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的电影,凌远一分钟也没看进去,他的思绪一直飘到遥远的地方,身边的李云霆破天荒得老老实实,连一个指头都没有伺机碰他。
一场电影看下来,天色已经黑了,凌远没有在散场的人群里看到萧镇,这样也好,即使看到也不知该怎么面对。
“饿吗?去吃东西?”
凌远摇摇头,“没胃口。”
“那我送你回家。”
凌远点点头。
李云霆送一路沉默的凌远回到家门口,看着对方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两个人门里门外无言地站了一会儿。
“那我走了,你别瞎想了,早点睡。”李云霆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凌远沙哑带着压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留下来。”
李云霆错愕转身,凌远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只有眼睛隐约闪耀着微弱的光芒。
第13章:分手
沙发上,衣冠整齐的李云霆端坐在那里,脚边跪着的凌远却早已不着寸缕。
李云霆第一眼见到凌远的时候就有这样的直觉,对方是一个精神M,这种M通常隐藏得很深,但并不是无迹可寻。
如果有一个心理学专家在这里,就会从两个人行走方式、坐姿、腿摆放的姿态,甚至是手指弯曲的程度分析出S和M的截然不同,不过李云霆除了犯罪肢体心理学外,对此一窍不通,他有得只是身为一个S的敏锐直觉。
就像GAY也能发现另外一个GAY,互补的人本能得就会有气场上的吸引。
一个精神M不会从疼痛获得过多快感,捆绑起来用鞭子抽固然也能使他们兴奋,但兴奋点却跟体质M有着本质的不同。体质M只要痛就会兴奋,而精神M的快感却源于使其痛的根源——而且他们对于疼痛的忍耐力非常有限,只要超过一个很小的度就会萎。
相比之下,羞辱和践踏远比疼痛和凌虐要来得有效得多。
几乎所有的精神M都会恋足和生殖器崇拜,李云霆觉得这一刻他在赌。
如果能顺利取得这个人的崇拜制高点,那便可以得到他的心——精神M的专一性是非常恐怖的,一旦爱上,他们很少会背叛,而凌远之所以会跪在这里,那就说明他和之前拥有他的人之间产生了极大的裂痕,这也表示,李云霆的机会来了。
宠物重新认主,李云霆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润滑剂呢?”
凌远疑惑地看向他,摇了摇头,李云霆感到有些意外,不过顿时明白了。
“自己到床上去。”
他走去浴室,找了一瓶可以替代的东西,又来到凌远的卧室,对方已经乖乖趴跪在那里,后背弯成一个美好的弧度。
李云霆来到他跟前,俯下身贴在他耳旁低声道:
“我知道你一直在等他来。”
“但很遗憾他应该不会来了。”
“而我是不会停下的。”
李云霆说完,手慢慢抚上凌远的背,感受到那里一瞬间的僵硬。他的手指顺着脊背的凹陷一路向下,一直来到了某个禁地。
……
贪欢消散,凌远合眼蜷缩在李云霆怀里,眼角似乎有晶莹的泪水。
李云霆伸手拂去挂在他眼角的泪痕,但很快得更多眼泪涌了出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从凌远紧闭的双眼中划落。
这无声的哭泣比嚎啕大哭更使人感到压抑,就仿佛昔日的激情走到了尽头,便只剩下吞噬一切的沉寂。
李云霆心疼地抚摸着凌远削瘦的脸颊,低头亲吻少年眼中滚落的泪水,品尝着他的苦涩,凌远的眼泪仿佛一把无形的利锥刺痛了李云霆心底最柔软的一处。
“我多么希望你此时的眼泪是为我而流。”
李云霆在凌远的耳边低喃着,声音里竟也渗透着悲伤。
“可是我知道不是。”
清晨的阳光照射进卧室,李云霆醒来后看到披洒着晨光的天使安静地睡在自己的臂弯里,脸上还挂着泪痕。昨晚凌远不知哭了多久,哭累了就直接睡在自己怀里,李云霆生怕吵醒他,动都不曾动一下,现在胳膊都已经麻木。
李云霆见凌远睡得正沉,小心翼翼地抬起对方的头,抽出胳膊,又愣神望了对方片刻,如果不是自己的工作性质特殊,他真得一刻都不想离开凌远身边。
悄悄印下一个吻,李云霆从外面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凌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在朦胧中听到大门响动,想必是李云霆已经离开。片刻之后,凌远觉得情况不对,努力睁开眼,却见到萧镇铁青着脸站在床前。
不等凌远开口说什么,萧镇上前一把掀开了凌远身上的被子,眼前所见使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昨晚凌远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此刻未着寸缕,身上大片妖艳的鲜红清晰得写明了昨夜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每一个吻痕都仿佛在讥笑着萧镇。
“你竟然给我戴绿帽子?!”萧镇咬牙切齿道,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
萧镇一把抓住凌远的胳膊,用力把他拎出了被窝,拖着凌远不由分说往外走。凌远的力气远远不如萧镇,此刻毫无招架还手之力,只能任由萧镇一路跌跌撞撞把自己拖到浴室,打开花洒劈头浇了下来。
冰冷的水自上而下浇下,凌远打着冷颤,只能抬起胳膊无力地抵抗。
“他都碰你哪里了,嗯?这里,还是这里?”萧镇无情地冲洗着凌远的身体,恨不得把李云霆留下的痕迹尽数抹去,“你就这么饥渴吗,你这个欠操的贱人。”
凌远牙齿上下打着颤,听着萧镇口中侮辱自己的话越来越难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浑身发抖地蜷缩在角落里。
