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们喜欢挣钱。”两个孩子急忙说。
笑笑,不欲再说摆摊的事,顾溪道:“叔叔给你们的压岁钱他们不肯收回去,爸爸打算给你们两个人分别开一个户头,把你们的压岁钱存进去,你们也可以把你们挣的钱存进去。将来你们要创业要做什么都好。这是叔叔对你们的爱,你们要记在心里。”
“嗯。”两个孩子重重地点点头。至于那些钱,他们是不会用的,他们要全部留给爸爸。以后他们会自己挣创业的钱。
压岁钱的事目前也只能这样了,顾溪享受着和儿子在一起的温馨时刻。父子三人聊了一会儿,阳阳问:“爸,你会和叔叔回营海吗?”乐乐也看着爸爸,这几天他们的心里总会冒出这个问题。
顾溪脸上的笑隐去,反问道:“你们想跟叔叔去营海吗?”
两个孩子立马摇头:“爸爸去营海我们才去。”
长吸了一口气,顾溪淡淡地说:“爸爸离开营海已经太久了,早已不适应大城市的生活了。爸爸……没有回去的打算。”
两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失望,他们只是单纯地问一问。不过乐乐想到一件事,问:“爸,那暑假你会跟我们去营海吗?”
顾溪很释怀地说:“会。爸爸要带你们去给祖奶奶扫墓。”
“太好了。”阳阳和乐乐一听很是高兴,阳阳挠挠头:“嘿嘿,爸,若你不跟我们去的话,我们还有点怕呢。”
“怕什么?”顾溪被孩子们的羞涩给逗笑了。
“呃……那是营海啊,我们只在电视上看到过。”两个孩子的眼里是对营海的憧憬,也有对那座好似天边的大城市的紧张。
顾溪稍显用力地揉揉两个孩子的头,笑着说:“你们可以找叔叔提前做做功课,这样去了营海就不会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摸不着北了。其实爸爸现在去营海也会摸不着北,十几年了,营海的变化肯定很大。你们做好了功课就来给爸爸讲讲,爸爸也提前做功课。”
“嗯!”两个孩子露出大大的笑容。
摸上孩子纯真、朴实的笑脸,顾溪趁机教育道:“不管是大城市,还有小县城,都不过是人居住的地方。到了营海,你们会见到许多你们不曾见到过的东西,会接触到许多很新鲜的事物,爸爸希望你们能永远保持一颗平静的心,不因不懂而怯懦自卑,不因差距而否定自己。”
虽然不是很明白爸爸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两个孩子还是重重地点头,把爸爸的话记在了心里。
“爸,我今晚想和你睡。”阳阳抱住爸爸。
“我也想。”乐乐也抱住爸爸。
顾溪亲亲两个孩子的额头:“好。”
两个已经洗漱完毕的孩子立刻把自己的枕头被子抱过来,高兴地挨着爸爸躺下。想到叔叔交给他们的任务,乐乐翻身:“爸,都一个星期了你还没有好,你到营海的医院去检查检查好不好?姐姐说县里的医院不可靠。”
阳阳也跟着说:“爸,叔叔有飞机,两个小时就能到营海。您看了病再回来就行了,不会耽误开学的。”
毫不意外孩子会这么说,这两天一直在被某两个人劝说去营海看病的顾溪淡淡地说:“爸爸的身体没事,爸爸以前学过医的,自己知道,过几天就好了。叔叔的飞机不是叔叔自己的,叔叔也要去麻烦别人,爸爸不过是个小感冒,没必要兴师动众。晚了,睡吧,你们明天不是还要卖糖葫芦吗?”
