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了阿旺一眼，嘟囔，“原来你的脑子是真的有问题。”
见阿旺一直用求知的目光看着自己，男人耸耸肩，“乱搞……恩……就是和妻子以外的女人亲热。”
阿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作为倾听者来说，阿旺是最好不过的人选，他安静，而且不会多嘴，将听到的内容宣传出去，就是太单纯，时常会询问一些词汇是什么意思。
青年因此而将心中的苦闷统统倾吐出来。包括他是跟踪父亲来到这里，想在父亲之前找到那破坏别人家庭的母子俩，给他们一番教训。并且，青年才刚刚成年。
“唔……你比我大三岁。”
终于说完自己的故事，青年等了半天，只等来阿旺这么一句话，当下眼角就抽了起来，“你……不是应该安慰我吗？”
“安慰？”
“对啊，不是该说一些‘当初爸爸只是一时失控，其实心里最在乎的还是妈妈’这种无关痛痒的话吗？”
阿旺眨眨眼，看了青年一会，慢吞吞地，“当初爸爸只是……只是一时……唔……其实心里最在乎的还是妈妈。”
“……”
“……”
半晌，青年哭笑不得地，“算了，时间不早，你记得家庭住址吗？我送你回去。”
阿旺眉头紧皱，心里是警惕着的，奈何天色真的渐渐暗了下来，他也坐冷了，脑袋冰凉，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头疼。
于是阿旺扭捏地站了起来，结巴地说出了地址。
青年用卫星导航搜寻了一下，便示意阿旺上车。
阿旺咬着嘴唇坐上车。
“……你在干嘛？”
“唔……”阿旺坐在副驾驶座上，双手按着门把，分分钟害怕自己被人拐卖，一张脸皱得像包子，“我在按着门。”
“你这样坐不别扭吗？”青年驱车上路。
街道两旁的霓虹闪烁，一片片滑过两人。
阿旺苦着脸，“这样，在你要卖掉我的时候，我就能……就能第一时间逃跑了。”
青年手上一抖，看了阿旺许久，终于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白痴啊，大脑回路和正常人差好多，你放心啦，我不会卖掉你的。”
阿旺瞪圆眼睛，“真、真的吗？”
“恩。”
见对方肯定且严肃地点头，阿旺呼出一口气，安下心来。
青年却闷笑，这呆子未免太好骗了。
车子兜了十几分钟，入目的就是熟悉的建筑了。
阿旺激动地拍着窗户，“我、我到了，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诶？可是地图上显示……”青年看了看，的确是只有几分钟路程就能到达阿旺所住的小区，便给阿旺打开了车门，“你确定自己一个人可以回去？”
“恩。”阿旺跳下车，弯腰向对方挥手告别，“再见。”
青年微笑，眸光闪烁地看着阿旺没心没肺的样子，低声说着“白痴真幸福”，便驱车离开了。
从后视镜看去，还能看到呆子站在路边，礼貌地目送自己离开。
青年呼出一口气，笑意敛去，神色渐冷地踩上油门。
而阿旺，则是乖巧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只是在快要到达小区的时候看见了两只流浪狗。
抵挡不了小动物的诱惑，阿旺当下忘了回家，蹲在路边，和小狗玩了起来。
“他们真的很可爱呢！”说完经过，阿旺还积极地称赞，“毛软软的，还很暖和。”
林爸爸抽着烟，一副“我不想再发表评论”的表情。
林妈妈走到阳台上，打电话给宁妈妈，“唉，是阿旺不好，听他说完事情，连我都想抄鸡毛毯子揍他。”
阿旺听后猛地一抖，惊恐地向奶奶寻求帮助。
奈何奶奶也生气了，“阿旺，明天你去和默默道歉，说让他担心实在很对不起。”
这小子从头到尾都没有担心过家人会因此而着急，只是对迷了路、被陌生人搭讪、寒冷这些赶到惧怕，甚至在回来的路上还有心情逗狗。
谁听了不生气？！
还有那位乐于助人的好青年，他们一定要找到他重重感谢才是。
如果不是他，阿旺搞不好现在还傻着在路边，早就被冻僵了。
阿旺缩在沙发角落，耷拉着脑袋，声音小小的，“我、我不想见阿默……”
“为什么不想见？”奶奶拔高嗓门，“就因为他揍你吗？阿旺，你要知道，如果默默不关心你，他才不稀罕浪费自己的力气揍你呢！”
“可是……”阿旺苦着脸辩驳，“他打得我好痛……”
奶奶摇头叹息。
怎么办。
她的呆孙子，到底该怎么办。
