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他乃一国太子,却因其父一句:不孝不仁而与皇位断失交臂。
新帝继位,赐其白绫鸩酒,逼其自绝于台州旧府。
所幸天恩怜悯,赐其一次重生,八年的苦苦隐忍,让其父误以为他不过是个痴儿。
身为质子,他被遣送到了夏国,于男儿身却被当成女子抚养,迫其抚琴弄舞。
鲤鱼跃龙门,败者鳞裂尾断,过者一跃成龙!如不甘庸碌于世,平凡一生,命握他人,唯有争其权,揽其才,夺其位。
第一卷:凤凰浴火重生
楔子
上谕:
太子承恩,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性残,种种恶端不可枚举。朕包容十余年,尚冀其悔过自新,故隐忍优容至于今日。乃其恶愈张,专擅威权,鸠聚党羽。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谕。朕今昭告于天地、宗庙,将承恩废斥,贬至台州,不得回京。
——出身皇家的孩子鲜有单纯之人,他又怎能会不明白父皇的心思。
只是……
“父皇,我恨——我恨啊——就因为我不是她生的,便注定只能当五弟的垫脚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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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顺二十八年秋,贤宗猝卒,五皇子承泽新登帝位,改年号“肃”,赐废太子承恩白绫鸩酒,逼其自绝于台州旧府。
第一章:最是无情帝王家
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秦末六国纷争,并末于耀。
元年826,天下共分六国,其中耀、夏为强国,鲁、燕、鞑、秦皆为附属国。
元年1006年,天下共分四国,其中耀国多年不衰,夏国内忧外患危危可及,鲁国则经历多年的洗礼终成强国,燕国如病痨般苟延喘息。
——《翰书》
史官记载:庆元六年春,元明帝喜得一子,大悦之余,大赦天下,并国宴三日,发下圣旨,昭告天下。
庆元十四年秋,元明帝为求诚心,将其三子送去夏国。
庆元二十三年,夏国破败,元明帝心念此子,故将之接回耀国。
凌乱的脚步,女人的呻吟,产婆的叫唤杂乱无章:的交织在了一起。
被禁锢在一个黑暗空间的承恩在脱离禁锢后慢慢睁开了眼皮,窜入鼻端的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以及耳旁女人若有似无的虚弱呻吟。
“皇子,娘娘是个小皇子啊……”产婆抱着承恩惊喜得乐呵呵的合不拢嘴,承恩不耐烦的皱下眉头,决定闭着眼睛不再理会。
“产婆,为什么我的孩儿不哭啊……”虚弱的女人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忘关乎一声自己的孩子,因为这事关以后她在宫里的地位,“不、不会是个死胎吧?”女人不顾产后疲惫的身子,硬是用手撑着坐起来,“青颜你快去给我看看,如果死了就马上把之前准备好的孩子抱回来顶替。”
在深宫里,往往是女人们的战场,相对于男人们战场上的拼杀,她们比的是心计是手段,是杀人不露血的阴谋。
她或许爱她的孩子,可是她更爱的是宫廷里的荣华富贵,只手遮天的霸权。
产婆提起承恩的小腿,啪啪啪的几巴掌打在承恩皱巴巴的屁股上,承恩恼怒的睁开眼想要呵斥,可是出口的却是‘哇哇哇’的哭喊声。
“娘娘你看三皇子的声音如此清亮,日后定能成大气!”产婆不顾承恩的不愿,将承恩抱到女子面前。女人一手接过承恩,温柔地拍拍承恩尚且还是脆弱的身体,“这便是我梅妃的儿子,我日后的依仗……”并不是儿子并不是亲人,只是地位的筹码。
