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回到牢子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个瘦弱的男人,他已经从律师口中得知,再待三天就可以离开监狱。但他放心不下这个男人,不是因为他漂亮,也不是因为他的弱不禁风,而是,他让自己萌生出一种久远的情愫。
是爱吗?他也不知道,但他明白一件事,他必须带他走,男子憔悴瘦弱的身子根本熬不了多久。
他不是没想过要他,只是,每次抱着男子入睡时,微微敝开的囚衣里,映入眼帘的都是细碎的伤痕,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会跟着一道道伤痕抽痛,这种抽痛让他舍不得对他放手。
带走他,不管去哪里都要带着他在身边!冥冥中,他对着自己下了这个决定。
穿过操场时,远远地,正窝在墙边抽烟的老魏见他走来,脸色立即慌了,哆嗦着转身欲走,他眼尖,冲上去一把抓着老魏的衣领,喝道:“跑什么,看见阿浩没有?”
“没,没有。”
老魏神色闪烁,言词吞吐,雷霆自小混黑道,阅人无数,一见他这付模样,霎时涌起不好的预感,他揪起老魏的囚衣,眼里全是猎猎杀气,冷声道:“他到底在哪?快带我去!”
旧仓库里,秃顶边套上裤子边咂着嘴道:“这小子不错,下回哥们几个换个地方再来,哎,你们还没搞完啊,悠着点,别搞出事。”
一个男囚蹲下来推了几把棉衣堆里的男人,说:“老大,他不是死了吧,半天都没见醒啊!”
“操!有那么贱吗!”
嘴上说着,秃顶还是紧张的凑前去,手才伸到男子脸前,一声巨响突然从背后炸起,回头,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整扇铁门轰然倒地,尘土飞扬中,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在尘雾中若隐若现。
“啊,是……是雷爷……”
雷霆如同一道凌厉无比的暴风闪电,刹那冲破尘雾直逼呆站的几人,极速奔来的同时,拳头高高挥起,令人咋舌的速度和猛力瞬间击飞当头的几个男囚,秃顶腿一软,立马跪地上,哆嗦着求饶道:“雷……爷,我……”
拳头毫不留情的挥上他下颚,惨叫声中,躲在墙角边的麻子脸颤抖着想爬出去,一记力腿猝不及防地横扫他上身,整个人刹时飞弹了出去,重重撞在仓库门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雷霆喘着粗气,拔开成堆的棉衣,男子深深陷在棉衣堆里,他头发零乱,身上全是红紫伤痕,曾经漂亮光洁的脖子和锁骨上布满触目惊心的齿痕,再拔开掩盖在身上的棉布时,两条带着血水和白浊的长腿颤颤的抖动着。
这帮畜生!
雷霆咬牙切齿地捏紧了拳头,暗暗发誓,这些污辱过他的人的恶棍,一个都不放过!
他心疼地抱起男子,瘦弱的敏浩在他怀里轻飘飘的,像是一张即将逝去的纸片,他小心冀冀地贴近他的脸庞,用一种只有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地说道:“我一定要带你走!”
第四章
大雨滂沱,天空阴沉可怖,监狱外,几辆黑色高级轿车已经在等候,二三十个黑西装男子手持黑伞立在雨中,视线全都集中在正缓缓打开的铁门。
“霆哥!”
一看到高大壮硕的男人从铁门里走出来,黑色轿车立即开了门,一个着米白色休闲服的修长男子撑着伞,匆匆走到雷霆面前,他仰起俊秀的脸,眼里闪烁出欣喜的光芒,张手抱住了男人,语调里含着嗫嚅:“霆哥,你在里面受苦了。”
雷霆淡笑:“我没事,别在兄弟面前这样,阿捷,你大小也是个三当家。”
简捷揉揉眼,不好意思地拉起雷霆手上的行李包走向轿车。
车上,雷霆一路无话,简捷说了几句帮里的近况后,发现他心不在焉后,便不再做声,过了会,一直望着窗外的雷霆倏忽间说了句:“我要带一个人出来!”