两个孩子的眼里是焦急,但他们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了。跟爸爸说了声晚安,两个孩子闭上眼睛,他们没有完成叔叔交给他们的任务。两人失落之余又有多疑惑,爸爸是不是还没有原谅叔叔?不然爸爸为什么不愿意去营海呢?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顾溪的心里也同样焦急,这次生病确实是有点久了。但他绝对不会去营海检查,就是病死,他也不能去冒身体的秘密被发现的危险,那是他发誓要带进棺材里的。
第五十一章
不知道是因为展苏南和乔邵北的到来,令顾溪没有了对孩子的后顾之忧还是他的身体确实已经到了极限,都半个多月了,顾溪的身体还是没有彻底好转的迹象,总是白天退了烧晚上又发烧,或者晚上退了烧白天又烧起来,体温一直在36.8度到37.5度之间徘徊。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顾溪心急不已,如果是以前他带病去上课那是经常的事情,可是现在多了两个“碍事”的人,如果开学前他的病还没有好,难说那两人不会阻拦他,他最不擅长的事就是和别人争执,更何况是那两个人,他从来就没有争赢过他们。
魏海中和倪红雁已经先行回营海了,倪红雁要去找骨科医生看顾溪的胸片。徐蔓蔓也被导师召回营海了,而且她现在又多了一个身份就是公司正式的实习生,她不能因为和老板的关系而置公司的规矩于不顾。本来徐蔓蔓是要坐火车回营海的,结果庄飞飞一声没吭地就给她买了机票,一折的机票,跟火车票的钱差不多。
徐蔓蔓把钱给了庄飞飞,庄飞飞这回没拒绝,不过徐蔓蔓走的那天他亲自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送徐蔓蔓去机场。顾溪从大嫂那里知道了这件事,他打算找个时间跟侄女好好谈谈,他真的觉得庄飞飞挺不错的,两个人若能在一起的话侄女会很幸福。只不过在说这件事之前,他的身体得赶快好起来。
庄飞飞留了下来,帮两位老板处理公务和私务。徐丘林帮展苏南和乔邵北租到了一套房子,是县上一位老干部的房子,环境好,房子也不像他们的是那种旧式的房子,上下两层楼都有卫生间和浴室,洗澡什么的特别方便。那位老干部被儿子接到南方的大城市去了,留下了这套房子,租金不贵,一个月才800多。直升机又在普河县出现了几次,然后就见军车一次次停在一栋小楼门口,把电视机、电脑什么的高科技东西搬了进去,还有床、沙发、被子褥子之类的。整个普河县城的老百姓们都很好奇这小楼搬进来的是哪位大人物。
展苏南和乔邵北把办公室搬到了这栋小楼里,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他们出面去解决了,但他们毕竟是跨国大集团的老板,还是会有一些事需要他们处理的。只不过最近他们都没有处理公务的心情,因为顾溪的身体始终不见好。他们不是没有跟顾溪提过去营海看病,但每一次都被顾溪拒绝了。对方总是说没事,不用去看。他们都清楚顾溪的顾虑,但在对方没有开口之前他们什么都不能说。
“阳阳乐乐,下来吃水果。”
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乔邵北对着楼上喊,不一会儿就听到楼上传来跑步声,还有两个孩子清脆的喊声:“来啦。”
咚咚咚……两个孩子跑下楼了。却见他们满头是汗,脸颊通红,袖子卷得高高的,明显一副劳动过后的样子。原来,展苏南和乔邵北把要搬来的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两个孩子很贴心地一大早就来帮叔叔收拾家,为此不惜牺牲了一天卖糖葫芦的时间。两个孩子来之前已经向爸爸报告过了,得到了爸爸的大力支持。
招呼两个孩子坐到沙发上,乔邵北抽出纸巾给两人擦擦汗,带着点心疼的埋怨说:“吃完水果去玩游戏吧,不要做了,剩下的叔叔来做。”