梅妃喜得一子的消息在半个时辰内传遍了整个皇宫,元明帝一下朝便匆匆赶去凝香殿。
承恩那时候睡得正香正甜,他没有追究为什么漂泊了千年的自己可以再次拥有以前尊贵的一切,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在他想来,没有什么是比只能孤独一人游荡在红尘世间更糟糕的了。
忽而被人腾空抱起,承恩慌张的睁开眼,入目是一个身着黑色玄服的男人,男人见承恩黑溜溜的眼睛直盯着他瞧也不哭闹,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将白皙带着薄茧的指腹伸进承恩小小的嘴边,笑呵呵道“这便是朕的三皇子,虽是丑了点,不过倒也算乖巧。”
“丑?”身旁的宫女奶妈脑门直冒黑线,‘这刚出来的孩子哪能用美丑区分?’当然,这句话她们只敢在心里说说。
承恩满脸黑线的看着皇帝呵呵大笑,那胸腔里发出的震动,震得他浑身不舒服,轻微地挣扎短小的四肢,承恩抗议的哇哇的叫唤了几声,只是,深知帝王喜怒无常的承恩恰到好处的把握了声量。
同时张嘴含住了元明帝的手指吮吸,那乖顺的模样不论谁见了都心生喜爱。
元明帝舍不得放手,抱着承恩行至御书房,行云流水般的在明黄色的昭书上写下了承恩的名字,“子清,朕的三皇子!”字迹凌厉俊逸,尾端的一撇给人刀锋般的犀利感。
子清子清,水至清无鱼,人至察无友,元明帝希望自己的三皇子能在污秽的皇室中保持那份清澈,可他却不曾想过,犹如大染缸般的皇城哪有至清之人,更何况……承恩本就不是什么单纯之人。(以下由余子清做为称呼)
六年的时光,足够余子清去了解这个世界的背景历史。
越是年长,余子清给人的感觉就越是孤僻。兴许是没了之前的娇憨可爱,元明帝不再频频召见余子清,而反之余子清也不再是宫里妃子们的肉中刺眼中钉,她们认定余子清已经失去了皇帝的恩宠。
六岁那年,元明帝指名兵部侍郎之子——钟竞,为三皇子伴读,余子清默然接受。
此举,无疑又是一颗石子砸落平静的湖面,后宫妃子纷纷警惕,动用了一切眼线监视余子清的一举一动。
投毒,栽赃嫁祸,不过黄口之年的余子清再次见识了皇宫的阴暗,他笑这群女人蠢,争来夺去的戏码看在皇帝的眼里不过又是一场游戏,她们又怎么知道,在心里心心念念的皇帝其实早把她们在后宫的所有作为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帝王,如果连自己的后宫都掌管不好,又如何治理天下?
斜眼,淡淡的睨了眼站在自己身旁,低着头,似乎尽力隐藏自己存在的钟竞,余子清嫌弃又不着痕迹的撇了下嘴角,钟竞这人看起来温和,其实却是淡漠得紧,虽是相处了才一个多月,但余子清却摸清了他的性格。
对付这种人,余子清能想到的也只有日久的人心的怀柔政策,反正时间还长着呢,这人能为他所用最好,如若不能也只能毁了,只是……可惜了那么一个贤才。
余子清爱才惜才,却不愿放一只有可能反咬的奴才在自己身旁。
庆元十四年秋,鲁国野心勃勃,多次骚扰耀国边境,元明帝下令出兵,两军交战,各损两万兵力;夏国君王诚然愿意出兵支援,却表示需耀国遣送一名皇子到夏国‘做客’。
御书房内,在一群娇小稚嫩、脸上带着惶惶恐惧的皇子们面前,余子清单膝跪地,道“国之忧,我忧;国之难,我难。父皇,子清愿前往夏国!”孩童小小的声音,铮铮有力。
那日临行之时,不到黄口之年的三皇子再次开口,唤了句“父皇。”他的声音不如大皇子那般温雅的柔和。亦不如六皇子那如珠玉坠盘般的清脆。但却成功的让这位自知三皇子先天不足后就不曾表现过关心的帝王露出了少有的温柔,一如初见那时的喜悦。
“皇儿此次出行,代表的乃是吾之耀国,汝的品行言辞皆会受到夏国诸臣的关注。”一身玄色朝服的皇帝,一脸言辞正义的教导着这个即将被他摒弃于羽翼之外的皇子。
