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戒和孙老说了调兵去全城回护的问题,要求孙老明晚就和最后一匹大部队一起回城,孙老有些担心小田,但还是应了下来,毕竟在军营里,就算不是当兵的,也是要服从命令听指挥的。
宋戒送走了两位老人,走回到屏风前透着薄纱的屏风,看着靠坐在床边端着粥,不停瞄着自己的仲田,淡淡的道:“喝你的粥,然后继续睡,本将军还有公务要忙,有事没事都别叫我。”
“呃”仲田抽搐着嘴角,发出一声怪音,在心里暗骂,“这个家伙真是够惹人厌的。”
仲田在心里狂吐槽的时候,男人要转身那离开,有话要说的仲田忙开口叫了一声,“将军,等等……”
宋戒站定转头看着仲田,“有事?”
“对,对不起。”仲田做了几次深呼吸,鼓起勇气把话说了出来,“将军,你说的是对的,我今天确实是鲁莽了。”
宋戒听着仲田的话,心里一软从屏风后走到仲田床前,看着仲田软下了口气,“仲田,你要明白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两军对垒,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错失和忽略。如果这事还有下次,千万记住不要轻举妄动。我刚才那么说其实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担心你因此丧命罢了。”
担心!听着男人用这么柔和暧昧的词,仲田的老脸烧起来了,抬起头看着宋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戒注意到了仲田的目光,脑子里不禁想起刚才的话,顿时也手足无措起来,装起平常的腔调一边转身绕过屏障,一边道:“休息吧,你的毒还没解,注意心情平静,别激动,要是再发作苦的是你自己。”说罢,转身走出了仲田的视线……
被关心的某人小尴尬的喝完了手上的粥,本来想把碗送到外面的食盒里,但是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起来,便随手放到了床头,重新躺回床上,明明很累仲田却有些失眠了,宋戒的帐篷很大没错,但是在很静的夜里,那边宋戒翻书的声音仲田都听的清清楚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仲田听着人家翻书的声音还是睡不着,他纠结了,他之前也不是没有和别人共处一室过,也从来都没有认床的毛病,怎么这一回就这么不淡定了,对,一定是因为外面的那个家伙,之前有劣迹有前科,自己有阴影,所以自己才这样,肯定是这样。
仲田虽然给自己的失眠和紧张找到了理由,却还是抑制不住那种莫名不安和躁动的强烈。
仲田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衣料摩擦的声,当然也逃不过那边耳力惊人的宋戒的耳朵,宋戒皱着眉撂下书,看向仲田的床铺那边。
仲田听到那边翻书的声音停了,吐了吐舌头,心想一定是自己吵到男人看书了,忙翻身面向床里装睡。
宋戒起身走到屏风后,看着脊背僵硬正在装睡着的某人,没多停就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桌案,从桌上的小盒里拿起了一块香木点燃,丢在了香炉里,特意把小香炉挪到了靠近床铺的角落,才拿起书走到了另一头的矮榻前,继续仔细的研读,但是很快那香味顺着风弥漫了整个营帐,他也克制不住疲倦的催促,坐着睡了过去……
