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那面上古神镜也就真的脱手飞出,悬在白雨幽的头顶,光芒大作,区别一切是与非、白与黑。如同虚空的影像一般,白雨幽的身体向一边倾斜,身体的另一边却也分出一只虚无的模糊身影,他就是化成灰白雨幽也认得他——心生。虽然两人之间的粘连的很厉害,但仍旧抵不过神镜神奇而强悍的力量。
不消片刻,心生从白雨幽的身上退了出来。
果真,这不是虚像,是真真切切的白雨幽。伏云霏的心情难以言喻地沉重起来,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而他却一无所知,他过得怎么样?又是怎样以堂堂男儿之身怀上了他的骨肉。
自然而然的,伏云霏的眼前浮现出奈何城水神祭坛的大雨中,白雨幽近似绝望的问他:“是因为孩子吗?……因为孩子,你选择了他,而背弃我?”
你当真是为了我什么都肯做,什么都肯牺牲,即使那样更本于事无补……
傻小雨,长大了也没有长进还这么好欺负这么笨……
如果可以,真想抱抱他。
白雨幽已经不再受那极痛的折磨了,他看向伏云霏的方向,正好迎上了他略带责备又有些决绝的目光,让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不禁喃喃唤道:“哥,哥……”
突然,元始乾坤镜开始抖动,空气中充满了不安的气息。
心生也开始反击了,空间在两股力量的对抗下扭曲,随时有爆发的危险。
必须要在元始乾坤镜还可以困住心生的行动时,给以他致命的一击,伏云霏明白情形千钧一发,没有留给他多余的时间伤感忏悔。
伏云霏身上的威严金光再一次迸发,比任何一次都来得强烈。他很清楚,他没有达到心生一样的境界可以与天地同生,不死不灭,之前冲破心生的幻境,再召唤上古神器,使依然沦为废铁的元始乾坤镜恢复神威,已经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力和生命力,他就像一棵原本生机盎然的大树被抽光了营养和水分,并且没有复原的机会。
此刻又要发动更强的弑神杀阵,自己的寿命还能剩下多少,就真的很难说了。
可是,他没得选择,作为伏羲后人,这是伏云霏必须肩负的责任。
顿了顿,伏云霏把视线从白雨幽身上移开。他开始聚精会神,所有的念力都集中在意识海中的一个光点,以极其精湛的控制力将庞大的法力浓缩在那虽极小却明亮如日般的一点之中。
这个弑神杀阵完全是出自伏云霏的臆想,他翻遍古书典籍,查找心生的弱点特性,当他发现心生是根本无法完全消灭的时候,只能从另一个角度入手,那就是再度将他封印起来。
于是,这个弑神杀阵便衍生出来,之前伏云霏一直费尽周折收集的人间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就是这个弑神杀阵真正起作用的主要元素。
可是,那可遇而不可求的人生八苦伏云霏并没有收集齐全,眼下也是孤注一掷,赌上了全部,希望自己设计的弑神杀阵能够比想象中的威力更加强大,足以镇压住心生。
随身空间中飞出几个光团,分别是不同的纯粹颜色,明艳异常,悬浮在伏云霏的头顶,旋转不停。而伏云霏的额头上浮现出一个标志了伏羲的上古图腾,那图腾是血色的,而也真的渗透出血液来,不断地溢出伏云霏的体外,在伏云霏的指引下,分布在暂时被元始乾坤镜桎梏住行动的心生的周围,布施复杂繁琐的阵位。
巨大的危险摆在眼前,心生明白再不采取什么措施,就真的可能重新被封印起来。
青灰色的天际才泛起黎明的曙光,短短时间内便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心生冷硬而狡黠的笑声也传来了过来。
伏云霏无暇分神,一旁呆愣住的白雨幽却紧张了起来,不禁发出惊呼。
原来,心生如法炮制,使用瞬时移人的异能,将还在黑甜乡的女虹召来,并毫不客气地一把钳住了女虹的喉咙,青白的手指深深陷进女虹纤细的颈子,仿佛下一秒那美丽的细颈就会被掐断。
“幸亏你风流,让我有第二次威胁你的机会。”心生阴测测的声音从四周铺天盖地地传来,他的从容镇定已经被成功打破,伏云霏的弑神杀阵让他不得不忌惮起来。
“额,咳……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女虹惊醒,不明情况然后开始挣扎,一手死死护着自己硕大的肚子,一手慌乱地拍打在心生的身上,却只感到冷硬,恍如万年玄铁般的触感。随即他看到了不远处的伏云霏,于是带着点疑惑地唤了声:“伏大哥,伏大哥……是你吗?”