他只是因为宁默打了他，就害怕、不愿意和宁默接触，那宁默这么多年来的陪伴和付出，又成了什么？
林奶奶揉上阿旺的脑袋，“听奶奶的话，默默是对你好的。”
“真的吗？”阿旺还是不相信，他的头，他的耳朵，还有他的屁股到现在还疼着呢。
他忘不了宁默打他时周身围绕着的戾气，凶狠且怖人，光是看着那样的宁默，他就怕得要哭出来。
所以隔天，在奶奶的鼓励下，阿旺好不容易才跨出家门，走上楼梯，来到宁默家门前时，阿旺的小腿肚子都在打颤了。
阿默苦哈哈地敲门，嗓音不稳，“阿、阿默，上、上学了……”
门被猛然打开，宁默那张阴寒的铁青的脸闯入眼帘。
阿旺吓得往后一跳。
宁默的脸更可怕了。
“呆子！”低咒一声，宁默绕开阿旺，大步跑下了楼。
阿旺愣了愣，忙追上去，“阿、阿默，你、你等等我。”
宁默冷哼，“你不是怕我吗？那么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和我在一起了！”
宁默一步步跑远，阿旺被甩在后面，无措地扒着手指头。
寒风中站了不一会，鼻尖就被冻僵了。
他被阿默讨厌了吗？
Chapter 13
和宁默认识之后，这是阿旺第一次自己走路上学。
由于昨晚下了雪的缘故，路面上有一滩滩的冰水，房檐上的积雪也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融化。
南方的小城市向来是没办法留住雪。
阿旺小心翼翼地避开结冰的地方，等走到学校的时候，宁默早就在教室念书了。
纵然是脑袋不清楚，阿旺也能分辨出没了宁默在身边，自己心里升腾出来的寂寞情绪。
于是，当顾显来到学校，发现阿旺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结巴地背诵课文，而是傻乎乎地叼着吸管喝牛奶时，当下就瞪圆了眼睛，跑到阿旺身边蹲下。
“哇，你不是说早读的时候要认真吗？”
阿旺瞥了顾显一眼，瘪着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现、现在是早读时间。”
顾显唇角微抽，“咳，对、对啊，问题是你怎么会在早读的时候喝牛奶。”
阿旺眼中有一层水雾，“现、现在是早读时间……”
和呆子交流真困难。
顾显回到座位，同样是早读，呆子可以喝牛奶，他就必须念书？哪里来的道理嘛。
拿出书本，偷偷瞄了阿旺一眼，见对方还是嘟着嘴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顾显皱了皱眉，脑中灵光一闪，“啊，昨天宁默的那通电话……”
一定是这样没错了。
阿旺走丢，宁默生气，而后对阿旺不理不睬，导致这个呆子看起来更加蠢笨，前因后果都十分合理，顾显得意地扬起下巴，“下课后再去仔细问一问。”
好不容易熬到早读课结束，顾显搬着椅子坐到阿旺身边。
“喂，听说你昨天走丢了？”
这下好了，不等顾显反应过来，阿旺就呜呜抽噎着，“我、我不是故意的……”
顾显吓坏了，连忙遮掩，“喂，你哭什么，这样别人会以为是我欺负的你啊，别哭了！”
阿旺根本不听顾显的安抚，兀自趴在桌面上，傻乎乎地哽咽着解释，“我、我真的不是故意，阿默……阿默别生气……”
呆子哭起来的样子着实凄惨了些。
顾显于心不忍，沉默地拍了阿旺的肩膀几下，对投来好奇目光的同学们使了个眼色。
大家都聚到了教室外。
“原来阿旺昨天走丢了。”
“他居然还能被找回来，谢天谢地。”
“重要的不是这个啊，你没听阿旺哭着说叫宁默不要生气？”
“所以说我们学校的黄金搭档终于吵架了吗？”
同学们笑成一团，只将事情当做笑话看，顾显和阿旺认识的时间最久，他明白阿旺对宁默的赤诚简直天地可鉴，现下知道两人的关系居然有了裂痕，就比别人多了份担忧。
上午的四节课，顾显时时关注阿旺。
阿旺依旧红着眼睛，明显在伤心着，却还是吃力地听课记笔记，那份好学的毅力让顾显自愧不如。
中午放学时分，顾显来到阿旺桌旁。
“你不去找宁默吗？”
阿旺埋头收拾东西，眉头苦恼地皱着，“我……我……”
虽然不习惯没有宁默的陪伴，但是想到昨晚被痛殴了的自己，阿旺就宁可自己走回家。
屁股和耳朵隐隐作痛，阿旺后怕地摸着后脑勺，“我要回家了。”
顾显大吃一惊，跟在阿旺身后离开教室，发现呆子居然真的没有在楼梯口等宁默，而是在人群里缓缓地走向校门口时，终于憋不住，“喂，你真的不等宁默？”
阿旺嘟着嘴，愁眉苦脸的。
