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啊！”他大吼道。
唐羽一动没动，他真的被震住了，茫然无措。
乔烨，你究竟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下不了手的。”灰眼睛的男人冷笑起来。
乔烨也笑了起来，看着男人的眼睛燃烧着疯狂。他在指间用力，骨骼轻微地咔哒作响。
唐羽瞪大了眼睛，乔烨真的……
“你走吧。”男人皱起眉毛，忽然朝着唐羽冷冷道。
唐羽没有动，他不能置信地看着乔烨。
“走！不要逼Datura杀了自己。”男人不耐烦地催促道，他推了唐羽一把。
唐羽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乔烨你……”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手指仍停在颈间，浑身血污的乔烨朝唐羽绽放了笑靥，欲燃的夕阳中眉眼瞬间生动，眼神深邃，恍如夜空，含着不明的深意，眼角那一颗泪痣灼灼熠熠。
他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但是那个口型很清晰：你走！
望着那对坚决的眼眸，唐羽忽然领悟了什么，他深吸一口气，欲燃的眼眸回报以同样深邃的目光，然后转身离开。
头也不回，唐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草丛深处。
太阳终于落到地平线之下，黑暗笼罩着荒野，只有贴近天际的一痕还留着似血的绯红。
“这个男人对你这么重要吗？”男人问乔烨。
乔烨只是微笑，他已经不能说话。
唐羽，我赌你会回来。
你对我重不重要不要紧，关键是我对你有多重要。
你必须回来，因为你得帮我把我仇恨的一切化为灰烬。
眼前一黑，乔烨被男人击昏。把乔烨甩在肩头，男人像是扛了一袋战利品，脚步轻松。
第47章
淡黄色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沿着透明的输液管流入陈镜生的血脉。感觉到有人进来，他睁开眼睛，看见灰色眼睛的男人正站在自己床前。
“明天回暗夜。”男人说：“作为Datura病毒的感染者你也必须走。”
陈镜生没有动，他只是重新闭起眼睛。
“唐羽走了，是Datura用命威胁我们，你知道这朵Datura对暗夜的重要，所以我放走了唐羽。”
陈镜生仍没有动，只是在眉间抽搐着。
“你最好乖乖接受治疗，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没有丙球和抗生素，随时就会死掉。”
男人说完，看见陈镜生一直没有反应，于是离开，却在关门的瞬间听到陈镜生的低语：“要是死掉就好了。”
灰色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讥讽般的笑意。
被绑住双手，坐在墙角，乔烨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矢野泽人。
“怎么样？这个滋味好受不？”矢野泽人残忍地笑着踢了踢乔烨骨折的腿。
颈间一道青紫，乔烨回报以冰冷的笑容。
矢野泽人伸手触摸乔烨苍白的脸颊，眯起了眼睛，他喃喃着：“像……真像……你满脸血污的样子真有乔雁白的感觉，要不是亲眼看到乔雁白的死，我说不定会把你错认成他。”
他的手指在乔烨的眉眼上游走，乔烨厌恶地侧过脸。
“当看到你背上没有纹身的时候，我还以为Shaw没有开化你呢。但是怎么可能？你这么有乔雁白的味道。他必定迫不及待想要开化你。他看你的眼神是不是很特殊？是不是在你还很小的时候就用饿狼一样的眼神看着你？”矢野泽人的眼中掠起讥讽的笑意。
“绝对是这样的，Shaw个混蛋！他很小的时候就用饿狼般的眼神看着雁白。竟然背叛了我，混蛋！多年以后还培养了你这个小雁白来刺激我，我知道，Shaw是想嘲笑我拿他没有办法。”
矢野泽人蹲下身体，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但是你比雁白差远了，雁白是多么出色的猎人，Shaw甘愿把你当成他是因为他根本得不到他，即使得到他的身也得不到他的心。得寸进尺的家伙，他就这么喜欢嘲笑我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如果我占有了乔雁白，如果雁白爱上了我，Shaw是不是就会另眼看我，他会不会要来杀了我，就像他会去杀Dragon一样。哈哈……Shaw这个异想天开的家伙……雁白疯了……他喜欢他……他就是个王八蛋……”矢野泽人开始语无伦次。
看着面前疯狂的老人，乔烨冷笑道：“矢野……你真可怜……乔雁白和Shaw……两个你是不是都爱过？”他的声音嘶哑得难以辨认，但矢野泽人还是一僵。