“谁?!”
简捷一时没明白,追问道:“是牢子里的?”
雷霆依旧望着窗外,微微点了点头,“明晚,叫兄弟们准备一下,接应这个人”
简捷忍不住了,问:“二哥,他是谁啊?号子里的狱友?”
雷霆淡淡地回道,“对,一个狱友。”
“可是,二哥你……”
雷霆扭过头,剑眉微微挑起,目光冷峻,隐约中透着股不可违逆地威严,看了他一眼,道:“有问题吗?”
又是这种令人咋寒的眼神,简捷忙垂下头,道:“没,没什么,我会叫兄弟们准备。”
雷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头靠着车枕上,眯起了眼,恍恍惚惚中,他想起男子瘦弱的双肩,苍白的尖下巴,说起来话来会微微颤抖的薄唇,还有那双藏着怯意,痛苦,却又隐含着坚韧的眼睛。
他真是个尤物,跟以往任何一个枕边人都不一样,没有肌肤之亲,甚至没有激情四溢的唇舌纠缠,可他就是这样牵动了他的心,他就想把他绑在身边,天天好好地看着他。
这种感觉就好比难得而来的无双之宝,对,他就是个宝贝,让人只想将他搂在怀里温柔的宠爱着。
唇角轻微地浮起丝笑,明晚,他就是自己的,再也没有人可以随意动他,那几个糟蹋过他的男人全都将死在监狱里,一个都不留。
谁叫他们动了他雷霆的人,这人叫于敏浩的男子,从今往后,都只属于他!
……
监狱今天放工的特别早,隔着简陋的诊室,于敏浩看见外边行走在大雨里的囚犯,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进来,他拎着医药箱,扶了扶眼镜,说:“敏浩,该上药了。”
于敏浩转头,淡漠地看着他,坐在床上没动,过了会,小声地问:“戴医生,世海他什么时候来接我?”
入狱后两个月里,世海再也没有看过他,他每天都在期盼中等待狱警的通知,他多想看见哪一天,世海能站在监狱的铁门外,带着温暖的笑来接他出去,无论是在梦里,还是被恶梦惊醒到无法入眠的黑夜里,伤痕累累的他都蜷缩着一遍遍地对自己说:世海会来的,坚持,我要坚持下去。
可他到底什么时候才来?他在哪?
身上的伤是历次来最重的一次,他在奄奄一息中被送进了戴鹏飞的医院,疼与痛的相缠中,他总能听到一个低沉有力的男声在耳边说着:坚持住,我要带你走!
那是谁?难道是世海吗?
他一定是痛到了极限产生了幻听,世海怎么会拥抱如此肮脏不堪的自己,可他真的很想他,这个鬼地方,他实在没法再待下去。出院后,他一直受到特殊照顾,单独一个人住在这间简陋的诊室里,饭菜都是有人精心准备。
他不解,到底是谁在帮他,他想不通,也不愿意去多想,现在的他心里肺里都是严世海,他太想见他了。
“戴医生,你在外面有见到世海吗,他怎么样了,有没有提起我,他是不是准备接我出去?”
站着的戴医生木然未动,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病床上的男子讲,严世海早就将整颗身心用在了金贵的小王子身上,所谓的誓言根本不可能实现。
世海,一直是个心恨手辣的男人,他的满腔真心和痴情,只有那个小王子才能独享。
自己不也是深陷其中无法脱身吗?
戴鹏飞苦苦地笑,转过身打开医药箱,岔开话题:“快上药吧,时间不够。”
刚说完,门又忽然大开,几个狱警模样的男人匆匆闯进来,当头一个推开戴鹏飞,另几个上去架起病床上的于敏浩,不言不语,托起来就往外走。
“你们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这几人肯定不是监狱的人,戴鹏飞吃惊地看着他们麻利的架起虚弱的于敏浩往外走,外衣掠开时,竟显出胯部的黑枪,枪柄上清晰地印着个威风凛凛的虎头。
“闭上你的嘴,要不然,有你好受的。”
压制住他的狱警冷冷道,一把锋利的军刀轻轻刮了下他的脖子,细微的血丝霎时涌了出来,“记住了,闭上嘴!”
