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同归(生子)下——歌逝

作者:歌逝  录入:01-04

这番话说得已然是要让出家主之位的意思了,顾华念惊了一下,又笑了,不敢置信地确认:“你是说……?”

“我走这段日子,你也闲不着,教大嫂去管家吧。等我回来,便可以带着你和百草、兴业,咱们找个山头,建个小木屋住下。”

原先早便说五年后要将韩家给韩子兰了,此时正逢着韩宋氏新殡,韩子阳又必须得出远门,干脆便直接交送了。韩子兰夫妻两个听闻此事都是惊得不行,韩子兰头一句便是:“九弟,四年前你开个玩笑,如今再提一遍作甚?”等弄清了这并非玩笑,韩子兰甚至有些恍惚。

这一批盐陆陆续续地入了丹江,按理说此事韩子阳正该服丧哪能远游,无奈无法抗旨不从,顾华念干脆给韩子阳易容一番,教他扮成个韩家刚起用的一个远房亲戚,跟着盐队赴往梁京,对外却道韩家家主为丁母忧,前去韩家祖坟守墓去了。

送走韩子阳,顾华念虽说左臂仍是不时抽痛,身子养得也差不多了,便下床来继续操持这个大宅。当年他是跟在柳姨娘身后,犯错了则会被韩宋氏叫去耳提面命,今次柳姨娘却是很少出门了,顾华念身后跟着大嫂韩杨氏,一个教一个学,该如何把这一家人凝聚到一起去。恍惚间觉得一切像是从前,从前之人却都不在了。顾华念有些感伤,正叹了口气,前头有小厮跑来报,说是有人来求见。

求见顾华念的不是旁人,正是才刚出狱的沈清蝶。丢了二三十具尸体,又听顾华念说是被用去操纵起来不知做什么事了,知府那里哪能不重视此案,沈清蝶外头有韩家保着,也没少吃苦头。好在一身伤都没伤及内脏,什么都打听不出来后,花程班子除了班主之外都被丢出了大牢,沈清蝶养了养,有力气推轮椅了,便挣扎着来了韩家。

这般狼狈的模样,韩家那些用鼻孔看人的下人哪里肯让他进,后来好说歹说才肯给通报一声。谁料到顾华念竟直接教把人领到后院去,见这模样,应该是熟悉得很的朋友了。

沈清蝶推着轮椅进了屋,顾华念便把门给关上了。再没有旁人,顾华念道:“清蝶哥,你是要说些……不能被旁人听到的事儿吧?”

“他们在韩家别府下的密道里。”沈清蝶一双眼睛红肿得下人,带着哭腔道,“华念,他在害人,我不想他害人,可我更不想他被官府抓起来,怎么办,怎么办?”

章 〇六八 密道

沈清蝶自小便学作女儿态,已然这么多年了,性情什么的都带了些女孩模样。此时说着说着,眼看着就要落下眼泪了。沈清蝶知道合欢是青衣会的,却不清楚青衣会是做些什么的,忽而察觉到原来合欢在做这般下作之事,沈清蝶一方面觉得恶心,觉得合欢太过分,另一方面,却终究不舍得报官,教合欢被抓起来。思来想去,仍是咬牙忍下了酷刑,没对官府说上一句,出来后却来了韩府,寻求顾华念的帮助。

顾华念听罢后第一反应还是上报官府,无奈沈清蝶哭着三劝四劝,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不知道青衣会在当阳的力量究竟有多大,顾华念也不敢贸然行动,便思量着寻个机会自己偷偷去看看,待摸清了他们有多少人再考虑下一步。

这般定下了之后,顾华念不敢再教沈清蝶回去,沈清蝶也不知等合欢再找来自己该怎么面对他,干脆在韩府住下了。顾华念又养了几天,左臂已无大碍之后,选个日子便出城上了山。

把马在山下拴住了,顾华念纵起轻功,悄无声息地靠近着别府。远远打量着,别府外还是那一副无人烟气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有大批人马驻在此处。顾华念犹疑了几分,靠近时愈发小心,此时却听见了打斗之声。