“矢野……你的中文是谁教的……是乔雁白还是Shaw……还是你为了和他们中的谁说话而自己去学的……”
眼中迸射凶光，矢野泽人暴跳起来。
“你这个恶魔——”他咆哮着，正要取乔烨性命，忽然停手。
他残忍地笑起来：“我不杀你，我要留着让镜来杀你。比起亲手杀死你我更想看到你死在镜手下的样子。”苍老的脸上满是嗜血之色：“我现在一冲动镜就没有机会了，做父亲的不能跟儿子抢对不对？”
看到乔烨眼中弥漫开的伤痛，矢野泽人满意地笑着，如鬼魅般消失在黑暗深处。
处理好手臂上的枪伤，唐羽仍不住对着自己的手下发火。老大失踪了这帮家伙居然一点警觉性都没有，优哉游哉，饭桶模样。
“唐哥，您这些天究竟去哪儿啦，兄弟们一直找……”有个不识趣的家伙竟然还敢来问。
“混蛋！我白养着你们的，我——”唐羽刚想说自己被绑架了可是转念一想不能，他是唐羽，竟然被人给神不知鬼不觉地绑走，虽然对方是个厉害角色，但是还是太丢人了，绝对不能说，不能说。
“唐哥，你手上的枪伤是怎么回事啊，竟然有人敢……”又是一个不识趣的家伙。
“下去！统统给我下去！”唐羽不耐烦道，挥手想把他们赶走，忽然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这几天给我好好调整，马上有一场硬仗！”
一群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唐羽，他们觉得自己的老大几天不见像是变了个人。自从林舒尘林哥死了以后，唐老大就一蹶不振，大家以为他完蛋了，这次一连不见了几天，大家以为他又去哪里消沉了，谁知道回来竟洗心革面。为情黯然神伤的唐羽不见了，锐气逼人的唐羽又杀了回来，甚至气势更甚之前。变化如此之突然，大家都有点难以接受。
唐老大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不对劲的苗头的？？嗯，好像是从那个叫乔烨的MB在医院里玩失踪的时候……话说那个乔烨啊长得跟林哥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心思机灵点的人想着。
“怎么，还不下去，一群没用的——”唐羽大喝道。
手下人打了个哆嗦，慌忙退下。
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啊，等等，老大说过几天有场硬仗，是什么啊？在R市还有谁敢跟唐羽来硬的啊？段毓风？虽然最近青焰的气势又起来了，但是想跟唐羽掰还嫩了点吧……那会是谁呢？众人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br>前些日子，有些怪物一样的人曾经在帮所和唐氏集团周围转悠，老大的失踪该不会跟他们有关吧？
唐羽喝退众人，坐在偌大的房间里独自沉思。他烦躁，姿势换了一个又一个，怎么都不舒服。
乔烨紧紧卡着自己咽喉的样子不停在脑海里回旋。
“你跑！跑啊！”因为紧掐喉咙而变得嘶哑的声音。
那对深邃的乌眸，若不是生死之交不能给的眼神。
生死之交？！乔烨，我们算吗？唐羽冷笑。
为什么要这样做，乔烨，为什么要用你的命救我。你这样做给我感觉，就好像你爱极了我似的。可是我唐羽又不是傻瓜，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对我只是肉体的迷恋。我只是长得像你喜欢的男人。
乔烨，你和陈镜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到底算是什么？我真的不懂你。
可是你却一眼看穿我，像魔鬼一样敏锐，没错，我正像你说的那样，虚伪冷酷。在黑社会的环境里成长，我不虚伪冷酷我还真不保证自己能这么活着。我敢打赌，你也摸准了我另一种心思，极强的自尊心和过剩的好奇心。所以你才救我，因为你拿准了我会回去救你。
你拼死救我，那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样子，故意吊起我的胃口，却只是想要利用我来完成你的目的。但是你的目的是什么呢？照道理我应该对你想要利用我的心思感到愤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很好奇，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无法猜透你的心思，而且，和你在一起久了，我连我自己的心思也变得难以理解。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内心，我一生追逐过无数新奇的东西，可最新奇的是你，你总是让我惊讶。
正如你说的那样，我们是天生一对。我也赞同，因为除了我，没有人适合你，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唐羽有这颗足够坚强的心来承受你这个诡异的灵魂。
别人的心都太脆弱了，你会把他们都雷死的。
