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个少爷来压寨 下+番外——墨三千

作者:墨三千  录入:08-23

 第五十六章:骗骗自己

 夜已过半,月成下玄,星子寥落却亮如晶石散在月的旁边。风很大,也很狂,像回旋的刀锋割在石黑虎脸上。 他提气在黑魅魅的夜里狂奔,最后来到最陡峭的么子崖上,凛冽的夜风使劲的撕扯他的头发,鼓荡着他的簇新衣裳,却吹不散那些本不该有的情绪和激荡。 腊月初七清晨,大片阳光透过新糊高粱纸的窗,撞上了墙,细碎地上。 景卿睁眼时正看见流泻的银色光线中悬浮点点尘埃往下飘飞。 刚支起身子,头部的剧痛又把他压回枕头上,太阳穴似被银针撅着,一跳一跳的疼。 手揉上太阳穴,心中喟叹:“这酒果然不能多喝。” 再看看自己,衣衫零落,被子也没盖好,鞋子倒是脱了,等等,昨晚发生了什么?景卿闭上眼仔细回想,可是记忆似乎有了一个断层,他只记到他喝多了,被石黑虎给扛回来,好丢人哪,剩下的呢?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 越想头越疼,景卿觉得可能扛回来就睡了,嗯,肯定是。不过当着那么多人给扛回来,丢死人了! 可是真就这样吗?怎么自己觉得有些地方觉得不太对劲,比如嘴唇,好像感觉比平常好厚一点,比如身上,怎么会青紫瘢痕点点? 门外传来敲门声,原来是有人来给自己送早饭了。景卿撑住爬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一碗米粥喝下去,胃里才稍微好些,刚把早饭吃完,顺伢子火烧上房般的窜进屋里说:“龙大少,快收拾收拾,大当家让我送你下山。” 景卿放下筷子问:“虎爷人呢?” “这个我还要问你呢,你们不是洞房了吗?”听这个痞痞的声音就知道是刀铭。 “刀爷,不带这样胡说的。”景卿尴尬的脸有些红。 刀铭用手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景卿,“这还能起了身,你身子骨不错嘛。” 那里顺伢子有些凝重的对刀铭说:“大当家在么子崖。” “么子崖?他去那里干什么?”景卿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难得看见刀铭一脸凝重。 “不知道,好像在那里一夜。” “胡闹,这大冬天的他有什么想不开的跑那里去了? “今早他只说把龙大少送下山去,别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刀铭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龙大少,嗯了一声就出门了。 等景卿收拾好阿傩一脸困意的等在外面,原来昨晚他也醉了。 走在路上,景卿问顺伢子:“么子崖是什么地方?” “那是山寨里最险的地方,也是禁地,我们大当家的有什么烦心事儿就喜欢跑那里呆着。” 在景卿走后不久,石黑虎就回房了。他看着床上还未来得及叠起的被子,昨晚的那一幕又清清楚楚的回到脑子里,每个片段,每个细节,他嘴唇的柔软触感,他急促激烈的喘息,他顶在自己下腹的生机勃勃,都那么真实。 一想到此,石黑虎情潮翻涌,龙虎精神又有了勃发之姿。 娘的,这半夜的冷风白吹了。 石黑虎从十九岁开始都是一个人面对所有事,不管行不行,能不能。 这一点也真像老虎,不管是伤痛或烦恼,总是躲进深山,独自舔哋。 二十三岁那年他接下了连云寨,多少个关口,多少个难关他都一个人坐在么子崖上静静的看山腰里层云叠卷,等回到兄弟们身边,什么困难都迎刃而解。 可是这一次好像不管用了。 崖高风冷,他一遍一遍问自己“石黑虎,你是个正常的男人吗?”答案是应该是吧!什么时候自己都不能肯定自己了,从十七岁开始,他就开了荤,也曾荒唐的花三百块大洋给一个妇人点蜡烛。 军营里、山寨里到处都是男人,就算他憋的再久也没有对着哪个男人有反应。 可是一见到龙景卿怎么就什么都对不上劲? 有钱人包戏子,嫖小倌儿,自己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些人,都有病,比自己身上一样不多一样不少,硬邦邦的整的什么景儿? 女人多好,白白软软的,腰细细的,胸脯大大的,就是那地方儿放进去也舒服,阳授阴收,道法自然,阳阳哪能调和? “我不是兔爷儿。”结论已定,所以一大早儿,他就让人送景卿下山,自此后再不见他就是了。 不见他,石黑虎还是正正常常的一个爷们儿。 自己骗自己,到底还是容易些。 第五十七章:花错心真 这个房间也没法呆了,他走出房门却差点被一个手下撞个正着,那人却像没看见一样,急匆匆的往前赶“站住,急着投胎去,这山寨里没有规矩了?” 那人一看是大当家脸都吓绿了,结结巴巴的说:“大当家,小的知错了,龙大少的马掉到错花坡那里了,顺伢子让我回来喊人找绳子……” 后面的话他全然没听见,“龙大少……掉到错花坡”几个字像楔子一样重重的钉在他心上,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说,石大当家凭着本能提了一口真气,直奔错花坡而去。 错花坡一边傍着山,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因为沟子太深,底下四季紊乱,经常夏天开的花儿春天就开了,大冬天的反而可以开春天的花儿,所以才叫错花坡。 石黑虎一颗心比在么子崖吹了半夜的冷风还凉,这连人带马掉下去,结果他不敢想。 赶到坡儿前,只见几个人围着,见来了大当家,便大声说什么。石黑虎的脑子嗡嗡响成一片,一个字也没有听见去,他见边上儿上长着许多藤蔓,顺手扯了一条拽了拽,提着气,像灵猿一样往沟底落下去。 “大当家,大当家。” 耳边的风呼呼响着,他的心里却只有一个声音在响;“景卿,你不会有事,我不会让你有事。 手心里发冷,额上却冒出密密的汗,几次差点都抓不住那藤蔓。 错花沟真的很美丽,满沟里盛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儿,粉白嫣红鹅黄,不分季节,可是十分的灿烂也比不了景卿一分的笑容。 “景卿”石黑虎张口喊,可出口后发现声音已经抖的不成样子,景卿,你在哪里,你不会出事,有我在,我……,我字已经无法继续,他看到了血,白色的野姜花,好大的一片,却沾着斑驳的血迹,花是那么白,血是那么红,直刺他的眼睛。 恐惧像那年在广州看见的呼啸而过还冒着烟的火车,长长的鸣着笛喘着粗气压过他心里的轨道,他发现他的意识如此明晰,却抽离了身体,看着一个束手无策的躯体在发抖。 他支撑着想去验证那个不敢去面对的事实。一步一步,近了,很近了,他却闭上了眼,原来石黑虎也是如此懦弱,连睁眼见证一个人的死活都不敢。 “大哥,你怎么了,怎么身上这么冷?”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秀羽正握着自己的胳膊,越过他的肩头,他看过另一片雏菊从里,秀羽淡淡的声音传来:“别看了活不了了。” 枣红色的马把淡黄色的雏菊压的七零八乱,一动也不动。 秀羽的声音很近,近在耳边,秀羽的声音很远,远在坡上“幸亏龙大少没有骑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什么意思?秀羽在说什么?龙少呢?龙少呢?石黑虎抓住秀羽的肩膀,力道大的秀羽都皱起眉头。 “阿傩一直没醒酒,他不放心他,两个人共同骑着一匹马,早下山了。”蓝秀羽新婚的第二天便被老二拎来下深崖,心说难道只是为一匹马。 已经断了弦的脑子从新连接上,慢慢咀嚼才恍然过来。“他没事,他没事。”绷紧的神经松下来,石黑虎觉得全身像给抽了筋一样,软软的坐在地上。 迎着暖阳,两个人躺在花丛里,石黑虎说:“老三,你觉得我蠢吗?” 秀羽不说话,只嗅那花香,隔了半响才说:“有点儿,和我喜欢月月那会儿一样。” “可是他是个男人,我竟然喜欢一个男人。” “有关系吗?你只是喜欢龙景卿,而他恰好是个男人,如果他是个女人,你就会不喜欢吗?” 秀羽的话深深的问进石黑虎心里,那颗心明确的告诉他不管景卿是男是女,是人是妖,他都会喜欢,如此而已。 “老三,刚才我发现,如果他真出事,我的这颗心也就不跳了。” 蓝秀羽起身跃起,拍着身上的草屑,淡淡的望着天,说:“喜欢就告诉他。” 石黑虎也站起来,同样看着天,神色锋锐沉静,又恢复成那个一呼百和的大当家:“对,喜欢就告诉他,管他是谁,我就是喜欢上了。” 第五十八章:许你烟花 这数着日头过日子转眼就到了新年,虽奉系和桂系的战事胶着,却也无关边城百姓过年的心情。 因为新年除了是个古老神圣的节日外,更多人宁愿相信这是个新的开始,人生不长不短,周而复始的一天天,如果没个有盼头的日子,那些生活中困苦不甘又怎么能熬得下去? 新年过了,很快又是元宵节。 龙山每年的元宵节都很热闹,由商会出钱,放烟花,挂彩灯,家家户户闹元宵。 景卿这些日子可是大忙着,借着过年的机会,把回来后未行的礼数补上,还要抽空了解龙山的教育情况,为述职做准备。 民国13年的元宵节,无风无雪,月轮高挂,星落周天,龙山的百姓都穿着过年的衣裳,涌上街头。 龙皓山携着三姨太出去应酬场面,大太太照例在佛堂里烧香,二太太从景卿回来后只在除夕夜里露了一面,当时景卿还惊诧,那样的消瘦,那样的苍老,为了过年擦着胭脂水粉更像一具红粉骷髅,景卿曾记得二姨娘是龙山数一数二的美人,她的美温柔醇厚,软糯温香,不同于母亲的高贵清丽也不同于三姨太的美艳妖娆,也不同于月月的精灵爱娇。可是现在美人迟暮,竟是如此的凄凉。 大街上的熙攘反倒显出龙宅的冷清,只是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阿傩头一天就回家了,他有好几个弟弟妹妹等着他去看花灯。 心不在焉的翻着书,孤灯下的景卿越发显得安静寂寞。 狗忽然叫的高亢起来,等叫的景卿心烦的时候忽然就弱下去,哀哀的低狺着,景卿忙起身拿出枪“不对,莫不是有贼人趁乱行窃。”他奔着高墙那边去了,却发现是几只狗在抢一根骨头。 “没出息的东西。”景卿低低笑骂,转身回房。 房里灯火依旧,桌上一本书,一盏茶,却多了一个坐在椅子上的黑色背影。 景卿由瞬间的紧张错愕转为欣喜。 “虎爷,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个人转过头来,亮亮的眸子紧盯着景卿“爬墙进来的。”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嗯,这个,凭直觉吧。” 石黑虎觉得景卿似乎很高兴,他先前的心中的忐忑一扫而空。 从茶吊子上取下温着的茶,斟到杯里递了过去,跟着说:“吃饭了吗?我让厨房给你煮元宵去。” 石黑虎拽住他的手,说:“走,跟我去看烟花。” 就像小时候偷偷的跑出家去树林子里玩一样,景卿任由他牵着手生平第一次翻过自家的高墙,一路奔着,奔到远离人群的河滩上。 原来这里的天空也能看到城里的烟花,离得远些,模糊了轰轰的响声,迷离了碎散的光华,淡淡的流离在天边。 石黑虎吹着了火折子,原来他早在河滩上放上了烟花,火折子一溜全点着了,跑回来双手却按在景卿的耳朵上。 隔着一双温暖粗糙的大手,景卿看见那么璀璨的光芒一飞冲天,转眼盛开朵朵繁花,那般不能描绘的颜色,那么来不及惊叹的美丽,在他暖暖大手给予的世界里盛放。 短短的烟火,燃尽了长长的岁月。 笔直的灰烬,划过了曲折的时光。 耀眼的光亮里,石黑虎的眸子里光华流转,一点一点漾开笑意“景卿,新年好!” 第五十九章:伴你年华 是呀,从一见面就忘了说这句话“虎爷,新年好,恭喜发财,哈哈哈。”景卿忽然觉得这话好傻,就笑出了声。 夜又黑沉,烟火寂灭,圆圆的满月朦胧着山河,江南漠北,各路军阀,同沐浴着一阕清华。 和石黑虎并肩坐在河滩上,虽然已经立春,虽然细风霏微,但凉寒入骨,景卿抱着肩膀打哆嗦。 石黑虎解下裘皮袄子,给景卿披上。景卿看着他,轻轻一拳捣在他肩膀上“知道你结实,不怕冷,我却之不恭了。” 一只手伸进那过长的衣袖里,握住景卿的手说:“衣服给你了,我就是手冷,你给我捂捂。” 石黑虎的手大而温暖,恰恰能把景卿的手尽在掌握。这样和他亲密牵连着,始终有些怪异别扭,却又莫名的心安。 “虎爷,我那天喝醉了都做什么了?” 景卿这一问,石黑虎握着他的手一震,“你做了什么?”他反问道。 “这酒真不能喝了,我只记得好像给你扛回去的,剩下的都忘了,丢死人了。” 石黑虎隔了这些天才来找他,为的就是怕他尴尬,毕竟那样的事情自己一开始也接受不了,却没成想人家龙大少早都忘了,倒害的自己心惊肉跳。 “你说要打的我满地找牙。” “噗,那我也打不过你呀,是不是你把我打了,对了我身上青青紫紫,你一定对我下手了。” 石黑虎心说是下嘴不是下手,面上却不敢显露,正色道: “我怎么会打你?许是你不老实自己碰的。你还问我这个疤怎么来的?”石黑虎抓起他另一手,按在自己的疤痕上。 景卿的指腹触到上面,硬硬的突起在自己的触感里,还有些扭曲的纠结,在脸上这么长一条该有多疼。 “是谁伤的你?” “很久以前了,我自己用匕首划的。”石黑虎就好像再说别人的故事,云淡风轻。 “自己,那怎么下的去手?” “没办法,当年为了报仇,隐姓埋名投靠在仇家的绺子里,人家怀疑我,不要脸和不要命哪个更重要,一刀划下去,他就拿我当了兄弟,挺值的。还好我人长够英俊,就是有疤也一样。” 他说得那么简单,生死存亡就变成一句玩笑话,摸着伤疤的手竟有些颤抖,那样的惊险故事压的心里有些沉重。 “你那晚说,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呼呼,你胡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那样说,石黑虎,你就糟践人。”景卿此时脸有点发黑,他都干了些什么呀。 后面的事石黑虎是不敢再说了,他怕他杀人灭口,当下就说:“以后就没了,睡了。” “虎爷,我要当差了,过了年就去教育局了。” “嗯,你爹给送了不少钱吧?” “你能不能别这么直接?送礼是肯定的,可是小爷有真才实学。 “好,祝你官运亨通。景卿,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呀,干嘛问这个?”景卿忽然觉得今晚的石黑虎有些不对头,让什么附身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喜欢?我喜欢文静的、有朝气的、长的好看的姑娘。”石黑虎一听心里不禁一灰,别的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姑娘二字,虽然知道他会这样说,但心里还是失落。 “那你呢,虎爷,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我喜欢你这样的。”石黑虎笑的涩涩的。 “好好说话,不带这样的,人家说正经的。” “我就是说正经的,要像你这样知书达理的,能文能武的,还要这么好看的。” “那你的条件还蛮高的,怪不得看不上那个茶梅西施。” “景卿,那是我大嫂,朋友妻,不可戏。” “好,说错了,你生气了?”天越发的冷了,景卿使劲往石黑虎身上靠了靠,真暖。 幽夜沉寂又微凉,人静心安月明朗。这样相伴的时光,慢些再慢些,暖些再暖些。 第六十章:卿救书生(一) 正月十八,景卿算是正式上了班。 龙山县的教育局局长由税务局局长兼着,那是龙皓山的拜把子兄弟。所谓的教育局不过是龙山中学后面的几间平房,办事的也只有几个老弱病残,在这里办差没有什么油水,有门路的都走了,龙皓山本意是让景卿找个虚职挂着也就是了,慢慢历练,将来还是继承自己的商会好些。 述职那天,局长大人训了一番话就叼着黑烟卷去打麻将了,景卿虽已经想到了对教育的不重视,只是现实还是叫他扼腕,倒是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儒雅俊秀男子引起景卿的注意。 书记官是一个瘦弱脸黄的中年人,说话间唾沫星子闪在一颗银牙上,舔着笑脸和景卿说:“龙副局长,这人就是中学的老师,叫白翔飞,毕业于湖南公立第一师范学院,眼睛长在脑壳顶上,骄傲的很!