回应他的,是伏云霏口中狂涌而出的鲜血。
白雨幽见情况不妙,便立即提醒道:“不要惊动他,他正在布阵……”
“为、为什么你也在这里?”女虹皱紧了眉头,慌乱的目光在伏云霏,白雨幽和心生三个人的身上乱跳。
他停止了挣扎,也没有力气再挣扎,因为也确实是心生的钳制让他难以承受,大脑因为缺氧而头痛欲裂,四肢麻木不堪根本使不上力气。
顿了一下,伏云霏才深深的吸了口气:“弑神!!”
轰!!
心生头顶的元始乾坤镜之上,一团圆形的光芒柔和的散开,那看似柔和的光芒,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顿时将周围的空间完全的凝固住了!!
镜身之上,瞬间就迸发出了几种完全不同的力量属性!金色的,紫色的,银色的,黑色的……几种颜色交错在一起,那一团白色的光圈一道一道的缓缓缭绕而出,就仿佛无数彩虹一样……
在这一个瞬间,似乎连女虹和白雨幽的动作速度也慢了下来……
伏云霏双手交叉合十在胸前,神情虔诚庄重,却清晰的感觉到了一股无法支撑的压力!
人生有八苦。
生苦——人之生也,都是随业受报,依前生之业,与人道相应者,则投生为人,最初流爱为种,揽父母精血,纳识业为胎。处在母腹的生脏之下,熟脏之上,上压秽食,下熏臭气。
老苦——岁月无情,不知不觉地,能把人们催促到‘万事输人己退藏’的地方去,创伤得我们真是无处不伤神,混身病态,诸根朽败,则力弱形枯,神衰智钝,眼花耳聋,腰酸骨痛,口吃齿缺,鹤发鸡皮,一切行动都不如意。
病苦——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世间那有无病之人?偶一四大不调,则诸根痛患,饮食俱废,坐卧不安。
死苦——人生如梦,幻质匪坚,从来未有不死之人。当世缘既尽,四大分离之际,抽筋折骨痛苦难言,古人形容为活牛剥皮,思之悚然。至于横祸惨死,骨破肠穿,身首分离,更不忍谈。并且临终时,家亲绕榻,恩爱诀别,同时一切业境顿现,真是千愁快悒,万怖慞惶,霎时一命呜呼!寂然孤逝,冥途渺渺,幽怨重重。
爱别离苦——好景不常,欲合偏离,虽云人生聚散无常,可是恩爱割别,亦是人生一大苦事,一家眷属的团圆,父母妻子的恩爱,因缘所使,或生离、或死别,乃至一旦家散人亡,这么人生,是苦非苦不消说也。
怨憎会苦——此有二种说法:一、是冤家会遇,如眼中钉,发生憎恨。一是宿世冤缘结为六亲眷属,一处同居,互为恼气,仇怨之人,欲离偏合,狭路相逢,无可逃避。
求不得苦——世间那有十足无求之人?名利福寿,凡所欲事,求之不得,则生愁苦或愤怨。如富贵无子,贫穷多累,读书落第,营商蚀本,诸如此类,欲求偏失,亦乃人生一大憾事也。
五阴炽盛苦。——五阴——即色受想行识。‘炽’——火热也。盛——众多也。阴——障蔽也。是说这五种法能障蔽吾人本具妙觉真心,使之不得显现。色阴即所感业报之身,受想行识四阴,乃触境所起幻妄之心。由此幻妄身心于六尘（色声香味触法）境,起惑造业,招集苦恼。依眼等五根,缘色等五尘所起烦恼属色阴。依五识领纳五尘所起烦恼为受阴。依六识想念法尘所起烦恼属想阴。依七识恒审思量所起烦恼属行阴。依八识微细流注所起烦恼属识阴。此五阴烦恼如火炽盛,尽夜焚众生的身心,苦不可言。
伏云霏紧闭双眼,已入禅境,如同一尊万古的神佛。
第62章:杀阵（三）
伏云霏紧闭双眼,已入禅境,如同一尊万古的神佛。
人,是为何物?
