快追啊,快去看着咱妈!
程宇追出屋去,却又急匆匆地跑回来,一把拽住罗战的手,用力捏了捏,手指的力道像是一千遍一万遍地对罗战做着保证。
你放心。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亲妈只有一个,你也只有一个……
罗战还安慰程宇:“你甭管我,我没事儿,快去照看老太太!”
程宇那天把他老妈送回家。
走到大杂院儿门口,程大妈一把拽住儿子,说:“程宇,你就别进去了。”
程宇两眼红红的:“妈,您是嫌我给您丢人了吗?”
程大妈噙着泪说:“我嫌你?这世上有当妈的嫌弃自己儿子不好的吗?……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啊,程宇,我怕你受委屈,被别人说,你懂吗……”
程大妈说着眼泪又下来了,攥紧拳头用力捶了程宇两下。
程宇搂着他妈妈拍抚着,哄着。
程大妈给老程家骤然认了个“儿媳妇”进门,这心里正处在初为婆婆的适应阶段,挺难捱的。
儿子是有媳妇的人了吧?以后摆在心里头一位的得是媳妇了吧?亲热体己话都说给小罗听去了吧?每晚儿最后一个摸着帅儿子的头发看着他入睡、每天一大早第一个瞧见帅儿子睁开迷茫的眼哼哼唧唧赖床的人,再也不是妈妈了,是小罗媳妇了吧……
程大妈伤心地诉说:“你这孩子,有了媳妇就不向着妈妈了呜呜呜!你在小罗眼里是完美的,在我眼里就不是了吗呜呜呜,妈一直就觉着你是完美无缺的,就是最好最优秀的孩子呜呜呜……”
母子俩忍不住抱头哭了一会儿。
进屋的时候李莲花还在身后唠叨:“好好的怎么哭起来啦?”
程大妈抽泣抹泪儿道:“好几天没捞着说话,我想我儿子了,我哭一会儿怎么了?”
李莲花撇嘴笑道:“大姐,您就是太溺爱你们家程宇了,多大个大小伙子了,还整天拿他当个小孩儿,还搂着抱着得!……”
程宇还是不放心,盯着他老妈吃了降压药,在床前陪了一宿。
程大妈这回心里终于落了停。程宇一向是蔫儿有主意,先斩后奏,当妈的还能不了解?老太太搂着儿子的脖子,断断续续哭了一宿,把深藏已久的焦虑和委屈充分渲泄出来,反而比先前踏实了,想开了。
程宇工作很忙,第二天照常上班,期间还给罗战打了个电话。
罗战在电话里听起来极其虚弱,却说:“程宇我没事儿,甭挂着,安心上你的班。”
罗战越这么说,程宇越心里发慌,能不挂着吗?
捱到下午,程宇还是请了假赶回来。
一进屋就觉着不好,门廊和客厅冷冷清清,跟他走的时候一样。
罗战半侧半趴在被窝里,意识不太清醒。程宇摸上去,罗战整个人皮肤滚烫滚烫,脸颊浮出一片不健康的潮红,眉头痛楚地紧蹙着。
罗战发烧了。
程宇这回才是真的吓坏了,急死了!
罗战平时身子骨特皮实一人儿,混混出身的街霸,受伤挂彩是家常便饭,当年屁股上插把刀都能提着板砖满大街地追杀歹徒,被煤气炉爆炸炸飞十几米爬起来继续鸡飞狗跑。这人什么时候被谁折腾得爬不起来过?
别说程宇没见过罗战这么惨,罗战自己都没见过。
越是身强体壮三年五载都没病过的人,病起来越是邪乎,躺倒就完全失去自理能力。
程宇扶住罗战的头,喂了几口水。
程宇要送这人上医院,罗战哼哼着,死活就是不去。
他要是拉得下这张脸去看医生,早就一个电话叫杨油饼栾小武他们抬着去医院了。
他伤口发炎了,这一宿,发烧烧得浑身骨头缝儿里疼痛难忍,愣是硬挺着不打电话叫人,想着吃点儿消炎药,生扛过去。
本来手底下一群小王八蛋就成天起哄,琢磨他跟程警官谁上谁下;程宇过生日收的那盒避孕套和润滑油,两口子谁“内敷”谁“外用”啊!罗战这做大哥的,这副倒霉惨相儿,哪能让那些小混蛋瞧见?
小兔崽子们想看老子做“嫂子”,想得美,偏不能让你们如愿!
所以罗战生扛着,不叫人来。
程宇急红了眼:“你硬挺着哪成啊?我求你了行吗?是我错了,我叫你‘哥’成吗!”