打斗声传来之处在前头的拐角,顾华念正要探过头去看,却听一声大喝:“无耻小人,竟派人偷袭?”便有一阵风从眼前略过,差点儿割下顾华念的脑袋来。好在顾华念闪的快,留了命下来,睁眼去看,袭来的竟然是那个理该新婚燕尔的任三少爷任珏?任珏身后则追着三个青衣的青年,各个出招阴狠,指甲上还淬了毒,太阳照耀下闪着黑紫的颜色。这三人在青衣会地位不会高,功夫也很一般,就算联起手来,哪里是任珏的对手。只是任珏此时已被他们抓出了好几道伤口,中毒后任珏的功夫慢了下来,这才被三人打得狼狈不堪。

顾华念此时被任珏察觉到了,那三人见状也向他缠打来。不敢大意轻敌,顾华念纵着脚步远离了,才抽出三根针来封了他们的穴道。孰料这一招竟然没有奏效,顾华念这才察觉到诡异之处,打了有几个来回了,这三人都是一句话也不说,神色阴狠,却是无神的,竟像是活死人一般。

有了顾华念插了一手,那边任珏提刀来,三下将这三个小喽啰人头给砍了下来。脖子上碗大的三个伤口,诡秘地竟未出一滴血来,顾华念心头一惊,任珏也是被吓了一跳,抚着胸口大怪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这是撞见妖怪了还是撞见鬼了?韩老四!你在哪里装神弄鬼呢!给我滚出来!”

任珏提及韩老四,顾华念忽而间想起了四哥韩子贡乃是青衣会之人,莫不成这些没个人道的惨事,竟然都是韩子贡弄的?心里头惊诧着,顾华念向着任珏作揖道:“任三公子,几年未见了。你刚刚说,我四哥是在此地?”

“原来是老九家平君!不是你四哥把我约到这里的吗?”任珏把眉头拧成个死结,一脸地戾气,“也不知道陛下在想些什么,下那道劳什子的圣旨竟要我跟韩老四成亲。你四哥看样子也是不同意的,不然不会约我来一决生死。”

“你也逃婚了?”顾华念一惊,那被送去任家的英英怎么样了?

“是啊,难不成我还真去跟个男人成亲!你跟老九喜欢这个,我可不喜欢。”任珏咕哝着。

顾华念沉声:“我家妹妹英英代嫁过去了,看样子三公子是没见过她了。”

“什么?”任珏果然是不知道,顾华念这么一说,又将他吓了一跳,恼恨地抓了抓后脑勺,任珏又咕哝了一句,“算了,是我对不起那姑娘了,不该在新婚前夜逃走。——都是韩老四害的!他人哪里去了?”

“该是在密道里吧。”顾华念叹气道。

韩家别府里的密道,当初头一个察觉的还是任珏。此时提及这条密道,任珏的脸色有些古怪:“那夜的火是我放的,韩四那小子出的注意。”

“猜到了。”顾华念点了点头,沿着墙根走去。再往前走就是别府后门,顾华念想着干脆从后门溜进密道算了。

任珏跟在身后,还在絮絮叨叨:“你也别怪老四,现在也不怕告诉你了,我们都是给皇帝卖命的。当初我们只是想把地底下那个人逼出来。——不过话说,究竟是谁竟乐意住在地下啊?陛下也不跟我细说。”

“她……已经去世了。”君如荷自从离了梁京去当阳,缠绵病榻一年之后还是离开了人世。临死前顾华念就在她身旁,跟着的还有绝谷里几个喜欢听她讲故事的小辈,另带上皇帝的那个暗卫。小孩子都在呜呜地哭,那暗卫只是抱着手臂等待确认君如荷彻底咽了气,顾华念想着那个老人的逝去,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看顾华念的模样任珏也猜到了密道中那人同顾华念是有什么关系的了,笨拙地宽慰了两句:“我不是故意提她的,你也别伤心。”

自打二人溜进后院,时不时地便有青衣会下等弟子扑出来袭击。任珏砍瓜一样利落地切了,切得不耐烦,咒骂道:“怎么净是些老鼠一样的玩意儿!这密道下头韩四弄了些什么?”

“是青衣会。”顾华念解释道。才刚任珏说了自己是皇帝的手下,顾华念不信他不知道青衣会是什么。

果然任珏愣住了,张了张口,半天才道:“这些怪物,都是青衣会弄出来的?”

