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少凯再次睁开眼是白天,他仍然感觉脑袋很懵,很混沌,他模模糊糊的看着房顶,白色的,有个简易的顶灯,左边有窗帘,白色的。
“哥?”韩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郑少凯有点艰难的扭过去头,看着韩冬。韩冬穿着格子衫牛仔裤,头发理得很利索,手里拿着一块白色小毛巾。
郑少凯看着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哥?”韩冬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又试试探探的叫了他一声。
郑少凯努力吸了口气,蚊子叫似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没想到韩冬竟跟中了奖一样,双眼一下亮了起来,微微张开嘴;“哥……?你答应了?”
郑少凯躺床上感觉了感觉,逐渐能感觉到四肢,他的一条腿似乎被固定着,另一条腿有感觉,但很麻,有点动不了,两只胳膊搭在身旁,也很麻,双手更是冰凉,能感到被褥的触感,郑少凯再次转头看向韩冬,眼角瞥到了几根透明的管子,仔细听还有“滴滴滴”的声音,郑少凯明白了,他这是在医院。
韩冬看郑少凯双眼无神的左右瞟着,以为是跟原先一样,只是神经反映,叹了口气,继续拿毛巾擦着郑少凯手臂,擦到手的时候被郑少凯握住了手指。
郑少凯看韩东抬起头,艰难的张口道;“现在……什……么时候……。”
韩冬跟傻了一样没有立即回答,表情从难以置信道惊喜,抖着嘴唇半天没说出话,最后哭着说;“都快11月了……。”
说完韩冬就跟小孩一样哭起来了,边哭还边按床头铃,郑少凯想安慰都抬不起手,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哭,韩冬边哭还边说;“哥……你知道你晕了多久么……,都2个月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了……。”
郑少凯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躺了这么久。
随后医生也赶到了,问了韩冬很多问题,比如醒来时的状况,然后又翻来覆去的检查郑少凯的身体和旁边“滴滴滴”响的机器,郑少凯感觉头疼越来越厉害,但是精神逐渐好了起来,脚趾也开始能动了,自己就好像一个正在解冻的人,逐渐的回魂。
郑少凯醒来的时候是中午,父母都在吃午饭,等回来后惊闻儿子醒了,老两口喜极而泣,哭的不比刚发现郑少凯时轻多少。
但醒来后人没有太清醒多少,就认识韩冬,郑妈,其他的事其他的人都想不起来,连郑爸拿着照片给他看,郑少凯都一脸的无知,下午郑少茗来了,哭的话都说不清,郑少凯也只觉得吵,丝毫没有其他感觉。
“大夫我儿子这是怎么了!?是失忆了还是变傻子了?怎么人都不认识了!”郑妈在郑少凯床位拽着例行检查的大夫不松手,急的嘴上长泡,之前盼着儿子赶紧醒,现在醒是醒了,可看着跟傻子没什么区别。
“没事没事,这是正常,昏迷这么久了不可能一醒过来就什么都清楚,大脑需要时间恢复,”大夫说的轻轻松松,可郑妈还是不放心,抓着大夫把郑少凯这几天的所有情况第N遍地又说了一遍,这大夫似乎是见惯了这样的家属,所以不骄不躁的听她说完后,又把上边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潇洒的走出了病房。
郑少凯躺在病床上看着他们的对话,心里琢磨着自己是怎么躺倒着的。
