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形影不离——莫妄

作者:莫妄  录入:01-05

其实里面并没有什么限制级的画面,只是梁安像个无赖般黏在正在工作的诸葛身上。诸葛这人面皮薄,又老实得过了头,对于他而言,在公司里忍受梁安的骚扰已经算是极限了——被人看到,又该另当别论了。

梁安一脸委屈地走了出来,看见我正欲发作,却被尾随而来的诸葛再次呵斥了一顿。“小梁小张你们快进来吧,我刚才正想来找你们……”说完,诸葛转身走进了办公室,只是他脸上的红晕依旧泄露出了他内心的不安与羞涩;或许还有一点幸福,这是我看到梁安脸上宠溺的笑容时忽然察觉到的。

祁邢向来喜欢随心所欲,出门在外也从来不会顾忌什么。那时候,我总是庆幸,我和他是双生子,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亲昵,在外人眼里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还记得清明的时候,给母亲扫完墓,我和祁邢一起站在车站等车。祁邢那时候并不讨厌雨天,反而是喜欢,我撑着伞还要不停地防备着祁邢,怕他趁我不注意时跑出去淋雨。祁邢淋雨,没有一次不是感冒高烧的。祁邢总说,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能让哥时时刻刻地陪在我身边,他倒是可以玩得乐不思蜀,心疼的反正是我……

那时,站在一旁候车的那位妇女忽然笑着感慨,说我们兄弟感情真好,要是自己的孩子也能这么好好相处就好了。我善意地朝那妇人笑了笑,祁邢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搂住了我的脖子,在我的唇上迅速地吻了一下,然后也朝那妇人笑了笑。原本笑得很是慈祥的妇人被祁邢的举动惊愣在当场,雨伞从她的手中跌落下来。我将手中的雨伞递给了祁邢,然后捡起了地上的雨伞,塞回了一脸尴尬的妇人的手中。

祁邢想要来牵我的手,却被我避开了,他只是默默地为我撑着伞,一脸委屈地看向我。这是我第一次松开了他的手,祁邢小时候曾经走丢过一次,从那以后无论去哪儿,我都会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那时候的我,心中所想的并非只有愤怒和惊恐,还有淡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满足。我知道,祁邢那时候想起的是母亲;祁邢厌恶母亲,就如同母亲厌恶我一般……

“今天我接到了祁先生的电话。”诸葛合上门,将还在装可怜的梁安关在了门外,“他说房产商那边再过两天就会交房了,他已经预约好了装潢公司,如果我们没有时间再做新的设计图也没有关系,直接采用小张最后的那份图纸就行了。”

“这怎么能行,我们虽然是个小公司,但凡从这出去的设计方案没有一个不是让客人满意的!诸葛,你该不会为了给我省麻烦直接答应了吧?”张琪咋呼道。

“没有。”诸葛摇摇头。

“那就好。”

“不过我也没有拒绝。”诸葛看了看依旧沉默的我,继续说道,“我和祁先生说了,我们公司会在明天给出最后一份方案,要是他还是不满意的话,就采用小张的。”

“诸葛放心,我一定会协助好小梁同志,准时完成任务。”张琪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拖着我向门外走去,“来来来,梁宸,咱们去我办公室里好好地商讨商讨。”

张琪刚拖着我走了出来,梁安已经等不及蹿了进去了。我无奈地看了看还掐着我胳膊的张琪,挥了挥手。

“啊,抱歉,刚才一时心急!”张琪拍了拍手,“这公司里只有两个人惹不得,一是咱们得诸葛大爷,第二就是梁大帅了。刚才你坏了他的好事,即使是亲兄弟,他也会来个秋后算账的。咱们这么快就出来了,算是给了他面子,暂时应该是不会有事了。怎么样,姐姐我是个好人吧!”

一个好人会把自己是好人挂在口边么,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好吧,我承认,诸葛能和梁大帅在一起我们可是盼了好久了,拆散他们俩可是会被公司上上下下集体批斗的。咳咳,说正事!”张琪指了指我手中的图纸,“其实祁先生这单子我已经跟进了快两个月了,老实说,当时也只是觉得他的那些要求比较有趣,很具挑战性。不过,自从昨天把这些东西扔下以后我算是彻底明白了,虽然祁先生描述的都是按照他的标准,但是怎么听都觉得他是在描述另一个人的想法——你说,我绕了这么大个圈子,费了这么多功夫,怎么就没想起要去了解一下祁先生那口子呢?”

“我昨晚做了一份设计图。”我打开文件夹,将图纸递给张琪。

“这么快?”张琪接过图纸,迅速翻阅过以后,诧异地看着我,“猪哥的话还是第一次没准,梁宸你何止是个人才,你简直就是天才。客厅加的毛毯把颜色不怎么协调的茶几和沙发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卧室也的确被精简到了极致!奇怪了,当初我怎么就没想到过?怎么看,这设计图都像在为祁先生量身打造的。不过,这幅画?”