顾华念点了点头,看着一地的尸首,不由自主地叹息。原先是猜测青衣会在拿死人做事,但这些下等弟子的模样,显然是活人被下了药,控制住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还未等他说些什么,那边任珏勃然大怒了起来:“这个何书鸾,为了复国,竟把活生生的人弄成这般模样!若这是在战场之上,我大闵士兵,同这些无知无觉的活死人打,岂不是……”

任珏大概是自察失言,立时闭上了嘴巴。顾华念也没追问,只道:“前头书房,我们从那里进吧。”

“入口不是在井底下?”任珏问道。

“井底下一旦埋伏了人,我们连个逃的地方都没有了。”顾华念解释道,“我们还不知道青衣会在这儿究竟有多少人呢。”

任珏点了点头,同意跟顾华念去了书房。顾华念其实并不知道书房这密道该如何开启,当初他只见弄婆开过一次,君如荷那次是从门后开的。顾华念给任珏指出了门的位置之后,任珏干脆一刀把作遮蔽用的书架给劈开。

大抵是触到了什么机关,这书房开始震晃了起来。二人忙从窗跳将出去,不多时书房便轰然倒地了。顾华念暗抚胸口,只听任珏一声惊呼:“果真有个暗门!”

原来书房两层夹板中夹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当中被掏空,往下便是密道了。此时书房一倒,这巨石便露了出来。石上刻着三个字“石荷居”。顾华念有些哭笑不得,猜这密道大概是韩老太爷专门给君如荷建的吧。

此时却有人流涌出密道,又是笛声响起。不比梧桐所奏悠扬,此次的笛声却是尖锐的。这一回来袭的不是活死人了,而是之前丢失了的死尸,已然有些日子了,这些死尸浑身散发着恶臭,发了狂似的冲向二人。

足被二三十具死尸包围,顾华念金针封穴对这些没有经脉运转的死人无效,只能疲于闪避。任珏挥舞着大刀,砍得残肢飞舞。

动作却愈发缓慢了,顾华念这才想起来任珏旧毒未清,这些尸体上带的尸毒又重。忙把药丢过去,喊道:“你把这个吃了,不然你会中尸毒的。”

任珏吞下药去,顿时觉得清爽了些,咒骂道:“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任四哪里弄的这么多死人来?”

“等我稍后再解释给你!”顾华念应付着十多具发狂的尸体的攻击还来不及,哪里能抽出空来说话。

不多时这些尸体都没了脑袋,又是一地的横尸。顾华念站稳了,差点没摔倒。喘着粗气,刚想对任珏说什么,却听一个上挑的声音道:“惨了惨了,等合欢回来,还不得狠狠收拾我啊!都是被你们给害的!”

闻声望去,却见石头上坐着个少年人,一头红彤彤的头发,看着像是异邦之人。那人手里也握着把笛子,却不是梧桐那把翠绿的,乃是红玉雕成,红如粹了血一般。少年人见顾华念看向他,便笑得眉眼弯弯,自我介绍道:“我是石榴,梧桐的姘头。”

章 〇六九 石榴

石榴说道自己是梧桐的姘头,之后便收起了笑模样,眼角带上几分狠戾,道:“梧桐死在你手下了,我要为梧桐报仇!”

“梧桐是在牢中自裁的。”顾华念心想梧桐的死怎么算到自己头上来了,便皱了皱眉头,解释道。

石榴却是冷笑一声:“若是没有你,梧桐不会死的。还是我亲手送他上路的,我见不得他在牢里被大闵朝的蠹虫折腾。”说罢,石榴古怪地笑了笑,扯起嘴角来,道,“你是没看到,梧桐在牢里,被那几个牢头玩弄着,后面的屁眼都裂开了,流着血。要是没我去送他,他也活不了多久的。——他们管这个叫严刑逼供,你见过这等的刑罚么?”

闻说此时顾华念惊了一下,心里头也有些可怜那个叫梧桐的青年。石榴见他面露同情,恨意更浓了,拍了拍巴掌,只见石洞里涌出一批人来,这次不是什么死尸也并非活死人了,而是正经的青衣会子弟。

石榴扫了一眼来人,恶声恶气地问道:“大巫人呢?”

