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欢望天无语,“可别再这样折磨它了,让它安生上路吧。”走上前去,把老母鸡从麻袋里解救出来。
张永欢觉得,作为一只将要死亡还要被主人如此虐待的老母鸡很不容易。
他接过陈小旭递来的菜刀,捏脖子拔毛,手起刀落,鸡血汩汩流淌,老母鸡成功身亡。
陈小旭张目结舌,双眼放光,崇拜的看向张永欢,“欢老板……你……手艺真好。”
张永欢淡然微笑:“过奖,过奖。”想当年他曾经在没有现代化机器的协助下一小时帮着老爸宰杀了五十八只老母鸡,外加二十五条活鱼,还有一条……从他农村的姥姥家抓回来的小肉蛇,那时他的动作那叫一个稳准狠,那叫一个酣畅淋漓,那叫一个手起刀落间,鸡鱼蛇魂断奈何,谈笑间,鸡肉鱼肉蛇肉入口填饱肚子。
忆往昔屠宰岁月稠啊!张永欢不由得兀自感慨。
03.鲜香油泼面
回屋研究了一番古代的建筑和房内的摆设后,张永欢揉着隐隐还在发疼的脊梁骨,走到里屋躺在雕刻着花草树木的檀木床上闭眼冥思。
等他迷迷糊糊从冥思中醒转时,已是月上柳梢,银白色的月光从窗口倾泻满地。
他眨了眨眼,竖起耳朵听了听从外面的小食肆中传来的熙攘声响,决定起床,先在屋里的小桌案边摸到了打火石,打火点灯,接着又洗了把脸,出门。
小小的院落在月光的渲染下,平和而又宁静,大槐树下一抹挺拔的身影进入了张永欢的视线,他从脑海中那纷乱的思绪中依稀记得,这人就是跟他合伙开起小食肆的秦扬秦大老板。
他长身而立,长剑在手,剑刃寒光闪闪,黑衣黑发如墨,浑身上下散发出一剑光寒十九洲的强悍气场。
那是一幅怎么样霸气侧漏的画面,张永欢在脑海中琢磨着形容词。
蓦然回眸,秦扬那张在脑海中出现过的温润柔和的脸庞映入张永欢的眼睛,他那令人为之温暖的眼睛,那低调的气势,那温柔注视着张永欢的眼神……让张永欢颤抖着赤零零的打起了哆嗦。
这是怎么一位剑客,这又是怎么一位能够把犀利的气势都能够收放自如的一个人?张永欢心也跟着身体打起了哆嗦。
在长得虽没有帅到惨绝人寰但也算是刚毅俊朗派帅哥秦扬的温柔注视下,两人就这样看着过去了五分钟,下一刻秦扬手腕翻转,腾地而起,剑气如虹,宛如蛟龙出海,身形矫捷凌厉,剑花四溅,看得张永欢眼花缭乱。
啪啪啪,掌声响起。
张永欢眼中闪动着耀眼的鲜红色光芒,崇拜又仰慕道:“秦大哥好身手。”
利剑入鞘,秦扬在口中潇洒的旋转,落地谦虚:“欢弟过奖,过奖。”
张永欢:“……”好吧,他承认秦扬的这个称呼让他凌乱了。
秦扬温和笑笑:“今晚上客人不多,待会儿咱们就打烊开饭。”
张永欢点头,“甚好,甚好。”
秦扬又道:“这阵子咱们可被街西口庆喜食肆抢走了不少生意。”
张永欢:“呵呵呵呵……”明个想办法再抢回来。
“这月的收入很差强人意。”秦扬皱眉,情绪低迷:“可能连大胖和小旭的月钱都得咱们倒贴。”
张永欢:“哦呵呵呵……”他记得现在的张永欢貌似还存了八十多两私房钱。
“伙房的油盐酱醋也不多了,该再购买些。”秦扬惆怅的又道:“现在是八月,螃蟹也是正肥的时候,如今店里生意不好,今年咱们怕是……不能再像去年那样过一把螃蟹瘾了。”
张永欢愣住:“……”金秋时节,正是菊黄蟹肥时啊,此时不吃螃蟹解馋,更待何时?