“我看了你的资料,祁先生似乎很喜欢三色堇,从这幅画来看,完全可以达到他的要求了。可是他却说要换图,我想,可能是因为他的爱好比较特殊。不过,我也不知道祁先生他会不会喜欢。”

“我觉得这个可行。”张琪有些激动地晃了晃手上的图纸,“我现在就扫描发给祁先生看看。”

“如果可以……”看着忙碌着的张琪,我的心中忽然一阵莫名的慌乱。祁邢看到这份设计图会是怎样的表情?按照张琪的性格,她绝对会说出我的参与……到时候,我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来面对他?

“什么?”张琪不解地看着我。

“没事,只是觉得没什么事情了,我能不能先回去睡一觉,昨晚研究这单子用了不少时间。”不过,祁邢虽然在情感上很敏感,但心思并不细腻,就算被他知道了我避而不见,他也不会在意。这么荒诞的事情,除了正在经历的人,谁也不会相信。

“去吧去吧。”张琪朝我挥挥手,继续忙碌起来。

这样,我也该满足了吧……这个问题,从醒过来到现在,我究竟问过自己多少次了……我想看一眼,看他现在拥有的是怎样的幸福……

11.回家的路

人心,是永远也不会得到满足的。恍惚中,我好像找到了回家的路……

眼前,依旧是那幢有些破旧的公寓,我和祁邢就是从这里出生的。我们也曾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可后来,父亲离开去了国外,母亲郁郁成疾离开了人世,而我也在五年前遭遇了事故,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我原以为,最后留下来的那个人是我。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我无法想象这五年来祁邢是以怎样的心情活过来的。但愿,将他从噩梦中解救出来的那个人在我走后就出现了,这样,他也不用忍受太多的煎熬。

在这个身体里苏醒,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然而,即使到了现在,我还在慢慢地习惯没有他的生活。清晨,睁开眼前一句早安总会脱口而出,看到的却只有空荡的房间;早餐总会买成两份,一份送给了公园里的流浪狗;出门时总会停在门口,好像下一秒他就会出现拉住我的手;回家的时候总会呆愣地看着沙发,然后告诉自己,我又度过了一天没有他的日子……

“小伙子,你是不是要找人?老头子我在这住了大半辈子了,这幢公寓里的没有我不知道的。”肩上忽然被人拍了拍,我转过头,错愕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上次听朋友说起这边要拆迁了,所以才过来看看。”老人正是这幢公寓的保安,母亲死后,我和祁邢受了他不少关照,我对他很是感激。

“哎……”老人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上个月还是热热闹闹的公寓,现在就变得这么冷冷清清的了。住在里面的人家几乎都搬走了,除了老头子我为了工作不得不留在这,就只有祁家的那孩子还在了。”

“这房子不是马上就要拆了么,怎么还有人住在里面?”走来的路上,有些房子已经开始施工了,这幢房子侧面那个鲜红的拆字,注定了它无法逃脱这样的命运。

“多住一天就能多一份回忆,那孩子,是个苦命的娃儿。”老人的眼角有些湿润,“如果不是因为政府的规划,谁想放弃掉自己住了一辈子的家。哎,小伙子?你该不会是从哪里来的记者同志吧?老头子我可不是在埋怨政府,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了。我只是,有些感触而已……”

“放心吧老人家,我不是记者。”看着忽然变了脸色的老人,我不禁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拍了拍胸口,“对了,小伙子,你还没告诉我,你来找谁的呢。”

“其实是我的朋友托我过来看看祁邢的,她这几天比较忙,担心祁邢住在这里会有些不方便。”我努力地维持着自然的笑容,还好,梁宸这张脸,怎么笑都不会让人觉得狰狞。

“哦,原来小伙子你是那个护士小姐的朋友啊,那护士小姐可是个好女人啊,谁娶了是谁的福气。”老人再次友好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早点跟我老头子说不就行了,走,祁邢那孩子现在应该在家,老头子我领你去找他。”

“不了,大爷,我今天就是过来踩点的。”我避开了老人伸过来想拉我的手,急忙说道,“今儿个她才给我打的电话说祁邢因为房子的事情心情有点不好,让我偶尔过来一趟帮她看看。这不她昨天才到过这,我现在就上去找人家,不是存心给他添堵么。”祁邢他,果真已经有了可以陪伴终生的人了啊……

“这倒也是。”老人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你看这人老了,想事就没那么周全了,还是小伙子你心细。不过,能有人来找祁邢这孩子,我是打从心底里觉得高兴!这孩子他哥还在的时候整天活蹦乱跳的,整幢公寓里最能闹腾的就是他了。自从他哥去了后,就再也没怎么见他说过话,除了护士小姐偶尔过来看看他,就再也没人来找过他了。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再好的孩子也会闷出病来的。”

“这不还有大爷您吗,有您陪着,祁邢他不会觉得孤独的。”

“呵呵,我这老头子有什么好的。”老人笑得很是开怀,“还是你们年轻人有话题聊。老头子我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祁邢那孩子还年轻,小伙子你要是有空的话就多来陪陪他。老头子我总觉得,这孩子好像在等什么人回家,每次我敲门找他的时候,他都站在门口。哎,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再活过来,真是造孽啊,祁影那么乖巧一个孩子怎么就这么……”说着,老人的声音有些哽咽,看了看我后,有些黯然地走进了公寓。