我去把他叫来,您给他训示训示?” “算了,你忙去吧,我就是随便问问。” 景卿的这间办公室提前给收拾了一番,桌椅都是新置办的,怕也是花了自己老爹的钱,翻阅着堆着厚厚尘土的宗卷,景卿才知道这开头有多难。这个龙山县虽不大,但也有30多个乡,近十万的人口,可是学堂有几个曲指就可以数过来。教育是国之本,特别在这荒矛边地,种族混杂,善施教化更为重要,自己选的这条路任重道远却又崎岖难行呀。 随后景卿就见识了白翔飞,这个书生外表文弱,骨子里却是个硬茬子。 那个下午,外面一片嘈杂,景卿出去看时,只见一大帮学生呼啦啦围着看,中间坐着一个脸上冒肥油的乡绅,正翘着小胡子看两个壮丁把白翔飞按着跪在他面前。 白翔飞的灰布棉袍被撕碎了,眼镜也被打歪在一边,但他挣扎着不跪不低头。 “小子,你也不看看你在哪,老子的儿子只有老子可以教训,你算哪门子的葱?”那乡绅捋着小胡子斜着眼说道。 “父既如此,子何教也。怪不得你儿子仗势欺人。”白翔飞偏着一张白净的脸,眼里全是不屑鄙夷。 “你这个小猴崽子,以为多读几年书就了不起,老子今天非打得孔老二也认不得你。” 景卿拉着一个学生问明事由,原来这乡绅的儿子在学堂里横行霸道、欺负同学,被白老师批评了一通,还罚了站,结果他老子就带人来闹事儿,非要白老师给赔礼道歉。 景卿一听勃然大怒,岂有此理,他分开众人大步走进去,冷冷的对着那乡绅说:“放开他。” “呀,不怕死的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又来了一个小白脸,啧啧,皮滑肉细的,小骚娘们儿似得。” “我让你放开他,我再说一次。” “哎呀,小白脸,你这是跟谁发狠呢,我看你眼珠子都长裤裆里了,今儿个我就要扒了你的裤子看看,你卵蛋上的眼长啥样。” 景卿气的剑眉倒竖,紧紧攥起拳头,提气上前一跃,一手将一个架着白翔飞的壮汉肩头一扳,勾起一脚又踢倒了另外一个,然后伸手给把白老师拉起来。 那乡绅一看,眼急了“行呀,小白脸有两下子,人呢,都给我上,给我打,往死里打。” 白老师自是认识景卿的,他本来对这个拿着钱买官的富家少爷没有好感,现在人家却被人救于危难,就说:“龙副局长您先走,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我。” “你是我手下的人,他敢公然侮辱教师,今天我要教教他怎样尊师重道。” 第六十一章:卿救书生(二) 景卿一颗颗解开深蓝色大衣的扣子,脱下来扔给白翔飞,洁白修长的手指交叠,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 景卿回首对着白翔飞粲然一笑,眼底晶光璀璨。白翔飞的心尖一颤,酥酥麻麻的痒还带着点点疼,从此种下了一份惆怅心事。 景卿穿着衬衣马甲的挺拔身形如穿花蝴蝶般在四五个壮汉中间缭绕穿错,拳脚虎虎生风,在那个有淡淡阳光的下午,景卿犹若天神,匡扶正义,惩恶除歼,随着壮汉们倒地的身影,人群里爆发出一片热烈的掌声。 一脚就踹翻了乡绅的椅子,那人肉团子似得坐在地上,景卿抄起一根椅子腿抵着他的下巴说:“给白老师道歉。” 那乡绅早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的肥肉乱哆嗦,嘴上却不示弱继续不干不净的骂着。 咔,景卿一棍子就顶在那人的大肚子上,疼的他嗷嗷叫着,在地上打滚儿。 “是不是想我挖出你肚子里的肥油?快,道歉。” 那乡绅只是色厉内荏的家伙,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我道歉,我道歉。” 景卿拎着他的衣服把他弄起来,然后让他对着白翔飞鞠躬赔礼,那乡绅疼的额角上冒着油汗,哼哼唧唧的说:“白老师,对不起。” “大声点,听不见。” “白老师,对不起,我错了,请您原谅。” “你错哪里了?” “我不该仗势欺人,侮辱白老师。” “白老师,您能原谅他吗?”景卿问白翔飞。 白翔飞看着眼前这个笑的明若清风的男子,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半晌说:“我可以原谅你,但不能原谅你如此教育孩子,好好的一个孩子就毁在你愚昧的教化之下。” “白老师,那你说他的孩子我们学校还要吗,是否需要一并开除了?”景卿文的温尔有礼,给足了白老师面子。 “不,只要他肯改过,我想再给他次机会,如果我们就这样放弃了他,那孩子恐怕再难回正路了。” 景卿点头赞誉,这才是君子度量,这才是为师者传道授业的无私精神,肥猪佬,你看人家情操多高尚,你就是喝上一肚子墨水也差的云上地下。 疼的呲牙咧嘴的壮丁过来搀扶起他们老爷,转身就想走“站住”景卿高喊。 乡绅苦着脸心说这个扫把星又有什么事。只听景卿说道:“你把白老师的衣服撕破了,眼镜也打坏了,你得陪。” 那乡绅心里恨的牙痒痒,却也只得掏出钱前来,景卿把几块大洋抓在手里放在白老师手心里,当着众人朗朗说道:“同学们,为人者,上无愧于天地,下无愧于自心。白老师,一萧然书生,但骨刚身正,不为银威所屈,更胸若瀚海,包容忍让,希望你们能好好珍惜跟着这样的老师学习的机会,做一个正正当当的人!” 人群中爆发的掌声越发激烈。 看着那一行狼狈溜走的人,景卿说,都散了吧,上课去。 “谢谢你,龙副局长,今日我才明白百无一用是书生。”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拳脚逞的是一时之快,教育才是大道。白老师,我们差不多同年,你叫我景卿就是了。” “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你也是读新书的,怎会如此拘泥?” “好,景卿,那你叫我翔飞就行了。” 第六十二章:一掌春色 自此后景卿和白老师成为朋友,同为学教育的,自然有很多相同的志趣,白翔飞借了学校的地方,办了夜校,招生对象是一些贩夫走卒寻常百姓,读书认字的同时,还宣传民主思想,有时言辞间说的大家热血沸腾,景卿也愈加的佩服。 在这期间,景卿又和石黑虎见了一次。那是一个春风微暖的傍晚,晚云在暮天上散锦,溪水在残日里映金,他们并肩走在上次的那片河滩,似乎还在追忆烟花盛放那夜的美丽。 石黑虎话不多,大多时间是在听景卿说,说上班后的趣事,说到那日教训肥猪佬笑得前仰后合,当真开心的很。 笑着笑着就觉得不对了,石黑虎目光炯炯看着自己。 “怎么了,虎爷,我脸上有脏东西吗?”景卿有点受不了那样的目光。 石黑虎摸了摸他白净的脸,低低的说:“以后别逞强,万一伤到自己怎么办?那些阴险小人还是不要招惹。” “喂,我听错了吧,这是连云寨大当家说的话吗?人家欺负到头顶上,怎能忍得?”景卿不服气。 “不是忍,是要告诉我,我给你出头,自己别冒险。” “石黑虎,你没病吧,我又不是你老婆,还兴回家告状呀,再说了,山高路远,等你来了,我就被人揍成鱼干了。” “那景卿可愿意当石某人的老婆吗?”石黑虎戏谑的眼神里有深情闪动。 “石黑虎,你讨打。”景卿一拳打过去,正打在石黑虎肚子上。 石黑虎哎呀叫了一声,弯下腰抱着肚子很是痛苦的样子。 “石黑虎你没事吧?你这老虎是纸糊的呀,我没用力呀。” “你这是要谋杀亲夫。” “石黑虎!”景卿的内疚一下子化作满天怒火,又一拳打过去,却被石黑虎大掌牢牢封住。景卿自是不甘,施展七十二路小擒拿手和他近身缠斗起来。 一场酣斗愈发兴起,景卿步步紧逼,石黑虎只招架并不还手,竟也被掌风扫到好几次,颇为狼狈。景卿见此更是使出浑身解数,非要让这个黑心石头臭老虎吃一次瘪。 石黑虎一看自己再忍让下去就得被龙大少大卸八块,不由的身形暴涨,反守为攻,转眼把景卿罩在掌风之下。 景卿出招气力以滞,眼看就要落败,却见河滩上有一截老树桩子,不由的计上心来。 景卿退到树桩子旁边,作势脚下一绊,身子向后倒去,眼看就要撞上树桩子坚硬的枝桠。石黑虎看他有险忙伸手去揽他的腰,却没呈想景卿利用身体牵制住石黑虎的双手,右掌急扫对方肋下厥阴穴,虽力道不大,但酸麻难当,石黑虎一下子向后摔在地上,双手却还是牢牢扣住景卿,压在身上。 景卿趴在他身上哈哈大笑:“石黑虎,你终于上当了,看你再敢调戏小爷。” 身子底下的青草软的像毯子,身子上的男子坚硬又柔软像上好丝绒中包裹的钢铁。 抬眼是黑紫魅惑的天,低眼是白希红润的脸,石黑虎此摔甘之如饴如饮琼浆。 又将身下的人压紧些,手肘横在人家脖子上,景卿恶狠狠的说:“快点求饶,要不小爷就给你好看。” 石黑虎腰部一个使力,转眼两个人调换了位置,石黑虎浑厚的笑带着胸膛震动,簌簌的落在景卿身上:“景卿,快点求饶,要不虎爷就给你好看。 “石黑虎你好没创意,话都捡小爷说的。”景卿微崛起嘴,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暮色一点点沉在景卿眼里,绮丽迷蒙中有几分江南惷光的旖旎柔和,饱满的红唇带着新菱的清香馥郁让人沉迷不舍。石黑虎醉在这无边春色里,一点点往那樱色红唇靠过去。 第六十三章:万千心思 周遭的一切都潮水般的褪去,石黑虎的眼睛里只剩下眼前的湿润嫣红。 近了,更近了。两个人的呼吸萦绕教缠,净是蜂蜜水般的清甜。 两唇相碰,石黑虎竟似被那份甜美懦软给粘住了,再也舍不得移开半分。珍爱细致的轻轻厮磨,再含住轻柔辗转。 景卿用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唇上的湿润代表着什么。脑中顿时轰然作响,血流上涌,浑身紧绷,从喉中发出含混的申银,抬腰挣腿试图抗拒。 反抗撼动不了身前人半分,却一瞬催化了本没有多少晴欲味道的吻。 带着粗茧的大手滑到脑后,制住极力摇晃抗拒的头,另一只手扣过腰际,两具身体寸寸相贴,不留缝隙。景卿张口惊呼,却让对方的舌窜入口中,立时就卷住他的,吸吮对方甘美的津液,力道之猛,仿佛整个人就会这么被啃噬殆尽,尸骨无存。 粗重紊乱的呼吸之外,他确信听到了彼此唇舌的激烈追逐教缠,水声啧啧。 浑身软作一团,偏又青筋蹦起,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狠狠的对着送过来的唇咬下。 石黑虎闷哼一声,长吻骤止,分开的唇牵扯出几丝银线。两人静静对视,神色殊异,都喘息不定。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黑暗里两双晶亮的眸子对视。 太阳出来照白岩/妹在岩上晒花鞋/花花鞋子我不爱/只爱妹妹乖人才。 不知哪里来的后生在对面山沟子里吼了一嗓子,嘹亮深情的声音就像一颗石子扔进水面,打破了两个人的胶着。 把石黑虎拨开爬起,景卿脸红的能滴出血来。 石黑虎懊恼的扼腕叹息,咬牙切齿的在心里把那个唱山歌的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一遍。 “景卿,你,生气了?”虎爷见他不说不动,暗恼自己操之过急。 “不生气,咱们只不过是一时糊涂,也没什么,就忘了吧。” 忘了,景卿,怎么能忘了,你不讨厌我的,是吧,但是为什么就不敢仔细看清自己的心。 “天晚了,我回去了。”此时景卿唯有逃避。 “等等,我最近要出趟远门,回来再看你。” “你要上哪里?” “有人要运批货到四川,我们给护着。” “虎爷,你们土匪还走镖?” 看着景卿瞪着大大的眼,石黑虎真想把刚才中断的事情继续下去,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可不能吓着这条炸毛小白龙“光靠劫道儿绑票哪能支撑这二百多口子的饭碗,干点儿副业,养家糊口。” “谁敢用你们呀?” “这就不用给你管了,山人自有妙计。” 景卿细一想倒也了然,他们肯定和城里的商家有联系,要不他们抢的布匹青盐什么的卖给谁去,当下也不多问,只说那你可要好好的活着,小爷还等着你来给我撑腰呢。 石黑虎把他往怀里一带,抱了一下,随即放开,转身大步离去。 景卿竟然有些呆了,眼前的这个人用一种温情霸道的姿态占据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可恨的是他竟然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但另一种意识却清楚明白的告诉自己那还没走已经在思念了。 为了甩脱心里的不快,他大步追上去,一把就拽住了石黑虎。 第六十四章:白日春梦 景卿拽住石黑虎说:“石黑虎,小爷告诉你,以后不准你先走,不准把背影留给小爷,要走也是我先走。” 说着,也不等石黑虎说什么,自己大步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那样负气的摔着步子,不恼别人,恼自己眼底何来的湿意。 石黑虎,不要把你寂寞的背影留在我的世界里。 民国24年阴历2月,小雨。 景卿坐在办公桌前揉着眉心,身上穿着石黑虎那身皎月色的衫裤。今早起床的时候觉得天不冷,看见衣服挂在那里,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情,景卿竟然随手穿在身上。 学校里的人第一次见景卿穿中式服装,都觉得奇怪,不禁多看两眼,连白翔飞都问了一句:“怎么今天穿这个了?” 是呀,今天怎么穿这个?景卿有洁癖,不喜穿别人的衣服,就算梓轩的衣服也没有穿过。 第一次穿石黑虎的衣服是情势所逼,第二次是情非得已,那这一次呢? 也许就是因为挂在那里,也许就是因为随手可得。 唉,衣服,石黑虎的衣服,石黑虎。 想到石黑虎自然就想到了那个吻,景卿脸红耳热,呸呸骂着自己,可是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那个吻总出现在梦里,甚至还伴随着更激烈的画面:对方大手的粗茧一寸寸抚慰那崛起的坚硬,然后握住,灵巧滑动…… 喜欢男子之人景卿不是没有见过,当年在北大,曾经就有个男同学倾心于景卿,当日景卿说不出的厌恶,有一次那个男同学碰了一下他的手,他洗了一次又一次,恨不得把手都砍下来。后来,梓轩把这件事给摆平了,自此,景卿对说自己容貌秀丽的人更是厌恶,可石黑虎对自己做出如此出格之事,不但没有厌恶,反而些许欢喜。 难道自己也喜欢男子?不不,自己和梓轩同吃同住三年从未动过异样心思。 看来自己真该娶亲成家了。 这漫无边际不着四六的思绪就像那被风扯乱的雨丝,绵绵密密没个头绪。 “景卿,有事和你商量”白翔飞推门而入,打断了景卿的春思。 “哦,什么事呀。” “咦,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翔飞说着伸手就去摸景卿的额头。 景卿自然是后退躲了过去,果然他还是不喜被人触碰。“没事,有点热。” 白翔飞托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面色沉郁。“景卿,陆沈桂林之战陆荣廷溃败,现在广西百姓遭受荼毒,瘟疫爆发,缺医少药,死伤惨重啊。” “是呀,我也从报纸上看到了,他们桂系自己从新分配势力,却拿着百姓的命做肉垫子。” “长沙一些爱国人士及华侨组织了一次募捐,购买了大批药材想通过龙山里耶运到广西南宁。” “这是好事呀,大大的好事,说,翔飞,我们可以做什么。” “他们定的是由常德经辰州到酉水到龙山里耶,然后再到广西南宁,可是里耶背靠八面山就怕东西还没有到就已经给土匪抢了。” “翔飞,也就是说现在难就难在运输问题上?” “嗯,龙山的土匪成灾,路途艰险呐。” 景卿略一思索,就说:“翔飞,这个事情交给我来办。” “景卿,我本来就想找你的,你爹的商会有马队有船队,想来在运送方面也是有经验的。” “翔飞,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做好,而且费用全由我龙家担着,就算为难民们出一份子力。” 当晚,景卿就来到龙皓山的书房,把事情说了一遍,他目光坚定的看着父亲:“爹,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您也经常为龙山做善事,这次您可一定要出手相帮呀。” 