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俊辉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出来,一看见摆在桌上的红酒,嘴角便狠狠地抽搐了几下。原本打算过去调戏麦家恒的他,捂着受伤的心灵直接转身,泪流满面地冲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那瓶红酒可是他的镇店之宝啊!
这边余俊辉为自己交友不慎感到后悔莫及。
那边冯逸优雅地品尝着镇店之宝,末了,还问麦家恒:“这酒好喝吗?”
麦家恒砸吧着嘴,细细回味了一番,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喝不出来,我觉得红酒都是一个味儿。”
冯逸扑哧一笑,“如果余俊辉听到你这么说,估计会一头撞死。”
就在这个时候,店里走进来了几个人,路过冯逸和麦家恒的座位时,其中一个停下了脚步,仔细看了看冯逸,突然一个巴掌拍在他的肩上。
“原来真的是你!”
冯逸扭过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妖里妖气的,不过样子挺熟。
男人见冯逸不吱声,又说:“不会吧?你把我忘了?几个月前我们在夜色还喝过酒的。”
听了这话,冯逸总算想起来他是谁了。大概在半年前,冯逸下班后,跑去夜色酒吧混点,就是这个男人主动上前勾搭他。本来他不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结果被对方灌了太多酒,糊里糊涂地把人拖去开房了。事后这人还想和他继续发展下去,但他完全没这个意思,丢下钱就走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没想到对方居然天天跑去夜色酒吧蹲点守他,他打心底里排斥这种纠缠不休的行为,于是再也没去过夜色酒吧了。可事情偏偏就这么凑巧,当他和麦家恒正在开开心心吃饭的时候,这个阴魂不散的人居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为了不让麦家恒觉得自己原来是个放荡不羁的人,冯逸决定装傻充愣,死活不承认与对方认识。
他对那个男人说:“你认错人了吧?我根本不认识你。”
那人一脸的惊讶,愣了愣又说:“我绝不会认错人,就是你,上次和我滚了一夜床单!”
冯逸皱起眉头,用余光扫麦家恒一眼,发现对方也愣住了。
怕麦家恒多想,冯逸再次望向那个男人的时候,眼中透着冰冷彻骨的寒意。
“我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识趣点,别打扰我们吃饭。”
男人被他那濒临爆发的怒气给震住了,狠狠地瞪了他两眼,无意中发现他伸出手把麦家恒的手握得紧紧的,突然什么都明白了,阴阳怪气地丢下一句话就气呼呼地走了。
“既然想当个好情人,原来就不该玩得这么疯狂。”
一直好好的氛围全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破坏了。
等人走后,麦家恒才把手抽了出来,低头默默地吃着东西。
手里一空,冯逸明显得一怔,望着麦家恒的侧脸,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毕竟是发生过的事情,他再不愿意承认,也抹杀不掉这个事实。
但他和麦家恒认识之后,真的收敛了很多,从没在外面鬼混过一次。
他想把这些话说出来,以表真心,嘴巴张合了几次,却欲言又止。
现在虽然没做过,但也不能改变以前做过的事实。他怕越描越黑,最后干脆选择沉默。
两人吃完饭,接着和余俊辉告别,从餐厅里走出来直到坐进车里,彼此一直没说过一句话。
车窗敞开着,夜里的凉风呼呼地吹了进来,麦家恒感到有点冷,不禁抱住了双臂。
冯逸把外套脱下来搭在他的身上,然后启动汽车。
车子驶进马路,冯逸时不时地偷看麦家恒几眼,却发现对方一直凝神望着窗外,好像在想心思一样。车内很安静,空气中飘荡着异样的因子,一声急刹车,车子停在了路边。
冯逸转过身,上半身向前压下,用头抵住了麦家恒的额头。
两人鼻尖碰着鼻尖,贴得太近,麦家恒反而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从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怒气和他嘴里不断吐出的粗气就能猜到他此时很生气。
“你在想些什么?一直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冯逸首先发话,语气生硬,非常不耐烦。
麦家恒如实回答:“我没想什么,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哦?”冯逸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逼问道,“你在吃醋?”
“算是吧。”麦家恒不好意思地笑了,“只是觉得遇到这种事情你应该比我更尴尬吧,安慰的话我说不出口,又不能像个没事人似的表现出一副大度的样子,索性什么话也不说了。”
冯逸没想到他居然会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在吃醋,一肚子火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丝丝甜蜜绕上心头,不由自主地在他的嘴上印下一吻,“我们已经是恋人的关系了,凡事必须摊开来说,你可以理直气壮地质问我,要我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麦家恒挑眉一笑,顺着他的话说:“那好,刚才那人是谁?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呃……”冯逸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似的,那些原本想好的话,一下子竟然解释不出来了。耳边又传来麦家恒的催促声,“说话啊,我等你的解释呢。”
冯逸怏怏地直起身板,踩下油门,继续开车。半响,还是决定来个死不认账。
“就你看到的那样,我不认识他,他非说认识我,估计是认错人了。”
“你这个人啊……”麦家恒被他逗乐了,心里柔成一片,转头看着他,目光慢慢变得温柔起来,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伸手轻扯了下他的耳朵说,“每个人都有过去,你有,我也有,何必计较过去的点点滴滴,只要我们能在一起,这不就够了么?”