日出之前,漆黑的夜空只有暗淡打的圆月,星星都躲回了家,前一晚睡的其实颇早,且已经习惯早起的仲田醒了,躺在陌生的床铺上的他有些恍惚,半晌才想起了昨天那一堆混乱的事件,不过他记得,他有失眠来着,本以为这一晚上都不用睡了的,但却突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几次呼吸之后,就变得昏昏沉沉,没多久就睡了过去,一觉睡到了现在。
抬起头看了眼帐顶,帆布的帐子严实是不用说了,将军的帐子更是比一般的厚实的多,他家的一般白日里都要点上灯的,但也还是能分辨出,黑天白日的差异。
“天还没亮!”仲田念了一句,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活动了一下胳膊,感觉身体似乎比昨天好多了,不再轻飘飘晕乎乎,胸口虽然还闷,但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行动了,仲田这样想着便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仲田的动作很轻,因为怕惊动屋子里的另一个人,穿上放在床边的鞋,借着唯一还亮着的一盏油灯的光,走出了屏风,用木棍挑了挑灯芯。
营帐里顿时亮了不少,仲田转身一眼就看到了那边矮榻上,以高难度姿势,一手拿书,一手杵着矮桌,坐着睡觉的男人,仲田心里有很多些愧疚,自己鸠占鹊巢,搞的这位大将军,要坐在这睡觉,真是罪过罪过。
某人自知有愧,回身走回到自己的床铺,拿了枕头和被子,小心翼翼的走了到了男人身边,把枕头先放在一边,被子放在了另一头,而后先把书从男人手里抽了出来,扶着男人的上半身躺下枕到枕头上,身体完全离开那小方桌,才把方桌搬到地上,蹲在床边把男人的鞋脱了,腿挪到床上,站在男人身前看了一会,思考要不要给男人脱衣服,最后觉得男人身上的衣服穿的是夏日的布衫,脱不脱下来应该区别不大,便把被子给男人盖在了身上。
做好了一切,仲田有点无所事事起来,不知道哪来的心思,居然蹲到了男人眼前,认真的开始看男人的脸,他之前总是觉得这个男人的脸自曾相识,但每一次不是匆匆一瞥,就是怒火中烧,根本就没能好好观察,这会有机会了,仲田决定好好看看,然后仔细回忆。
睡着的男人,看不到平日里炯炯有神的眼眸,威风凛凛的气势,看起来一派祥和平静,很长,很密,像是刷子一样的睫毛,眉毛也很浓很黑;眉心很宽,听老人讲这样的人心很宽,不会跟人计较,带人宽厚,仲田在心里吐槽觉得这个老人言说的名不副实,再看别处,男人的鼻梁很高,很挺,透着那么一股坚毅的特性,但是男人的唇很薄,唇形很好看,仲田觉得满女气的。这样的五官,单独看起来各有优点各有千秋,现下合在一起也和谐,俊俏,更把男人那刚毅,一丝不苟的气质,衬托的更突出,更有威仪。
宋戒的长相几乎继承了两位父父所有的优点,就算是仲田以男人的角度来平分,也还是优上,虽然不能说是俊美,但是男人味十足十。
仲田仔细对男人的脸品评了一番,却还是没想到这张脸,和他见过的谁相似,仲田悻悻然的起身,正好小窗吹进来了一阵风,吹的仲田打了个哆嗦,虽然还是在夏末三伏,但是快要立秋了,一早一晚也开始凉了,仲田抱着胸念了一句,转身去找衣服。
仲田前脚转身走开,那矮榻上的人就挣开了眼睛,蜜色的脸上露出一股红烟,无声的嗔了一句什么,闭上了眼睛想要继续睡觉,但是还是忍不住眯着眼睛,看屋子里另一个人的动静。
早在某人笨手笨脚的来搬他的时候,宋戒就已经醒了,不过是一直都没做声罢了,至于为什么没有作声,久之后宋戒自己知道了,当然他在心里给自己的交代,是怕尴尬,只是怕尴尬,至于真正的原因宋戒懒得去想,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因为仲田接下来的举动让他更尴尬,他可没有被人这个近距离的观赏的经验,但是城府如他,还是镇定的熬过了整个被观赏的过程。