“汝要小心。”即使知道此行艰险,即使知道他这个不及黄口之年的儿子也许承受不住这份艰险,但皇帝还是铁了心——天降大任于厮,必先炼其心,劳其骨。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三皇子低头,撩起下摆,恭恭敬敬的对着皇帝行了个叩拜之礼,而后才举步,缓缓踏入行轿内。
第二章:夏国之行
轿子内燃着熏香,放了盘糕点,感觉到轿子的缓行颠簸,三皇子余子清闭目靠坐在软榻之上。
——前世含着不甘之心枉死,怎奈上天垂怜令他转世重生。
一路行到外使馆,当余子清探身、撩起轿帘下轿之时,只闻有人明嘲暗讽道,“听闻耀国三皇子娇贵柔弱,面似女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身(zhuo)枯绿色锦裳的少年摇着扇子,坐在高大的马匹之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从轿子上下来的余子清。
骨碌碌的大眼睛,清瘦苍白的面颊,削瘦羸弱的小身板,少年怀疑这三皇子如果去了南北边的夏国,是不是会被那里的大风一刮就倒。
注意到少年的打量目光,余子清只是面无表情的回扫了眼少年,随后才看到立在少年之后的那几匹马匹以及少年身后的几名侍从。
“还楞着做什么,难道都没看到尊贵的三皇子殿下已经下了轿子等着上马么?!!”少年板起脸对着身后那群奴仆假意呼喝,只是这言语中的轻视却是昭然若揭。
余子清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抬脚踩在一名趴在地上的奴仆的背上,接着跨腿坐上马背,因为年纪太少,加上公马太烈,所以余子清的坐骑是一匹母马,明白自己自身能力所及,余子清从来不会勉强自己。
坐马匹可比不上坐轿子轻松,一路上的颠簸的行走再加上日夜不休,余子清的大腿内侧早已经被磨破了皮,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少年顾及到余子清皇子的身份,在接下来的行程中,他都是让余子清侧坐在他的怀里,和他同骑一匹马匹。
到了夜晚等他们露宿在野外的时候,少年掰下一半面馕给余子清,余子清二话不说的接了过去,撕扯下一小块塞进嘴里嚼爵,只是这面馕太干太硬,一般都是就着水喝的,像余子清这样硬塞进去的不噎死才奇怪。
这馕出产于西北边陲之地,余子清不论是在现世还是以前,都从未吃过像那么干硬的干粮,一时不查竟当众出了丑。
咳嗽不止的余子清,面色涨红的余子清,失去了淡然气态的余子清都让少年来了兴趣,取下水囊凑到了余子清的嘴边,揶揄道“说你娇贵了你还真娇贵,吃个干粮都能被噎到。”话虽然说得不好听,不过这态度相较于之前可谓是算得上是好的了。
余子清抢过水囊,咕噜噜的喝下一大口,咽下了噎在喉咙里的面馕,仓促但又不失高雅的动作在此刻充分的展示出来。余子清理都不理少年,任其在一旁絮叨,不管是何时,他都极其讨厌舌头长的人,这少年咋一看文质彬彬,一深入整一个话痨子。
“我原以为耀国三皇子先天不足乃是虚闻。”言下之意便是:原来这一切是真的。余子清生得面如冠玉,唇若涂脂,小小年纪便能窥见其日后风华,久不见余子清的回应,少年竟撑着下巴一个人兀自惋惜了起来。
如若不是余子清在上辈子经历过宫廷夺位之争,在这人世间飘荡了千年之久看尽了人世的丑态冷漠,他早就脸红脖子粗的和少年争执了起来。—国皇子怎么能被一个品级如此低下的使臣羞辱?
“愚昧,民间的市景传言哪有十分真?”余子清不屑的开口,说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句话。可就是这句话话吓到了之前还陷入深思的少年,只见少年猛的瞪大眼睛像见了鬼那般直盯着余子清,“你……你不是哑巴啊!”