于是,他开口道:“我会想办法提升一下店里的客流量。”
秦扬:“……客流量?”
张永欢纠正:“多揽点儿回头客。”
秦扬:“哦……那今年的螃蟹……?”
张永欢坚定道:“必须购买,开着饭馆再不能吃个痛快,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秦扬弯起嘴角:“欢弟言之有理。”
张永欢颤抖着干笑走上前去:“秦大哥请——”
秦扬谦让:“欢弟请——”
不到四十平米的小食肆,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十几张小桌子,进门就是一个小展柜,上面陈列着几坛子平常的小酒,账房老孙头正抽着旱烟坐在收钱的柜台后,笑脸迎接欢送着每一位食客。
此时,店内极其冷清,食肆里只有两个住在街口经常来光顾的王秀才和织布的李大娘吃饭,陈小旭收拾完碗筷,就站在柜台前和老孙头侃大山。
张永欢瞥了下店里的情况,转身去伙房。
袁大胖正站在灶台前,掂勺烧菜,准备着他们的吃食。
秦扬进伙房后,就走到灶台后,往灶洞里添柴加火,分担袁大胖的责任。
张永欢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遍伙房的构造和一系列的食材后,走到袁大胖身边看着他烧的菜提出了疑问,“做的什么菜?”
“溜肥肠。”
张永欢瞪眼,望着锅里黑溜溜的东西说:“你确定?”
“啊,辣子醋溜肥肠。”
张永欢嗅着从锅里散发出的浓郁醋味,说:“我还以为你在炒醋溜豆芽。”
辣子醋溜肥肠?这是个很新颖的菜式,只是卖相很令人难以入口。
秦扬卷起袖子,又往灶洞里添了些木柴道:“今晚还吃噪子面?”询问的看向张永欢。
张永欢转头看了看案板上放置的一堆晾晒的半干的面条,“这也是昨个儿剩下的?”
“嗯。”
袁大胖应着:“再整个烧白菜,就能开饭了。”
张永欢惆怅的皱起了眉头,将案板上的面条收拾了,说:“噪子面你们吃,我今晚想吃点别的。”
“嗯?”秦扬看他,盯着堆放食材的位置说:“菜不多了,想做什么还是明天再说吧。”
张永欢指了指泡在水里的黄豆芽和小白菜说:“做油泼面,用不上多少东西。”
秦扬摇头笑笑:“油罐里的猪油也不多了。”
“傍晚王屠户送来些生猪油,待会儿我炼点够用就成。”
秦扬沉默着思忖了下道:“我这就帮你剥葱,欢弟也赏哥一碗油泼面吃吧。”
“加上我。”把辣子醋溜黑肥肠装盘,袁大胖也插嘴道:“欢老板手艺比我好,我也想蹭一碗来吃。”
我勒个擦的!张永欢从灶台胖挤走袁大胖,舀水刷锅指挥道:“先温点水和面,醒面的当儿炼油,炼点葱花油。”
秦扬:“何谓葱花油?”
袁大胖同样迷茫:“……”
张永欢神秘一耸肩:“剥葱,剥了之后用干净的湿帕子一颗颗擦干净,别让葱沾上水,待会儿你们自会知晓。”
这里的食物材料包括锅灶配置完全不如现代,利用眼前的这些食材,也做不出跟现代相媲美的油泼面,所以张永欢决定用自己琢磨出的方法来做油泼面。
袁大胖想了一会,晕晕乎乎的眨了眨眼,去烧锅。
其实他心里很郁闷,在这样一位懂的吃又懂的做的老板打工,他这个所谓的厨子很没存在感啊,存在感。
秦扬倒是习以为常,当初两人也正是因为同样极爱品尝烧制美食的秉性才成为朋友,又合伙开了食肆的,也就对张永欢各种突发奇想别出心裁的做菜方式,已经见怪不怪。
三人各司其职,剥葱的剥葱,烧火的烧火,和面的和面。
待张永欢撸起袖子把面和的光滑细腻了,他把面往案板上一团,用干净的木盆罩住,刷锅炼油。
秦扬也把葱剥好擦干净,在令一个案板上展示着相当娴熟犀利的刀功。
刷刷刷刷不过几下,码号的白嫩葱段已经被他切成了均匀的碎碎葱花。
站在锅台前炼油的张永欢翘起大拇指称赞:“好刀法。”莫非他把剑术融合在了切菜的刀功里?