第六十五章:夜待西厢 龙皓山沉吟着不说话,他是个商人无利可图的事情当然不会做,这又是人又是马的出去走一趟那是多大的费用,可是开口的是自己的儿子,不能不顾惜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正犯着难,龙贵进来禀报说商会的何老板来见,就先推着景卿,让他先回去休息。 何老板走后他马上找了景卿,说这事儿龙家定会出钱出力,景卿心里那个高兴,父亲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龙皓山又说只怕还是有难度,药品物资都是紧俏货,就怕土匪红眼,景卿说爹这个你放心,他们那里还是有安排的。 第二天景卿就去了滕记饭馆,和老板娘说了要见石黑虎,老板娘诧异的望了望他,倒也没有说什么。 剩下的就是焦心的等待,等到日头偏西,还是没有任何音讯,原本热辣辣的一颗心凉了下来,有些负气的想:“说什么好听的我有事你出头,这关键时刻人都见不着。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这趟货我押。” 拿起书有没心情扔在一边,躺床上看顶上的帐子。 阿傩见少爷今晚心情不好,也不敢缠着他教写字了,给油灯填满了油就下去睡了。 夜,空荡荡的,只将墨色泼满了窗。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摸自己的脸,景卿猛然睁开了眼睛。 睁眼的同时一记老拳也跟着挥出去。 拳被人牢牢握在手里,虎口处的粗茧是很熟悉的触感。 不置信的揉揉眼,“石黑虎,真是你,你又爬墙了?” 石黑虎的手心贴住景卿的,轻轻摩挲,一边笑着说:“你家的人和狗还真不少。” “石黑虎,你说什么呢,什么叫你家的人和狗,忒难听。”手被他掌心的茧子摩擦着,麻麻酥酥的感觉从手心指尖一路到心尖,明知这样做不该,却也舍不得放手。 灯火离着床远些,看不见景卿脸上的红晕,他为了掩盖尴尬,低声说着:“那狗都是你亲戚吧,上次你来也不见它们咬你。” 隐忍着笑意,石黑虎佯怒道:“景卿记性怎如此糟糕,我说过我属马,景卿可记得送我的生辰礼物?”说着把外衣往一边拨了拨,露出挂在里衣袋里的表链子。 景卿见他把怀表贴身收藏,心里竟然如蝴蝶吸吮花露,满口满心丝丝蜜意。 心中欢喜出口却不饶人,一声“无赖”竟然说的低回婉转,净是缠绵之意。 听着自己的话景卿都下了一跳,这话怎么软的像个娘们儿,有点生自己的气,就撂下脸子。 石黑虎看着他,心里直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像个孩子,这个脸就像门帘儿一样说卷就卷,说放就放。他脱鞋尚了床,把景卿往里面推了推“往里点,我歇歇,累死了。” “石黑虎,你干嘛你?好好的椅子上坐着去,脚臭死了。”景卿连推带搡,非得把石黑虎弄下床。 “脚臭吗?昨个半夜才回山里,今天又赶了好几十里山路,又是翻墙又是上树的,还得躲着你家的人和狗,你就让我消停会儿吧。” 景卿听他这样说,心里很是歉意,隔得近了,看得清他眼圈下青黛的颜色,随即往里面靠了靠。 第六十六章:好酸的味 石黑虎不客气的伸着长腿,像自己家里一样,反而景卿很不自在。 如果没有那天的吻,如果没有那夜的梦或许可以坦然。可是嘴上的触感明晰如昨,心里的悸动强烈鲜活,再这么呆下去,只怕自己会先扑上去。 石黑虎一脸风霜之色,眉宇之间倦怠尽数流露。 “找我干什么?”石黑虎的声音似乎都被疲劳染透 景卿这才想起正事来,当下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见石黑虎闭目不语,轻轻推着:“喂,你睡着了?” “没有,说,让我做什么。” “我想着借你和你的人用用,你反正也给别人运货,这本是件大好事,到时我给你的价钱比别人高一倍,成不成?”景卿说着,总觉得和人躺着这样谈生意真怪异,倒像是两口子在唠家常。 “龙大局长,一心为国,可钦可佩,我如果不答应岂不成了民族罪人了?” “那你是答应了,太好了。”景卿说着支起上半身去抱石黑虎的膀子。 “兄弟们要吃饭,钱还是要收的,不过不用高一倍,按价儿收就行了。”石黑虎闭着眼睛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暖意,心里甜丝丝的,只要你高兴,什么都好。 “那这个路程、日期什么的都好好算计一下……” 石黑虎一把按住他,“好了,我今天不回寨子了,有事明天再商量,现在我们睡觉吧。” 说着,伸过一只胳膊压在景卿腰上,头抵在景卿的肩窝处,没有了声响。 “石黑虎,你要睡就睡,压着我干嘛?明天我带那个货主儿去见你。”景卿手脚并用挣扎,可是耳畔却传来均匀的呼吸, “就这样睡了,还真是猪。”伸手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想着他听见自己找他就急着赶来不知为何心里甜甜的,心中清明喜悦,再无半分杂念,不知不觉也进入了黑甜乡。 一觉醒来,床上空空的,要不是床上有个压下的凹痕,昨夜的一切简直就像是梦。穿衣下床却发现桌子上压着个纸条,遒劲不羁的笔迹正是石黑虎的,上面写着“今天中午滕记见。” 还未到中午,景卿就带着阿傩和白翔飞去了滕记。 叫瓠子的店小儿见了笑着迎过来,“龙大少,你可好些日子没来了。” 景卿笑着应答,一双眼睛却来回扫,没看到石黑虎。 瓠子压低声音说:“爷和老板娘都在后头呢。”就领着一行三人去了后院。 景卿听这话心里个隐,还不是两口子呢,称呼倒跟上了。 挑着湘妃竹帘儿进了门儿,看见正中的八仙桌上早就摆好了碗筷杯盏,茶梅半靠在石黑虎身上。 听到声响儿,两人急忙分开,茶梅略有尴尬,红着一双眼睛微微福身也不招呼就离去,石黑虎倒是坦然,一双鹰眼锐意尽现。 景卿心中冷笑:“好个石黑虎,原来也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主儿,说什么朋友妻不可欺,我看你欺的挺欢的。” 心里怒意奔涌,脸上却笑着,走近了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这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呀?” 石黑虎有些不解的看着他,这个大少爷还真是不一般的难伺候,门口还笑着,见了自己就撂脸子,说话都夹枪带棒的,又怎么得罪他了? 景卿转身笑着对白翔飞说:“翔飞,这位是虎爷,我们这次货物的运送要全力仰仗他了。” 石黑虎觉得景卿的笑灿烂的有些碍眼,却也不动声色,对白翔飞抱了抱拳。 白翔飞忙还礼说道:“在下白翔飞,龙山中学的老师,还望虎爷多多指教。” 一番寒暄大家落了座,景卿并没有告诉白翔飞虎爷的真实身份,只是推托说镖局一路子的,白翔飞书生意气,倒也不多想,大家一面吃着饭一面对具体事宜商量,白翔飞百忙之中还不忘给景卿端茶夹菜,态度温尔大方,颇为亲密。 第六十七章:好醇的情 景卿笑面如花,不怎么和石黑虎答话,话说到了他那里,拐着弯儿就走了,眼皮子都不撩一下。石黑虎像吃了一颗从醋水儿里捞出来的杨梅,喉头里都咕嘟咕嘟冒酸水儿。 吃过了饭具体事宜都已经敲定下来,景卿就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石黑虎说:“景卿,你先留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和白翔飞点了点头,先让他和阿傩出门,景卿站在桌子边冷冷的说:“什么事?” “你在生我气?”石黑虎其实什么也不明白,略试探着。 “您这话儿说的差了去了,我们又不熟,还到不了生气的份上。” 石黑虎一听这话越发的邪性,有心说几句好听的哄哄他,可自己又何曾如此伏低过,一时气氛有些僵。 “没话说,我走了。” “你哪来的那么大的少爷脾气?”想着他和白翔飞的亲密,石黑虎也一路子邪火上撞。 景卿一听这话无名之火就窜上来,急急的回头想和他辩两句,没成想石黑虎也跨前一步,景卿的额头正碰在他的下巴上,这一下子又猛又狠,两个人各捂着伤处退后半步,景卿又气又痛之下泪花都出来了,只揉着额头瞪着眼里的水光不出声。 石黑虎一面揉着下巴,一面探手过来“景卿,没事吧,撞疼了吗?” “滚。”景卿恼怒着去推那手,混乱中一巴掌轮到了石黑虎的左脸上。景卿举着手,有些怕有些气还有些恼,更多的是不知名的憋屈,却也不肯服软儿,梗着个脖子瞪着石黑虎。 石黑虎给这一巴掌打懵了,他好歹也是二百号土匪的头儿,就这么让他不明不白的甩一耳刮子?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握起,举得老高却又迟迟落不下。 “来呀,你往爷这里招呼,今儿个石黑虎你不打回这巴掌你就不是个爷们儿。” “龙景卿,你以为我不敢打你?”石黑虎的拳头又举高了几分。 “你石黑虎还有不敢的呀,小爷又不是没有被你打过,有本事你也把这边的肋骨也打断了。” 想着断骨时候的痛搅合着一份子委屈越发憋闷的难受,此时景卿就想好好的和他打一架,管他能不能打得过,被他打死了一了百了。 看着他被怒火烧红的脸庞,看着他的眼里泛着的水光,刚才吞下的酸杨梅黏黏糊糊的熬成一锅麦芽糖,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右脸上:“是不是男人不要紧,你可别偏了心,这边也来一下。 石黑虎这样示弱,景卿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幼稚,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又生出这些事,自己凭什么跟他以熟卖熟,他石黑虎爱抱谁抱谁,和自己有屁关系? 石黑虎看着景卿变来变去的脸色,心说读书多了还真不是好事儿,恁的心就深得让人看不透,一腔子的深情一会儿给他搅的烫热,一会儿又给浇的冰凉,凉热之间酸苦难当,却又甘之如饴。 电光火石间石黑虎似有些明了,却又不敢相信,拨开迷雾抓住那一丝丝光亮期期艾艾的问出口:“景卿,你这是在吃醋?” 吃醋?听石黑虎这样一说,景卿心里有什么像炸开了一样,碎渣子一路堵住了口鼻,竟似不能喘息。 “我,我吃谁的醋,你脑壳有病!”一时羞恼交加,景卿口不择言 心中激荡再无半分遮拦的出口:“景卿,我和大嫂什么也没有,刚才她差点摔倒,我不过是扶了一下。我谁都不要,只想要你。” 第六十八章:心的距离 石黑虎一句“我谁都不要,只想要你”就像裹着蜜糖的冰锥子,冰冷疼痛中裹着溺死人的甜蜜,景卿似懂非懂,再也不敢往深处想,摔帘子踉跄着跑出去。 石黑虎呆呆的望着景卿的背影,失了神。 景卿,转身之后,你将怎样的离开? 里耶镇,位于湖南省武陵山腹地,湘、鄂、渝、黔四省市在此交界。在清康熙年间始建街道和码头,雍正年间设置里耶塘,并渐成集市,成为龙山的商业集散地。 龙皓山在这里有好几间铺子和仓库,还有一个规模不小的船队。 景卿和白翔飞到达的时候已是黄昏薄暮,落日半沉于河面,半天红紫铺在青碧水中,,摇橹的歌声像是飘荡在九天仙苑。 码头的泊船上上下下装卸货物,三月的天乍暖还寒,水手们却都只打赤膊,他们来来回回,熙熙攘攘相互笑闹。远处的铺子住户已经冒出袅袅青烟,吊脚楼里的妇人头上撒着桂花香油,脸上擦着白粉,簪朵粉红带叶海棠,咬着红红的嘴唇张望着上门的客人。 商号那里阿傩照料着备下了一桌子酒菜,景卿从码头回来后就一直焦急的看着外面越来越深的暮色。 石黑虎到现在都没有到,是不是在路上遇到危险了还是寨子里摊上什么事情还是上次生自己的气? 原来这就叫相思,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虎爷,您来了,我们少爷正等着您呐!” 景卿听到阿傩的声音霍的站起身,刚迎至门口,虎爷挑帘拢进来。 乍看到景卿,脸上有几分欣喜,再看到景卿身边站着的白翔飞,虎爷热腾腾的心立时凉了几分。 今日景卿和白翔飞同穿着一样的灰色西装裤,一样的白衬衣,同站在点着几盏油灯的大厅门口,一个温文内敛,一个明朗灿烂,倒是说不出的和谐。 经过一番寒暄落了座,吃了一顿各怀心事的饭。 饭后,都各自回房休息。石黑虎的房间在景卿的隔壁。 吃饭的时候白翔飞和景卿相谈甚欢,他们说的话石黑虎半懂不懂,什么易普生莎士比亚雪莱拜伦。石黑虎本不是个多话的人,可是懂了不说和不懂不说差距真的很大,第一次石黑虎知道湖南讲武堂和北京大学的差距,第一次认识到石黑虎和龙景卿的差距。 景卿,你看,我们俩其实不是差了一点点,我不懂你所想所爱所好,但我却执着的想挤进你心里去。你的世界葵花向阳,我的世界暗夜凝霜,用你的明润将我的阴暗照亮,算不算是太大的奢望? 景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觉得今晚的石黑虎不高兴,虽然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石黑虎,为什么只要与你有关,我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内心的情绪都像是被你掌控了一样……” “操,你高兴不高兴干我鸟儿事。” 龙大少爽爽的骂了一句脏话后鬼使神差的来到隔壁房门前。 正要举手敲门,房门却从里面打开。 第六十九章:春意迟迟 石黑虎刚打开门,却看见正举着手要敲门的景卿。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些许的尬尴和逃避。 转身把景卿让在屋里,却袖手站在窗前,从支起的窗扇里看外面的天水月色。 “明天,就要行船了,广西境地乱的很,逃兵、流寇遍地皆是,你一路上定要小心。”景卿看他在灯影里的侧脸,越发的深邃俊朗。 “嗯,你自己也要保重,不要意气冲动。” 夜未央,心彷徨,两个人,两颗心,彼此逃避又彼此思念,彼此告别又彼此挽留。 “走了。”景卿再也受不了这样压抑的空气,转身回房。 “景卿”心中的不舍终于在那人要离开时汹涌出口。 景卿手把着房门,却也没开,只身站定,等石黑虎开口。 此时要说什么,说喜欢他,还是说配不上他,一切一切都说不出口,石黑虎选择了随自己的心,率自己的性,过去从后面抱住了景卿,腹背紧贴,双手交叠扣在他胸前。 景卿身子一僵,“石黑虎,我不喜欢男人。” “景卿,我也不喜欢,我只喜欢你。” 怀里的人听了这话慢慢把头倚进他胸膛里:“石黑虎,给我时间,容我想想,等这件事了下,再告诉你答案。” “景卿,我不逼你,我等,我总是等着你。”石黑虎转眼从无极地狱到了人间天堂,虽未修成正果,却也欣喜若狂,扣紧身边的人,下巴摩擦着他柔软的黑发,很应景的想到了一首诗:“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走廊里,白翔飞望着那扇久久没有开启的房门,轻叹,转身。廊下的风灯将光影暗暗的打在他脸上,倒像是一片冰凉的眼泪。 天微明,船已经准备起航。景卿看站立在船头上的男子八方不动,不知怎么的就觉得风沙迷了眼,他使劲挥舞着手臂:“虎爷,保重。” 春风沉醉,春柳剪丝,春花娇娆,春燕衔泥,惷心萌动,春意迟迟。 石黑虎站在船头,满腔的心事化作一筹春水,剪不断理还乱。 这次广西之行分外顺利,来回不到一个月,石黑虎就回到了龙山,但他却选择了直接回寨子“景卿,我给你时间,我等你。” 第二批货物很快就装好了船,这次从连云寨赶来押运的却是刀铭。 景卿问他石黑虎怎么没有来,刀铭一如往常的不着调“我家老大又不是你私人专用,凭什么随传随到,这点子小事儿交给你刀爷好了。” 刀铭哼着小曲,对着竹楼上的妇人抛媚眼儿,时不时的哈哈银笑。刚点算完物资的白翔飞厌恶的皱着眉头,低声问:“他是谁?” 声音不高却逃不过刀铭的耳朵,他回头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就好像三九天兜头浇下一盆子雪水,从头凉到脚,那个酸笑也冻在了嘴角,景卿和他说什么他也听不清楚,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几分惊吓,几分恐慌,倒好像白翔飞是个从地狱来的魔鬼。 第七十章:梦里樱花(一) 景卿还是第一次看见刀铭的这种表情,好奇他到底害怕什么。 “刀爷,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白翔飞白老师,这批货的负责人。” 刀铭眼珠子瞪着白老师能瞪出火来。 “刀爷,刀爷。”景卿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头。 刀铭终于收神回窍,“不是那个人,不是,绝对不是。” “刀爷,您认识翔飞吗?” 白翔飞本就厌恶刀铭的油滑,见他直直的瞪着自己,心中一百个不快,却不好发作。 “不,不认识,从未见过。”漫不经心的笑又重回到脸上,可是连阿傩都觉得他笑得很勉强。 刀铭婉拒了景卿吃饭的邀请,一个人坐在码头上,天上的月亮像幕布上的景色,投影在水里不真实的圆,刀铭扔出一颗石子打破这份圆满,在一圈一圈涟漪中又重聚成了一个人的脸,手揪住胸口,使劲咬住下唇,呼出一个七年来都不曾叫过的名字“翔一,樱井翔一。” 这样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仿佛用尽起全身的力气,就像野兽将死的哀嚎,寒意入骨伤痛人心。 水面上微波荡漾,雪色的八重樱盛开在心里最桑沧的铭刻上。 八岁的男孩衣衫褴褛,看树上樱花绽放,竟敏捷如猿攀爬到顶,折下樱花大把的塞在嘴里。 “喂,小鬼,你怎么可以吃樱花,你知道在支那人的土地上种活一株八重樱是多么不容易。”一个大约六岁的小孩穿一身和服在树下喊,说的却是地道的中国官话。 “我抄你妈,明明比老子小,还叫老子小鬼。不吃花儿吃你呀,老子饿了。”小孩儿出口成脏。 “饿了你吃饭呀,今晚炖了一大锅冰糖肘子。” 一听到肉,小孩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可是随后他精灵的鬼眼一黯:“那些狗娘养的不给老子吃。”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可是你不准吃花了。”穿和服的小孩小脸儿清秀白净,一副贵气模样。 “操,有肉谁吃这破玩意儿,呸。”小孩从树上下来,吐掉嘴里的花。 樱花片片如雪拂落,三分的美,七分的伤,可饿肚子的小孩儿宁愿把它想成米花糖。 “妈的,敢耍老子。”在他以为那个和服小孩儿不会回来的时候,红皮晶亮的大肘子搁在他眼前。 几乎是扑上去把肘子抱在怀里,大块的朵颐。 “你吃的真难看,老李头养的那只藏獒牙都没有你的尖。” 和服小孩躲的远远的,生怕被他飞溅的肉汁和口水喷到。 “我叫樱井翔一,你叫什么。”和服男孩问道。 本以为十条狗过来也抢不去的肘子一下子掉在地上,小孩低低的说着:“建一,我叫建一狗杂种。” “噗,你耍我,哪有人姓狗杂种的” “你爱信不信。”说着小孩捡起迟到一半的肘子,发狠的啃下去。 “脏死了,都掉地上了。”口里这样说着,但翔一却靠近了拍拍建一的头,“从今天起,你跟着我,我当你老大,保准你天天有肉吃。” “你他妈黏上毛儿就当自己是天鹅了,死小孩,不准拍老子头。” 第七十一章:梦里樱花(二) 还是樱花,白色的八重樱堆云叠雪,漫舞天际,晕染春风,七分的美,三分的伤。 建一和翔一拿着木剑在树下比划,13岁的翔一白净细致,15岁的建一高大俊朗。 “不练了,不练了,建一你仗着自己个子高力气大,每次都赢我,不公平。” “翔一,藤原老师都说了剑道先讲智后讲力,以智取胜,一招克敌才是正途, 反而以蛮力求胜才是最低级的。” “是吗?”翔一眯起眼睛木剑对着建一的面门就刺过去,建一只管和他说话,没提防,虽偏头躲过,但还是被拉出一道血口子。 翔一笑的天真灿烂:“建一,我这可是以智取胜?” 建一见他耍赖:“小兔崽子你涨行市呀,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说着扔下木剑就把翔一抓过按在身下。 “我不管,反正我胜了。呀,建一你流血了。”翔一笑着躲避建一伸在腋下的魔爪。 “没事儿,老子皮厚着呢,现在是整治你这个小兔崽子的时间。” “你呀!刚说了一句人话,就露底了。”翔一像个小大人似的说他一句,然后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湿湿滑滑的舔过去,把建一脸上的血吃到了嘴里:“建一,有点甜,你的血有点甜。” “翔一……”建一的呼吸粗噶,被舔过伤口火烧过一样的烫。 夕阳下,雪白的八重樱晕染霞色。一点点妖娆起来。 樱花树下,十五岁的建一情窦初萌,一点点成熟起来。 那夜,少年青涩的用手包住自己的长大,呼吸间全是樱花的清甜,幻想柔软的小舌舔过嘴唇、喉结、锁骨、樱点、肚脐,最后停留在那里。 低低的吼叫中,白浊射出,交付人生第一次渴望。 又是樱花,月笼疏华,锦瑟流纱,覆了韶华,谁又成为谁心上的一点朱砂? 十七岁的翔一大力的把建一按在樱花树上,撕扯间甩掉了木屐,卷起了黑色和服,白色的裈布扯下扔在一边 建一蜜色挺翘的圆臀和修长的腿下流动着青春的力量,像一匹蓄势大发的豹子,可惜的是这豹子却被狐狸按在身下。 “樱井翔一,你要干就快干,一个劲儿磨什么,老子,老子……”最后一个子破碎在喉咙里随着身后翔一的进入变成媚长的申银。 “以后不准说老子,你老子就是我老子,你还想当谁的老子。”翔一俯身咬住建一的耳朵,加快了动作。 “操,你这个狗娘养的,你轻点儿,嗯,老子快被你撑裂了,你到底会不会呀” “樱井建一,我会不会你马上就知道了,今天非要好好修理你,让你再说脏话,让你再骂我母亲。”翔一摁住他的腰,再也不怜惜他,一路子横冲直撞。 “你这个狗崽子,总有一天,啊,老子要弄死你,哈,你,慢点,好痛。” 翔一手划过前面的樱红,重重捻着,一面找着自己熟悉的那点进出勾缠,建一哆嗦着收紧,心里心外全是翔一 第七十二章:梦碎花落(一) 建一,嗯,建一,也只有现在你才肯听我的话,乖乖的被我压在身下。” 啊……哈,老子发了五辈子傻了答应让你操。 “建一,你不傻,你只是不忍心我痛,嗯……对吗?” 樱花飞,樱花落,轻蝶般憩在两个人的发上,裸露的肌肤上。翔一用嘴叼住落在建一蜜色脊背上的花瓣扳过他的头唇舌教缠。淡淡的樱花香味沾染着两个人的欲望越发浓烈。 翔一把建一反过来面对自己,顶端在建一的空虚处徘徊,却不肯进入。 “樱花,要这样吃才好,小鬼。”翔一手滑到建一的前端,合着手上的花瓣揉搓。不知是花汁蜜汁湿了他手心。 “嗯……啊……你才是小鬼,明明就比我小两岁,偏想着装大压我。” 翔一衣衫半开的胸膛在月光下像半透明的玉,清透白腻泛着冷冷的光泽,嘴角沉沦迷醉的笑就像樱花飘落铺着月光的水面上,轻柔荡漾还有一丝寂寂的伤。 建一勾下他的头狠狠吻着,舌头嘴唇牙齿全都缱绻在一起。 如兽般的纠缠如最后一次般绝望,樱花的香气混着银靡的气息,渐渐的变成一分的美九分的伤。 刀铭抬头望天,硬是把晶亮的液体逼回眼底,那已经是别人的往事,与他刀铭有几八毛关系。 又一颗石子扔在水里,石头穿过水波,落在水的身体里,就如穿过人体的子弹。 没有樱花,只有黑夜,鲜血,杀戮,哭号,狼烟。 翔一望着冒着烟的枪,拿到嘴边吹了吹,看着鲜血从左胸里汹涌流出的建一,就像看个死人。 “翔一,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你这倒来问我,身为这次任务的负责人,为什么最后要把人放走?” “任务失败我有责任,可为什么我们要滥杀无辜,为什么要掠夺不属于我们的东西。” “建一,你是支那女人生的贱种,你生在长在这片土地上,只是变了种的八重樱,你不配樱井这样高贵的姓氏,更不配流樱井家的血,更不配接受任何樱井家的权利和荣誉。” 看着翔一清秀到漂亮的脸,却有着自己从不认识的阴绝毒辣,“樱井翔一,我从来没想过要抢你的什么,我活着只是为了你,以前你不是这样子的,就算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你却一直把我当兄弟。”建一的血越流越多,他的身体开始冰冷,视线开始模糊,只凭着一口不甘的怨气支撑着。 “兄弟?笑话,就凭你也配?我也曾真心把你当哥哥,可你事事都强过我,老头子都越来越中意你,你知道吗,老头子已经决定让你娶石田家的小姐,樱井和石田家联姻历来是家主的责任,老头子是想让你做家主了。建一,我们中必定是有一个人会死的,你那么怕我痛,就替我死吧。” “翔一,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我可以替你死,但不能接受你的背叛。” “有区别吗?我们可是亲兄弟,这乱仑可是大罪呀,为我你就安心的死去吧。” “樱井翔一,你对我可有过半点真情?这些年的朝夕相处都是假的吗?这些年的脉脉温情都是假的吗?你的血是冷的吗?” “答案你早自己说出来了,建一,我替你记起,你傻,你真傻,傻了五辈子,哈哈哈。” 这一生所有的印象就定格在翔一那凶到极点诡艳到极点的笑里。 一阵闷痛从刀铭的左胸传来,他咬紧牙关撕开衣衫,一把扔在了地上,明月仓皇的照在他身上,雾一般迷蒙,可左胸上的伤疤宛如烙印,清晰的刻入岁月的轮回。 即使今生已经不再是那个人,却一遍一遍的承受着梦魇一般的蚀骨疼痛。 第七十三章:梦碎花落(二) 再也见不得月亮自作圆满,刀铭一下子跃身水里,哗啦啦,大大的水花溅起,月亮支离破碎,原来只有赔上自己,才能粉碎一切,一切。 水像那个人曾经的吻,温柔的让自己沉溺,下一瞬却又致命的扼紧咽喉,黑发像生物的触角,妖异的向上纠缠,可是这样的力量太短太软,只来的及给自己眉间画下浮屠。 黑暗里死神的通道打开了,白色樱花零落成雨,稚嫩的童声渺茫在唱:“花啊,樱花啊/暮春三月天空里/万里无云多明净/如同彩霞如白云/芬芳扑鼻多美丽/快来呀,快来呀/同去看樱花。 八重樱,不管长在中国还是日本,都是樱花,一样吸收土里的养分,一样沐浴日月光华,一样爱生他养他的家乡。 破水浮出,刀铭抹着脸,大口大口的换气,抬头再看天上月亮,好像不再那么圆了。 刀铭靠近货船,本想攀上,忽然看见几个人在月下鬼鬼祟祟,似乎扛着什么东西送进了船舱。收拾起破碎的情绪,刀铭警惕的看着月下的那帮人:“不好,难道是有人偷货?不对呀,这分明是往船上装,天下哪有这么笨的偷儿,莫非,有人想私下夹带?” 想到此刀铭也不声张,游上岸,在客栈里找了自己的兄弟,让他连夜赶回连云寨,通知石黑虎带人下山,自己却按兵不动暗中观察牵制住他们。 第二天上午,景卿和白翔飞回龙山,刚走出十里地,田福就从后面骑马追过来,那气喘的连话都说不溜妥:“少爷,把帮子人不地道,要吃货。” “什么,他们连难民物资都要抢,还有没有良心。”白翔飞一听立马就激动起来。 “不会的,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翔飞你们先走,我先回去看看。”景卿有足够理由相信石黑虎。 “少爷,你这样回去太危险了,他们来了好多人,把货全卸下船了,把咱家的商号给占了,人也全让他们给绑了,少爷我瞧着他们怎么是土匪一路的呢?” “土匪?景卿,怎么会是土匪?”白翔飞想到刀铭那个眼神,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翔飞,我一时半刻也和你解释不清楚,但我相信他们绝对不会这么做,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好,景卿我们一起去看看。” “是我,不是我们,你先和阿傩回龙山,这里我来处理。” “少爷,太危险了,石黑虎向来杀人不眨眼,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去,去干什么,真有什么事,还不够给我拖后腿的。” “我也要去。我是货主,我有权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人多也有个照应” 景卿看他们坚持,甚是头痛,再这样下去天黑也赶不回去。 “阿傩,白老师要是跟过来,你以后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了。”说完景卿骑马扬长而去。 剩下的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白翔飞说:“追。” 到了商号门口,景卿滚鞍下马,四周街道一切如常,人流往来如昔,丝毫没有土匪进镇子的痕迹。 商号黑漆漆的大门一如往昔半洞开着,只是今日才觉得幽暗,里面很安静,安静的隔绝了人声、鸟声、风声、水声。 景卿慢慢的踱入,细眯着眼睛一点点适应黑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警惕着四周,每走一步就像踩在自己的心上。 就在他进门的一刹那,一道青色锋芒带着瘆人的杀气直奔他的面门而来。 第七十四章:罂粟之火 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擦着他的左耳钉在了门板上,几缕发丝飘落地上,点点猩红的血珠也随之飞溅。 摸着耳边黏稠的血液,景卿眼底有点发花,他抬头,正看见石黑虎大马金刀坐在厅中央。景卿怒道:“石黑虎,你到底想干什么,那些物资是难民用来救命的,这个你也要黑?” “好个龙景卿,不愧是受过高等教育,诬赖人的话说的也比别人漂亮。哼,爱国救灾,亏你好意思说的出口,你就是拿这个去救人?”说着石黑虎把手里的东西狠狠的砸过来。 景卿忙抄手去接住,是四四方方砖块一样的东西,用淡黄色的纸包着,隐隐的透出香气。 “这是烟土?”景卿撕开那层纸包,果然是大烟。 老大,别和他废话,我早说了这个小白脸一肚子鬼胎,跟他那个色胚老爹一样,今天老子就替天行道做了他!” “虎爷,这到底怎么回事?”景卿已经隐隐猜出事情的端倪,真像如手握乍破坚冰,一身锐利的寒冷。 “怎么回事我还要问你呢。龙景卿,你满口大道理,什么家国天下,什么救民于水火,背地里却做下这些下作勾当,我真是瞎了眼。” 石黑虎霍然起身,一脚踢翻了前面的麻袋,里面的东西咕噜噜滚出来,除了少部分是药材,其余的全是这样一方一方的烟土。 景卿看得目瞪口呆,浑身的血似乎都凝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龙景卿,你别在这里装蒜了,我一次一次被你耍弄,你很得意是吧?”石黑虎一颗真心被这样无情的糟蹋和欺骗,却又狠不下手对付他。 “不是,我真的不知道,虎爷,你说过我们是朋友的,你说过会信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景卿声音很轻,像只是说给自己听。 “够了,我就是太信任你才会被你利用,你好毒呀!” “石黑虎,我说不是我就不是我。”景卿此时语音平静,淡淡的陈述事实。他生平最恨被人冤枉,此时石黑虎一口咬定了自己,根本就不给辩驳的机会,他平静的外面下那个暴龙脾气一触即发,伸手就拔下了门上的匕首。 “你要干什么?”刀铭以为他要欲行不轨,举枪就瞄准他。 “用我的血来证明我的清白,这样可以吗?”说着举刀就往自己心窝子扎去。 “景卿不要。”随后赶来的白翔飞惊的大叫。 “少爷。”阿傩也急的大叫。 “你混蛋。” 石黑虎摸起桌子上的一个茶盏迎着匕首就撞上去,瞬间茶杯里的水如珠玉般飞溅,茶盏也碎成小片,景卿的匕首失了力道,只在胸口上浅浅的划了一刀,饶是这样,鲜血也浸透了白衬衫。 “景卿,你怎么样?”翔飞见景卿并无大碍一颗心才放下,刚想上前查看,刀铭哪能容他。受制在刀铭的铁臂下,那人没脸没皮的贴着耳朵吹气:“小美人儿,龙少是老大的,不用你骚情儿。” 男儿阳刚之气灌入耳朵里,翔飞连气带羞已是面红耳赤,“你放开。” “不放,我就喜欢这么拘着你。” 翔飞恨不得把这人大卸八块剁成肉泥丢到酉水河里喂鱼,他抬脚向身后人的子孙根就踢过去。 虽然翔飞不会武术,虽然翔飞是一介文弱书生,但他终归是男子,刀铭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虽险险躲过,但也惊出一头冷汗,当下把翔飞的腿一绞,夹在自己腿里:“哎呀,行呀,猫爪子挺利呀,老子不信收拾不了你。” 翔飞以一种近乎屈辱的姿态受制于一个男人,心里恨到了极点。 他们在这边纠缠着,阿傩早已扶起景卿,只听得石黑虎说: “想畏罪自杀吗?没这么便宜。”