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点点头：“谢谢。”
人都是有良心的，两人都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关系，赵凌有心，对方有意，当然要和平相处了。这也算一个进步吧？
朝五晚九，这话对于赵凌来说，还真是毫无悬念，坐在路边的桌子上，赵凌将空着的酒瓶放在了地上，就看见筷子笑嘻嘻地提着杯子，对着他傻笑。
已经坚持了一路这样让人不忍说跟他是朋友的赵凌表示，真是作孽。
有必要么？
又有一人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对着赵凌笑了一下。
说实话，这样的场景，赵凌没经过个几次，还表示压力很大的。如果自己还是个女人，这眼前的小毛孩是不是该叫一声小阿姨？或者别的？
郝善耳朵上的钉子在赵凌面前闪来闪去，赵凌只好将头别过去。
大型犬科动物……
“筷子啊，听我的准没错吧，这次赚的不少？”郝善顶着蓬松松的头发，“这顿饭——”
筷子顺着对方说：“我请。”
不过，看着郝善一脸的高兴，就好像钱是他得的一样，赵凌完全否认，自己是今天吃饱了撑的过来看看。原以为郝少是一个十足的痞子，但是真正碰面了，还真是个痞子，整天无所事事，也难怪在郝哥那里混得不太好。
根基没有，本身苗子也不太好，郝哥又是放养型的，没爹疼没娘爱，除了头发被染回黑的以外，是个十足的顺着杆子就往上爬的野孩子。
赵凌觉得接近这个同龄男孩的目的很复杂，其中不乏齐荇轩还有郝国威的私因或者别的，不过几次下来，郝善也不是一个多嘴的家伙，颇有相识就是朋友，朋友就不问出处，也颇让赵凌增加好感。
“那我可不客气了，老板娘，再来两盘炒菜——”
郝善弯着眉毛，眼睛大大亮亮，透出一股子的灵气来，不，是狡黠，又或者是狡诈？
让人无由地喜欢上了，这种可以传染人的生气。
人比人，果然会是气死人的。
赵凌如是这么想着。
要是郝国威也能如郝善一样容易捧，那就没多少事情了。
郝善得知赵凌吃过后，也不客气，一顿狼吞虎咽后，挺在椅子上，舒坦地叹了一口气。
“我刚才约着几个朋友，说是也想玩玩，但是得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没那么多拘束的。筷子，你那里有什么好去处？”
筷子一听：“玩车？”
郝善点点头。
“成——我给你找几个地方，你们挑挑，定个时间，我安排。”
郝少笑嘻嘻地说：“我要的不多，利润也就七三开。”
筷子是有车就好，自然干净利落地就答应了，郝善看时间也不早了，拎着酒瓶子告别。
几个小时前还是亲眼观看急速飙车，赵凌虽不是第一次看了，但也还是过来好久才抚平了有些加快的心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想要喝，但还是放下来。等下还得去郝哥那里，对方不喜欢自己喝酒，自己就少喝些，免得遭人厌。
筷子眯着眼睛：“真没想这小子还有一套。”
赵凌看着这小子泥鳅一样钻进人群中，耳钉还特别醒目，招摇极了。
“你这一次还真是胆子大，我以为你死定了。”
郝善也是个能人，怂恿着筷子去跟北区的人叫板，结果钱还多多的来。
筷子这时候才一脸的后怕：“这还是在郝哥的地盘上，幸好他还眼睛尖。”
郝国威要和其他地盘的兄弟搞好关系，听筷子说这赛车死活不算，但要是有什么重要人过来尝尝鲜，体验体验，还是要多多注意，免得纠缠不清。赵凌参加了几场，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刺激，不过也发现有外面的人加进来，都是热血不要命的年纪，三句两句就会不和打起来，也幸亏别人大度，这才没酿成大错。
“郝善怎么看出来的？”