秦扬继续谦虚:“欢弟,过奖,过奖……”
锅里的猪油因为高温啪的一下爆出了油花儿,惊得张永欢连连后退。
“炼的太匆忙,忘记事先把生猪油洗了晾一下了。”
袁大胖坐在矮凳上不断的往灶洞里加柴,不消片刻炼猪油的香味从锅里飘散开来。
等到白花花的猪油差不多都缩成小块,炼成了清澈透亮的热油,张永欢炒着竹制的漏勺把炼成肉渣的猪油捞出来,又把滚热的猪油往油罐子里装了一些,在锅里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热油的时候,他提醒袁大胖退火,让锅里的油温度下降一些,接着把切好的葱花一股脑的倒进了锅中。
葱花入锅后,顷刻间带着新鲜猪油的香味混合着淡淡的葱香盈满整间伙房,秦扬洗了手,嗅着空气中特殊的香味说:“果真沁香扑鼻。”
张永欢掂勺把葱花在锅里翻滚了两下,待白白的葱花在高温的猪油中炸成金黄色,起锅装碗,又用一个大一些的碗把装满葱花油的碗罩住。
转身对秦扬道:“刷锅,把豆芽和小白菜过水焯熟,我擀面。”
端着晾了一会儿已经不烫手的油罐子放在案板边,把罩着面团的盆子拿开,用勺子舀了一勺温温的猪油均匀的涂抹在案板上,拿着面团再次揉面,擀面。
等张永欢做好面条,秦扬已经把食材都焯好,只待张永欢把葱花油和焯熟的菜混合在一块,进行调味即可。
秦扬刷了锅,又往锅里加了清水,袁大胖大火开烧。
因为潜意识里对辣椒有了些许抵触,故而张永欢放弃了用磨好的辣椒面调味,他决定今晚做一次鲜香口味的油泼面。
把葱花油和焯熟的豆芽小白菜在大碗中混合在一起后,撒入花椒、盐、醋、少许酱油,又把灶台上大锅后面的小锅给刷了,道:“大胖往后锅烧烧,油得再回回锅。”
“得嘞。”
袁大胖拿着长长的烧火棍往后锅捅了捅,大锅的水已经烧开,秦扬配合着张永欢往锅里下面,张永欢再后锅热油。
因为这个时代没有橄榄油花生油和所谓的植物油一类的东西,一般吃油泼面都是猪油来做,所以一定要趁热来吃。
张永欢把混合在一起的食物加热到十成热,直到油里窜起滚烫的火焰,秦扬眼疾手快的把滤好的面条碗送到他手中,“起锅吧。”
“成了。”张永欢一勺混合着热油的食物夹杂着火焰浇在面条上,刺溜一声,一碗令人食欲大开,热腾腾的油泼面便做好了。
袁大胖匆匆的招呼了陈小旭过来伙房端菜摆放,嘴里口水四溢,迫不及待的端起做好的油泼面蹲在门口撒开腮帮子开吃。
04.高渐离也穿越了
一碗碗的油泼面出锅,连守着柜台的老孙头都禁不住香味儿的勾引,把烟杆子别在腋下,匆匆而来。
蹲在门口的袁大胖这时已经三下五去二甩开腮帮子吃了一碗,秦扬接过他递过来的空碗,往门口看了一眼说:“外面小灶上,小旭还炖着老母鸡呢,你这光吃油泼面,不吃肉了?”
张永欢皱了皱鼻子,纳闷道:“我没看到外面小灶有炖东西啊?”