唐羽看了看窗外即将亮起的天空，微微眯起眼睛，瞳孔深处，黑色的火焰在跳跃。
乔烨，你想玩次大的是吧，那好，我就陪你玩到底。一直以来，我算是个很理智的人，但是太理智了就有懦弱的嫌疑。
人活一辈子，不能随性疯狂一把，还真是可惜。
我唐羽也是个敢做的人，没有什么是玩不起的。
第48章
唐羽果断拿起了桌上的手机。
第一个电话是打给舒紫阳的。
“阳哥，你手下是不是有个叫陈镜生的人？”
“这个人绑架了你的儿子。”
“关于你这个儿子的来历问段毓风更清楚，你不要怀疑了，是你儿子，我有他的DNA鉴定书。”
“我不告诉你还不是因为你老早就摆出一副对儿子不感兴趣的样子嘛。”
“我要军火。”
“不够不够。”
“陈镜生后面有靠山，你真不了解你的手下，算了，他现在已经不算是你的手下了。”
“嗯，尽快交货。”
“别跟我算钱，救的是你儿子。”
“反正先救他出来最要紧。”
“是！阳哥，我们什么交情，你不会小气一个儿子吧。”
唐羽挂掉舒紫阳的电话，紧接着拨了第二个，是给段毓风的。
“段毓风，有笔大买卖做不做？”
“做成了我把我在R市的势力让给你。”
“救人。”
“怀孕是你老婆的事情，你一个男人难不成还坐月子？”
“林舒尘的弟弟乔烨，相信不用给你照片了。”
“你和舒紫阳的恩怨管我屁事，我跟你只是做买卖。你做还是不做？”
“对，我在R市的势力，你要奋斗不知道要斗到什么年月。”
“我说的是实话。”
“好，我唐羽从不食言。”
然后唐羽又打给唐彦秋，这是第三个。
“彦秋，我跟段毓风谈了一笔生意。”
“怎么我就不能跟他谈生意？”
“你小时候那么强悍长大了反而这样弱气。”
“嗯，要救个人。”
“相当危险。”
“你肯定要去帮他，不然段毓风有个三长两短别怪哥哥我没通知你。”
“什么话，是为了救你嫂子。”
“嫂……嗯，随便你怎么说。”
“反正我告诉你了，你看看老爷子这边有没有可以带的人，能带的都带上。”
“不是还有你妈嘛。”
“我妈我当然会自己告诉她。”
第四个，唐羽拨了很久，终于打通他老妈九条樱的电话。
“妈，我是羽啊。”
“我这几年都在中国，在爸爸身边。”
“怎么会忘记妈呢，这不一直很忙嘛。”
“我知道我知道，我以后会经常去看您的。”
“妈，您媳妇被人绑架了。”
“妈，对方很强的，是国际性的组织。”
“那是，您媳妇能差么。”
“对！决不能轻饶他们。”
“妈，您养的那些武士和忍者要不要出来练练？”
“妈，这不儿子也是没办法。”
“嗯，妈，您要不来趟中国吧，爸爸他想您了。”
“二姨怎么比得过您。”
“妈，您来起来，可千万别带别的男人了，您知道爸的脾气的。”
“好好，妈永远年轻漂亮，所有男人都无法抵挡您的魅力。那些武士和忍者……”
“妈，救的人是您媳妇。”
“妈您要是不帮，儿子下半辈子跟谁过？”
“妈，儿子没有您的魅力，弄到一个就不错了。”
“儿子就要这个，对其他的都不感兴趣。”
“儿子不知道像谁。”
“求您了啦……妈……”唐羽说话的时候一脸淡定的神色，看这张脸是绝对猜不到他在说这样的话的。
“好好，妈，人救回来就带给您看。”
“长得很漂亮。”
“没有妈漂亮。”
“儿子是认真的。”
“所以妈您一定要把您的人派来。”
挂掉九条樱的电话，唐羽笑了。
好，是时候大玩一场。
机舱里，乔烨看着窗外洁白的云海，金色的阳光在机翼上闪烁。他抬起绑着的双手，手指在密封的窗玻璃上划过。云海忽然拨开，陌生的陆地出现在视野中。
白色的森林，一望无际的雪原，碧蓝的湖泊如同硕大温柔的眼，仰望着蓝天。
西伯利亚，一片冻土。
冰冷刺骨的风雪中，一队人在雪地里艰难行走。乔烨衣衫单薄，嘴唇冻得发紫，背着他的人脚步深深嵌入雪地。
渐渐，看不出绿色的苍茫树林向两侧分开，一幢陈旧却不失宏伟的大楼矗立在高原之上。仿佛宫殿一样壮丽，却散发着死寂的气息。因为太陈旧，应该埋入泥土的味道。
这就是暗夜在西伯利亚的总部？乔烨扬起头，灿烂地笑着，睫毛上沾着霜花，冻得又红又紫的脸颊竟然艳丽异常。因为巨大斗篷的遮挡，谁都没有看到那对乌黑妩媚的眼睛闪烁着怎样疯狂的光芒。
狭长的甬道，昏暗的大厅，然而里面却是相当现代化的设施。中央空调的作用下，窗外凌冽的风雪仿佛只是梦境。乔烨被丢在地上，他抬头看着勉强坐在椅子上的老人。
歪斜着的干瘦身体，枯树一样的皮肤布满黄褐色斑点。老人浑身散发着接近腐烂的气息，用浑浊的灰色眼睛从上面意味深长地望着乔烨，那眼神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哀伤。
老人说话了，但是乔烨停不懂，只是觉得老人的声音像是发自坟墓一样毫无生机，却莫名地透着温柔。
“欢迎回家，Datura.”一旁的翻译面无表情地说道。乔烨看着被岁月剥蚀得面目全非的老人，忽然笑起来。
“家？”他讥讽似的说道。“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跟这里一点关系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