筷子这才明白过来赵凌还不知道前后内幕，只得捡了一些重要的：“他娘的，这做了手脚的车子要是开起来，殃及到周围，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筷子愤恨地喝掉半杯的啤酒，口气里面倒是没多少迁怒：“我倒是欠了这小子大人情了。”
赵凌知道对方也升为小头目了，心里弯弯曲曲的多了，自己也不爱猜这些，也多少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看筷子这样的态度，郝国威儿子的示好，算是拍对了地方。
“你们不都得叫一声郝少不，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被接纳？”
筷子一个白眼：“他倒是想，郝哥说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大家都等着看好戏，谁敢插手。”赵凌知道后面没讲的话，结果今天这么一弄，筷子就算是上了郝善这条船了。
“看不出郝哥是这样的人。”
赵凌倒是觉得有些可惜，这样拔苗助长，会不会一下子希望过高，反而失望越大。
筷子用胳膊肘捅他：“平时都没见你对哪个人这么上心，怎么对他还挺好奇的。”
赵凌拨开贼手：“我这是惦记着你的钱呢，什么时候给我？”
筷子笑道：“明天明天。”
赵凌这么干巴巴地凑过来，其实他自己也不是特别明白，回想着郝善那贼一样的眼睛总觉得哪里心慌慌，回到家里后，也不知怎么的，就跑到外婆的房间里面，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老人家住在一楼，腿脚方便，住的地方也大，外婆在阳台上养了好多盆花，有空的时候，拿个剪刀小锄头，松松土，浇浇花。一片小天地，倒也自娱自乐，没想第一次种，就活了。
外婆挂着老花镜，招招手，让赵凌过去。
赵凌发现外婆以前不爱锁门，但是搬家了后，只要是人不在房间里面，就用钥匙锁上了。再加上以前的东西都给老人家收拾了过来，赵凌完全没法趁着没人的时候过来找，结果想了想，还是搬着个小板凳过来，坐在一旁看着老人拾掇着花草。
“外婆，那个大姨家，你再给我讲讲呗。”
外婆心情好：“这有什么好讲的，你不都知道么，你大姨人长得漂亮呗。”
赵凌嘟着嘴巴：“还有呢？”
“还有什么？”外婆眨眼。
赵凌小心地说：“本身我还有个表哥，结果现在我倒是兄弟姐妹里面最大的了，你看甜甜有个哥哥，看着就好，我这不是想念着嘛。”
外婆：“也是，要是他还在，你们俩个肯定玩得开。”
“那表哥呢，外婆多说说表哥吧？”
“你表哥刚生出来没多久就长开了，虽是你大姨早产的，也是营养充足，但是你大姨走了后，你表哥没过多久也走了。那时候，第一个孙子就这么没了，可让你太奶奶伤心了，没过多久，你太奶奶也走了。”
“有我长得好看不？”
外婆笑骂：“不过几个月，鬼影子都没有，我小时候都没抱过你，怎么知道你俩怎么比较？”
看赵凌有些颓废的样子，外婆说：“你表哥也是苦命，我让人专门打了一个长命锁，倒还是没留住他。”
“我倒是没有。”
外婆更乐了：“我还给你了一枚玉佩呢，你怎么不说。”
赵凌摸摸胸口：“那表哥是不是也有一块？”
外婆叹了一口气：“这倒是有一块，还与你的是一对的，花纹还是对称的，你太奶奶留给我的，一块我留着给你妈，一块你外公收着的，不知道有没有给你表哥带过。可惜你那表哥，名字都想了又想，就等着你大姨夫来取，结果你表哥还是个短命的。你小时候肯定缺少玩伴，不然也不会这么安静乖巧，我都还记得小杰他小时候到处疯，不到晚上不回家。有时候被你奶奶打着到处跑。”
赵凌：……
“要是你表哥还在，也不过大你一岁，有人欺负你了，还可以帮你一把，也不用像去年一样被同学欺负了。”
得了吧，赵凌叹了一口气，就算活着，也见不得能被罩住，这自个儿都来不及顾全，还有功夫来帮赵凌。
还是算了吧。