二十分钟后,整个监狱突然间响了警报,七八个狱警急匆匆地奔跑着前往监狱大门,戴鹏飞跑出诊室,拉住一个狱警问:“怎么回事?”
“出大事了,刚才一辆警车忽然冲破大门,里面的人还开枪打伤了值勤的狱警,估计是劫狱的,你别乱走,现在全部门都关闭。”
海风呼啸的山崖边,大雨浇得人眼花缭乱,车上的“狱警”全都脱了警服警帽,露出统一的黑色紧身针织衣。
“刑哥,二当家的船就在前边,我们这里下。”
黑衣的男人们给他套上雨衣,架着他下车,于敏浩惊惶失措地推搡着,“你们是什么人?带我去哪里?
……
第五章
风声夹着雨声扑面而来,飘泼大雨里,于敏浩惊惶失措地挥动着双臂拼命挣扎,他不知道这些男人是什么人,他们要带自己去哪里,是世海的人吗?不不,一定不是,如果是世海,他肯定会亲自来接自己,绝不会这样无声无息的抓自己走。
“你到底是什么人,放开我。”
揪着他胳膊的一个男人不耐烦地喝道:“少说话,叫你走就走!”
“不要!你们放开我!”
虚弱的于敏浩用尽全力推开架着自己的男子,钻个空子奋力奔跑在海崖边。
“糟了,快抓住他!”男人们即刻追了上去。
风雨交加的大海边,披着宽大雨衣的于敏浩踩着生硬的沙石拼命的奔跑,雨水狠狠冲刷着他的眼睛和脸庞,视线越来越模糊,面前的道路一片混沌,脚步蹒跚错乱,慌不择路中他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世海,世海,你快来救我!”
身上的旧伤在这时迸发出彻骨的疼痛,走不动了,虚弱浮肿的腿走不动了,他拖着伤势未好的双腿硬生生地往前挪,手指死死抓着地上泥沙,在大雨中,他声嘶力竭地哭叫着那个名字,身后男人们的脚步越来越近,心里恐惧到了极点,他绝望地哆嗦着双手挣扎的往前爬。
铺天盖地的雨水浇得眼花缭乱,全身都在痛,现在的他是根本不可能逃的掉,可他仍不死心,仍拼了命的挪着身体向崖边爬着。
他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也不想知道这群人为什么要带自己出去,但他知道,这不是世海的人,如果不是世海,他宁愿回到监狱里继续等待,是的,就算再怎么苦怎么痛,他也要等着他来!
“霆哥,那小子跑了,兄弟们都在追他,雨太大,我们怕他出事,你要不要……”
“他在哪个方向?”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爆呵。
“在,在海边的山崖。”
“你们都不要逼他,我马上过来。”
几个男人跑到离于敏浩几米外就停了下来,此时的于敏浩像只被狞猎者盯死的猎物,张惶无助的缩在礁石遍布的崖边,他的眼睛早被大雨浇着睁不开,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虚弱的身体和双腿的伤势都没有机会让他从这几个结实的男人眼皮底下逃走。
“不要抓我,求求你们放过我!”
什么也看不清,什么都听不到,他只能挥动着双手盲目地反抗。
男人们都不敢动,定定地站在大雨里,不一会,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呼啸而来,车子才刚刚刹住,车门即被一股猛力推开,穿着长大衣的男人火速从车上跳下来,直接朝他奔跑过来。
“阿浩!”
隔着大雨,雷霆跑到他两米外时谨慎地停下了脚步,他怕吓到这个男子,尽管心急如焚,可他还是压抑住自己停驻了脚步,暴雨中,在崖边蜷缩成一团的男子让他的心一阵阵地抽疼。
只是想救你出来,只是想将你抱进怀里好好地呵护,他不想竟会让男子如此的惶恐不安,伸出手,雷霆放轻声调慢慢地走近他,“浩,到我这里来,我带你出去。”
“不要!我不出去!我要等他来接我出去!”