仲田在床边上找了一圈,才发现他的衣服昨天因为染了他吐出来的毒血,被销毁了,也没人给他送衣服来,仲田想到某将军的衣柜里,找一套衣服先穿着顶着,但是又想想,这毕竟是在人家的营帐里,没问过主人就自己自作主张,实在是不怎么好,最后只得作罢,窝在床上坐了一会,又觉得无聊,起身走向营帐另一头的简易书柜。
不能翻柜子找一本书看,应该没什么吧,仲田这么想着开始在架子上翻找起来,在一个大将军的书架里,仲田是不可能找到什么有趣的书的,最后便拿了一本兵法的书,坐到将军大人的书桌前看了起来,事实证明。看自己看不懂,而且没兴趣的书,是最好的催眠方法,没多久的功夫,。本来已经睡醒,精神非常的人,再一次被睡神召唤了。
轻轻的鼾声,从书桌的方向响起,矮榻上一直在假睡的宋戒,皱着眉从矮榻上坐了起来,一边脱下自己的衣服,一边走到那趴在他兵部上呼呼大睡的人,把衣服盖在睡神附身的人身上,看着被那人压在睡脸下的书,扯了一下没抽出来,那人儿反而被惊动了,不舒服的动了动,发出一声呓语,宋戒愣了一下,无奈的收回了手,视线看着那人睡的香甜的面颊,没来由的一阵悸动袭上心头,宋戒窘迫的仰起头把视线转移,脸上再一次变色发热……
半晌宋戒垂头瞄了瞄仲田睡颜,念了一句,“算了,就让他这么睡好了。”宋戒说罢顶不住疲惫的召唤,打了一个哈欠,三步一回头的走回到矮榻,继续睡大头觉。
两人同居一室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两人一坐一卧的在甘甜的睡梦中,迎接了朝霞的驾临,淡淡的金红色光彩,从气窗照射进来,渲染了那薄纱的屏风,那瑰丽的山水似乎活了一般栩栩如生,如果仲田还清醒,他一定会响起那风景是在何地曾经观赏过,因为那景色他几乎每日,晨起都能瞧见一会……
那灿烂的金色霞光由浓转淡,最后变成了柔和的日光,前一天有些不寻常的相处方式,让两个人都不免精神紧张,这会儿睡的格外的熟,连有人敲帐门都没醒。
访客在外面敲了差不多老半天,实在是没了耐性,掀开了帘子闯了进去,一踏进营帐,便看到了睡在矮榻上的宋戒,和趴在书桌前披着衣服,酣睡的仲田,来人有些懵,搞不懂仲田为什么会在,作案前坐着睡着了,也很诧异老友那么谨慎的人,今天怎么睡的这么死。
但随即一股残留的香气飘进鼻子,男人用力吸了吸起,了然的扬起了嘴角,找到了缘由。
男人撂下身上背着的药箱,走到营帐门口让守门的小兵去打水来,给某大将军洗簌用,才走向矮榻,推了推老友的肩,“阿戒,阿戒醒醒,阿戒……”
“干什么?”宋戒睡的正香,被人骚扰恼怒的大嚷了一声,挣开了眼睛,从矮榻上坐了起来。
“呃……”某人的大动作和吼声,让站在旁边的友人惊了一下,错愕的看着起床气爆发的兄弟,嘴角疯狂抽搐。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另一头的仲田也被宋戒的一声吼惊醒,从桌子上坐了起来,那本书被黏在了脸上,那迷糊的小样子,实在是滑稽的紧。
宋戒和白驰,都因为仲田的声音把视线转了过去,看到的一幕让两个见多识广的男人,都微愣随即,不约而同的大笑出声……
仲田听着两个男人那快要掀开营帐的笑声,颇觉尴尬,切又莫名其妙,看着那两只的视线知道他们是在看着自己笑,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笑啊,仲田茫然的想抬起手摸摸脸,这一动之下,站在脸上的书晃了一下,仲田一呆向下看,顿时了然,脸上顿时像走马灯一样变颜色,慌张的抬起手要把脸上的书拉下来,岂料迎接他的是刺啦一声,粘在他脸上的那页,和整体的书页脱离了。
仲田顿时石化,他把人家的书弄坏了!