若是五年前的吴大爷,我绝对无法像这样将他唬弄过去。不知究竟是因为他真的老了,还是提起祁邢的事情让他感触太多,今天,竟然这么轻易地在一个外人面前落泪了。如果,我只是说如果,祁邢他还在等着我回家……

护士小姐可是个好女人,谁娶了是谁的福气……

除了护士小姐,就再没有人……

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再活过来……

老人的话不断在我脑海中响起。明明,我和他之间,只有一条门的距离;我所需要做的,只是很简单地用从门口地毯里找出来的备用钥匙打开房门而已……可是,我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我找到了回家的路,家中有我想见的人,我却害怕回家。

母亲临死时的诅咒总算在我和他身上应验了……我给的感情太过压抑,所以在被他放弃之前,我选择先松开了手。祁邢说过,无论我去哪儿都会跟着我,永远不分开。现在,对于祁邢还活着的事实,我不知道应该值得高兴,还是难过。即使他现在依然还在等我,只要活着,总有一天我会被淡忘了,总有那么一个人会代替了我在他心中的位置——老人口中的护士小姐就是一个最佳人选。

我原本就是已经死去的人,虽然又活了过来,但却不知道上天什么时候会再次让我闭上眼睛。有些事情或许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我可以为他带来幸福,却最终不能为他守候幸福……看着手中的钥匙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我才明白,自己早已失去了所有能捡起它的气力……

对不起,祁邢,我好像一直忘了说,我爱你……

12.迟到的重遇

如果,我醒来的时间是五年前,那么,我会义无反顾地冲回家,像往常一样将他抱在怀里;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证明,我就是那个死而复生的祁影。但是,上天给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在我的一眨眼间,他已经拥有了新的生活。在我睁开双眼重新看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时,我也曾想过,尝试着接受上天的赠礼,用新的身份继续活下去;我想证明,这世上没有放不下的感情。那时候的我还不懂,对于祁邢的感情,究竟是一种习惯,一种依赖,还是爱……

我没有权利去打破他的宁静。我从未忘却过母亲临死前那讽刺的眼神,我和他之间一直有着一道无形的距离,那里铺满了我的罪恶感。捡起地上的钥匙,我的双手仍在颤抖。我和他的羁绊早已消失了,即使我站在这里,他也不会有任何感觉。以前,只要我的情绪有细微的波动,他都能察觉……收好钥匙,当做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这已经是我对自己最大的纵容。

就在我转身准备离开的那一瞬间,门,开了。

“祁……”祁先生,尽管我努力想要将这个陌生的称呼唤出来,但对上他那震惊的眼神,在心里转了一圈的话,又再次咽了下去。

祁邢蹲下,翻开被我整理平坦的毛毯,从左下角里掏出了钥匙。小时候,祁邢总爱丢钥匙,所以,母亲在屋外的毛毯上缝了内袋——只是祁邢从来都对备用钥匙没什么好感,总爱拿毛毯出气,从此,缝在毛毯上的内袋从一个变成了两个。母亲去后,这个习惯我们并没有改掉,因为是我和祁邢两人一起缝上的,所以他总是特别爱惜。祁邢缝的是左下角,我缝的是右下角,若是祁邢用了钥匙总会放在我缝的内袋里,若是我用了钥匙总会放进他缝的内袋里。这是我们藏在心底的共同的秘密。

祁邢似乎长高了一些,也显得更加消瘦了,虽然还留着当时的发型,却比我当初修剪得要专业的多了。祁邢握着钥匙一言不发,只是直直的看向我。

“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看着祁邢那控诉般的目光,我本能的选择逃避。

祁邢有些受伤地看了我一眼,转身朝屋内走去。他没有合上门,而是向以前一样,坐在地上,头贴着沙发,嘴角噙着笑,静静的看着我。

“我是被一个朋友托付过来看看你……”看见笑得那么苦涩的祁邢,我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像以前一样将他搂在怀里,告诉他我回来了;可,应该向前的步伐却在连连倒退,脱口而出的全是敷衍的话语,“既然看到你很好,那我就不打扰了……”

祁邢依然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眼里噙满了泪花。

我努力压制住想要逃跑的冲动,双手紧握住楼梯的扶手,想要将谎话说得更加圆满,却再也无法发出声来。这辈子,我最怕见到的,就是祁邢的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我和祁邢就这么对望着。祁邢的眼泪始终没有低落下来,这五年里,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坚强。我没有走进去的决心,他也没有拉住我的勇气,我们之间就好像在经历一场拉锯战,只是,祁邢的身体本就虚弱,先倒下的必然是他。“我会再来的,你……要好好的。”这一刻,我没有再否认,因为我太了解他的脾气,如果我不曾妥协,他就会一直那样坐靠着沙发,直到我给出承诺。说完,我飞速地逃离了现场,我和祁邢一样,都害怕会忍不住,让泪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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