“外头就两只虫子而已,用得着大巫出马么。”其中一个青年应声。这些青年面带得色,鄙夷地瞧了任珏同顾华念两眼。说罢他们结起阵来,一刀双剑三枪四匕首,远攻近防具是全备,一时之间,顾华念同任珏二人只能背贴背地应对着,全然无法破阵而出。

长枪从顾华念脚下扫过,顾华念忙跳起来,头顶上却有刀光等着。好不容易躲开了去,却离任珏有段距离了,腹背受敌中,眼看就要中剑。顾华念手中捏着三根金针,手心里冒汗,金针差点儿坠落在地,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刀光剑影愈发地快,简直教他看不清了。

那边厢任珏大喝一声:“是什么劳什子的光!闪得我晕头转向!”

顾华念这才察觉异样,这空气中似乎是有异香飘过,配合着眼花缭乱的招式,晃得人神志不清。顾华念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低声咒了句:“竟然下药!”他差点儿就忘记了,青衣会在江湖上立足,靠的从来不是他们那点武功,而是毒。

孰料正同顾华念过招的青衣会弟子听到顾华念这句话后竟驻足了,四下嗅了嗅,忙不迭地逃了出去,向着石顶上叱责道:“石榴!你放这药出来是要做什么!”骂过之后才发现石榴根本就不在那里了,而是远远躲了开去。听闻这叱责才从石洞中探了半颗脑袋出来,脸上遮蔽上了不知什么东西,隔着那一层古怪的面具,石榴的声音显得有些闷了:“紫荆,你们就当给咱大嘉复国贡献了自身呗,这两个人这身武艺,用来作傀儡不是正好?”

那些青衣会子弟竟四下逃散开了,不再纠缠着任顾二人。二人此时也知道石榴是放了那把人弄作活死人的药了,怪道都有些神志不清,连忙也要躲开。青衣会的人见他们要逃,有几个还想着来追,紫荆却是慌不迭地要回密道找药,丢下一句:“莫管他们,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控制了。”其余子弟听后定住了脚步。

顾华念忙着赶回去研制解药,却没走半盏茶的功夫,腿脚一软倒在了地上。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衣会的弟子,双手抱胸,像是看热闹一般跟在二人身后。

忽而一阵风起,有谁从任顾身旁掠过,几下抹了那青衣会弟子的脖子,丢给了任顾一人一颗药丸:“解药,快吃了吧,不然半个时辰之后你们真就成活死人了。”

“小师叔?”来人竟是谭静语,顾华念唤了一声之后,便没什么疑虑地吃下药去。吃罢后才问道,“小师叔你什么时候来当阳了?又怎么会有这药?”

“老杨死了,还没来得及下葬,尸体就丢了。安之那小子,听闻你前几日受了伤身体不好,就不舍得命令你,我在山上采药,便被他指使来找这帮子家伙了。——喝,原来是青衣会的!何书鸾这小子,这么些年了,还想着复国呢。”

“这么说师叔你在这儿有些日子了?”顾华念觉着自己身上有了几分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几下仪容。

谭静语点了点头,道:“有几天了吧,老杨也找到了,只是被关在笼子里,疯了一样,不好带他回去。”

“师叔,里头是什么样子?”顾华念蹙眉问道。

谭静语便将自己这几天所听来的都解释了一番。原来青衣会在这密道中是有一个大巫在带着众人拿人做实验,来实验两种药,一种是控制死人的,唤作招魂散,已然下在了整座当阳城中,再由一把特制的笛子吹奏招魂曲后,活人听了安眠,死人听了便会受控制;另一种却是更为下作,叫做傀儡散,给活人下药后,便把这人死死给控制住了。

特制的笛子有两把,一把是梧桐的玉魂,前些日子被沈清蝶给打碎了;另一把便是今日见的石榴的嗜丹。玉魂能控制死尸,并使活人困倦,嗜丹却是控制傀儡的,用在死尸身上,只能教死尸发狂。没了玉魂之后,青衣会引来的那些死尸便都发了狂,没办法用了,才都赶进了笼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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