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卢君行瞧不起的,卢君行眉头一拧:“我没事。”
卢君见没放手:“我扶你过去坐坐。”他们所站的旁边有湾小池,池边有仿屏风堆叠的大石头,零散得像桌凳。
“我说了我没事!”卢君行脾气一来,手肘一拐,狠狠撞向卢君见。他毕竟学过武,卢君见被劲气甩出三丈远,但因用力过度,卢君行自己也摔回地上,嗯……脚好像扭了……
真糟糕……卢君行把错都归结到卢君见头上。哼,扫把星,这回可以走了吧,快点走,娘娘腔,看着烦。
不料,卢君见捂着胸口,低咳几声,晃晃悠悠站起来。
卢君行眼睛尖地看见他大哥唇边有丝血红,被袖子擦去了。下手重了吗?卢君行心头擂鼓。
“我说了我没事。”卢君行声音低了。
“我知道你没事。”卢君见若无其事地靠近炸毛的小老虎,“我只是来告诉你,你把夫子气跑了。”
“活该。”卢君行低了头。
“我想你不是故意的。”卢君见拉长了声音道,“但是,若被父亲知道了,少不了一顿责罚。所以你不用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在这儿砍树割草又削花。”
“谁砍树割草了!”卢君行羞愤,“我是在练剑!”
卢君见看着他笑了笑,捏了捏弟弟的红脸蛋,这回卢君行没躲开。“知道你在练剑,谁教过你吗?”
“……舅舅。”卢君行脸上出现向往的神情,“舅舅很厉害。”
卢君见重新扶起他弟,见卢君行走路一瘸一拐,就知道他受伤了,扶他在石头上坐下。
“你想学武功?”
“可是,每年娘只带我回一次姥姥家,还不一定回回能见到舅舅。”少年气闷。
“你想学,我们可以叫爹请来武师啊。”
“哼,那些三脚猫功夫,小爷看不上眼。要学,就要学最好的!”少年郁闷,“可是,爹很讨厌侠客,说他们劫富济贫其实跟小偷强盗没区别……”
“因为你们家有钱啊。”卢君见笑道。他脱下了少年的靴袜,瞧见红了的脚腕。
“……什麽你们家,你也是我们家的啊。”少年皱眉。
卢君见手一顿,他虽然在极力融入,希望得到爹的认可,但是很辛苦。觉得自己不属於这里的念头时常会动不动冒出来:“是我说错了,把脚抬起来。”
“你做什麽?!啊啊啊……哎呦……”少年红了眼,疼得泪汪汪。手抓住卢君见的肩膀,人都快倾下去了。
“你脚折了,我帮你挪正。”卢君见淡淡地说。
“这个你也会?”少年挑眉。
“爹说什麽都要懂一点。”卢君见说,“我跟武师学过你说的三脚猫功夫,功夫没学到家,因为天天受伤,所以疗伤的学了不少。”
“真笨。”少年说着,眉宇间阔朗,已有了些笑意。
卢君见干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你都没叫过我大哥。”
少年翘了翘腿:“二哥也没叫过你。”
卢君见点头:“你们都不喜欢我。我知道。你若不肯叫大哥,容许你以後直接喊我的名字。”
“你这个人真奇怪。”
“嗯?”
“你是天上掉下来的。”
“嗯。”
“地上很脏,你这麽躺下去,衣服就坏了。”
“真舒服。”
“看你平日里跟老夫子学样子,像个小夫子,开口闭口就是大道理,没想到这麽赖皮。”
“我想父亲喜欢我。”
“爹已经很喜欢你了。我娘说,爹最不喜欢的是我。不成器,没出息,就爱打打杀杀,一刻静不下来。”
“还不够。”
“你说什麽?”
“我说,你该跟夫子道歉。夫子没有错。”
“那是我错了!?”
“夫子是为你好。”
“为我好所以骂我?有没有这样的道理?有人说为你好,就杀了你,你觉得怎麽样?”
真是胡搅蛮缠啊。卢君见侧头看着愤怒的弟弟,道:“若你觉得那个人真为你好,你说不定愿意为他杀了你自己,单看你愿不愿意。”
“不知道你胡说什麽。”小孩听不懂。
“你愿不愿意?”
“什麽?”
“去跟爹道歉?”
“跟夫子道歉怎麽变成跟爹道歉?”
“夫子走了啊,会生气的可不是爹爹了?”
“哼,爹生气了,娘也会生气……既然你这麽说了,小爷我……”
“呵呵……”
“笑什麽笑!还不扶我回去!当心地上躺着,虫子爬进你耳朵!”
“啊?”