大夫的话让郑妈还是不放心,出去四处搜索偏方,煮了一保温杯的黑药汤子要给郑少凯喝,结果被韩冬拦了下来,郑妈气得大骂,险些动手,后来恰巧换药的护士来了才把她拉开,护士一看郑妈手里的黑杯子,立刻寻思出了是怎么回事,气的大骂。这不明液体要真在没有医护人员检查的前提下给患者喝下去,保不齐会产生什么反应,到时候要真出了什么事,病人家属肯定首先找的是执勤护士和主治医生,最后最倒霉的八成就是他这个小护士了。
郑妈这才意识到瞎用药的严重性,有些不服气的把保温杯盖上,嘟囔着;“喝一点应该也没事,”然后将杯子放在了床旁边的桌子上,想等以后有空了让郑少凯喝喝看。
不过这杯子一直放到郑少凯出院了也没喝上一口,郑妈似乎也忘了这回事。再后来郑少凯坐办公室,想拿个保温杯方便喝水才又把它翻出来,那时候杯子内壁已经黑的洗不出来了,最终只好扔掉。
又昏昏睡睡了一个星期,郑少凯才算彻底清醒,不只人和事都想起来了,身体也开始快速的恢复。
21
郑少凯又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了,身体恢复的比较好,断的肋骨基本在他昏迷的两个月中度过了最脆弱的时期,醒来后的郑少凯没受什么罪,走路的话,中枪的那条腿有些费劲,但用医生的话说是在恢复护理一段时间也不会有问题,脑袋上有几条长虫一样的手术疤,不过现在头发长起来,也就看不到了,现在要麻烦的就是昏迷的这两个月造成的肌肉僵硬,需要郑少凯多做复健,但也不能太多,因为脏器也有些受损,总的来说,要想彻底恢复就是多休息加适当运动。
每天好吃好喝,还住着能报销大部分住院费的病房,身边父母韩冬偶尔郑少茗的照顾着,郑少凯真有种姐姐做完月子弟弟继续做的诡异感觉。
郑少凯靠坐在病床上,现在的病床很高级,有支起来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没联网,郑少凯无聊的玩着纸牌游戏,韩冬和郑妈一人坐在床的一边,一脸微笑的看着郑少凯,郑爸坐在一边椅子上看报纸。
“要不我睡会儿……?”郑少凯被他俩看的别扭,主动表示休息一下。
郑妈笑的满脸幸福;“没事儿,你可以再玩会儿,要不要吃点什么?让小韩去拿,”说完韩冬赶紧起身;“哥你吃什么!吃苹果吗?”
郑少凯自从初中毕业就没被这么关爱过,身上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边看报的郑爸慢悠悠道;“吃什么吃,养猪呢?没事儿走两步!练练你那个烂腿!”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报纸都堵不上你的嘴!”郑妈扭头一顿嚎,嚎完后扭过头,一脸溺爱的微笑;“二儿啊不然就吃个苹果吧,小韩洗两个就行了,你也吃点,”韩冬答应的干脆,拿起苹果就出病房洗去了。
郑少凯刚清醒,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这种“母子互动”,甚是不习惯,有种被人发现什么秘密的别扭感觉。
郑妈看韩冬出去了,面带微笑道;“这孩子挺勤快的,事儿还少。”
“就是学历低!”郑爸仍然在看报纸。
“就你高就你高!你看你学历高会伺候人么!”郑妈又是一通不耐烦的吼,郑爸低头看报纸,没敢再吱声。
郑爸这么怕郑妈是有原因的,刚开始郑少凯进医院抢救时,老头子咬着牙,就是不肯去医院看一眼,嘴上直说没这个儿子,搞得郑少茗的婆婆都看不下去了,明面儿上不说,背地里没少跟邻居嚼他的舌根,可是别人越说他越不听,老倔牛最后真的是咬着牙一眼都没去看,直到郑少凯脱离了生命危险,郑妈终于腾出了时间,开始跟他闹离婚,一阵鸡飞狗跳后,郑爸服了。
郑爸服了郑妈的同时,也服了韩冬。
郑少凯虽然跟家里出了柜,但是家里一直对这件事情避而不谈,甚至对郑少凯本人也不怎么谈起,郑少凯也很自觉的不怎么跟家里联系,节庆的时候会联系一下,但家里那边都很冷淡,直到郑少茗生了孩子,这才开始消融家里对他的冷漠。