那并不算响亮的声音,让屋子里的笑声顿时停歇,一瞬之后,白驰的笑声更放纵的响了起来,,书的主人一脸木然,不知道是中风,还是乐极生悲。
“对不起将军,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会赔一本书给您。”仲田看着宋戒的脸色,不敢和那目光直视,一边慌乱的想要把书页从脸上拿下来,但是书页从脸上离开,仲田的脸上却印上了几个黑乎乎的字,把那白嫩的脸弄的更加的滑稽。
白驰的笑声更泛滥了,而另一个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挡住了笑意满眸的眼睛,这小东西还真是有意思……
37
37、解危
白驰笑够了,让那边小兵进来送水,宋戒自动自觉的去梳洗,然后嘱咐小兵再送一盆水过来,给某个脸上带字的人洗脸。
宋戒洗了脸,换了一身衣服,看了一眼依旧坐在桌案前的某人,再让白驰把脉,对捂着脸却挡不住那红彤彤脸色的小田同学,说了一声回来会给他带吃的,说完就整理好衣服,离开了。
白驰显然已经相当了解某人的性格了,给某人诊完脉之后,把和药箱一起随身背过来的小包袱交给了仲田,那是仲田的贴身物品,内衣和从前穿的,里面有仲田的贴身衣服和入营时带来的布衣以及那瓶遮了眼角金痣的天赐小药瓶,白驰还很贴心的给仲田带了一本食谱和一本初级的脉案,仲田正闷得无聊,拿到这两样东西之后,对白驰更是千恩万谢,白驰叮嘱仲田不要看的太久,注意保持心情平静,多休息,便急急的走了,自然是回去研究解药去了,仲田看着白驰那明显的黑眼圈,提醒白驰也注意休息,熬坏了身体谁来给他找解药。
仲田的话说的似乎很自我,但是白驰接收到了仲田的关心,含笑点头离开了营帐。
白驰离开是有另外一个人和他擦身进来,是刚才那个给宋戒送水的小兵,又端了一盆水回来,看着仲田那一脸的墨迹,忍俊不禁的退了出去。
仲田的洋相出的够了,忙洗了脸想起自己已经三天没用过那药了,忙拿出来抹一些在侧脸上,这一次擦的颇多,仲田用的久了也掌握了这天降东西的用法和规律,每次只擦一滴能保证两天,若是一次擦两滴就能到四天上下,再多最多三滴,五到六天再多就没有效用了,仲田这会想也没想就直接擦了三滴在脸上,对着镜子瞧了半天确定没有什么纰漏,刚要把瓷瓶收起来,身后却突然冒出了声响,仲田愣了一下忙回头去看,竟是宋戒回来了,仲田手上一阵慌乱,忙把瓷瓶盖好,但洒了一滴金液在桌上,仲田也没注意到,只起身面对宋戒,在身后仓皇的把瓷瓶收进袖子,“将军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了。”
宋戒是什么人,一眼便察觉到了仲田的异样,他却没动声色,直接走到营帐正中的圆桌前,把手上的食盒撂在桌上,平静的道:“回来和你一起吃,我到了那边之后还没拿筷子,他们就都吃好离开了,该是我去晚了,就剩我自己了,我看孙老要给你送吃的过来,就直接把东西都拿回来。”
仲田把瓷瓶掖进袖子,忙上前把食盒里的都一样样的拿出来。宋戒退到一边看着仲田忙碌,视线飘到了那侧面的小桌上,瞄了眼桌上那桌上一点痕迹都没有,转头盯着仲田的侧脸看了一阵,眼神里多了一丝怀疑和阴冷。
宋戒最后没有在营帐里和仲田一起吃饭,在营帐里寻了几样东西,便离开了,仲田也没在意,自顾自的祭他自己的五脏庙。宋戒去了哪,他很负责的督导了所有撤离的事宜,才到了白驰的营帐去,白驰看到宋戒到来很是意外,还是从医书中抬起头,看着宋戒道:“你怎么来了我这,外面的事都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该走的人都走了,你是不是和阿寅说了什么,他今天居然什么都没问我。”宋戒坐到了唯一还算干净的椅子,看着坐在书堆里的白驰。白驰点了点头,轻描淡写的道:“是说了些,不过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免得他给你添乱而已。”
“他的性子我总是抓不准,若不是有你这次我绝不会同意他和我一起出来。”宋戒说着眉头皱了皱想起了另一个人。
白驰听着宋戒的语气就察觉了不对劲,抬起头认真的看了宋戒两眼,道:“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是还有事,”宋戒见白驰问,开诚布公的道:“我在怀疑,仲田他是不是……”
“阿戒,你居然怀疑仲田是奸细,仲田是个什么人什么性格,咱们心里都一清二楚,你这怀疑实在是太多余了?每个人也都有些秘密不想让人知道,即便他是个小兵,他也应该有他自己的隐私,难道就因为那个人要保留一些自己的秘密,你就要怀疑这个人是奸细,你太武断了。”白驰的话说的很急,宋戒并没有说什么,但是白驰心虚的连珠带炮的一顿轰,生怕老友怀疑的是因为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