“我们不累,我们每天都要帮爷爷奶奶还有爸爸收拾家呢。叔叔,不要管我们,我们累了自己会休息的。”叉起一块猕猴桃,乐乐放进嘴里,接着就眯起了眼,好甜,好好吃,不知道爸爸能不能吃,倪阿姨说爸爸咳嗽,不能吃凉的水果。
“叔叔,不要和我们客气,叔叔不是说我们是你们的儿子吗?儿子给爸爸收拾家是应该的。”一口塞了好几块猕猴桃的阳阳也随口道,殊不知他的话在乔邵北的心里砸下了一块多大的石头。
听到阳阳说“爸爸”的那一瞬间,乔邵北几乎要不能呼吸了。两个低头吃水果的孩子没有发现叔叔的异常,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叔叔用力地抱在怀里了。
“阳阳、乐乐,能不能,能不能,再叫一声?叫一声,爸爸。”不让孩子看到自己的脸,乔邵北努力克制着心中翻涌的情绪,轻声恳求。
阳阳和乐乐咀嚼的动作停下,心窝因为叔叔声音里的乞求而软软的。在他们心里,展叔叔和乔叔叔和别的叔叔不一样,是仅次于爸爸的不一样。那种不一样连他们自己都无法解释,就是忍不住想要亲近叔叔,想要和叔叔在一起。而且,他们已经把叔叔当成是他们的另外两位父亲了,不仅是因为他们自己愿意,这也是爸爸对他们的希望。可是要真的开口叫爸爸,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
“阳阳、乐乐,叫一次,就叫一次,好不好?”渴望,他太渴望了,渴望听孩子叫他一声爸爸。不管孩子跟他们有多么亲密,但那一声“叔叔”始终在他们和孩子的中间画了一条沟。乐乐咽下嘴里的猕猴桃,咬了咬嘴唇,抬起手慢慢抱住了叔叔。阳阳也抱住了叔叔,突然有点紧张。
“阳阳、乐乐,叫一次,叫一次‘爸爸’。”乔邵北的声音都有点发颤了。
两个孩子的呼吸有了明显的变化,乐乐把脑袋埋在了叔叔暖暖的颈窝里,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叔叔的紧张传染给了他,而他又把他的紧张传染给了双胞胎的哥哥。
“阳阳……乐乐……叫一次,就叫一次。”乔邵北的声音轻得好似怕吓跑一只小鸟。然后他的脖子感觉到了从孩子的嘴里喷出的带着猕猴桃味道的热气,接着,是一声低低的、羞赧的、紧张的而又带着几分期待的:“爸爸。”
乔邵北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时间也似乎在那一刻永远的停下了。
“爸爸。”又是一声。乔邵北紧紧闭上眼睛压制住体内不停上涌的泪意。喉结不停地上下浮动,他咬紧牙关。
“爸爸。”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不那么难了。
“哎。”
“爸爸。”乐乐的嘴咧开了。
乔邵北的嘴角颤抖,更加用力地抱紧两个孩子,声音发不出来。
“爸爸。”阳阳的嘴也咧开了,从叔叔的怀里挣脱出来,他开怀地大声喊:“爸爸。”乐乐也挣脱出来,然后和哥哥一起擦擦叔叔的眼角:“爸爸。”
乔邵北大口大口的呼吸,他想笑,可是嘴角却怎么也弯不起来。不能在孩子面前丢脸,他站起来冲着楼上大喊:“苏南!快下来!阳阳和乐乐叫我爸爸了!你快下来啊!”用这样的方式来缓解快要冲破他眼眶的热辣。
脚步声急促,一人飞奔而下,眼里是震惊,是不相信。
“爸爸。”似乎是想给叔叔一个惊吓,阳阳毫无预警地朝展苏南喊了一声,然后扑了过去。展苏南瞬间傻掉了,双手反射性地接住阳阳的身体,自己却因孩子那没什么力量的冲击而连连后退了几步。乐乐的眼里扬起一抹恶作剧,只觉得叔叔现在呆呆的样子很好玩。他也扑了过去:“爸爸!”
扑通一声,展苏南直接坐到了地上,两个孩子轻易地就把牛高马大的叔叔扑倒在地。展苏南和乔邵北一样,心都不会跳了,耳朵里不停地回响孩子的那几声“爸爸”。眼里是两个孩子红扑扑的笑脸,一把将两个孩子搂到怀里,展苏南怀疑自己得了幻听。
“阳阳乐乐……你们刚才……叫叔叔,什么?”