石黑虎几乎咬碎了满口钢牙,这个人凭什么那么不爱惜自己。 身体上的刺痛倒是让头脑冷静下来,看着一地的烟土,景卿恍然笑道:“对,我不能死,我若死了,这个残局谁来收拾,虎爷,事已至此,先不论谁做的,这些烟土你打算怎么处理?” 石黑虎默默的看着他,恨不能生出一双能看透内心的眼睛,把这个龙景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个透透彻彻。 “老大,这一船烟土少说也有千斤,可以换几十条好枪和几大箱子弹呀!”刀铭说道。 “土匪本性,贪得无厌。”翔飞怒斥。 “虎爷,如果你们拿这些去换武器,和出去贩卖有什么差别,害的还是国人。烧了吧,全烧了。” “好,听你的,全烧了。” 刀铭一听老大发了话,不再敢说什么,只在那里咂着嘴心疼,这一烧,山寨半年的伙食费没有了,心里疼着,箍着翔飞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里耶镇外十里,有个怪鱼潭,是个多少年的死潭,平日里毒蛇猛兽出没人之罕至,石黑虎把烟土全运到这里,推到死潭里像座小山,一桶桶桐油浇上后,景卿站在高处扔下了火把。 火遇桐油,轰轰点燃,如流云般迅速蔓延。 死去的罂粟又在大火中复活,最后一次开出妖艳的花朵,它们如兹兹吞吐的蛇信,挣扎着涌上高空 死潭上面已经没有了天,只有烈焰在滚动,烈火在飞舞,风在呼啸,烟在漂浮。 景卿绷的紧紧的一张脸在火里遥远模糊,他黯哑着嗓音说:“罂粟花本无香,罂粟果本无罪,是不洁净的人心,利用了它们,却把罪恶转嫁在它们身上,是罂粟可怕还是人心可怕?” 石黑虎在他身后,听了他的话就低低问着:“你的心呢?景卿,你对我可有一分真心?” 景卿回头,灼灼的眼睛看着他:“虎爷,现在烟也烧了,我的命可否先寄放在这我这里,我会给你个交代。” 景卿的脸没有血色,透着浓浓的疲倦,石黑虎好想不管他杀人放火卖鸦片就拥在怀里好好心疼,他闭了闭眼说:“好,你走吧,命是你的,我不要。” “虎爷,这些物资还得劳烦您给送到广西,那里的伤民等不起,还有那些水手您也放了吧,他们是无辜的。我这里谢过您,要不是您,这些烟土不知又要祸害多少人。”说着景卿转身平静的离开。 石黑虎伸手,想抓住他,想说不要走,想说我信你,可是抓到的只是烫热的空气。 “就这么让他走了?”刀铭看着龙景卿远去,心中不甘。 “把白老师放了。” “娘了个东西,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那你想怎么样?”石黑虎忽然吼了一嗓子,震的刀铭耳膜嗡嗡作响。 “老大,你,你没有事吧?”刀铭松开了翔飞。 翔飞恨恨的看他一眼,就去追景卿。 田福回龙山搬救兵,龙皓山一听货物出了事,急的头皮都炸了,他连忙调集人手准备去里耶,还没走成景卿就回来了。 景卿一身狼狈,神色却平静,他对龙皓山说:“爹,不用去了,一切都解决了,我们去书房,我有话说。” 关上门,龙皓山就问:“货怎么样了,你怎么就招惹上土匪了?” “爹,你问的是什么货,是难民物资还是烟土?” “什么烟土?”龙皓山一听景卿这样说,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却也死咬着不承认。 “那批物资已经装船去广西了,至于那一千斤烟土全让我给烧了,用的是咱家的桐油。” 景卿的这句话像到了一座八面山压在了龙皓山的头上“烧了?你这个畜生,你知道你做了些什么?这一千斤烟土值多少钱,又有多少势力在后面等着分钱?” “爹,真的是你干的,你连你儿子都要利用,你连我们的良心都要利用,你知道这些鸦片祸害了多少人?你已经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啪。龙皓山一巴掌抽在景卿脸上,立马嘴角就沁出血丝。 “小畜生,老子生你养你供你上大学,现在你却和外人一起来祸害自己的老子。” “爹,你收手吧,你忘了我们龙家的祖训了吗?你可对得起龙家的列祖列宗?”景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畜生,还轮不到你来教训老子,你以为这些年我支撑着这个大家族容易?本想着你读好书回来帮我,你却反过来祸害我,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孽障?你,去给我跪在祠堂里,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 “你放心,祠堂我回去跪,不是为我自己跪,是为你向列祖列宗请罪。” “小畜生,我打死你。”说着龙皓山一脚踢在景卿胸口上,门外的大太太让人撞着门,一边自己哭喊着:“老爷,莫打了,他是你的儿子呀!” “我就当从来没有生过。”说着上去就是拳打脚踢。 景卿一动不动,任他爹拳头雨点般的落下来,他宁愿身上痛着,也好过心里的痛。原来他龙景卿是如此的肮脏,原来他一直敬着爱着的爹是如此的不堪,石黑虎说的对,他吃的每一粒米穿的每一寸衣,都是穷苦人的血汗。 门终于被撞开,大太太趴在景卿身上,哭的喘不过气来,一向不出门的二太太也来了,瘦的像竹竿一样的手臂抱着龙皓山的胳膊,却被甩出好远。 三姨太绢子捂着嘴,表面是劝说,其实全是煽风点火,龙家上下乱成一气,就像十五的庙会。 景卿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冷冷的看着众人,抹着嘴角的血迹,跌跌撞撞去了祠堂。 祠堂里阴森昏暗,长明灯闪烁着绿油油的鬼火,一个个黑字的排位像一双双从地底上爬出的冷眼,看得人发寒。 跪在潮湿的地上,景卿心外面的伤口在流血,心里面的伤口也在流血。 他的世界里那么完美那么理想的高塔倾塌了。 古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龙景卿自以为多读了几年书就志存高远,岂不知他还是一个封建旧家庭的傀儡。口口声声喊着救国救民,自己的亲爹却是残害别人的祸首,自己这几年就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些别人的血泪,这么龌龊,这么肮脏。 想到此,他在祖宗面前放声狂笑,这样的笑就是存心要吵醒心底的悲伤,吵醒睡着的龙家亡灵,让他们看一看,龙家的子孙都干了些什么? 血一滴一滴从胸口落下,洇湿了身前的青砖地。 景卿一直以为身体上的痛比心上的痛要更真实清晰,到了今天他才知道那是因为他以前从没有真的痛过,喜欢的笔丢了,和朋友闹矛盾了这些都算什么? 跪在地上,手深深抠进那青砖缝儿里,手明明就流着血,却不能把心里的难受转移去半分。 身子越来越冷,好像又回到了刚过去的冬天,有雪,有冰冷的河水,水漫进胸腔,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也越来越黑,景卿歪着身子向一边倒去。 就在倒地的那一刻,被搂进一个暖暖的怀抱里,有人在耳边低低的唤着:“景卿,景卿。” “石黑虎,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取我的命吗?你拿走吧,就怕脏了你的手。”景卿倚在他怀里半闭着眼睛说的有气无力。 “景卿,别睡,我不放心你,我相信你,起来,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没用了,你信我都没用了,我信不过我自己,我是龙皓山的儿子,我体内流淌着卑鄙肮脏的血液,这个谁都改变不了的。”景卿神智有些不清,说话也颠三倒四。 石黑虎狠心用力掐着他的胳膊,果然疼痛让景卿神智清明起来,他无焦距的看着石黑虎,好像不认识一样。 让他倚着自己的腿坐在地上,石黑虎解开他的衣服,时间太久了血迹都和白衬衫粘在一起,他只有掏出匕首,一点点割开,明明就是浅浅的口子怎么会流那么多血,这以后这身细皮嫩肉就会留疤了。 伤在景卿身上,痛在石黑虎心里,见他如此悲伤几乎是脆弱无助的神色心里枝枝蔓蔓的爬满的带刺的藤蔓。 “景卿,痛就说出来,你不说我不会知道。”石黑虎手下的动作小心翼翼,却仍不放心。 “不痛,我有什么资格痛,我爹害的人比我痛千倍万倍,我却一直安逸的当着大少爷。”此时的景卿眼里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热烈无所畏惧的光华。 “景卿,你是你,你爹是你爹。人活这一生有许多事是自己无法选择的,比如自己的出身。你读的书多,道理比我懂得也多,那些大道理我不会讲,我希望你记住,不管走到什么地方,不管身处什么境况,都不能放弃自己。景卿,不要放弃自己。” 景卿深知他的这番话句句带血,都是衷心良言,可心结岂能轻易解开:“虎爷,你嫌弃我吧,以后我们也不会是朋友了,我配不上。” 石黑虎有些生气,他见不得如此这样的龙大少,他半跪在景卿面前,用力握住他的双肩:“景卿,不会,我永远都不会,我石黑虎是什么好货,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一个害死爹娘的凶徒,那你嫌弃我吗?” 景卿别过头,不敢面对他黑沉发亮的眼睛:“我一直都没有嫌弃你,我一直敬重你是个真英雄。” “景卿,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贩运鸦片吗?”石黑虎在心里深深自责,自己怎么可以不信他,当时要是自己不让他知道,偷偷把烟土处理了,他又怎么会有今日的心伤? “当年我为了报仇来到八面山上,结果还未见到仇人的面就给人打落山崖。饶是不死,被小虎的爹给救了,那时他是连云寨的老大,我在床上整整躺了半年,腿要废了,人也要废了,是滕老大,一直不放弃我,我记得他曾这样说过“这人要是连自己都厌弃自己,那活着不如到山里喂狼,起码狼不嫌你肉臭。” 景卿似乎被他的故事吸引,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痛苦,聚精会神的听着。 “后来我终于站起来,经过周密计划杀了仇人,捡回来一条命就入了这连云寨。再后来山寨的二当家反水,给滕老大用了鸦片,那铁打的汉子就这样被那东西死死的控制住,眼看着连云寨要被黑妖洞的三角头吞了,滕老大最后关头把山寨交给了我,和那个反水的二当家同归于尽,那一年小虎不满一周岁。 景卿双眼皮折痕很深的大眼有些迷茫的水色,别人的故事触动了他心底哀伤的情绪,这一刻更是无比的脆弱“虎爷,你一定恨死我和我爹了吧?” “景卿,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说有多恨谁,我只是想告诉你人只有经历过才能长大,这个长大是一个很疼痛的过程,而且能依靠的也只能是自己。” 眼里的泪水终于遮掩不住,啪嗒滴在了虎爷的手背上,泪珠大而晶莹,圆润剔透,可以看得见底下石黑虎深麦色的肌肤,石黑虎将手举至唇边,慢慢的将泪水吮在嘴里,有些咸,有些涩。 他伸手把景卿拥在怀里:“景卿,我从来不发誓,就算当年爹娘被人杀害,我也没发过誓。但是,我只要说出的话我从来就会做到,今天在你龙家祠堂,当着你龙家祖宗,只要你龙景卿不嫌弃我,我定永永远远、生生世世陪在你身边,和你一同承受灾难屈辱、艰难困苦,永远都信你。” 景卿再也撑不住了,就算哭是很娘们儿的事,既然有人在瓦砾堆里给自己撑起了一片天,那么就坦然接受吧。景卿伏在石黑虎肩膀上无声啜泣,把这半生的眼泪洒到他身上。 第二天天刚亮,景卿就走出祠堂,虽然一脸的倦容,但眼睛却有着坚决的光芒。他敲开大太太的房门,在菩萨面前念了一夜经的大太太眼睛通红,也是满脸倦容。 景卿扑通就跪在了大太太的面前,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娘,儿子不孝,以后不能承欢膝下,还请您能原谅我。” 大太太伸手去搀,说话间嘴唇却有些抖:“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和家里闹点别扭也是常有的,等你爹气消了你在赔个不是就好了。” “娘,我没有错,我爹做的一切您也是知道的吧!你看我们都如此坦然的接受着他这些不义之财。” “景卿,你这孩子读书都读傻了,你爹有你爹的难处。” “娘,您什么都别说了,从今天起,我和这个家再无任何联系,我知道您也住的不快活,等我有了能力,就把您也接出去。” 说着景卿也不等回答,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了日常的衣服,提着箱子就要出门。 “少爷,您这是干嘛?少爷。”阿傩拽住景卿的衣服,不让景卿走。 “阿傩,以后你要替我多照顾我娘,放手。” 阿傩不放手,景卿用力一掐他手腕,疼的阿傩叫出声来,乖乖的松了手。 景卿拐过粉墙,再次回头看看从小长大的老宅,心里有一处疼的喘不过气来,闭上眼睛,再多不舍此刻已成决绝,迎着朝阳大步走了出去。 “景卿”大太太在后头带着哭腔高喊。 “滚,让他滚,滚了后就永远不要再回来。”是龙皓山,他手里的文明棍笃笃的敲打着地面。 景卿再次跪在了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沁出了血迹,然后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在北大时,景卿看过话剧《玩偶之家》,在娜拉离家出走时,曾热血澎湃的为她鼓掌,当时觉得娜拉勇敢、大胆。可是当自己也变成了主角,才知道这一步迈的这么苦涩、沉重。 再见了,爹、娘。 再见了,龙家老宅。 再见了,龙家大少。 从此后,龙景卿只是龙景卿。 龙宅大门外不远的地方,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在早晨斑驳的阳光里笑得淡然。 景卿胸中一热紧走几步迎上去,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大清早儿,你站在这里,不要命了。” “我是来接你的。”男人的话淡然笃定。 “接我去哪里?”景卿知道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可还是多余的问了一句。 “连云寨。” “石黑虎,对不起,我不能去。我们的事儿我仔细想过了,觉得我们就是一时糊涂,忘了吧!” 石黑虎怔怔的看着景卿,他本以为经此一劫可以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谁成想景卿竟然说让他忘记。 “为什么,为什么要忘记?”石黑虎咬着牙低着声,眼里凶悍的光芒似要把景卿吞进肚子里。 石黑虎不是个会爱人的人,这些年的磨砺早让他忘记了自己还有一颗柔软的心。当他确定自己对景卿的爱意,也想着不顾一切得到他,可是当看到他和白翔飞在一起,他才意识到自己和他距离好遥远。八面山再高,也只要从头爬起就会到达顶峰,可是景卿不一样,他们之间存在着无法跨越的鸿沟,一个好人家的大少爷,以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一个纯如青玉的北大学生,一个满手血腥的杀人魔王,一个男人,另一个男人…… “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这就是最好的答案。虎爷,谢谢你对我的照顾,景卿一辈子铭记。我要走了,我想去省城,我同学在湘军第五师任职,我会去投奔他。” “原来是嫌连云寨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也是,我们是土匪,你是大学生。我何苦纠缠于你,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不是的,你明知不是,何苦这样糟蹋自己的真心。” “真心,我是真心,一片真心对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景卿见他较真儿起来,拖着他往前走,一直走到河滩上。 “虎爷,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不能只凭着眼下的生死契阔,凭着一时的勇敢,就把一生给框下来,我不想有后悔埋怨的那一天。” “不会有那一天,景卿,我是个粗人,我听不懂你说的大道理,我就知道遵从我自己的内心,喜欢就是喜欢,唯心而已。” “石黑虎,我说的每一句你都明白,你就是不想承认罢了。”景卿火气大了,这人真是石头吗怎么就听不懂人话。 “除非你觉得我配不上你。”石黑虎别过头去不看景卿,但是景卿可以感觉到他的紧绷。 景卿有些心软,从认识到现在这个人一直让着护着自己,而且也只有自己知道他没有外表那么坚强,景卿走过去,拉了拉石黑虎的手臂想要安抚他。可是石黑虎不动声色的甩开他,背对着他说:“景卿,若是没心,别来惹我。” 那一霎,景卿竟然呆住了。“我真是没心吗?”如果没心,何苦做一场寥落的惷梦,若是没心何苦在这对他做这一番解释。可是,正是因为有心,才不能让我们继续错下去。 “我走了,先到翔飞那里,如果有事,就到学校里找我。”真的不敢再招惹,只怕最后守不住这颗心。 石黑虎,等来生吧,来生若我为女子,必和你相守。 三千微尘里,等一次心念转动,等一次情潮翻涌,只是我不能够成为你的痛。 景卿,你给我了希望,却同时给我绝望,你让我近一步,你却一退到底。我该拿你怎么办?难道你真的只是我的一个念想,做不得数。 景卿到了学校,翔飞正担心着,见景卿拎着个箱子,满面倦容,不由地问:“景卿,你要干嘛?” “翔飞,我学娜拉离家出走了,你先暂时收留我吧。”话说完就软软的倒在地上。 景卿半梦半醒之间一会儿看见石黑虎拿着刀顶着自己胸口;一会儿看到熊熊烈火烧在了身上;一会儿又浑身冰冷跪在祠堂里,一会儿又被爹一棍子一棍子打在身上。忽然又被石黑虎暖暖的抱在怀里,那般的安全舒适就使劲往里依偎着,紧紧的搂着他。 睁开眼却看见白翔飞。景卿挣扎着想起身,怎奈身上软绵绵没有一丝气力,翔飞伸手扶了扶他:“别乱动,你发烧了,来吧这碗药喝了。” “翔飞,我睡了多久了?”声音说出口自己都下了一跳,怎么如此暗哑。 “一天一夜了,你吓死我了。” “啊,这么久了,?”伸手接过了药,喝了一口,好苦。 翔飞看着景卿皱成核桃一样的脸,笑着说:“药是苦点,可怎及这人世的一分。” “也是,人生大苦方能咽下,岂能畏惧这小小一碗药?”说着景卿仰头将药喝干。 翔飞端来清水给他漱了口,又重新服侍他躺下。然后坐在床边伸手解他的衣服。 “干什么?”景卿被针扎般的缩身,窘得翔飞手尴尬的落下。 “我想看看胸前的伤口怎么样,有没有上药。” “已经好了,药也上了。”说着他掩了掩衣襟,倒有几分像怕人侵犯的烈女。原来他只容得石黑虎一个人触碰。 翔飞的脸色有几分灰败,借着话语掩盖尴尬:“景卿,你有什么打算?” “那个家我是不想回了,我辞了公职后就去省城,我同学在湘军第五军任职。” “景卿,你真决定要走?” “嗯,对了,我先写封信给我同学,你帮我送出去,在接到回信前恐怕就在你这里叨扰了。” “你说哪的话,你能住这里我求之不得。可是景卿,这里真没有人值得你挂念了吗?” “有,怎么没有,我娘,阿傩,还有你,还有……”石黑虎三个字像是在嘴里含着蜡油,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翔飞见此也不再多说,收拾好碗筷就要去厨房,走到门口又回头问景卿:“那个刀铭,他没病吧?” “噗,景卿终于露出这几日来的第一个笑脸“他就那样,神神叨叨的,排行老二,人也挺二,不过也不是坏人。” 白翔飞嗯了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 景卿这一病却缠缠绵绵,如抽丝拨茧。信写了一封又一封,始终没有得到梓轩回复。景卿有些焦急,白翔飞安慰他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梓轩也许有任务外出了,没有见到信,反正你病还没有好,慢慢静养呀。 教育局的公职早已辞去,那本来也是个虚职,只是卖龙皓山面子给安排的,自不会有人挽留他。倒是翔飞学校的一个老师生了病,翔飞愣是拉他去代课,日子一下子就变得繁忙起来。 母亲始终是不放心的,开始让阿傩给带些东西带些钱来,后来索性让阿傩直接过来伺候他,工钱大太太给付。景卿本是不愿,却也不能再伤母亲的心,只得留着阿傩,帮着白老师干些杂物,其实景卿明白自己这也算不得真正的离家,父亲自是知道这一切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只待等投奔梓轩了,才真和家里断绝联系。 在等待中湘西美丽的四月泱泱而至。 湘西四季风景如画,但最美要数四月艳阳天。 青山成黛。绿树成萌,蓝天高远,碧水荡漾。把首景厅在。 云流天际,恣意舒卷,繁花盛开,竞相斗艳。 美到极致的是满山满谷的红杜鹃,锦霞般的连成一片,映红了天,映红了水,映红了姣妹对情郎的思恋。 这样美丽的时候景卿却接到连云寨的一封信,拆开后他愣住了。 信是刀铭写的要他找一名奶妈上山。 “奶妈?”刀二儿这又是整的哪一桩? 第七十五章:不如归去 且不说景卿如何去找奶妈,单说连云寨里为什么要找奶妈。 这一说来不得不从月月和秀羽大婚说起。 自从月月上山大病一场后,秀羽很明显的看出月月在怕自己,可是秀羽不会说好听的哄月月,他觉得自己有心就好了,终有一天她会感觉到的。可是秀羽不明白,话是开心的钥匙,有些事是要说做来的,有些爱也是要说出来的。 日子一天天从手掌心里滑过来,月月日渐消瘦,虽然慢慢的适应山寨里的粗旷作风,可是还是离得远远的,像只落入人群的小鸟,时刻想扑棱其翅膀逃走。 那天,月月趴在窗上,看外面雨里的杜鹃,圆睁的一双大眼,有困兽的光芒。一时间秀羽的心像吃了个青杨梅,酸酸涩涩。 “月月,等你生完孩子我们就下山吧,找一个寨子,过点安静日子,成不成?” 月月望着秀羽,眼睛睁得更大“真的吗?秀羽,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真的,到时候你可要带孩子做饭,不准偷懒呀。” “秀羽,秀羽,你真好,你放心,我什么苦都能吃。” “好,那我现在就去找大哥说。” 秀羽转身就去了石黑虎房间,月月却在房间里兴奋的走来走去,以后终于可以过些安定日子了,只有和秀羽的安定日子“我得收拾收拾。”月月想开衣柜收拾东西,没成想一下撞在了桌角,摔倒在地上。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秀羽,我们一起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你打猎种田,我纺纱带孩子,我们一家三口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四月,下着雨。 淅淅沥沥的雨滴打湿了漫山遍野的火红杜鹃,打湿了连云寨里香樟树层层的新叶,打湿了守在蓝秀羽房门前石黑虎和刀铭的黑发。 刀铭从布袋里抓出一把金黄的烟丝,搁口里狠狠的嚼着,屋里月月凄厉痛苦的喊叫像大海里掀起的巨浪一次一次撞击着他的心,实在是忍不住了,“老大,生个孩子不是跟下个蛋一样吗?咋听着月月比杀猪还痛苦?” 石黑虎心里也一样难受,他看着紧闭的房门,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房间里是比他们更痛苦的蓝秀羽。 月月才有了身子七个月,这忽然就早产,山上也没有接生婆,秀羽这个当大夫的自然就给月月接生了。可是孩子没有出来,月月的的血像山上冰雪融化的小溪一开始缓缓的淌,接着又像夏天暴雨的河道流的乱了章法,秀羽扎煞着一双染着鲜血的大手,也乱了章:法。 “月月,月月,你挺住,使劲儿,使劲儿,孩子快出来了,快了。” 月月的脸早就失去了血色,过度的疼痛产生的汗水把全身都湿透了,头发一绺子一绺子的贴在脸上,在阵痛里那绷起的青筋像一条条爬进肌肤里蜿蜒的小蛇。 “秀羽,秀羽,我好痛,哈,好痛,你杀了我吧,我不生了。” 蓝秀羽的心像被刀切着臊子,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说那些苍白无力的话:“月月,深呼吸,对,呼吸,再用力,月月,为了孩子用力。” 雨越下越大,打在香樟树上,唰唰作响。 月月有那么一瞬仿佛看见她和秀羽躲在山洞里,秀羽把杜鹃花扎成的花环戴在她头上,眼里带着让人害羞的火辣辣,她不好意思的别过身,正看见雨点在洞口落下,像一串串晶莹透亮的玻璃珠子。 一阵阵痛袭来,月月又被拉回了现实。月月抓着秀羽的手深深抠进他的肉里,他痛着,却不及她的千分之一“月月,月月,到底怎么样才能代替你,月月。” 女人生孩子到底有多痛?有人曾经打了一个比喻,就好像一下子断了二十根肋骨。一个人总共就二十四根肋骨,这断了二十根,恐怕是不能活了吧,就是痛也得活活痛死。 可是生孩子的女人却要从这样的疼痛中挺过来,还要用力把一个新生命带到人间。 “啊,秀羽,我没有力气了,我对不起你,我生不了了。”阵痛过去,月月就像给抽了筋剥了皮。 “月月,不许你说傻话,我们还要一起种田养鸭,孩子会蹦蹦跳跳叫你娘,我们一家三口要快快乐乐的在一起,你听到了吗?月月。”秀羽掐着自己的肉让自己镇定,可出口的话语却抖的像被寒风吹过的叶子。 月月眼前仿佛出现了这样美好的画面,男人,孩子,“啊,好痛,秀羽,救救我!”那般的美好还没来得及感受,镇痛便把她击成碎片。 千刀万剐知道吗?一刀一刀从你的皮肉割下去,说是一千刀,九百九十九刀你也死不了,流着血神智清明的生受。本来安安稳稳如血肉般长在母亲子宫里的婴儿,正一点点把自己剥离母亲的血肉,游拽着想从黑暗的通道来到人间。这一点点剥离,岂不正是最大的酷刑——千刀万剐。 腹部一阵绞尽,最痛的那一刀终于来了,月月把头发丝上那点力气都拿出来,随着沉甸甸的重物呱嗒一下子脱离了身体,她觉得自己飞旋着坠入无边的黑暗里。 秀羽先是看见婴儿大半个身体出来了,就帮着使力,孩子终于脱离了母体,接着却是如洪灾泛滥的血水喷涌而出,本来红彤彤的婴儿被染得像山里的杜鹃花。 “月月。”刀铭和石黑虎还没有来得及把地磨个窟窿,忽然就听到秀羽野兽般的嚎叫,两个人对视一眼,再也顾不得许多,“砰”撞开房门进到屋里。 他们看见了什么? 血,很多血,多的像给月月铺了床红毯子。 秀羽的身上、脸上、手上全是血,他抱着浑身是血的月月,脸紧紧的贴在月月的脸上。 “孩子,孩子。”本没有生息的月月忽然虚弱的发声。 呆住的刀铭和石黑虎这才发现那滩血里还有个婴儿,小小的,像一个被剥了皮的小猫儿。 石黑虎上前,哆嗦着手去把孩子抱起来,用手去抹那鲜血,可是越摸越多。他的两只手也全是红色,可怎么也抹不净。 “水,老二,温水。”石黑虎大喊。 “哎。”刀铭用大盆把温水兑好,端过去,脚下却虚了,差点一头磕在铜盆上。 “老二,剪刀。” “剪刀,剪刀,剪刀在哪? 明明就放在眼前,两个男人愣是看不见。 终于找到了,刀铭哆哆嗦嗦的拿着,把孩子与母体最后的联系给断了。 好重呀,怎么会这么重,比他娘的八卦金刀还重。 婴儿在温湿的布巾擦拭下渐渐有了孩子的样子,“是男孩,是个带把儿的小子!” 石黑虎把孩子举到月月眼前,月月看着,露出一丝微笑,姣姣的美丽。她抓着秀羽的手:“秀羽。你是个好男人,是我没有福气,你要照顾好孩子!” 雨如注,风且狂,美丽的女人在风雨中闭上了眼睛,疏长的睫毛阻断了和眼前男人最后一丝牵连。 杜鹃花纤弱的枝丫在风中疏狂,渐渐的花瓣零落飞舞,已分不清是雨是花。 “哇”,久没有声息的孩子发出第一声啼哭,他在哭什么?是不是也知道他的妈妈永远都不会把他抱在怀里? “月月,月月,月月。”蓝秀羽一声接一声的叫着,不断的击打着月月的胸腔,一遍,一遍,又一遍。 刀铭上前抓住他的手:“老三,月月他死了,死了,你就放过她吧!” 蓝秀羽大力一挣,反手一老拳打在刀铭下巴上:“你放屁,月月没死,她没死。” 也不知是刀铭流了血,还是秀羽手上的血沾在刀铭脸上,刀铭忽然觉得腥臭的作呕。 “老三,你醒醒,看看孩子,你们的孩子。”石黑虎抱着孩子却不敢上前,他怕疯魔的蓝秀羽伤着孩子。 蓝秀羽的眼珠像被磕坏的玻璃珠,呆呆的看着那团小物,接着他抱起月月的身体,冲进了雨里。 “老三。“刀铭喊着就要去追。 “老二,让他去吧!”石黑虎用事先准备好的被子紧紧裹住孩子。 刀铭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石黑虎,转身冲在雨里,半跪着呐喊:“老天,你这个该死的老天,你到底有没有心,你到底还要拆散多少人,你才甘心,我翻你三代的祖宗。” 天无语,人断肠,到底是天错了,还是人错了。 风雨里,秀羽也不知要带月月去往何方? 风雨里,月月曾爱姣的搂着秀玉的肩膀“秀羽,唱歌,你为什么从不给人家唱歌?” “唱。现在我唱,你听。” “姣家门前一重坡,别人走少郎走多。铁打草鞋穿烂了,不是为你为哪个? 月月,你听,哥给你唱歌了! “杜鹃开在山前坡。姣妹走前郎跟着。红红嘴皮咬破了,不是亲你亲哪个? 月月,你听见了吗? 雨,四月的雨,从早下到了晚,今夜,只有雨,没有月。 清晨,雨停了,太阳照常升起在东方,一地残红辗转成泥,覆在浓翠的青苗上,那劲长的草尖正有一滴滴圆润的露珠盈盈欲坠下。 蓝秀羽在大雨里抱着月月的尸体唱了一整夜。 等被刀铭找到时,嗓子里呕出了血。 月月被收殓,石黑虎说埋了,一切有他。 蓝秀羽烧的像块火炭,用双手抠那新坟,没有一滴泪,只有满手血。 一捧黄土,隔断了阴阳;一座新坟,埋葬了念想。 春尚好,天光澹澹,绿水稠稠,寻不见梨涡浅笑娇模样。 相思鸟,对对双双,宁宁嘤嘤,唱一曲人世悲欢恨离塲。 长不过思念,短不过流光。明天的明天的明天,你都不会在我身旁。 秀羽伏在月月坟前,谁也拉不走他,石黑虎只好打晕了他,由刀铭把他抱回房间。做这一切时,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阴沉着脸将悲伤仔细掩藏。 高烧终于压垮了秀羽,他躺在床上不哭不闹不说不笑不吃不喝不动不睡,大睁着双眼却根本就没有焦点,刀铭端着汤药小心的和他说着话儿,可他的灵魂仿佛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什么都听不到。 刀铭刚认识秀羽时,那时他也是这般厌世,可是起码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到远山青色的倒影,现在却蒙着一层灰色的云翳,什么也没有了。 离开了秀羽,刀铭躲在暗处一拳一拳打在树干上,他多么希望秀羽能像自己这样狠狠的发泄,他愿意来当这个树干。 求求你,秀羽,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石黑虎站在窗外久久的看着秀羽,可是不管他看多久,秀羽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几乎都不眨。 秀羽外表刚强冷漠,可是他内心却比谁都脆弱,因为害怕伤害,所以他一直孤单的逃避人群。几年前是自己把他带回到人间,本以为就可以看着他幸福美满,可是墙上的喜字红的还是那样鲜艳,悲剧已然上演。 秀羽,大哥该怎么样才能帮你? 太阳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终于在一个残阳如血的黄昏,秀羽下了床,他来回在屋里打转,针线笸箩里有个大红的婴儿肚兜,粉色的桃子循次渐染,桃尖鲜红,绿色的叶子却只绣了一半;小食盒里的蜜饯半满,本想着吃完这些要换蜜渍葡萄;亮晶晶的银簪子、银镯子都搁在梳妆台上,就等着秀羽给她插到头上…… 一切都是当时的模样,为什么就独独看不到那一张浅笑盈盈的脸庞。 骗自己她一直都在的谎言终于像玻璃一样破裂,明晃晃的渣子落在眼睛和心的每一个角落,偏偏真实这只脚毫不留情的踏上去,踩了又踩,碾了又碾,生生把那渣子刺进心里,血肉模糊了一片。 两个世界,几许痴迷,别去离散,怎诉相思。 天上人间,以难再聚,听那杜鹃,泣血轻啼。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他记得娘活着的时候经常唱这首歌,那时自己小,解不了相思,今时今日才明白相思无解,不如归去。 “月月,等着我,我来陪你,那里那么黑,那么冷,我是断不会让你自己一个人的。” 夕阳正昏黄,照着秀羽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他从药箱里拿出一块生鸦片,吞了下去。 秀羽做了个梦,梦里他把月月抱在怀里飞到了云端里。月月咯咯笑着,欢乐从小酒窝里溅出来,四处泼洒,“秀羽,秀羽,我们永远在一起。” 梦醒了,眼空了,人走了,怀冷了。 唇角的笑还没来得及消失,眼泪却压了进去,不知是哭着笑,还是笑着哭。 七重羽蓝本是天下剧毒,怎么会被一块小小的鸦片毒倒? 本来以为选择从来没有碰过的鸦片会有用,可还是没有自己毒,但它却有办法让自己得尝夙愿,和月月共舞云端。 没有迟疑。秀羽拿出了第二块鸦片。 刀铭和石黑虎此时却被刚出生的婴儿缠住了,孩子不足月出生,本就虚弱,可又给他寻不着一滴奶水,几天来就靠喂点米汤,孩子的气息越来越弱,脸色也越来越青,连哭泣也只是张着小嘴儿,却出不了声儿。 出去巡山的回来说,由于三天前的大雨,山路有一处坍塌,估计上山下山都有困难。 夜又降临,此时刀铭觉得这黑夜里有一只魔兽狠狠地扼住了他们命运的咽喉。 一盏孤灯,两个男人,还有一个已经不会哭的小小婴儿。 刀铭好倦,他已经抱着孩子过了大半个晚上,可他还是不敢放手,怕放手就再没有力气和死神撕扯。 石黑虎闷着头不说话,他怕一开口这最后的忍耐就会消失殆尽。 夜再长也挡不过黎明的曙光,在薄薄的朝阳里,景卿满身泥泞梦幻般走来,怀里还抱着一只羊。 景卿抱着羊走来,见石黑虎傻傻的望着自己,把羊扔地上说:“石黑虎,小爷长得帅你也不用瞧的流哈喇子。” 这一次石黑虎没有说任何话,嘴唇轻轻的哆嗦了几下。 “奶妈呢?”刀铭冲出来狂喊。 “在这里呢。”阿傩放下手中的羊说。 “龙景卿,你敢耍我?”刀铭一看没有人只有羊一把就拽住景卿的衣领,举拳就往景卿鼻子招呼。 景卿浑身酸软疼痛,毫无还手之力,闭着眼等着挨打,石黑虎抢先一步把刀铭拉开摔在了地上。 “景卿,对不起,奶妈找不到吗?” “本来是找到了,可是山塌了,给多少钱人家都不来了,你知道本来就没有人愿意来这里,后来阿傩想出带了两只羊,我们怕你们着急,连夜赶路,却没有等到接应的人,在八面山里迷了路,今早才碰到你们巡山的人。”景卿淡淡的解释,掩不住得疲倦。 “我们少爷为了保护这只羊,差点摔倒山崖里,你们真没有良心。”阿傩本就替少爷委屈,现在看刀铭举拳要打,更替少爷不值。 “什么?景卿,你真是胡闹,一只羊算什么,你要是有个闪失,我……” “先别说了,看你们一定有大事儿,看看现在能做什么。” 刀铭从地上爬起来,就吩咐人挤了羊奶,搁在锅里煮开了,景卿一边大口的喝水一边说:“把顶上那层油膜揭去,那个不好。” 石黑虎把景卿让进屋,刚在椅子上坐下,石黑虎就抱着一个裹着襁褓的婴儿给他看。 “这是?” “秀羽和月月的。” “这么快就生了?”虽然景卿知道怀胎十月这一说,但他也搞不清月月怀胎几个月了。 “早产,才七个多月。” “那奶妈是给这孩子找的,月月呢?” “她,石黑虎眼光从孩子身上移开,落在窗外的大树上。“没了。” “没了,什么叫没了?”景卿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却也没碎,骨碌碌滚了几圈后晃了几晃,然后就不动了,只撒了一手的热水,皮都有些红,却不觉得疼。 “月月早产,大出血,好不容易生下这个孩子。”石黑虎语意萧然,如临深秋。 景卿心如乱麻,他一时想起自己回龙山遇匪就是因为她,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还是与她有关,几个月前,她穿着一身红衣,在那个大厅里走向蓝秀羽,那些欢呼、喝彩、祝福盈盈在耳畔,可人怎么就没了? 刀铭端着煮好的羊奶进来,小汤匙舀了,一点点吹凉了,喂到婴儿嘴里。 两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子,两个拿惯刀枪的大男人,一个抱着,一个喂着,全部心思都给了那个小婴儿。 可是婴儿已经不会吞咽,奶汁全流到了脖子上。 刀铭不死心,喂了一勺又一勺,孩子身上裹着的被子都被奶汁弄湿了。 “这样是不行的,给我。”阿傩是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接过孩子。 “少爷,把你买的那个注射器拿出来,用开水煮煮。” “大当家,你让人准备点热水,弄个澡盆过来,还有干净的小被子。”阿傩发号施令,俨然一代奶妈。 景卿在北平时曾经养过一只小狗,当时狗太小,不会自己喝奶,梓轩就用去了针头的注射器喂他,也不知当时是怎么想的,景卿就到西药铺子里买了两个带上了山。 阿傩坐在床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针管,慢慢的把奶汁推到婴儿的嘴里,然后把婴儿抱到肩头,轻轻拍他的后背,然后再喂,如此反复,一针管奶也喂下去了。 此时红日冉冉,绿樟叶展,三个大男人屏声敛气,看阿傩喂养孩子。 “一下子不能吃太多,等会儿再给他洗个澡。”阿傩说完看着三个人用那种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脸一下子就红了,喃喃的解释着说:“这个,我弟妹多,小四和小五都是我帮着我娘带大的。” 刀铭眼里冒出粉色的小花朵朵:“你小子果然是老三的神呀。” “对了,三当家现在怎么样?”景卿问道 “在屋里关着不出来,几天了不吃不喝,这一次是伤到底了。” “那我去看看他吧?”虽然和蓝秀羽说不上有什么交情,但景卿一直佩服他是个至情真汉子。 “也不急于这一时了,你和阿傩好好歇歇,吃点东西。” 彼时两个人吃过了饭,阿傩又给孩子洗了澡,孩子安静的睡着了。此时婴儿的皮肤虽然还有皱褶,但却不那么红了,慢慢的显出清秀的眉眼,颇有几分秀羽的样子。吃饱的孩子浑不知这世上的苦楚,浅浅的呼吸着空气的香甜,看得几个大男人的心都化了。 秀羽的门一如既往的关着,透过窗可以看见他躺在床上,乱糟糟的长发,消瘦的一张侧脸,下巴尖削的让人心疼。 “他这几天都这样?”大事当前,两人都搁下芥蒂。 “嗯,秀羽看似刚强,其实他内心却很脆弱,这次的伤是致命的,可是我们谁也帮不了他。”石黑虎的声音低沉无奈,甚至有自责。 “这个还需要时间来淡忘。” “景卿,谢谢你。出事那天山上乱成一锅粥,刀铭私自写信给你,害你辛苦奔波。” “听你说这话我怎么感觉这么外道,你不当我是朋友吗?如果你不找我找别人,我还不乐意呢。” “嗯,我送你回房歇歇,日子还得过下去,老三还得靠着我们,谁也不能倒下。” 回到房里石黑虎让人送来水,想让景卿通通头脸,哪知挽起衬衣的袖子,景卿的手心手腕全是擦伤,细小的泥土石子都铬进了皮肉里。 “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 “你轻点儿,哪有功夫说,都是些皮外伤,腿上也有,别管了,我睡会儿,昨晚在山里转了一夜,乏死了。” 说着景卿爬上床,睫毛垂下盖住眼,几乎马上就进入了梦乡。 原来他对石黑虎早就褪去了那身保护色,他的伤也只愿给他看。 石黑虎无奈的叹气,这人明明就这么怕痛,却一点也不会保护自己,每次见他都要弄得一身伤,看来真需要自己一生好好保护他。 给他脱了衣服,用清水细细的擦洗了伤口,他只是蹙着眉,却没有醒,估计痛在了梦里,然后拿着药一点点给抹上去。 做完了一切,给他盖好被子,细细的看着他的眉眼,最终一个吻落在他锁着的眉间。 景卿是被吵醒的,他在梦里好像听到了状如野兽的惨叫,忙起身穿鞋,刚出门就看见香樟树下刀铭和石黑虎双双缠住蓝秀羽。 此时的秀羽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清冷淡漠,衣衫凌乱狼狈不堪但眼瞳却血红,像厉鬼一样疯狂。他拖着一条腿,出手根本没有什么招式可言,如野兽博弈,嘴里兀自嘶声吼着:“给我,快给我,给我。” “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回去。”石黑虎对着聚过来的山寨匪众大喊。 刀铭一个箭步上前,双臂牢牢的抱住秀羽,大喊着:“大哥,绳子,拿绳子。” 秀羽哪能老实的等着他们捆绑,手脚并用踢腾着刀铭,可是刀铭的手臂就如铁箍一般怎么也挣不脱。秀羽低头,狠狠的咬在刀铭的手臂上。 “啊”刀铭疼的尖叫,左手上齿痕上鲜血淋漓,刀铭痛的撒手,秀羽嗷嗷叫着一头将刀铭撞翻,不分方向的乱跑。 此时阿傩抱着孩子出来看怎么回事,正和秀羽撞个正着,被秀羽抓着手臂,孩子陡然脱手,到了秀羽的怀里。 “老三,那是你和月月的孩子,快还给阿傩。”石黑虎吓白了脸。 月月二字想一根针扎进秀羽混沌的大脑里,“月月,月月,月月在哪?”秀羽大吼着,声音却呕哑嘲哳,不复以前的金石之音。 “老三,孩子给我,乖,我带你去找月月。” 秀羽浑身哆嗦着,清瘦的脸上蹦起一条条扭曲的青筋,像在薄薄的皮肤下突起一条条小蛇。 “给我,给我烟,要不我摔死他。”秀羽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把孩子高高举过头顶,一双手臂不停的抖着。 电光火石间,大家都明白了,秀羽抽上了鸦片,鸦片已经控制了他的神智。 “老二,你疯了,那是你的孩子,月月留给你的唯一的骨血。”刀铭的眼睛也红了。 景卿却觉得刀铭不该再提月月,这样只能刺激的他更疯狂。 “老三,把孩子给阿傩,别给我装疯卖傻,几块烟土就把你弄成这样,你有什么脸活在世上。”石黑虎也全然动怒,怒的不是秀羽,是这个害人的老天。 “石黑虎,你疯了,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不能再刺激他了。”景卿急道。 “他知道,他知道他是蓝秀羽,他知道他要摔死自己的孩子,他知道月月死了,可是他在逃避,逃避自己,逃避现实,蓝秀羽,你孬种,你这样算什么男人,幸亏月月早走了,否则跟着你这样的人有什么幸福可言。” 蓝秀羽的脸色更加的难堪,整个人抖成一片冰雪中的残叶“你闭嘴,你们什么都不明白,是我害死了月月,是这个孩子害死了月月,你们知道吗?你们知道自己亲手害死亲人的滋味是多么痛苦吗?”从月月死后,秀羽都没有说过话,今日鸦片烟已经把所有的隐忍剥离,他只想毁灭,毁灭自己,毁灭世界。 “害死亲人?你蓝秀羽有这个本事吗?月月死那是个意外,真正害死亲人的人在这里。”说着石黑虎用手拍打的自己的胸膛“我害的我爹让人开胸破堂,我害的我娘让人先歼后杀,我害的全家三十六口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你见过那么多亲人的血把你的鞋子浸透了吗?你见过他们夜夜在你梦里缺心少肺断胳膊断腿哭嚎吗?蓝秀羽,你见过吗?” “那你起码可以替他们报仇,而我,我能做什么?” “报仇,是,我卧薪尝胆,历尽艰辛终于挖了仇人的眼,割了仇人的舌,当仇人温热的血喷在我身上,我以为我会高兴,可是没有,再多的血换不回他们的命,也换不回我爹的一句训斥,换不回我娘的一个微笑。他们地下有知,也不过是希望我能好好的活,月月最后一句话就是让你好好照顾孩子,她用自己的命生下了孩子,难道就是为了让你把孩子当做仇人来杀的吗?你说你对的起她吗?” “月月,我错了我吗?我在做什么?”秀羽情绪不再那么激动,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 看见蓝秀羽表情有所松动,离他最近的景卿疾身如电,一把抢过孩子,同时刀铭已经出招,把蓝秀羽压在地上。 早惊得通身如卧冰雪的阿傩看孩子被景卿夺去,大叫一声,软软栽倒在地。 孩子被景卿抱过那一霎那,忽然就睁开了眼睛,孩子的眼睛像月月,有圆又大,晶晶亮的看着景卿,景卿这才发现他的手也在颤抖。 “大哥,捆起他,这小子不学好,竟然吞大烟。”刀铭又气又恨又心疼。 “不用,蓝秀羽,我不认为你抽几块鸦片就失心疯,是男人就自己给我站起来,不要让月月失望。”说完一拂袖而去。 “二哥,把我关在屋子里,我戒,我自己戒烟。”秀羽隐忍着身上想千百只蚂蚁啃噬的痛楚,大颗的汗珠落在地上。 刀铭终是下不去狠心绑了秀羽,他进屋反锁了门,守着秀羽。 “二哥,你出去,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秀羽抱着双臂打哆嗦,似乎冷入骨髓。 “老三,让我守着你,我不放心你自己。” “二哥!我求你了,让我自己一个人熬过去,好不好?”秀羽紧紧的咬着满是燎泡的嘴唇,焦灼、恳求、痛苦多种复杂的表情出现在平日像棺材板一样的脸上。 刀铭低头想了想,秀羽也是个骄傲的人,今日如若换了自己,也不希望这样狼狈被人看见吧。当下说:“好,秀羽,我守在外面,有事叫我。” “不用,你回自己房,不准任何人过来。二哥,我求你了。”许是身上煎熬的太难受,那点回清的理智已经煎熬到最后关头,秀羽烦躁的摔了一张椅子。 “好好,我走,我走就是,你别伤到自己。”不去的天寨。 “嗯,锁上门。” 刀铭一步一回头,秀羽又砸烂了一个茶杯:“走。” 刀铭再不迟疑,头也不回的锁门离去,却也不敢走远,躲在他看不见的树下,眼角漫着红意。 阿傩抱着孩子回房,心里还像是浇了一盆子雪水一样冷着,差一点自己就犯下大错。亲亲孩子纷嫩的小脸儿,这过了一日孩子却越发舒展可爱,瞪着一双黑玉般的眼睛直看阿傩。 阿傩的一颗心柔软的像棉花,把孩子抱在怀里低低哼着歌哄睡了然后出门去看孩子的爹。 透过高粱纸卷起的木棂窗子阿傩看见秀羽像个小兽一样蜷缩在地上,身体抖成筛糠,低低的哀哀的申银。 “三当家,你怎么样?很难受吗?”阿傩去拍门,却发现硕大的锁头把着,只得又回到窗子这里。 秀羽慢慢的抬头,阿傩的身影在他眼里与另一个身影重叠,一样的白净圆脸,一样的小鹿般清澈水润的眼睛,还有乘笑盈浅的小酒窝。 “月月,月月。”秀羽嘶吼出心心念念的名字,浸透了他一生的心伤。 “三当家,我知道你难受,忍一忍就好了。” 传到耳里的男音打破了秀羽的幻想,破碎的痴念狠狠蛰心。 “滚,谁让你过来的。”维持住最后一点尊严,秀羽嘶声道。 “三当家,你要挺住,孩子很可爱,他需要你,你不能让他和阿傩一样没有爹,你不想让我看到你,我到门那边,我和你说说话,你就不难受了。” 也许秀羽已经弱的没有力气,也许因为阿傩像月月三分,他竟然默许了阿傩。 “三当家,我知道犯了烟瘾很难受,六岁那年我亲爹没有钱买烟,犯了烟瘾非要把我卖给人贩子,我娘哭着喊着在后面追,我很害怕在爹的怀里拼命挣扎,那个时候他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硌的我生疼。”说到这里阿傩哽咽了,他慢慢倚着门坐下,把头埋进手臂里。 今天的这番局面勾起阿傩深藏在心的往事,他没有在乎秀羽是不是在听,他只想诉说,只想告诉他大烟是个多么害人的东西。 秀羽慢慢的安静下来,分了心神身上就没有那么难受了,其实蓝秀羽是个意志力很坚强的人,只是月月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他要放弃,他要堕落,可是一旦有一丝清明,他还是那个强大到无坚不摧的七重羽兰。 他也来到门边慢慢坐下,隔着一道门,却把背和阿傩的重叠上。 “我娘招呼了一些邻居一起追,在山路上,我爹竭了气力,一脚踏空滚落悬崖里,我挂在树枝上捡回了一条命。”我想我娘一定恨死了我爹,连尸骨也不要了,带着我回到她龙山的娘家,又从新找了一个人家,生了几个弟弟妹妹,后爹对我很好,他也不抽大烟。” “三当家,我给你唱个歌吧,你听着就想想别的事儿,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我知道你一定会扛过去。” 阿傩声音清亮,唱的是巫师腊月里请神的歌,欢乐之中又有点忧伤,秀羽不禁凝神听去,阿傩,我这样的人怎值的你信任? 石黑虎虽然沉脸甩袖回到屋里,一颗心却是刀滚油煎一样,为了秀羽,他在人前揭开自己的伤疤,往日的伤痛那么清晰的霸占住大脑,他疼的发晕。 景卿跟着进来,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别想那么多了,你说的对,谁也帮不了他,要站起来还得靠他自己。” “景卿,我觉得自己很没有用,兄弟出这么大事,我只能在这里傻坐着。” 