这时小旭把白帕子往肩上一搭,颠颠跑出去嘴里咕哝着:“幸亏秦老板提醒,要不然我都忘了这茬了。”
秦扬往碗里捞着面条,对张永欢扬了扬下巴说:“在瓦罐里炖着呢,我用小火煨着,灶洞口用大青砖堵起来了,瓦罐也封死了,所以你才没有发觉。”
张永欢明白的点点头,说:“我还以为自己的嗅觉出现了问题呢!”
秦扬摇头浅笑,温和道:“你嗅觉比常人要灵敏百倍,若真是出了问题……呵呵……那可真是损失。”
张永欢疑惑的看他:“什么损失?”
秦扬把装满面的碗递到他手中:“我们的损失,嗅觉出现问题,必定会影响欢弟烹调美食,所以……”
张永欢皮笑肉不笑的打断他:“你可真是见食忘友的家伙。”
秦扬动了动眉峰,不置可否。
小旭打开堵住灶洞的青砖,看了看里面的暗火,借助厨房的烛光,用帕子围住瓦罐的边沿,端着就往店内走去。
“秦老板,帮我端一碗面呀,我把桌子收拾了,酒摆上。”
“嗯。”
张永欢也为自己盛了碗油泼面,看着滚烫的热油尽情的在碗里翻滚着,道:“要喝酒?”
“这不是有几个菜么?只是小酌而已。”秦扬转身又对在门口各蹲一边的老孙头和袁大胖道:“把菜端出去,咱们出去吃。”
“得嘞。”袁大胖一抹嘴,一手端着面,一手端上被小竹筐罩着的醋溜肥肠,对老孙头道:“橱柜里还有点凉拌的莲藕,也一并端出去啊,老孙头。”
老孙头点头,去端凉菜。
张永欢和秦扬一人端着碗油泼面往外走,坐到外面的饭桌上后,他闻着从瓦罐里溢出的浓郁肉香,问道:“里面可是放了药材?”
“党参枸杞还有点山楂。”秦扬尝了一口油泼面赞道:“鲜香可口,真乃美味。”
张永欢意外的看了秦扬一下,道:“秦大哥的炖鸡手艺愈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啊!”
秦扬谦卑道:“这都是欢弟平日里教导有方,我不过班门弄斧了。”
张永欢吃面的嘴唇猛地一个激灵,没头没尾的又道:“猪油油泼面纵然很好吃,但是你们可小心吃多了会三高的,特别是老孙头和大胖更需要注意。”
老孙头放下凉菜:“……三高?”
袁大胖迷茫:“什么是三高?”
“胆固醇高,血压高,血脂高。”张永欢吃着面,口齿不清的解释。
老孙头:“……”胆固醇和血压到底是什么?
袁大胖:“……”莫名其妙的词汇。
秦扬诧异:“欢弟说的可是……”他想了想,笑道:“跟中医有关的东西?”
张永欢心里咯噔一声,暗骂自己多嘴的毛病太误事,怔愣了下,脸不红气不喘镇定道:“就是吃多了猪油对身体不好,凡是有好有坏,油腻的东西虽很解馋,可吃多了难免会腻,对肠胃也不是很好,咱们以后就偶尔吃一下,平时多吃点瓜果蔬菜才为真正的养生之道。”
秦扬愕然,“……”养生之道吗?难不成欢弟从我藏匿在书柜上的道学书籍上窥到了什么?
老孙头接口道:“欢老板,你瞧老叟的身子骨再不吃点肉食补补,这一刮大风可就要给老朽吹跑了哟!”
袁大胖边盛鸡汤边道:“别看我长的胖,这身上都是虚肉,多吃点明个好有力气干活劈柴。”
陈小旭道:“孙叔和袁大哥说的有理。”
张永欢:“……”我擦!好心给你们讲解养生之道,没想到画虎不成反类犬,却把自己弄成了众矢之的。
他很郁愤的翻了个白眼,不快的闷头吃喝。
秦扬见他情绪不佳,出来打着圆场道:“欢弟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咱们只是普通百姓,往日里的吃食也很稀松平淡,肉食也不是天天都吃,所以偶尔放肆的吃一顿,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