这次郑少凯出事,郑爸没怎么帮忙,郑少茗刚出月子,能帮得上手的也就郑妈跟韩冬,开始郑妈还有点抵触韩冬,不愿意他多碰郑少凯,后来忙多了也就默许了,因为她一个人照顾郑少凯是真忙不过来,虽然也请了护工,可面对郑少凯这么个大块头还是嫌少,于是韩冬自告奋勇的跟着从头忙到尾,帮郑妈分担了不少,后来还辞了工作专门照顾,郑妈担心儿子,同时憋火郑爸,一肚子气的没地撒,时不时的韩冬还成了出气筒,等郑妈火气消了,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对韩冬慢慢有了好感,闲下来的时候郑妈偷偷问过韩冬家里的事,知道他家兄弟姐妹众多,出来几年了家里都没过问过,听得郑妈还有点母爱泛滥。
这一来二去的接触后,郑妈也想开了,别人家的孩子对自己儿子这么上心,娶媳妇的话也就这地步了,而且韩冬看着话不多,穿着举止也不轻浮,郑妈心想反正儿子喜欢男的是怎么都改不过来了,这怎么也比娶个败家媳妇儿强,就当破罐子破摔吧。
于是有了郑妈这个先锋后,郑爸来之前就听说了有韩冬这号子人在,几次出来进去后,倔老头也挑不出他什么不是,算算日子,他照顾郑少凯的时间比自己都长,郑爸有点羞愧,开始觉得自己这个做爹的有点不称职,但对这个儿子的“男朋友”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别扭,没事就爱鸡蛋里挑骨头的来一句,不过韩冬忙着照顾郑少凯,郑爸说的话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这些事情都是郑少凯后来听郑妈说的,不过郑少凯觉得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摩擦,但父母和韩冬谁都没说,郑少凯也觉得事情都过去了就没再追问,毕竟结果挺好的。
郑家算是默认了郑韩的关系,只有没经历这个复杂阶段的郑少凯有点不适应,还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之前郑少凯一直昏迷,单位来了几次人探望,但一看他是这状态就没敢多逗留,后来醒了认不清人,又来了一趟,现在人精神了,第三波探望也开始了。
下午开始来人慰问了,先是局长,带了秘书和副局还有司机,另外还有几个扛摄像机和拿麦克的,局长背着手面带微笑,从动作到表情都十分的熟练,又是跟郑少凯双亲握手,又是跟郑少凯握手,局长以为韩冬是郑少凯的小表弟,于是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开始对郑少凯这么多年的工作予以很高的肯定,对他舍命追击匪徒的行为进行了表彰,并且亲自送来了慰问品和锦旗,然后合影,郑少凯发表感谢致辞。
领导们在病房逗留了一个来小时,这段时间医生护士还不能进,例行检查也要拖后,气的医生站在门口直磨牙;“照照照!照个蛋的烂照片!下次都给你们照X光片!”
领导走后医生赶紧来检查,医生走后局里的同事们就进来了,小毛一扒头就是;“哎哟大郑你胖了!”然后局里的那帮人猴似的窜进来了,佟冬雪抱了一束花,艾嘉和姜磊送的都是补品,侯站拎了两条烟,还有几个平时不是太熟的同事,外加几个在专案组混熟的总队的人也来了,李队也是送了点慰问金,问问郑少凯的情况后跟他的父母聊了起来,其他一帮人因为是多年的同事,连适应都没有就开始瞎闹。
“我擦大郑你瞧你这气色!哪像鬼门关走一圈的,你这根本就是补加班掉的那点膘吧!”小毛捏着郑少凯的胳膊,啧啧调侃。
“真是,跟你说多运动啊,一般住完院的人都长胖,你可要做好瘦身的准备,现在没事先瘦脸,我给你带瓜子了,”姜磊边说边啃着苹果,苹果是韩冬喜好准备给郑少凯吃的,现在给姜磊吃了,气的韩冬在旁边直抿嘴。
“健身还不好说?我在行啊!”艾嘉吃着香蕉赶紧说话;“我可是浩沙健身的高级会员,现在都考虑要不要兼职做个健身教练了,想瘦哪问我!”