罗战破罐破摔似的,撅着嘴巴哼唧:“我就这样儿了,我挺三天保准就能好,我不去医院么,我就不!就不!……”
程宇拿这人没辙,急得团团转:“你不去医院也成,但是这伤必须找人瞧,我给你找个大夫来。”
程宇转脸就给徐晓凡挂了个电话,把事儿三言两语地说了。
罗战气得,在被窝里嚎叫着打滚儿:“你姥姥的,你跟徐晓凡说了!老子不活了我!程宇你就欺负我吧,我要告诉咱妈你欺负我,妈您快来啊,妈——”
其实程宇不害臊的吗?
程宇比罗战脸皮还薄呢。
可是罗战已经发高烧了,就为了罗战,程宇也得拉下脸来求小徐大夫帮个忙。
徐晓凡很卖他程宇哥的面子,二话不说就请假跑过来,还背了一书包的医疗用具药品。小徐大夫一看就皱眉头了,伤口撕裂了,涂药怕是不给力,必须上医院做个缝合小手术。
罗战最终是被程宇和徐晓凡架着送医院了,脸色憋屈得像一枚苦柿子。
小徐大夫还是挺仗义一人儿,也看出来罗战要面子,于是求一位熟识的师兄出夜诊,趁晚上没人的时候,让罗战加塞儿把小手术做了,没让他在人来人往的急诊室外挂号排队。
外科门诊的大夫,对罗战这种伤见识海了,都知道是怎么弄的。做医生的人眼界仅次于做警察的,什么新鲜事儿没见过?所以完全不会大惊小怪。
师兄手法温柔地给罗战缝了线,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以后两口子办事儿,要注意保护自己!
“手术室门外挺帅的那男的,是你男朋友吧?嘱咐他带套儿,做润滑啊!小菊花这么可怜的,肠壁这么薄,这么脆弱,到处都是出血点,多疼啊,我都替你们俩觉着疼得慌!”
师兄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
“你放心,别怕!我缝这个有一手儿的,缝过五十多个了。拆完线保准跟新的一样一样的,花心儿保持完美盛开的那个形状,绝对不会给你缝咧吧了、缝难看了,让你男朋友放心哈!
“两星期以后把线拆了,再给你抹抹‘生肌宝’和‘祛疤灵’,把那地方美容一下儿,肯定恢复得完好无损。”
师兄边给罗战涂着药膏,边还婆婆妈妈地絮叨,罗战毫无反抗能力地趴着,抱着枕头,默默地内伤着……
师兄临走又补充道:“必须禁欲三个月,暂时不能用了。”
罗战蓦地从枕头里拔出脑袋:“三个月?!”
师兄坏笑着:“你男朋友禁欲三个月,又不是让你禁欲!”
罗战出来以后,可怜巴巴地拉着他家小警帽儿倾诉,程宇,老子这回为了你,可吃苦了!
你知道上手术台受多大罪吗?我有多委屈你知道吗?
那群混蛋,他们,他们竟然让我趴着,半跪着,屁股撅起来,身下还垫个小枕头……老子的贞洁啊节操啊都他妈的被毁了!
老子只有跟你才能摆那个姿势,跟别人哪成啊?这不是明晃晃地占我便宜吗!外科那帮男大夫一个个都是大色狼,明摆着看我长得帅,就非礼我!
程宇捋捋罗战的头发,小声说:“这回是我不对,以后……再也不碰你了。”
罗战顿时不乐意了:“别介啊,什么叫再也不碰我了啊?”
他脑子里忽然开始回味程宇伏在他身上小脸通红吭哧吭哧蛮干的模样儿。那时候的程宇,特别暴怒,特别性感,也特有男人味儿……
程宇让罗战挤兑得,也懊恼赌气着。小处男第一回办事儿就办砸了,嫩嫩的脸皮也伤着了,以后说不碰就不碰你,你求着我我都不上你!
罗战又叫程宇顺便让医生瞧瞧肿起来的二宝贝。
程宇说,已经瞧过了,找小徐大夫治的,涂了药。
罗战一听,菊花残着就从病床上蹦起来:“你让徐晓凡给你看病?看那个地方?!”
程宇红了脸:“你想什么呢?人家晓凡是大夫,有职业素质的。”
罗战气急败坏,就好像他家纯情的小警帽儿被人染指玷污了似的,指着程宇:“你、你、你,程宇你成,你就这样儿吧!你那里只能让我瞧,小程宇是我的!你就算找医生看,你找个我不认识的医生成吗?老子戴了绿帽子还可以装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