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隋卞气得脸色发青，一边拍着桌子一边高喊“造孽！造孽！”。
“变态！放开我！”直到被扛到了卧室，十六的嘴里也没闲着，重复着脑袋里蹦出来的字眼。
隋枫把十六丢到床上，居高临下地看他，呵斥道：“你哭什么！”
十六一愣。这才发觉双颊已经满是冰凉的液体。
对啊，哭什么？一直以来不都是没有被温柔对待吗？以前也不是一样吗？难道是有所期待了，期待被温柔对待，期待被爱……
十六笑了，这样，可真不像我。
“你那是什么意思？”隋枫冷冷地开口，“脸上还挂着眼泪对我笑……你还要装多久？真难看！”
十六身上有一种圣洁又令人绝望的美丽，就像每一个人都有摘下最美的花的冲动。就算无法占为己有，至少也要破坏这份美丽。
或许这钟心态有些扭曲，但管不了那么多，只要想要就有理由得到。
“待会去你家，把行李都搬过来，以后就在这里住。”隋枫说话的时候虽然算不上温柔，倒也不是很强势。声音温温润润，富有磁性。
“你不喜欢我吧？”
隋枫看了看床上的十六，说：“当然不。”
十六跳下床，因为少一只鞋子而走路一瘸一拐，他走到隋枫面前，热切地吻他。
第八章
出门的时候，十六才有机会看清屋外的花圃。
道路是用白色的小鹅卵石铺成的，这种鹅卵石半径不过两毫米，走在上面软塌塌的，舒服极了。乍一看，就像是刚出锅的白米饭。
路两旁是一排打理的十分整齐的灌木，灌木后是一大片形形色色的花。玫瑰、百合、月季，甚至向日葵，还有很多十六搅叫不出名字的花儿。
若不是有那一排灌木挡着，十六恐怕早就冲进花丛了。其实十六并不是太爱花，这种需要精心打理的东西他最烦了，不过他哥哥喜欢。
“我可以带我哥来看吗？他一定会高兴死的！”十六这么说着，脑海里已经浮现了他的哥哥一脸开心的样子。
“你不高兴吗？”
“呃？”十六把目光从花海中收回，看着隋枫，一笑，“我哥高兴，我就高兴。”
十六并没有发觉到隋枫的脸色已经变了，一提到他哥，他的话就止不住了，脸上也洋溢着会心的微笑：“我哥很厉害哦！他现在在S大上学，S大你知道吗？是最棒的大学哦！我哥是最棒的！他做的荷包蛋也是最棒的……”
“还有呢？”
“还有？”十六眨眨眼，张开手臂画了个圆。用很夸张的声音说，“还有好多好多！”
“走吧。”
“你要听吗？”十六跑到隋枫面前，“我哥的事，你要听吗？”
隋枫说了“不”，便朝大门走去。
十六刚想转身跟上隋枫时，看到了二楼落地窗后站在隋枫的父母。十六踮着脚，朝着他们挥了挥手，最后还朝他们抛了个飞吻，这才转身跟上隋枫的脚步。
“这！这……”隋卞狠狠地捶了一下玻璃窗，气得说不出话来。
隋母上前，挽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慢慢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都四年了，这四年里隋枫一直独身不就是为了那个小浪吗？只要他觉得幸福就好……”
“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隋卞重重地甩开妻子的手，拂袖而去。
隋母叹了口气，又转头看向窗外。
阳光妖娆正好，洒在小道上的两人身上，唯美而又梦幻。
“就骑这个去？”十六夸张地张大嘴巴，指着面前的一辆黑色自行车说。
“是。”隋枫淡淡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修长的腿轻轻一跨，骑到了自行车坐垫上。隋枫今天穿了一身黑，黑衬衫黑牛仔裤，和平时西装革领的他不同，给人一种很容易接近的感觉。
“枫枫啊！你的兰博基尼呢？你的车队呢？”
“如果我没有兰博基尼，没有车队，你还会在我身后吗？”
十六一笑，跨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揽住他的腰，把脑袋贴在他的后背上，笑吟吟地说：“你傻了吗？我会和一个没有钱的人在一起吗？这之前的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你难道忘了我的职业？还是说……你爱上我了？”
隋枫不答腔，只是单脚支撑着车子的重量，静静地听十六讲——
“就算你爱上我了，付我的钱也不能少一分，我很贵的！”
隋枫越听越烦躁，最后脚下用力一蹬，便载着十六驶上马路。
十六一向话多又粗神经，他并未发觉隋枫的不对劲，还是卖力地勾搭他讲话。讲的无非是“你真的29岁吗”、“你的腹肌是怎么炼成的”这样毫无营养的话题。他偶尔会指着路边一高一矮的树说：“那棵是你，很高很高很粗很壮……旁边的是我，很健康很可爱……有风雨的时候你为我遮挡，晴天的时候一起晒太阳。当然，打雷的时候第一个劈到你！”