难熬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凌远觉得自己快要冻僵了,萧镇才罢手,把缩成一团的凌远抱出来,扔回到床上,俯身压了上去,在凌远耳边一字一句念道:
“你最好记住,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凌远的意识开始游离,思绪变得愈发不清晰起来,他不知道萧镇侵犯了自己多久,身体由最初的疼痛转为麻木,神智一点点剥离出自己的躯壳,只听到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不停得在耳边重复着:
“你是我的。”
凌远再一次恢复意识时隐约听到手机作响,门外也传来门铃声,可是他连一丝丝的力气也使不出,浑浑噩噩得又昏了过去。
期间凌远又醒转了几次,房间里的光线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时间对于他已是完全未知的概念,门铃电话一直断断续续响起,其中还有张信哲的《信仰》,那是他设置的萧镇专用铃声。
李云霆在屋外焦急地按着门铃,距离他那天早上离开已经过了整整两天一夜,凌远既不开门也不接电话,他开始以为对方是故意躲着他,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不祥的预感渐渐涌上心头,他甚至有破门而入的冲动。
在他正准备付诸行动的时候,那天在电影院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现身了,李云霆不爽地看着对方拿出钥匙开了门,门开了之后李云霆推开他抢在前面冲了进去。
在进入到卧室的瞬间李云霆惊呆了,床上的躺着的人几乎奄奄一息,雪白的床单上随处可见殷红的血迹。
李云霆心头一紧,转头便挥了身后人一拳,那人显然也被眼前的情况吓呆了,竟没有闪躲,生生挨了李云霆一拳。
李云霆找来衣服手忙脚乱的往凌远身上套,肌肤接触传来的高温让李云霆心惊胆颤,即使他从事的是出生入死的工作,也从来没有紧张到这种程度。
萧镇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几次想来帮忙,都被李云霆愤怒地挡了回去。
凌远被送到医院后医生的脸色很难看,劈头盖脸把两个人训了一顿,双方谁也没吭声。
除了寒气入侵引起的肺炎,后面受伤也很严重,李云霆见医生起了报警之心,无奈亮出身份,萧镇见了也暗自惊讶。
李云霆要工作,每天只有早晚能过来,萧镇在床前守了两天,凌远才缓缓苏醒。
凌远见惯了人前高贵的萧镇,也见惯了独处时高傲的萧镇,但从没见过如此憔悴的萧镇,黑眼圈和胡茬把他衬托得格外落魄,嘴角还有被殴打过的淤青。
他叹了口气,示意一旁面色不善的李云霆先回避一下,他想单独跟萧镇说几句话。
李云霆出去前用眼神给了萧镇好几个警告,萧镇起身给凌远倒了水,然后也不知该坐回椅子还是坐到床边,索性站在一旁。
凌远没有看他,眼神一直游离在远处雪白一片的墙面上,静静思考了很久,这才开了口。
“萧镇,我们分手吧。”
萧镇似受到重大刺激般向后踉跄了一步,表情无比震惊。
凌远还是一脸的平淡,语气平静得就像讨论今天的天气。
“我是没有为你守身如玉,不过我们都清楚,在我们两个之间先劈腿的那个人绝对不是我。”
“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也曾经以为会是最后一个,可是萧镇,我十四岁喜欢上你,十六岁身子给了你,在我心中你是我最爱的人,在你心中我又是你的什么呢?爱人?还是……只是床伴?”
“有时我经常怀疑,你跟我在一起,究竟是两情相悦,还是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凌远缓缓摇了摇头,“当初虽然主动的是你,但先爱上的人是我,是我把你拉到你本不应走的路上,甚至毁了你完美的形象,害你跟家里决裂。”
“因为对你的愧疚,我们之间的天平从来没有平衡过,我宁可忍受你在我面前一任又一任地换着女朋友,也不敢追求属于自己的权利。对待这份关系,我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是……”凌远低下头。
“六年了,我累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萧镇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个人,那脸上的表情他无比熟悉,无论对谁,凌远都是那样一副淡淡的无所谓的表情,似乎对方存在也好,不存在也罢,对他都没有差别。
然而凌远从来没有用那种表情面对过他,他看自己时的眼神总是充满了崇拜,从初中起那双毫不掩饰爱意的眼神就在校园里无时无刻不追随着他,让他想忽视都难。
于是他接受了他,接受得那么理所应当,那种感情比起给予,更像是一种施舍,萧镇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变成凌远眼中的路人。
在医院的这两天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失去对方的人,然而凌远醒过来了,自己却失去了他的心,那个总是仰望着自己的凌远终于被他亲手杀死了,就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明明是曾经肌肤相亲的两个人,现在却无比的陌生,萧镇闭上眼,感受到一阵眩晕。
萧镇走了,李云霆进来了,他不太光彩地听到了二人的全部对话——确切得说只有凌远一个人在说,在听到凌远描述过去时,他真心为他感到难过,而在凌远终于表示放下时,他又隐约有那么一丝……窃喜?