“地上有很多蚂蚁啊,蜘蛛啊,各色的小虫子……我经常捉来玩的……”见卢君见跳了起来,卢君行笑了。
草地湿润,卢君见的衣服後面一个个湿印子,还沾着草叶。
卢君行心情不错。
卢君见摇了摇头,走过来打横抱起弟弟,说:“我要回去换衣服了。你且委屈跟我走一趟。”
“你竟然抱得动我?”卢君行挽住哥哥的脖子。
“我比你大,比你高,比你重,自然抱得动你。”卢君见其实想说,你很重。但是为了哥哥的面子,他忍住了。
“切,你比我大三岁,只比我高那麽一点,二哥都比你高。”卢君行肯定地道,“过几年我就比你高了。”
“呵……”卢君见笑,“那我且看着。”
有时候,哥哥觉得有个弟弟的感觉不错,有时候,弟弟会觉得有个哥哥的感觉真不错。但是,只是有时候,这个家里有这个家的游戏规则。
二十五,平白拉仇恨
卢君见住的地方比卢君行想的要大,要好。一排房子靠近卢弼时住的主屋。
“以前大娘子住的屋,大娘搬了後堂礼佛後,一直空着,现在你爹许你大哥住了。”这是卢君行他娘与他说的。
卢君行靠在卢君见的床上,下人已经去请大夫来看他的脚。他的大哥貌似有洁癖,换衣服不够,干脆去洗澡了。
卢君行等得快睡过去的时候,见他大哥沐浴完毕,推门进来了,衣服换了一身青碧,发丝有些湿润,没有用冠帽固定,直接丝带扎了扔在脑後,看上去像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怎麽,睡了?”
“嗯……”
这时候,下人来报,老爷来了。
“这麽快?”卢君见往外走,“大夫呢?不是先去请的大夫吗?”
爹来了……卢君行心头一阵鹿撞。爹发起火来,很可怕,喝醉了还会打娘亲。
卢君见才出厅廊,就见卢弼时快步走来,不由站住了。
卢弼时脸色不怎麽好:“不是说摔到脚了?怎麽还出来站在风口上?”说着就去牵卢君见的手,看样子似要把儿子抱回房间。
卢君见心里欢喜又矛盾,他摇头,有些痴地看着他爹英俊的面孔,人老了,抬头纹和眼尾纹便冒出来,但是在卢弼时身上,只是加重了成年男子沈稳积威的魅力。
“我没事,是三弟。”
“还说没事,手怎麽破皮了?”卢弼时握着卢君见的手,指尖轻摩。
卢君见便站着说不出话来了。
直到,卢弼时打量着他带着水汽的晕红肌肤,摸了摸他潮湿的头发,责道:“怎麽不擦干就四处乱走,我们先进去。”
“嗯。”
这父子两两相望的情景虽然隔三岔五地上演一次,但是今天的气氛格外闪瞎人眼,导致父子俩进屋了,侍从婢女们站在外面,不敢跟进去了。
床上躺着可怜见的卢君行,他眯着眼睛装睡,瞥见他家不可亲近的混蛋老爹拉着他大哥的手进屋了。
“手有点凉,你先去加件衣服。”卢弼时拍了拍卢君见的手。
“嗯。”卢君见踌躇,“爹,三弟已知错了,您别怪他。”
“知道了。”卢弼时脸上可不是知道了的神情,待大儿子一走,鬼畜老爹就板起面孔,“你还知道错字怎麽写吗?这是第几个被你赶跑的夫子了?”
卢君行眼睛一睁:“是他出口无理!”
“好啊!会以下犯上了,你不知道他是你的老师吗?他怎麽出口无理了,嗯?打扰你大少爷睡觉了?”卢弼时声音不高,眼光却厉,“你娘怎麽教你的?”
“你就会欺负娘亲!”
“兔崽子,敢跟你老子这麽说话了?”卢弼时怒极反笑,“你倒说说,我怎麽欺负你娘了?”
“娘老是哭……你都不去看她……”卢君行声音低了。
“就这?”卢弼时吊高眉毛。
狼崽子一样恶狠狠的目光瞪了过来。
“你既然喜欢你姥姥家,且叫你娘带你一起回去住个一年半月。”卢弼时冷笑。
卢君行惊了。
卢弼时教训完儿子,拂袖走了。身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他却弯起了唇角。
门口的仆人说:“大夫来了。”
卢弼时顿了一下说:“招呼大夫喝口茶,再进去瞧吧。”
“是,老爷。”
卢弼时拐进侧屋,看见大儿子苍白着脸正紧张地站着,手里攥着件衣服,踱来踱去。
“怎麽了?怕我连带着骂你?”知道这里肯定听得见他刚才怒意发作的话,卢弼时放慢了脚步。
卢君见一紧张就咬嘴唇。
卢弼时见儿子露出小兔样的神情,这几年,大儿子在外是有几分大公子的做派了,但是在他面前,仍战战兢兢,连手脚都不知道怎麽放。
卢弼时粗糙的大麽指划过儿子薄薄的红唇,分开他的牙齿,小嘴便微微分开了。卢弼时低头吻了吻儿子的头发,道:“别怕……”
卢君见半软了身体,微微靠着卢弼时。
卢弼时的手顺着儿子的脸部轮廓,滑过他的脖子,背脊,和腰线,停在儿子挺翘的屁股上。
卢君见的呼吸有些急促。
“别怕我生气。”卢弼时柔声说,“我生什麽气,见了我的君儿,便都不气了。”
“爹爹。”
“嗯?”