隋枫瞥了一眼那两棵树，又马上收回目光。
宽大的马路上鲜有车辆经过，笔直的白杨树立在道路两旁，树下是绿油油的野草和蓝白色的野花。白杨树后面是大片大片看不到边际的麦田，凉爽的夏风拂来，形成漂亮的绿色麦浪。
这里是Z城最南端，而十六的家在Z城的中北部，最快的一条路线要穿过Z城最繁华的城区和一座桥。那里在几年前还是人迹罕至的郊区，被隋氏集团买下后便发展迅猛。
一路上十六像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只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在唱独角戏。隋枫安静地骑着车，不时会敷衍他一两句。谈谈笑笑间便入了城区，马路变得狭窄很多，路边的行人也变得逐渐多了起来。
十六工作的雪月就在这附近，只不过白天的时候它只是个普通的酒吧，完全悖于夜场的声色犬马，隐匿于Z城最繁华的街道上。
“瞧！”
隋枫顺着十六指着的方向看去，是个彩票售票点。
“咱们第一次邂逅的地方！”十六打开了话匣子，又开始不停地讲话，“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哦，真是个大美人！不过你抬起头来的样子可把我吓了一跳。那时我还真的以为你欠了钱到处被人讨债呢！我说，没想到你这正人君子也会说谎啊！”
“不是。”
“什么？”
“不是第一次相遇……”隋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后座上一轻，显然是十六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了下来。隋枫一惊，立马刹住车，回头张望。
道路上车来车往，哪里还有十六的身影。
“我让你们放开！一群醉鬼！”男人漂亮的眉毛拧成一团，想摆脱另外两个男人的纠缠。
“别这样啊阿染！昨儿晚上你可是很热情啊！”有着大肚腩的中年男人脚步都飘着，醉醺醺地拉着男人的手不放。
“你他妈跟个鸭子费什么话！只要丢两张钞票就可以操的家伙根本没节操，绑回去得了！！”另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看起来清醒些，他拉住男人的腰就往自己怀里扯。拉扯间，甚至把对方上衣上的纽扣弄掉了一颗。
“我说过了，我的工作已经结束了！”男人更奋力地挣扎，却依旧被死死禁锢。
十六推开缠上男人的那只手，自己贴了上去。揽着那大胡子男人的脖颈，笑着说：“嘿！哥们～玩3P呢，带我一个怎么样？”
“十六！你——”
十六回头：“阿染，你怎么搞的？想砸雪月的招牌吗？”
言罢，十六转过头，对着那男人笑着：“嘿，你看起来真棒！”
男人早已涎着口水，双手急不可耐地探入十六的白色衬衫。十六一扭腰，娇嗔着推开男人的手，嘴巴一努，瞥了一眼身后繁华的街道，娇声道：“别急嘛……咱换个地方～”
第九章
“哦，枫枫，你真暴力！一拳就把他打吐血了，估计你刚才踢他那两脚能把他的屎都弄出来！咦……真恶心！”十六打了个冷颤，把目光从地上两个被打得半残的男人身上收了回来，跑到林染面前，担忧地打量着他，“阿染你没事吧！你干嘛捂着脸？”
看到林染因掉了一颗纽扣而露出来的锁骨上青一块紫一块，十六气愤地惊叫出声：“靠——禽兽！！”
“十六……别这样……”
“什么？”
“不要再这样对我了，我这样的人，实在承受不起……”
“别这么说阿染！”十六一笑，“这样可真不像你！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隋枫，我现在的客人……枫枫啊，你不来打个招呼吗？”
说完，十六附耳到林染身边，小声说：“他超棒！”
隋枫冷眼打量着站在十六身边的男人，其实也算不上男人这个称呼，他的脸蛋还算清秀，看起来和十六的年龄相仿。他的头发微长，是非常显眼的金色，却不显得突兀，反而给人一种很柔和的感觉。和一般的MB一样，他打扮得很干净，上身是浅蓝色的衬衫，下身是牛仔裤，板鞋。这种人往大街上一走，不是富二代就是鸭子。
隋枫对他没有半点兴趣，他阴着脸走到十六面前，颁布了一道圣旨：“立刻、马上，跟在我身后。”
看着隋枫的后背，十六耸耸肩，靠在林染耳边低声道：“有时候他就是这么讨厌。”
林染浅浅地一笑。
“嘿，阿染，你笑起来多好看！这样才是你！”十六笑得开心，又忽然沉下脸，低声说，“你赶快离开这里吧，你知道的，Z城的警察不好惹，他们的鼻子像狗一样灵！等我生意做完了咱哥俩再聚聚。”
“好。”
两人交换了一个拥抱，十六便匆匆地跟上隋枫，经过地上的那两个男人时还不忘补上两脚。
隋枫走得有些快，快得十六需要小跑才跟得上。十六的体质算不上好，跑来两步就开始“呼呼”地喘粗气了。好在出了巷口的时候，隋枫便停了下来。