他?那个他是谁?谁让你这样的执着和期待,谁让你宁愿吃尽苦头仍待在暗无天日的牢里,谁让你痛不欲生却又死死地抓着不放,又是谁,让你心甘情愿地等待和付出?!
他妈的!他究竟是谁?!
雷霆霎时怒火上扬,他阴沉着脸,大步走向于敏浩,这一刻,他在心底下定了一个决心:不管那个人是谁,不管浩曾经有着怎样的过去,他都可以不管不顾,他雷霆只要这个男子,就算他不愿意,他也要定了他!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高大壮实的男人大步凛然地向他走来,雨水浇在硬朗的脸庞上顺流而下,朦胧了表情,而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中,清晰地透出坚韧执着的冷光,他慌了,这个男人震慑着他整个身心,他不明白男人为什么不放过自己,他曾经以为这个叫雷霆的男人只是像别人一样贪图自己的身体,可他想错了,雷霆从来没有碰过他,在监狱里,他护着自己,短短的几个夜晚,他都将自己像小猫一样揽进怀里入睡。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懂为什么雷霆要对自己这般关照,他要带一个只相处不到一周的狱友离开?这怎么可能?
“你不要再过来了,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谁也不能带他走,他是世海的,他只想世海接自己出去,任何人都不能带走他!
仿佛用尽最后的力气,他在极度的恐慌中挣扎起身,迈开疲软的双腿朝崖边奔去。
“浩!不要跑,那边危险!”雷霆大叫。
可于敏浩根本听不见大雨中的叫唤,他晃着身体不停的跑,心里不住的祈求:让我逃出去,让我逃出去,世海,你快点来找我。”
凛冽地暴风雨中,急速奔跑的于敏浩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张扬着宽大的雨衣,从崖边飞掠而下……
第六章
黑色的海水将他包围着,身体如同飘在空中最轻最轻的那一片羽毛,在大海里渐渐下沉。
冰冷的海水像是最爱的人在包裹着他,他带着微笑,拥抱着并不存在的双手。
世海,这是你的怀抱吗?冰冷,又无处不在。
嘴唇在轻轻的颤抖,仰着头,他放任自己自由地沉落在黑暗深海中……
一双手在这时紧紧拉住了他,很快,强有力的力量没有任何犹疑的将他拉进宽实的怀中。
这是世海吗?如果是,那么他可以贪婪地拥抱他吧?
抱着自己的手如此紧实迫切,让他不安的心仿佛找到归宿般宁静欣悦,缩在怀抱里的,一个吻落在他冰冷地唇上。
柔软带着无限温情的热度,吻,让他深深地沉迷下去。
大海的风雨声和浪声响彻着整个黑暗的天空,站在礁石边的几个黑衣男人紧张在海岸边来回搜索。
忽然,一个男人大叫:“看到了,霆哥在那。”
带着咸味的海风,雷霆冷着脸从海中一步步沉稳地走上来,雨水冲刷着棱角分明的轮廊,目光在黑白难分的天空下灼灼发亮,他怀里抱着昏迷的于敏浩,昏过去的男子一只手还抓着他胸前一颗钮扣。
“霆哥,我来吧。”一个黑衣男人伸手想帮他抱走于敏浩。
雷霆两道利光闪出,硬声道:“他是我的,谁也不能随便碰他。”
此言一出,在场的兄弟全都愕然怔住。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二当家为了一个人而如此较真。
这还是那个冷酷无情杀人不留活口的虎头帮二当家吗?
不,他已经不是了。
从遇见这个瘦弱又漂亮的男子开始,他就改变了自己性情,也许是他触动了他隐藏在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也许是他可怜又坚韧的爱情让他深深被感动,也许,他真的爱上了他。
总之,对雷霆而言,怀里的男子从此将决定自己一生,他心甘情愿,他要紧紧抱着他不放,不管从前如何,他只要他的现在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