这话一出佟冬雪来精神了;“我想瘦肚子怎么办?”艾嘉考虑了一下;“呃……能接受瘦身的同时长肌肉么?”佟冬雪听了立刻泄了气。
于是一群人就由郑少凯的恢复问题聊到了减肥,又从减肥聊到了吃,直到李队跟郑少凯双亲聊完了准备走人,他们仍然在聊吃……。
闹哄哄的一群人在病房待了半小时左右走了,留了一堆补品用品外加一垃圾筐的苹果核瓜子壳跟香蕉皮。
等到快晚饭的时候赵队来了,赵队也是先跟双亲寒暄,然后是和郑少凯聊天,郑少凯一看见他来了心里就开始着急。
“妈……,你跟韩冬先去吃饭吧,我陪着赵队就行,”郑少凯跟郑妈说着,郑妈会意,拽着郑爸跟韩冬出去了。
人走了以后赵队笑了;“你小子,脑袋被砸了还跟原来一样啊,以为你会忘点事儿呢。”
“哪能啊,我醒过来一星期就全记起来了,”郑少凯也笑;“赵队,我没别的就想问你点事儿。”
“嗯,我知道,”赵队含笑道;“我差不多能想到你要问什么,你问吧。”
“那我不拐弯了,邵宁在哪?”郑少凯问。
“他啊,”赵队点点头,挑着一边眉回道;“死了。”
郑少凯听了心里先是一震,冷静了一下后道;“那温嘉睿呢!抓到他了么?”
“他呀,早死了,”赵队还是那个表情;“死刑么,他那个罪定了以后活不了多久的。”
郑少凯有些烦躁的叹了口气,反问道;“那我是怎么重伤的?”
“这个么……,”赵队皱了皱眉,仿佛在回忆一样;“你是追击匪徒,再找到匪徒窝点后报告了地点,结果不小心暴露目标被匪徒发现,于是差点殉职,但是好在警队及时赶到,于是获救,匪徒全部被捕。”
郑少凯彻底服了,这老狐狸,这会儿了还跟他玩对外报告;“谢谢赵队,那常队呢?死了吧。”
赵队听他的话一愣,随后笑问;“哟?你小子躺病床上消息挺灵通的啊,我记得……局里应该没几个人知道。”
郑少凯心想果然,常队跟的头儿落马了,作为党羽他肯定也好不了,但是死的话这就不知道是李金林他们心虚灭口,还是张家这边斩尽杀绝了,继续道;“赵队,我求您就别跟我绕弯子了,我都他妈躺了3个月了!难道这都换不来句真话么?我出院可就是你的人啦,您说您就不愿提前带带我?”
郑少凯的档案,在他恢复意识后没多久就到总队了,赵队说话的确有准儿,当然这中间也有他姐夫托人走了走关系塞了点钱,现在就等他出院亲自去办点手续,剩下的就可以去赵队那报道了。
赵队听他这么说连连点头;“是是,这不是跟你先通个气儿么,省的你以后酒桌上说漏嘴了。”
郑少凯急的抓心挠肺;“那您快说吧……我并发症都要急出来了……。”
“哎哟你可别吓唬我,我说我说,”赵队清清嗓子;“邵宁啊,我是真不知道,等我们赶到厂房的时候就见着你一个,真的,什么都没有就你一个。”
“他们不在!?当时还有几个人!温嘉睿就在其中!还有,邵宁也受了伤地上有他的血迹!”郑少凯有点激动,赵队赶紧拍着他说;“淡定淡定,我们真的只发现了你,至于温嘉睿……,知道么,现在关于他的东西很敏感,我只能说,他现在跟死了没什么两样,因为他已经彻底离开了,非要说邵宁的话,应该就是跟他一块消失了,具体是死是活,这……我说不准。”
“那你们对外怎么说?”郑少凯纹问。
“卧底后没能保护好,受到了凶犯的报复,然后殉职了,”赵队一字一顿的回答。
“那如果邵宁还活着怎么办?你们只是没发现他的尸体,可如果他明天出现了呢?”郑少凯继续问。
“不会的,”赵队十分肯定的摇摇头;“这你不用操心。”
“可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他……他应该在附近的医院!温嘉睿应该没杀他!温嘉睿当时下不去手,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