“呵呵呵……”两个孩子调皮地笑了,可鼻子却是酸酸的。搂住叔叔的脖子,他们认认真真地、低低地、软软地喊了一声:“爸爸。”
倒抽一口气,展苏南猛地抬头看向乔邵北,他没听错吧,他没听错吧,他真的没听错吧。乔邵北用笑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大声说:“你没听错,阳阳和乐乐喊我们爸爸了。”说着,他就上前抱起乐乐,然后高高的举起。
“啊——”双脚突然离开地面那么多,乐乐笑得尖叫。
乔邵北收手,稳稳地把乐乐抱在了怀里,而乐乐则是双腿圈住叔叔的腰,双手搂住叔叔的脖子。从小到大,还没有人用这样的姿势抱过他呢。
展苏南抱着阳阳站了起来,不等孩子抱好他他就抱着阳阳转起了圈,引来阳阳的阵阵尖叫。一时间,客厅里就听到两个孩子的叫声与笑声,还有两位男人一次次的恳求声:“叫爸爸,再叫一次……再叫一次……”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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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拿过水杯,顾溪吃了药,然后拿过床头的一本书看了起来。最近一直在病着,展苏南和乔邵北怕他闷,给他带了好几本书。很多年都没有过闲心看书了,现在他不能摆摊,也不能出去,正好有时间看看书。
徐奶奶和徐大爷是严守倪红雁临走前对他们的交代,根本不允许顾溪踏出房间半步。每天早上展苏南和乔邵北就来了,做早饭。半上午郭月娥会抱着孙子过来做中饭和晚饭,已经上班的徐丘术下午下了班就过来爸妈这边尽孝心。郭月娥能不能改好尚不可知,不过最近她的表现还算不错。起码公婆的两顿饭还有洗的、用的,她都精心伺候着。
当然,这些事没有人在顾溪的面前说,一直在楼上房间里的顾溪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他一直以为一日三餐都是展苏南和乔邵北做的,为此还愧疚不已。今天两个孩子到那两人的新家去帮忙,顾溪稍稍有些欣慰,他现在做不了什么,有孩子帮他为那两人分担一些,他心里会好过点,只是这阵子辛苦爸妈了。
想到那两人,顾溪已没有了最初的无奈与为难。当然为难还是有的,但与那时的为难有所不同。这并不是说他又爱上那两人了,只是在目前的这种情况下,他选择了顺其自然。很多年前,他就不曾期盼过什么了,日子过一天是一天,他只在乎今天能不能挣到钱,孩子能不能健康的长大。现在也同样如此,他只在乎日子能不能过下去,至于那些情爱,至于往后他们三个人的生活会变得怎么样,他不去想,也想不来。那两人恳求他不要推开他们,恳求他给他们一个机会,他拒绝不了他们,在他们跪在他面前乞求他原谅的那一刻,他就败给了自己的性格,败给了那两人存在他记忆和灵魂深处的种种烙印。
相处的三年,那两人唯一做过的伤他心的事就只有那一件,他做不到因为那一件事而否定了他们对他三年多的关爱与照顾。而那两人,又是他最初的爱恋,是他这辈子也许仅有的一次爱恋。只是现在,他已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份爱了。不是不敢,而是那份爱人的心似乎没有了。他会感动,会伤心,会难过,会因那两人的触碰与亲吻而怦动,但是那种爱人的情感却似乎是永远消失了。所以,他无法说出那两人期盼的承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许。内心的深处,他还是希望那两人能回营海,能找一位合适的女人结婚,能组建正常的家庭。
而目前看来,那两人对这件事十分的坚持,所以除了在原地被动的等待,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硬着心肠推开那两人,他做不到;因为不忍心而接受,和他们做夫妻,他更加做不到,所以,他只能等待,等待有一天他们因为失望而放弃或者,或者……
人生若只如初见……顾溪目下的那一页书迟迟未翻过,犹记得那一天与那两人的初次相遇,他拿着馒头和咸菜,那两人的眼里是警戒与严厉。
“你在这里干什么?”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在这里吃饭,这里,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