“那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冯逸突然如是问道,其实他一直很想了解麦家恒的过去。
“我的过去?”麦家恒低声喃喃,扭头看着车外倒退的景物,眸中一阵恍惚,思绪好像突然飘得很远很远,一件件往事慢慢浮现在眼前……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平静地说:“我们认识的那天,我刚被相恋十年的男友给抛弃了。”
23.同居生活
这个答案似乎在意料之中,冯逸并不感到意外,不禁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当时麦家恒一边喝酒一边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失恋后正在借酒消愁。
麦家恒谈过几次恋爱,有过几个恋人,这都不是冯逸最在乎的事情,他在意的是麦家恒然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十年,多么漫长的日子。十年积攒的感情,该有多么深厚。相处了这么久,冯逸非常了解麦家恒的为人,如果不是那个男人抛弃他,以他的性子,肯定会死心塌地的守着对方过一辈子。那么,现在呢?这么多年的感情他割舍得下吗?自己和他才认识了不到半年之久,比得过那十年的感情么?
冯逸突然纠结起来,始终对那个“十年”耿耿于怀。
“你对那个人还有感觉么?”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冯逸完全就是一副酸溜溜的样子。
看他气呼呼的,麦家恒自然能猜到他的想法,也明白他在顾忌什么,赶紧解释,“怎么可能会有,既然分手了,我和他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而且是他提出的分手,我要是继续对他念念不忘,岂不是在作践自己么。”
听了这番话,冯逸的心情好了许多,接着又问:“他为什么要和你分手?”
“时间长了,就没感觉了,嫌我老了,难看了,不中用了。”
冯逸不屑地冷哼,“那傻逼真没眼光。”
麦家恒笑了笑,没有吱声。
冯逸突然神经质犯了,“我骂他傻逼,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麦家恒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你随便骂。”
“这还差不多。”冯逸扭头看了麦家恒一眼,“他本来就是傻逼,你有什么不好?长的好看,性格又好,而且会做饭,会做家务,现在有几个女人能像你这么贤惠?他然还嫌这嫌那的,不是傻逼又是什么?”
“嗯,他是傻逼,他最傻逼。”麦家恒笑着附和,“你现在是不是感到好受了一点?”
冯逸不作正面回答,脸上的表情却是轻松的。
他把车朝自己家的方向开去,突然叫了声“家恒”,声音柔柔的。
麦家恒望向他,问道:“怎么了?”
“嗯……”他抿了抿嘴唇,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麦家恒一直歪着脑袋看他,眼中满是疑惑,但没有催促他继续往下说。
过了一会儿,在几声深呼吸之后,耳边传来他那故作镇定的声音。
“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
相识、相知、相恋、继而发展为同,这是两个相爱的人,必定会经历的几个过程。
麦家恒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
怀着丝丝的雀跃和欣喜,心甘情愿地住进了冯逸的家里。
在搬来之前,冯逸没让麦家恒带多少东西,除了衣服和一些日用品,其他的全留在租来的小屋里。冯逸的家里什么都有,什么也不缺,他叫麦家恒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不用太拘谨,并且还把他的大床分了一半给对方享用。
两人这回可真是过上了朝夕相对的生活。早上同时起床,同时洗漱,两个大男人非得挤在那间小小的浴室里互相瞧着对方洗脸刷牙,仿佛一刻也离不开似的。之后麦家恒去厨房里做点早点,冯逸随之跟了进去,正准备帮忙,却被他推了出去,最后只好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忙活。等早点做好后,两人坐在餐桌上埋头大吃,偶尔互看一眼,便咧嘴一笑。
到了上班的时间,一起出门,下楼,取车,来到公司。为了避免过度招摇,一前一后踏入营销部,然后分别走进各自的办公室。冯逸时不时地会把麦家恒叫过来聊聊天,或者吃吃豆腐,但绝不会做到最后,因为麦家恒强烈警告过他,如果再在办公室做那种事,便罚他一个月不能碰自己。冯逸觉得自己不光是个受虐狂,还是个妻管严,特别是最近麦家恒迷上了扯耳朵,他只要不听话,麦家恒就使劲地扯他的耳朵,而他一点也不生气,反倒从中享受着被虐待的快乐。即使被虐待了,到最后他还是凡事都依着麦家恒,并且还准备把自己的工资和存款全交给对方保管。
除去工作时间,其他时候两人一直都是甜甜蜜蜜地泡在一起。
下了班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后,还是麦家恒做饭,冯逸站一旁看着。麦家恒感到好笑,进屋之前他还在喊累,现在却不肯好好休息,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腻在一起。笑过之后,麦家恒便由他去了。接着吃饭,洗碗,收拾屋子,洗衣服,麦家恒从来不让他动一下手,把所有的家务操持得妥妥当当的。冯逸虽然是个大男人主义者,但是看见麦家恒那么操劳,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总想帮对方分担一下家务,可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尽帮倒忙,有次洗被单的时候,竟然放了半袋子洗衣粉,结果洗得泡泡都从洗衣机的盖缝里溢出来洒满了一地,害得麦家恒还要来收拾残局。事后,麦家恒扯着他的耳朵严厉地批评了他一顿,顺便警告他以后不准瞎帮忙,免得到头来受累的还是自己。