“别怪三弟。”
“我没有怪他,只不过他娘在外乱报账,坏了我的规矩,我容他们离开一阵静静心。”
“啊?”
“你以为我这麽容易生气?这卢家偌大家业,将来都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你要看到的不只是这院子里面的事,还有外面。”
“儿子笨。”
“有爹教,怎麽会笨?下个月开始,你就跟着我学生意吧,学业上可暂且松一松。”
“真的?”卢君见笑开了花。
“这麽欢喜?”
“爹爹……”可以跟在爹爹身旁,儿子当然开心。卢君见大胆地抱住了卢弼时。
卢弼时盯着儿子脑门上的发旋发了会儿呆,推开儿子,拿了儿子手里攥着的衣服,替他披上,系好。
卢弼时说:“你要记得成为爹爹最得意的儿子,知道吗?”
卢君见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点头。
卢弼时拍拍儿子的脑袋,走了。
卢君见这时候才想起外面的弟弟。地上枕头被子的扔了一地,卢君行不善地盯着卢君见。
卢君见心里一跳,直觉是怕被弟弟知道自己对爹爹的心思。
但是,卢君行只是不便地走下了床,瞪着他道:“是你跟爹说得?对不对?你知不知道,我娘……最讨厌回娘家了。她又要哭了,都是你的错!”
卢君见呆住:“我,不是……”
“我怎麽会这麽蠢,真以为多了个大哥,哈。”卢君行怒气腾腾跑了出去。
卢君见担心卢君行的脚会更惨了。
“大夫呢?”
“在隔壁喝茶呢。”
“快叫上大夫,去三弟那看看,肯定肿大了。”
“是,公子,您还是不要去了。”
“啊?”
“乔姨娘与褚姨娘关系好,褚姨娘每次见公子便冷嘲热讽,公子去,岂不是多生事?倒教三公子的病难养了。”
“水岚,我知道了。”
……
卢君见想与他弟弟说,不是他跟爹爹告的密,导致他母子需离开卢家。但是他终究没说,是爹爹的决定,卢君行恨他,或者恨爹爹,不是一样?他愿意替爹爹担着这份怒气。
其实,卢君行不笨。等到他一股脑跟他娘讲了,他娘又哭又骂诅咒他大哥时,他忽然想到他爹爹来,他大哥出去接他爹爹进屋,一进一出,不过门里门外,都在仆妇的眼皮底下,他哥怎麽有时间告密?若真怀疑,叫个随侍的人问一下就知究竟。但是,他没有去细查,也没有去道歉。
对不起,这三个字,卢君行从小到大没讲过。
出发前,卢君恩母子来了。两个母亲在外悄悄讲话。卢君恩在卢君行床前走:“行弟,我与你说过了,那东西是个祸害,你怎麽反去亲近他?你要知道,我们才是亲兄弟,他不过是个爹从外面捡回的孩子,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姓卢?”
卢君行紧紧闭着嘴巴。
卢君恩嘲讽地笑:“你不知道,外面说什麽都有,甚至有人说……他是父亲养的娈童。你看,不管是什麽,总归不是个好东西。他娘从勾栏院出来,他娘什麽本性,生个儿子就是什麽性子,一窝都是狐媚的么蛾子!”
这样恶毒的言辞,卢君行听得直皱眉头。但是卢君恩却得意又开心地笑了:“两个字,贱种。”
二十六,走火入邪魔
卢弼时是个正常的男人。
正常的男人看见喜欢的人在身边,总会动些不该动的心思。何况,卢君见时时刻刻粘着他,像个跟屁虫。
得意,又心痒难禁。
卢弼时很享受这样的滋味,他甚至觉得吃干抹净了便没这样逗弄的趣味。
卢君见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走路带风,眉眼含笑,待人谦和。属下的店老板们都很喜欢这位知书达理的公子,赞他如珠如玉,不愧是老爷教养的儿子。
卢弼时喝着茶,打量着认真看账本的儿子。
正面看唇红齿白的好苗子,稍嫌弱气,侧面看更完美了,甚至睫毛垂下的阴影都纤毫毕现。嘴唇总是湿润的,因为卢君见习惯咬唇,水杏色,薄的弧度,微微上翘。卢弼时知道此处咬起来的感觉不错,软鼓鼓有嚼劲,甜美,里面……多汁……
卢弼时想着,喉结动了动,不由多喝几口水。
卢君见本来是好好地看账目,他看得太过认真,甚至肚子饿了也不知道,直到听见咕噜的叫声,才抬头。
房间里很静。
卢君见在他父亲的目光下,手足无措。他知道他听见了。
卢弼时舔了舔嘴唇,问:“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