勾起嘴角,余子清又给了少年一个不屑的眼神,“市井传闻哪能当真?口口相传的虚闻,其真实之意早在不知不觉间被扭曲了。”之前他之所以开口叫了那句‘父皇’也不过是利用得当的时间,勾起帝王心底那仅有的柔软。
少年出生将臣之家,还未入朝为官,又哪里会知道宫廷内的一切肮脏残忍的争斗——朝廷之上陷害兄弟,罔顾兄弟之情;后宫之内嫔妃弑子,陷害龙种;一国之君为保爱子舍弃二子;新帝登基为了日后的高枕无忧而赐之兄长白绫鸩酒。
一步错,步步错,到底是年少,竟看不出那男人是为了自己心爱之人的孩子,所以才那般的宠爱自己,将自己推在了风尖口上,成为了众矢之的。
看着忽然沉默下去的少年,余子清的嘴角讥讽的勾起一抹笑容——人人都羡慕位高权重者,可谁又能理解其中所付之艰辛?狠心断情,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算计当中。
就如他,在经历过那一切之后,在明白他的父皇所谓的宠爱背后是怎样的算计之后,他早已懂得原来骨肉亲情在权利面前是那般的廉价,今日你我兄弟相称,明日刀刃相向。
有什么能比得上亲眼看着自己的尸首被拖出来鞭尸,凄苦!又什么能比得上看到自己的妻儿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却无能为力,悲愤!
他是漂泊在世间千年的一缕怨魂,在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却仍旧要花费心力周旋在这些阴谋阳论之间。
甘心?
如何能甘心?!
凤凰浴火重生,其羽更丰,其音清,其神更髓。
第三章:受辱
长达了两个多月的路途,余子清等人于午间巳时到达夏国都城。
安静侧坐在少年怀中,余子清自进了夏国皇城后便暗自观察这里的一切——都(du)城门下尚有一大群衣不遮缕、面有菜色的穷苦百姓围在一团苦苦乞讨求生,那其它城县又当如何?只怕这夏国皇帝早已迷醉于酒池肉林当中,遗忘了君之责任,国之根本。
真是可悲可叹,祖宗弥留下来的一代基业居然就这么毁在一个色令智昏的昏君手里。
刚到夏国,少年带着余子清前去梳洗一番,接着才匆匆入宫觐见。
面色苍白带青,眼圈浮肿带黑,脸颊凹陷无一丝血色,很显然是长期纵欲才导致这般精神萎顿。朝纲之上居然携带男宠上朝,难道这夏国国君是想让他的臣民们都知道,他们的帝王是如何的宠爱脔宠,荒废朝纲。
——国君如此,又怎能怪佞臣当道?
在心里冷冷嗤笑一声,明面上却不动声色,这君王除却寻欢作乐又有何能力作为?
久不见余子清行磕头跪拜之重礼,朝中的那些大臣都按捺不住了,“放肆!见过我国陛下竟这般毫无礼数可言,难道耀国皇子都是那般的……”咽下的话语中,其意不明而喻。
余子清哪里不知道他们安的是什么心,无非就是为了彰显他们夏国帝王威仪。四国争锋,夏国朝臣到了现在还沉浸在自己的繁华美梦当中,幻想着总有一日将统一四国,成为一代霸主。
余子清面无表情,左膝前屈,右腿后弯,上体稍向前俯,右手下垂,平板的念道:“耀国皇子余子清拜见夏国国君。”礼完,还未等对方示意起身,余子清就先挺直好身板,低头盯着鞋尖,好似地上会突然冒出个金子。
久久等待却只是等来那么个结果的朝臣们哪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只闻一句咋喝声,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男人从队列中站了出来,指着余子清不满道:“大胆耀国小儿!拜见我国君王竟不行三跪九叩之礼!”大汉双目圆睁,鬓落胡腮,剑眉倒竖,声如洪钟,一出列一出口只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余子清挑眉,不紧不慢回答:“礼?子清刚才所行乃打千礼。”言下之意是自己所行之礼乃四国公认的外交朝拜之礼。
“大胆!”
“陛下……”伴随着一声稍微弱气的呵斥声响起的,还有一声清冷得好似隔绝在人世之外的飘渺之音,而此飘渺之音正是出自坐在夏国君王身边的男宠之口。
余子清循声望去,当下只觉震撼。他年纪虽小,却阅尽全书,当然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引起了夏、燕两国连连战争的罪魁祸首,也是导致了夏国君王与其二皇子不合的直接原因,古人云红颜祸水,蓝颜祸命,其实并非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