“先生……您的自行车……”扶着自行车的男人颤颤巍巍地看着隋枫，“抱、抱歉……我只是看你刚才很着急地摔开车子就跑了……所以想等你回来，车子被偷了就不好了……这车很贵吧？呃！我没有别的意思！”
那男人大热天的还穿着一身正装，皮鞋也擦得锃亮，黑色的短发被理得很好，露出漂亮的眼睛。他似乎是惧于隋枫周身所散发出的阴霾气息，说话结结巴巴的。
“谢谢。”隋枫从男人手中接过车子，虽然脸上的冰冷没有削减半分，但依旧很郑重地向男人道了谢。
十六清清朗朗地笑了两声，抬手勾住那个老实男人的肩，对他说：“帅哥，你别怕，他这个人就这样，见到谁都跟别人欠他八百万似的！看你实在是个大好人，咱交个朋友吧！我叫十六！”
被揽着肩膀的男人显然不习惯这样的肢体接触，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你好……我叫李喻。呃，其实不是怕他，我是怕……”
“李喻！”突然有一个十分暴躁的声音传来，只见不远处的停车位方向，有个男人从车窗中探出脑袋，“说够了没有？！等到车主人了就给我滚回来！你还聊起来了？耽误了开会时间我要你好看！你这烂好人！”
李喻立马道了声“糟糕”，对隋枫和十六说了声“再见”，便急急忙忙朝那辆车跑去了。
“WOW～枫枫！你说他们该不会是一对吧？”
说话间，隋枫已经骑着车子走了，也不理会跟在车子后面直喊“等等我”的十六。
过了桥之后，入眼便是林立的高楼，最高的一幢便是隋氏旗下。
不久便到了十六家所在的公寓下，这幢公寓光从外观上看很老旧，墙体上粉刷的油漆都有些脱落。因为附近发展迅猛，所以近几年来房价翻了倍。
十六家在五楼，没有电梯，在这样接近30℃的天气里一口气爬上去不是什么惬意的事。然而隋枫爬到了五楼之后竟然粗气都不喘一口，他不免要抓住机会取笑十六一番：“你除了床上功夫好点之外，还能干什么？”
“嘿嘿，这样还不够好吗？”十六喘匀了气，掏出钥匙打开门。
房间不算大，是很普通的两室一厅的商品房，不过阳台很大，上面摆满了各色各样的花草。除了茶几上摆着几只空酒瓶外，房子内算得上整洁，采光也很好。
“那样很棒不是吗？”十六熟稔地把钥匙丢到隔断上，人已经进了厨房，嘴上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在外面很努力很努力地赚钱，我就在家里等你回来，顺便很努力很努力地练习床上功夫，这样不是很好吗？”
十六从厨房探出脑袋：“你怎么还站在那儿？进来呀！不用换鞋，我待会要拖地。”
隋枫也不回答，抬脚便朝阳台走去。
这些花都开得很好，应该受到了很好的照顾。隋枫仔细一看，几乎每一株花的茎身上都有一个小标签。上面写着花的名称，以及它的基本属性。比如一天浇几次水或几天浇一次水才算适宜，是用黑色碳素笔写的，字体很小，很丑，甚至有错别字，不过非常工整。
这档口，十六已经拎着半满的洒水壶走了过来，用非常骄傲的声音说：“漂亮吗？都是我在照顾它们哦，每次我哥回来，都会夸我把花照顾得很好！不怕你笑话，我分不清花的名字和种类，所以都做了标签。”
十六傻傻地一笑。
隋枫依旧保持着看着花儿的姿势，看不出喜怒。
十六也不在意，细心地浇起花来，甚至开心地哼起歌来——
“Sail away All the way to‘One Piece’……”
半晌，十六浇完了花，拎着空壶，暧昧地用胳膊肘捣了捣隋枫，笑眯眯地问：“枫枫啊，你最喜欢哪一朵啊？是这朵可爱的小雏菊吗？”
隋枫偏过头，目光从十六的眼睛慢慢往下滑，锁骨、胸膛、腰，突然一转弯，瞄上了十六被包裹在牛仔裤里的紧翘的臀部。
“呀！枫枫真色！”十六夸张地尖叫了一声，丢下洒水壶便跑开了。
隋枫虽然还生着闷气，但也觉得十六这副蹦蹦跳跳的样子有一点可爱。他走到沙发前，看着十六收拾酒瓶子，突然开口：“我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什么？”十六蹲在地上，拿着满手的酒瓶子，抬起头，条件反射性地问。
隋枫看了他一小会儿，问：“我说，我和刚才在巷子里遇到的那两个醉鬼有什么区别？”
“区别吗？”十六做出了认真思考的样子，嘟着嘴发出了“嗯～”这样的可爱音调，“区别的话……你可以付更多的钱给我，不是吗？”
隋枫望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然而十六却打开了话匣子，他一边继续埋头收拾酒瓶，一边说，“枫枫，你是每周付一次钱还是每月付一次钱？要不然……做一次付一次？这样最好，如果闹翻了，我就可以直接拍拍屁股走人，多潇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