顾显试探着问，“你们……昨天吵架了哦？还是阿默他嫌你太蠢，终于抛弃你了？”
阿旺傻乎乎地看向顾显，刚想控诉宁默昨天的暴行，就被校门外小吃摊上传来的香气吸引。
“诶？你喜欢吃炸鸡块啊？”顾显顺着阿旺的目光看去，发现对方口水都快要流出来，眼角微抽，掏出两枚硬币挤到人群里买了块回来。
“喏，给你吃。”
阿旺眼睛一亮，但长久以来的教育让他背过手，拒绝道，“路、路边摊的东西……不卫生。”
“哪里不卫生，大家不是都吃吗？”
“可是……”
“你不吃算了，我正好饿得半死。”顾显毫不客气地张嘴咬了一大口，还故意在阿旺面前摆出享受美味的表情，“恩……很好吃呢。”
阿旺嘴一瘪，直勾勾地瞪着顾显的嘴，咽了口口水，“你、你也不要吃了，这个……这个真的不干净。”
“……”
“……奶奶说……奶奶说，这上面有很多恶心的细菌……”
自己不敢吃，还不要别人吃。
这呆子聪明的地方和正常人也差太多了。
顾显翻了个白眼，将吃了一半的炸鸡块递到阿旺面前，“喏，那你尝一下，看看到底干不干净。”
“诶？可、可以吗？”
“可以——”
“唔……”
阿旺小心翼翼地接过炸鸡块，深深闻了几下，诱人的香气直接袭击大脑皮层。阿旺吞咽着口水，张开嘴，眼看就要咬下去了，身后却陡然响起了声音，“宁默，你还不走吗？”
“……”
“……”
阿旺僵硬地扭头看去，站在两米之外的，面容阴鸷地瞪视着自己的，不是宁默是谁？
屁股条件反射地疼了起来，阿旺慌忙甩掉炸鸡块，讷讷地垂下了头。
“阿、阿默……”嘴馋被抓到，阿旺生怕宁默揍他，急切地，“我、我还没有吃，是、是顾显他逼我的！”
还在惋惜掉落在地上的鸡块的顾显瞬间抬起头，不敢置信地，“喂，林阿旺你……”
你居然陷害我？
有没有搞错啊。
不是说呆子又纯洁又可爱嘛？为什么他认识的这个不是噎得他说不出话来，就是给他招仇恨。
看看宁默那不好惹的样子，搞不好会一脚踹上来。
顾显恨恨甩给阿旺一个眼刀，“宁默，你、你别听他胡说，是他嘴馋自己要……”
可顾显的话还没说完，宁默就冷着脸越过了二人。
“……宁默？”
对方身上有股莫名的寒意。
顾显疑惑地看着宁默消失在人群之中，捣捣阿旺，“哇，你惨了，宁默真的不愿意理你了。”
果然报应不爽，谁让呆子把责任推给他。
顾显得意地笑了出来，转身想要和阿旺告别，却见阿旺可怜巴巴地垂着头。
“啪嗒——”
眼泪接二连三地跌落在地上。
“……喂，不要哭啊你！”
顾显一个头两个大，在来往学生鄙夷的注视下，一边解释“不是我欺负他”，一边拽着阿旺向小路走去。
阿旺这边因为宁默的刻意忽视哭哭啼啼，宁默那里也不见得好过多少。
回家的路上一想到阿旺和顾显站在门口相视而笑吃同一块鸡排的场面，宁默就觉得有熊熊怒火升腾而上，脚下越来越快，最后干脆是一路狂奔跑回了家。
喘着粗气打开家门，宁默恨恨踹了墙面一脚。
“……默默……吃、吃午饭了。”
宁妈妈端着汤碗，迟疑半晌，而后试探地说，“你……还没有和阿旺和好吗？”
“谁要管那个呆子！”
宁默臭着脸，大口扒饭，恨不得此时撕咬着的是阿旺那白皙粉嫩的脖子。
昨晚因为阿旺走丢的事情没睡好觉，也知道自己的举动着实残暴了些，本来想早上和阿旺一起上学的时候对阿旺别扭地说声抱歉，却没想到左等右等，都过了平常出门时间了，阿旺还没有来。
按耐不住地跑出家门，在拐角的楼梯上看到阿旺苦着脸被林奶奶推出来，当然，他也听到了阿旺的百般不愿，和对他的恐惧。
有那么害怕吗？
不过是被打被骂了而已。
他可是忍受着阿旺的蠢笨过了十年呢，谁比较倒霉啊！
心情更加抑郁，宁默一身煞气，走回家等阿旺来敲门。
呆子不会掩饰，不管是表情还是眼神，都让他一下子读出从心底透露出来的害怕。
不甘和怒气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气愤之下，他幼稚地扭头跑开，像是心智还未成熟的幼童，嘴上说着讨厌，心里却偷偷地期待对方会讨好地拉住他的手。
人啊，有许多本质的东西，是不会随着时间流逝的。
比如阿旺的傻。
比如他的口不对心。
吃到肚子里的饭菜因为心情败坏而难以消化。
宁默呆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捶打着坐垫，嘴里念念有词。
无非是在骂阿旺。
宁妈妈苦笑了一下，走到儿子身边，“默默，从小到大，一直都是阿旺让着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