李云霆在屋里站了一会儿,开口道:“对不起。”
凌远这才注意到屋里多了个人,看了他一眼,“你指什么,是我躺在这里,还是和他分手?”
“如果是前者,你没必要道歉,因为那天主动把你留下来的是我。你说得对,我当时确实心底很期望他能过来阻止我们,其实是我利用了你,要道歉的应该是我。”
“如果是后者,你更没有必要道歉,彼此感情没有裂痕的话,是不会轻易被别人拆散的。我和他的关系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很畸形,缺得只是一个人来打破表面的宁静,而这个人碰巧是你罢了。”
这还是二人认识以来凌远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可是比起那天躲在自己怀里哭泣的孩子,这个理智又淡漠的凌远让李云霆更为担心。
“虽然我知道在你刚分手就提出这件事不好,但是,”李云霆声音有些沙哑,“小远,我喜欢你,跟我交往吧。”
凌远诧异地望了李云霆一眼,竟然笑了一下,这个男人第一次见面就厚颜无耻得求上床,然后便一直死缠烂打,到了求交往的时候却又装得小心翼翼,虽然刻意掩饰了锋芒,但他难道没有意识到自己用得是祈使句而非疑问句吗?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和萧镇身上有同样的气质,虽然凌远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但他不得不承认当初也正是萧镇身上这种气质让他着迷。
凌远摇了摇头,“对不起。”
被拒的李云霆立刻恢复了本性,“为什么?难道你对我的床上功夫不满意?”
凌远一愣,没想到对方率先质疑得是这点,“不,我很满意,虽然我不是经验很丰富的人,不过我猜没有几个人能做得比你好。”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之前你有男朋友,现在没有了,我们彼此身体契合度又很高,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我想你误会了,我之前拒绝你不是因为我有男朋友,我们能不能在一起也不取决于你的技巧,而是取决于双方有没有感情。”
“我有。”李云霆斩钉截铁道,见凌远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连忙补充道:“我承认,一开始我只是想拐你上床,我太自信,我以为共渡一夜之后你就会迷上我。”
李云霆语气渐渐平缓了下来,“结果我输了,当你躺在我怀里哭的时候,我就迷上了你。”
“当时我就想,如果你是我的,绝对不会再让你那么伤心得流泪,就算哭,也只能是在床上被我做到哭。”
凌远努力克制住想骂人的冲动,为什么明明很煽情的句子到他嘴里就让人感动不起来。
“你失去联系那两天,我一直都很不安,我宁可希望你是像以前那样在躲我,也不希望你出事,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你被送到医院时只有半条命了,医生说你的状况很不好,当时我……”李云霆像回忆起了很糟糕的事情狠狠咬了咬嘴唇。
“我曾经冒着巨大危险潜伏做卧底,也曾被人举着枪对着头,我都没有像那个时候那样害怕,害怕就这样失去你。”
“小远,我是真心喜欢上你了,你当我是一见钟情也好,一日生情也罢,总之下半辈子我只想跟你一个人做。”
李云霆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说这么缠绵悱恻的情话,他自己都快被自己打动了。
凌远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说:“你的告白很感人,不过我想我们还是不合适。”
李云霆无奈地耸耸肩,“你知道我这人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不要脸?”
“是不轻言放弃。”李云霆冲凌远挥了挥手,“今天太晚了,你得休息,明天我再来陪你。”
第14章:硫克岛的传说
接下来的几天,李云霆都没有来,据说是临时有了案子,分身乏术。李云霆的同事轮流在晚饭时前来探视,每次都给凌远带来爱心晚餐。虽然凌远一再表示不必如此,但大家说这是李队特别关照的,他们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凌远住院的事除了萧镇,他的同学和网友都不知情,当然也没敢告诉凌露,因此能有个人来探望自己,哪怕只是陌生人,凌远还是觉得心存感激。
当然那个对自己有敌意的姐姐可能也只是凌远的错觉。
而小田心里想的是,作为一个坚定的萨琦党,坚决不能受面前这位我见犹怜的小帅哥诱惑而倒戈,看在琦琦送自己的黑脸绵羊宝宝的份上也坚决不能!
直到凌远出院的那天李云霆也没有过来,一位姓于的同事来医院帮忙办理得出院手续,凌远仔细观察了对方,觉得李云霆像个大流氓,而这个于荣就像个小痞子。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了。”于荣咧着嘴乐。
凌远疑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