赵凌想着，外婆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额外对他这么好呢？
好到要不惜和赵爸爸一块争夺抚养他的权利呢？
第82章：初起3
……
……
……
郝国威身边的弟兄数不胜数，有像花哥一样什么事情都唯命是从的，看着就是忠心耿耿像老妈子一样操心的家伙，也有想胡哥这样，是跟郝国威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虽看着不太靠谱，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很有本事的。还有筷子这种，最多见，整日吊儿郎当的，却混久了，总能熬出头爬上来的。
或者如瞎子这样的，贼死去了，要得什么东西，好处还得给人家翻倍。也有陈姐这样的，虽见面不过一次，但是给赵凌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不过话说回来，赵凌数来数去，在郝国威这边认识的，要是还加上郝善，都没有十个人。但是走在路上，总会有些人向他打招呼。赵凌有时候还会问筷子，有很多人知道自己么。
筷子说：“郝哥就你一个人，大家都想争着去巴结你，自然会到处打听。”
赵凌有些不安：“都知道了？”
筷子笑道：“郝哥宝贝着，他们也就知道有个人，都和你说过几遍了，你还怕这些。我们都不看重这个，你又有什么好别扭的。”
赵凌点点头，得到这样的消息反而不太心安，知道筷子好意，也就不在明面上纠结什么：“知道了。”
反正要是郝国威有意宣传，那他也没什么办法了。当初那个人还不是说，道上都知道郝国威有个相好的，还是上学的，赵凌也照样没有能力去质问对方。
筷子停了几秒，笑了出来：“还真没见过几个心思比你还重的，一件事情在你脑子里转了好几圈还是放不下。”
赵凌抬起头，看着落地窗的一处，有个人正对着他，手里似乎拿着一个杯子。周围夜幕，一栋栋房子里面都透露出灯光来，如江面上点点波光闪烁。夜风吹来，比之空调气好要受多了。
“人不多想几下，做事情可就不经过大脑了。”
“你这小子。”
赵凌看筷子将头上被风吹歪的头巾摆正，心思一动：“你是不是要留长发了？”
“可不是”筷子咧嘴，“最近还被投诉了，说我有伤风化，看着就不像好人，你见过有我这么帅的么？”
赵凌摘下头盔，毫不客气地说：“都有小弟了，自然要多注意一下仪表，你又不是和尚，干嘛一副劳改出来的样子。不过，我这么麻烦你，你又事情多了，要不……换个人吧？”
筷子摇头，露出白牙：“没事，习惯了，每天出来兜个风，还不错。”
赵凌也不说其他了，告别后便往小区的大门走去，只听见音调不弱的马达声音响起，在小区外面都能感觉到声音空洞地在整条街上回荡，赵凌对自己说：“你还是骑这么骚包的车子，再来这里几趟，我才是要被投诉扰民的，有人罩着也得出事。”
希望你头上的小草还是赶快长出来才好。
进门就发现李杰站在门口，李杰皱着眉头看过来，一身棉质短袖短裤，虽然这几天天气持续高温，但也因为客厅大，所以还不需要空调。赵凌面前的男生就这么站在那里，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我以为你出去——怎么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宅子就靠近路边，透过树木栏杆，有心就可以发现了，赵凌也没想能够瞒着对方多久。
于是他两脚后跟互相一踩，鞋子一脱，就赤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有些打哈欠地说：“没，人家是顺路送我的。”
“都送了你两个月了”李杰哼了一声，然后盯着赵凌说，明摆着不相信了，过了一会儿，接着说，“看来不止两个月了，你要是这么下去，整天跟个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还让我替你圆谎？”