人,为何而存在?
人,何来八苦?
清风拂面时,随风而至,又随风而去,生命怎么来就怎么去,那份自在也是生命应该的自在。
春花遍地时,慈悲的水纹流荡,智慧的清风徐来,妙法莲花就要开了,请现在就启颜欢笑。
白雪皑皑时,生命的意义原本似雪,白净、悠远、绵长。
漫漫时空时,我们都是一颗星子,用雪的意念,去做一个不倦的传灯人。
把心灵之光,绵延至远方。
云破月来时,法界无尘心月满,便解悟了生命里面,那一束最美的月光撒向何方。
风花雪月样样都美,其实风花雪月本一味。一味禅便是禅宗的至高境界。用生活的朴素去开解禅的奥妙,何愁心境莫如水?
伏云霏心静如水,在参透禅意后,世间万事了然于胸,恍如那菩提舍利子,世界是他,他是世界,一切都由世界掌握,也由他掌握。
他默念心经,将自己全然奉献,彻底献祭,然后让自己融化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那豁达开朗的正面力量足以与欲望的力量抗衡,达到封印心生的目的。
只是,代价是惨重的。
可是伏云霏只是抬抬眼皮,还没有真的动作,却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残存不多的神力,如流水一般哗哗的流逝出去,白雨幽发现眼前的伏云霏瞬时老了十年……
这弑神杀阵的消耗,居然如此巨大?
可是同时,似乎元始乾坤镜自己就形成了一个单独的领域。这似乎无边无际的领域,将伏云霏和心生笼罩在了其中,此刻在伏云霏的眼中看来,心生就这么化作一团黑气在自己的面前。它的一切动作,就连能量流动的变化,思想的跳动,都已经在弑神杀阵的作用之下,荡涤了幻象,万事万物都变得真实,暴露出最本真的面目——就像那一团虚幻腌臜黑气的心生。
心生果真被这领域所困,虽然它竭力的迫发自己的力量,试图打破空间规则,但是已然扩大数倍的元始乾坤镜之上那一圈圈荡漾出来的波纹。却仿佛无数绳索,将空间地束缚愈发封闭严密!
不敢留给心生喘息逃生的机会,伏云霏召唤出审判之神的伏羲金剑,朝封印空间之中的心生全力刺了出去……
剑尖似乎下一秒就可以刺穿那一团黑气的核心,心生那庞大的黑气身躯疯狂的颤抖,它的眼睛里满是滔天的怒气……
“呜呜呜……”天地间,倏然响起凄厉的鬼哭狼嚎,如果心生是怒了,那么这邪鬼之声就是他的怒吼了。
没有集齐人生八苦的悔过之泪,这个弑神杀阵到底是有缺陷的。在危及成败的一刻,心生竟然找到了杀阵的裂隙,终于,那一圈一圈荡漾出来的波纹开始散乱!在心生勃发地强烈力量之下,终于一道缝隙被地缓缓拉扯开来了……
释放出部分灵体,随后扑到女虹跟前,伴随着白雨幽的喊叫,心生那可以幻化为实体的利爪穿透了女虹的肚皮,邪笑着来回地摸索着什么,画面残忍地人神共愤。
女虹一双灵动的大眼此时充满了不可置信,他看着那丑陋的爪子伸进了他的肚子,“他是想伤害我的孩子吗?”几乎忘记了怎么喊疼,他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眼看这个弑神杀阵就要完成了,心生也中计被困住,可惜天不遂人愿,发生在女虹身上事情的冲击效果太强悍,伏云霏始终无法忽视,始终放不下一些凡俗牵挂而做到人道合一。
轰——轰——轰——
随着三声巨响,弑神杀阵的布施失败,沦为一个只能暂时困住心生的残阵。
伏云霏身心俱创,跪倒在地,勉励用残破的双臂支持自己的上半身,猛地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白雨幽从震惊中回神,“心生,你太放肆了!”随后,朝心生发出狠狠的一击。
可惜,同为暗黑属性的魔力攻击却只能沦为心生的甜点。“好吃!好吃!”