时间慢慢流逝,小两口的日子过得幸福而又滋润。恋人之间该做的事情,他们基本上全做了。转眼间两人在一起住了一个多月,一直和和睦睦的,从没红过一次脸,也没斗过一次嘴。其实冯逸偶尔也会耍耍小性子,比如当天在公司里麦家恒和别的同事多说了几句话,或者冲着别人多笑了几次,晚上回家后,冯逸就开始闹情绪,大多是时候,麦家恒都是轻言细语地哄着他,各种保证说得一溜一溜的,保证不对别人笑,保证不和别人走得太近,直到把他哄开心了才能松一口气。
冯逸算是明白了,麦家恒向来性格温和,又很少发脾气,所以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发生剧烈的争吵,即使他乱吃飞醋,想找麦家恒吵,可麦家恒总是耐着性子替他顺毛,让他怎么也发不出火来。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想找麦家恒吵架,简直是自讨没趣。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心里有气,却发不出来,活活憋屈死你。
天气突然转凉,没过多久,城市里飘满了雪花,迎来了他们相爱后的第一个冬季。
原来中午,麦家恒都是自己带饭在公司里和冯逸一起吃。现在天气太冷,带来的饭菜还没等到中午便早已凉透了,冯逸不喜欢吃微波炉加热后的食物,麦家恒索性不带了,每天中午两人就在外面随便吃点,到了晚上再回去加餐。
这天午休,两人一起去外面吃饭,刚走到大厅里,便和迎面走进公司的几个人对上了视线。
那些人冲着冯逸点头微笑,冯逸也礼貌地回了一个笑容,他们和冯逸有过一次生意上的来往,所以见了面打声招呼是件很平常的事情。冯逸还记得走在中间的人是这几人的上司,剩下的几个就没有印象了。正准备踏出公司,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冯逸忽然发现走在最边上的人一直盯着麦家恒,怎么也移不开视线,而且那人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眼中还又透着几分欣喜。再一看麦家恒,眼睛睁得老大,照样是一副惊讶的样子。
冯逸朝那人努努嘴,低声问麦家恒:“你们认识?”
“嗯。”麦家恒立刻收回目光,拉着冯逸就往外走,却还是被那个人叫住了。
对方叫了声“小恒”,接着对身边的人低语了几句,这才走了过来。
此时的麦家恒已经恢复成一副平淡的样子,看着对方笑容满面地走到自己面前,本想勾起嘴角笑一下,尝试了几次却没成功。那人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就像见到了多年没见的老朋友似的,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小恒,好久没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回老家去了。”
相比起来,麦家恒显得镇定多了,把手抽出来后才说:“是啊,好久不见。”
那人问:“你在这儿工作吗?”
麦家恒嗯了一声。
那人自顾自地说:“我们公司要请你们公司的人做广告,这事儿由我来负责。”
麦家恒又哦了一下。
那人见他不太愿意搭话,脸上的笑容登时有些挂不住了,却还是不死心地说道:“以后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你在哪个部门工作?等有空了,我就过来找你。”
“找我,就没必要了吧……”麦家恒小声嘀咕,见那人正疑惑地看着自己,突然挺直腰板,把头一扬,直视对方的目光,噼里啪啦地说了一段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话,“周杨,我搞不懂你为什么会这么热情,但我真的承受不起,我宁愿你还是像原来那样,每次见到我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对不起,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说完刻意忽略掉对方脸上掩藏不住的失落,径直走出公司。
外面很冷,北风正在呼呼地刮着,麦家恒心里很凉,感觉被风吹得完全找不到了方向,只好埋着头向前冲。他实在想不通,既然已经分手了,周杨为什么会像个没事人似的摆出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来面对他。他觉得假,觉得可笑,原来发生过的事情,对方难道全忘了吗?
麦家恒虽然对人很宽厚,但还是有着固执的一面。电视剧里总说:分手了,我们还是朋友。可他却不这么认为。他自认没有海纳百川的胸怀,所以分手后,只能做陌生人。对方的一切,从此与他无关,曾经的爱与恨都已成往事,而往事就让它随风而去。
至于他感到心凉的原因,只是在气自己当初怎么瞎了眼,喜欢上了一个这么虚伪的人。
直冲冲地走了几分钟,麦家恒突然想起了冯逸,心中直呼不妙,他然丢下对方,自个儿走了。马上转身准备返回去,却惊讶地发现,人就站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