赵凌没想到李杰竟然一直等着自己回来，原先还觉着有些感动，一听到这里，有些发笑：“你不用管我的事。”
李杰重重地将杯子放在桌上，发出重重的声音，这使得赵凌第一个反应就是往楼上看去。但是二楼那边只有昏暗的灯光，没什么动静，一如即玩的寂静，这让他松了一口气，然后回瞪过去。
“我们不是互惠互利么，你还管我，我成绩也不差哪里去，你自己不也一样么？”
李杰说：“那你也不看看你交什么朋友，我爸他本身工作忙，家里的老人又没工夫管你。你叫我一声哥，我就得看着。你这样不是纯属让大人操心么？你几岁了？”
赵凌撇嘴：“我看你是为了不让自己麻烦吧。”
李杰皱眉：“你怎么说话的。”
赵凌摆手：“好了，我自己有分寸，不会给家里找麻烦的。”
赵凌也不管后面的人怎么看自己，快步走上楼去。
早上坐在餐桌上的时候，赵凌才发现大人又都不见了，李杰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然后解释着：“去玩了。”
赵凌就知道，平时李杰都不带管着自己，怎么昨天突然说了这么多话，原来是责任跑到身上去了，这是敲打自己呢。又不是透明人，这么想着的赵凌说：“为什么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李杰看他一眼，就差说出白痴两个字：“都写在留言板上，你自己从来不看。”
也没见你以前多管他呢，怎么这会儿要当个管家婆了，赵凌愤愤地喝了一口豆浆，有些气闷，紧接着三两下喝完豆浆，拾起自己的东西就往屋子外面走去。往墙上一瞄，果然一直空白的小黑板上贴着用碳素笔写着的字条，也没看清上面写着什么，赵凌就弯腰穿鞋。
“昨天我的话不是白说的。”
赵凌一顿，恩了一声，走了出去。
周末赵凌可以支配的时间就更多了，和蓝晴上完绘画班，赵凌就一个人走着，没办法，要是最近一个人乱得很，自己就得寻找点乐趣。前辈子喜欢绘画，失之交臂后更是每次懊悔，但是得到了后，却有种让人不相信的感觉。当初要是再坚持一点，是不是就可以追寻着自己的理想而不会一直念念不忘呢？经过绘画后，身心倍感轻松的赵凌骑着自行车，绕着堤坝骑了一圈，往家里赶去。
还有这几个星期郝哥表示希望得到点消息，赵凌一想到这里就想大骂一声，就如当初自己想得一模一样，李秀江根本跟他就没什么交集。上班时间凑不到一起，吃饭大家一起吃，李秀江也从不偏好哪个，也没什么手把手一直坚持的习惯，除了看点新闻电视，就是呆在书房里。总不能让赵凌撬了书房的锁吧。
不知不觉，赵凌就晃到老地方了，就看见一个中年胖男子提着纸盒箱，关好车门，往上面走去。
赵凌站在那里，冷冷地看过去，见到男人吃力地消失在一幢新建不久的楼房后面，笑了一声。
多把几个妹子吧，以后可没这机会了。
赵凌心思太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前世做得不好，习惯了，说改就改是很困难的。又不是天才的他只能每走一步就想个好几个来回，直到习惯将刻意融入血脉之中，这老爱想的毛病就根深蒂固了。没事的时候，赵凌还专门买了本子，把遇上的人记录下来，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情，有时候会去翻翻，反而有很多有用的细节被自己重新挖掘出来。
不过就是知道了也没办法，性格摆着那里，总归是要吃亏的。更何况有把柄在人家手里的赵凌了。
就拿郝国威扣着蓝端舜这事，本身就不是赵凌的错，但是赵凌几次开口后，就觉得自己喉咙像是堵着了，憋得慌。老问，就显得自己更加在意。顺其自然吧，时间还不等人。总觉得夜长梦多的赵凌也深深地发现，自己执念太深，总归只要一碰上与这件事有关的，自己的脑袋就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