白雨幽听着那团黑气中传出的咀嚼声,气得发抖。
这边,伏云霏绝望地看了一眼停在空中的残阵,才向女虹的方向爬去。
女虹整个人都躺在血泊之中,他仍旧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那破了一个大洞的肚子。伏云霏抓住女虹那悬在自己肚子上那想摸摸又不敢的手,低声唤道:“虹儿……”
女虹转过那张布满了惶恐和眼泪的小脸:“没了?咱们的孩子没了……”
伏云霏只得挫败地点头,失去孩子,最痛心的除了女虹,就是他了。这真的是一个他无法接受的噩耗。
女虹得到伏云霏的肯定,终于哀叫出口,两手不管不顾地摸上了自己的肚子,仿佛那样就可以多留那尚未谋面的孩子一时半刻。
伏云霏满心被哀伤占据,勉强保住丧子失控的女虹,只是愧疚和自责。“虹儿,对不起,对不起……”
两人都陷进哀痛无法自拔,心境极端,是最易被心魔掌控的情况。一旁的心生怎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浓乌黑气立即分作两拨,扑进伏云霏和女虹的体内,随后画面便如定格了一般。
白雨幽抬手抚上了自己尚且平坦的肚腹,心下暗问:“哥,若是今日没的是我肚子里的这个,你也会这般的伤心难过吗?”然后,他被残阵中响动引去。
原来,这弑神杀阵确实是伏云霏费尽心血编演出来,效力非同凡响,心生那大部分的灵识仍旧困在那杀阵之中。只是随着,心生的纾解,杀阵的控制力正在一点一点地消耗。
“记得你曾教过我。”白雨幽冷笑,抬眼远远望去那杀阵中挣扎的心生。“虽说命数皆定,人命如狗,但是总是要坚持,总是要充满希望,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停止脚下的路。”
“今天,雨幽受教了。”话音才落,白雨幽的周身散发出绚丽的青光,清丽凉薄,正是自爆之术的前兆。他要用爆破后的生命力,全力打入弑神杀阵。
帮伏云霏的最后一回。
心生看出白雨幽的意图,愤怒的吼叫,恨不能立即撕碎了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
第63章:异境
“今天,雨幽受教了。”话音才落,白雨幽的周身散发出绚丽的青光,清丽凉薄,正是自爆之术的前兆。他要用爆破后的生命力,全力打入弑神杀阵。
帮伏云霏的最后一回。
心生看出白雨幽的意图,愤怒的吼叫,恨不能立即撕碎了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
文工画妙各臻极,异境怳惚移于斯。
伏云霏打横抱起仍痛哭不已的女虹,慢慢向前走动,暗中打量这倏然而至的异境。四周的黑暗模糊不清,又似有实体墙围桎梏出有限的空间,然而望眼前后,又似是无穷无尽的黑暗隧道。
不知何时,女虹的哭声消失了,伏云霏低头望去,原本该窝在他胸前哭泣的少年已然不见。
“虹儿……”伏云霏试探着唤了一声,无奈气血攻心,跪在地上又呕出了大口的鲜血。伏云霏抬手攒住自己的一绺儿白发,自知命不久矣,他与女虹同陷幻境不得自拔,外面白雨幽生死未卜,而那残败的弑神杀阵必然困不住心生,彼时天下苍生……想到这些,伏云霏不禁感到绝望。
做什么都是徒劳,伏云霏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走向无穷无尽的暗黑隧道。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口中异常饥渴,恰在此时,前方遥遥看见微弱的光亮,伏云霏想着光亮处前行,走进了才发现原来是一个道观。
伏云霏抬手敲了敲道观紧闭的木门,敲了许久,才有一个道童打着呵欠慢悠悠地过来应门。“不只是哪路道友,只是夜已深,恐怕不方便招待,还请明日再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