景卿看着他心里漫上一层痛惜,他为了兄弟把自己最隐秘最伤痛的事情拿出来说,怎么是什么也不做? “得了,你是不是也想发疯呀,刚才还说别人,到了自己怎么就想不透。这人活着,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你不是神,不是天,哪能把所有的事都扛上身?” “景卿。”石黑虎听他温言劝慰自己,心下一暖,再也顾不得许多伸臂把景卿扯到怀里,头颈相交,心胸相贴,听着他蓬勃有力的心跳,竟然说不出的心安。 景卿听到了他心里脆弱的呐喊,明明想着推开,最后却抱的更紧。 这个拥抱太暖,以至于相拥的两个人忘了时间。迎着阳光的细线,景卿的眉眼明朗灿烂,温柔涌动,石黑虎像受了蛊惑般把阳光压碎在景卿唇上。 唇与唇相贴,只那么短短的一瞬,就分开。 石黑虎看着景卿的眼睛,那样的纯粹干净,里面有自己的倒影,景卿,你既不愿,我唯有放手。想到此他放开景卿说:“我去外面看看。” 景卿大步向前反剪了他双手,将他按在蓝布门帘上,“石黑虎,我想你,”话未落牙齿却重重的啃上对方的唇。 嘶,石黑虎倒抽冷气,他的下唇已经给景卿啃出血来,引发全身血液喧嚣沸腾起来,数日的思念像潮水般涌出来,他挣开景卿的钳制,身子一转就把景卿压住:“你这个小坏蛋,又来惹我作甚。” 回答他的是送过来的红唇,石黑虎立即含住,舌尖顶开景卿的牙齿,长驱直入。 景卿生涩回应,丁香粉舌宛如出海蛟龙紧紧缠住下山猛虎。 千般思量万般拒绝都在一个吻里冰融消散,此时心中渴望抛去世俗羁绊像吸满水的海绵一样膨胀。 阳光如锦,轻风似缎,天澄如洗,林木隐翠。两人终于坦诚以对,把这些日子以来相思隽刻在唇齿舌尖,一晌贪欢。 蓝布门帘再也承不住两人的拉扯,在景卿的一记甜美申银中以优雅的姿态落下盖住了两个人的头脸,却打扰不了两人相属相亲的节奏,淡旧的布纹里起伏旖旎波澜。 景卿,我要你,我想和你一路走下去,十年,几十年,一辈子陪在你身边。你在水里我必在水里,你在火里我也在火里,水里火里我陪着你。” 石黑虎,原来人世这么无常,相爱的人不能相守,非要等生死来给定论,我不要,我不想有遗憾,哪怕只有一秒,哪怕只有一次,我想和你相属。 蓝布下的节奏变得火热狂烈,石黑虎厚实的大手扯出景卿衬衣的下摆,大手顺着钻进去,像摸着一匹绸缎,慢慢的来回滑动,撩拨爱抚。景卿低低申银出声儿,扭着身子更紧的贴过去,丝丝分明的感觉着两个人都难以抑制的悸动。 两处坚硬相抵,两个人同时难耐的叹息出声,就更加激烈的厮磨着。忽然,石黑虎艰难的将唇从景卿唇上分离,一边粗喘着,一边把滑入对方裤子里的手抽出来。 景卿茫然的瞪着满是欲色和迷乱的大眼,似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愣了一小会儿,轻轻舔着红润微肿的下唇,一手抓过石黑虎厚实的大手按在自己的渴望上:“石黑虎,你要我吗?” 手底下的硬挺鲜活有力的跳动,清晰的传递着对石黑虎的渴求,掩不住心底的喜悦:“景卿你这是答应我了吗?让我陪在你身边。” “想那么远干什么,难道你想要我,我想要你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不够,景卿,我不是只想要你的身体,我要你的心。” “石黑虎,你怎么这么啰嗦,食色性也,要做快做,过了时辰小爷我就不伺候了。”景卿已经给自己装裱上了保护色。 石黑虎咬牙切齿道:“我要你的人,更要你的心,没心的人,我不要。”说完松开景卿大步离去,景卿颓然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蓝布门帘,前一刻的热烈和现在的清冷对比,竟觉得恍若隔年。 “石黑虎,不是我不想给,只是我给不起。” 景卿终和石黑虎是不一样的,石黑虎对待感情霸道孤绝,认准了就一条路子走到头,可是景卿却有太多的顾忌,你情我愿,情投意合这些远不能让支撑起一份有悖世事常理的爱情。 看他受伤的离开,景卿有些心疼他,看上自己,喜欢自己说白了都是他的事,自己也阻止不了,可是因为自己的不能回应让他难受,心里有那么重的负罪感,仿佛他的幸福已经是自己的责任。 秀羽一旦下定决心,果然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刚闹过三天,那烟瘾已然戒了。本来就不深,,前面因秀羽一心自暴自弃所以看似疯狂,被石黑虎锥心一刺,倒也回复清明。 这几天里最忙的阿傩,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照顾大人,眼睛都熬红了。刀铭在一边看着都诧异“秀羽连自己都排斥,却和阿傩亲近,这个小兔崽子。” 这日阿傩哄睡了孩子让景卿看着,去秀羽房里看他,却见秀羽一身干净的蓝布衣裤,过长的头发也扎起来,只是有些凌乱。阿傩微一愣笑着说:“今日倒起来的早了。” 秀羽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淡漠,微微点头:“阿傩,谢谢你。” “谢,谢我干什么,我又没有做什么。”阿傩脸有些红。 秀羽也不多说,竟自往外走,见阿傩还在原地呆着,就说:“我要去看看孩子。” “好。”阿傩听自己脆快的应着。 看见秀羽,景卿有些惊讶,见他手伸向孩子,景卿有些紧张想伸手去拦,却见阿傩在门口重冲自己摆手,就闪过一旁,让秀羽抱起孩子。 孩子睡饱了,睁开小黑眼睛看着秀羽,竟然裂开没牙的小嘴,笑了。 就在这一刻,在月月死后没掉过一滴泪的秀羽潸然泪下。 “昔如生死别,安的长苦悲”这世间的悲凉莫不过生离死别,失者已逝,活着更是一种责任,好好将孩子抚养成人,也不枉他母亲的苦心。”这是景卿上山后和秀羽说的第一句话,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但也希望聊表安慰。 “龙少说的有理,秀羽以算死过一回,以后再也不犯糊涂了。”秀羽抹去脸上的泪珠,但也不在乎被人看到。 “他有名字吗?这几日一直叫他宝宝,该给他起个名字了。”阿傩说道。 “就叫思月吧,我和月月相识在四月,她又离去在四月,四月,思月。” 秀羽说着目光落在不知名的地方,那里有蓝莹莹的天,清凌凌的水,满山的红杜鹃,姣美的少女喊着:“喂,说你呢,船来了,快上船。” 蓝秀羽彻底好起来,他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去月月的墓前呆了很长时间。 石黑虎给月月选的地方很好,有山有水,有花有草,应该不会觉得太孤单吧! 秀羽最终起身,“月月,你睡吧,我会把孩子养大,终有一天,我会来陪着你。” 回来后石黑虎却要秀羽下山,大家都错愕的看着石黑虎,不解他为何这般狠心。 “老三,山寨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你身为三当家之身犯错,这山寨断不能留你的。” “大哥,你让老三去哪里?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不成?”刀铭急得眼睛都红了。 景卿心里却明白石黑虎这样做肯定是做了一番打算的,第一自是立山寨的威,这个头儿可开不得,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为秀羽着想,孩子在山上终是不行,秀羽暂时离开这里,到也不算是坏事。 秀羽想了想,说:“大哥,我听你的。” “可是,你自己怎么带孩子?”还是刀铭。 阿傩也着急了,这些日子他和孩子日夜不离,生出了感情。 “是呀,三当家一个人怎么带孩子?”景卿转过头对阿傩说:“阿傩,你可愿意随三当家一起去,照顾孩子一段时间?” “能这样最好,阿傩,你放心,工钱我们连云寨照付。”石黑虎道。 “我愿意,莫说要钱,我就是喜欢思月。”阿傩答道。 “阿傩,我们父子怎么能拖累你?” “三当家,我这都是心甘情愿的,我喜欢思月,我想照顾他。” “听这个架势真是要走呀?”刀铭苦着脸。 “那我也跟着下山,翔飞那里还脱不开人,这都给学生落下好几天的课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终于大家都各自散去,刀铭和石黑虎送下山来。 一路之上只听得刀铭嘀嘀咕咕,说着说那,倒真是一片真情。石黑虎冷着脸不说话,但景卿却知道他心里最是难受。眼看分别就在眼前,这一次也许就是永诀,他对石黑虎说:“虎爷,我有几句话对你说。” 石黑虎点了点头,两个人就到了一边。 就剩下两个人,一时气氛有些尴尬,景卿踯躅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景卿” “虎爷” “你先说吧。”石黑虎道。 “这次我下山就要去省城了,以后也不知何时见面,你保重。”本来景卿想说让他找个女人结婚生子,可是终觉得自己没有说那话的立场。 “为什么要去,留在这里不好吗?”石黑虎发现自己迈出这一步,景卿却连退都不退了,直接逃了。 “那个,家里的事情你也知道,我想离开。”胡乱说着,也不知这个借口成不成立。 “景卿,你可记得我曾在你家祠堂说过的那番话?” “嗯。”景卿点头,他怎么会忘记,他也记得自己曾经想过要是女子就直接跟了他。 “那日我没有把话说全,今日我再说一次。此生我会疼爱你,宠溺你,包容你,愿意永永远远,生生世世陪在你身边,和你一同抵受灾难屈辱。艰难困苦,景卿,我总是等你的。” 在听此番话,景卿竟觉得眼睛热辣辣的疼,石黑虎,别这样说,我受不起,真的。 自古以来,爱情就是个难题,快乐短暂,疼痛恒久。你走了,背影却永远留在我的世界里。 四周风声鸟声水声叶生唯独没有爱人的窃窃私语声。 人已经走出很远,石黑虎还在原地痴痴守望,刀铭过来凉凉的说:“人都走远了,看个逑毛呀,想当望夫石?” 石黑虎冷冷扫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你那点子心思瞎子都看出来了,直接扑倒操到他下不了床,就不用在这里十八相送了。不过,老大你确定你会是在上边儿那个?” 第七十六章:世事无常 秀羽和阿傩回到了自己小时候住的寨子里,旧屋还在,稍加休憩倒也可以住。阿傩人俊嘴甜,很快就给小思月找到了奶妈,秀羽闲着的时候就喜欢发呆,看天看地话说的很少。阿傩里里外外一把手,顾着孩子又顾大人,日子过得有条不紊。 景卿一路回到学校,他想和翔飞告别后就直接去长沙,写给梓轩的信一直没有得到回复,别是梓轩发生什么事情了。 可还没见到翔飞却见到了自己的娘。 大太太亲自找到学校宿舍里,一见景卿就双眼含泪:“景卿,你爹出事了,快随娘回家看看吧!” 打断骨头连着筋,景卿再怎么厌恶龙皓山,也不能否认自己身上流淌着他的血,当下也顾不得许多,随着大太太回到了龙家。 龙皓山躺在大床上,口歪眼斜,口水顺着嘴角拉拉的往下淌,见了景卿眼半睁,嘴大张,呜呜的说不清一个字,手却抖的像拉锯。 景卿怎么也想不到前些日子打自己打得劲头十足,在龙山翻手云覆手雨的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浊气上涌堵住他的喉头,一句爹叫的含混不清。 龙皓山的手剧烈的抖动着,似乎想去抓景卿的手,嘴里呜呜乱叫甚是激烈,也不知要说什么。 “老爷,景卿回来了,你想对他说什么?”大太太握着龙皓山的手泪眼婆娑。 “吆,大少爷还有脸回来呀,你是不是嫌老爷不够惨,索性要把老爷气死才甘心?” 那样尖刻的口角,那样浓艳的香气不是三姨太是谁? “何婉翠,你给我闭嘴,你哪来的脸说大少爷?”大太太再也不忍,大发雌威。 “大太太,我好歹也是老爷的身边人,这老爷还在呢,就这么糟蹋我?大少爷把老爷气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准我做姨娘的说几句?那是不是等着请九太爷开祠堂主持公道呀?“ “好了,你们别吵了。娘,大夫给爹看过了吗?约翰大夫来没来过?”景卿不耐两个女人的争吵。 “你爹这是中风了,约翰大夫也没有办法,这好好的怎么就这样子了?景卿,现在这一家子可就指着你了。”大太太便抹着眼泪边偷眼看三姨太,竟然有掩不住的挑衅。 景卿摁着眉心,这女人可真不能惹呀。 龙皓山这病来的委实蹊跷,难道真是景卿气出来的? 景卿离家,真把龙皓山气个半死。景卿是他的骄傲,是他的未来,是他的希望,可是就是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儿子竟然指责自己无耻、卑鄙,他又怎能不气? 那日和朋友饮酒,只觉得胸膛异常憋闷,便提早返了家。 龙皓山有一处密室,存放着一些古玩玉器,商号文件什么的,平时只有他和三姨太才能进入,这日他走进密室就听得里面有逍魂的申银声,他大惊之中骨血冷凝,耳朵嗡嗡作响,晃了几晃才撑住身体。只听得一个女人喘吁吁的说:“龙贵,啊,还是你好,再用力点。” 一个男人接口道:“翠,我的翠,等老头子死了我们夜夜这样连着,我要死在你身上。” “哈,老头子也离死不远了,我们万不能再让龙景卿迈进这个家门。” 龙皓山一气之下抓起一个明代的景德镇薄胎花瓶就掷过去,却失了准头,撞在墙上应声而碎,正在教合的二人吓得魂儿都没了,龙贵立时软下来,两条腿筛糠似的抖着。倒是三姨太马上恢复了镇静,看着龙贵那个熊样儿,不禁心中暗骂,款款的起身,也不穿衣服摆着风荷杨柳一样的身子,走到龙皓山面前:“老爷,不是我风流,您也知道我打哪里来的,您老了不中用了,我可还年轻着呢。”说着双臂灵蛇一样的缠上龙皓山的脖子,龙皓山大力甩开他,一脚踹将过去,可是胸中其痛,力已衰竭,自己反而摔在地上,抽搐成一团。 三姨太一看大喜,她早已准备好的苗人痴呆的药,只是苦无机会用在龙皓山身上。踢了几脚蛋软的龙贵,让他穿好衣服,再把龙皓山弄到床上去,然后让龙贵出去。 自己回房拿了药,回去给昏迷的龙皓山服下,天赐给她这个机会,龙皓山再醒来就变成现在的模样,中医西医全说是中风,根本寻不得蛛丝马迹。 三姨太手段了然,转危为安,眼看就要霸下龙家的产业。可是大太太岂是省油的灯,她冷眼看着,知道龙家应了劫,就去把景卿找回来。景卿不在,她就让人在学校守着,这屋里的东西都是白巧巧努力维系的,她只有要不要,断没有别人拿走的道理。 不用开祠堂,不用请九叔公,景卿是龙皓山的儿子,子承父业再合理不过了。可是这些年龙皓山的生意盘根错节明面儿暗面儿上都有,恁的庞大复杂。 龙皓山在外依仗霍保,在内却依仗龙贵。当下景卿就招了二人在书房里日做夜忙,费了些时日就捋出头绪来,龙贵帐做的条理分明,再清楚不过了,景卿又是乍入商圈,自然看不出任何破绽。 再说光是整日里应酬对付这些事情就让景卿炸了头,世情凉薄,锦上添花的有,雪中送炭的无,很多人都恨不得借机狠狠踩上几脚,整垮了龙家。景卿整日里奔波,世伯世叔的叫着,看着人家的眉高眼低,这个象牙塔里出来的大少爷自是苦不堪言。 也有人在扶持着龙家,不是为了义气,只是怕树倒猢狲散,影响了自己的利益,但这些人更急于寻找新的合作对象,以便最后踹开龙家。 景卿受命在这危难之际,接了手才知道支撑这样偌大的家业是多么不易,他有些理解他爹了,但理解不代表能接受,为了所谓的表面风光就去祸害别人怎么也无法说通,他龙景卿也决计不会去做。 那日龙贵说每年六月龙家都会拿出一笔款子救济孤儿,可是现在货款不好收取,柜上没有闲钱。景卿略一沉吟,就说:“把今夏给各房添置新衣的钱先拿出来,然后再从家里这个月开支里先拿一半,也就够了。” “可是,太太们……?” “这个你不用管了,太太们那里我去说。” 近日景卿实在是太忙,经常在商号里做到深夜,索性就住在了商号里。今日好容易回家吃顿饭,大太太很是高兴,特意叮嘱厨房给做了燕窝粥。 景卿让人把二太太请出来,二太太似乎好久没有和大家一起吃饭了,很生疏很害怕的斜倚着椅子坐着,在灯光下,一张颧骨老高的脸掩不住的喜色。 景卿略寒暄,把家里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大家,大太太、二太太倒没有什么,大太太有些担心的问:“景卿,家里真的难到此地步吗?” 景卿不想母亲太过担心,只轻描淡写的说:“周转不灵是常有的,现在爹突然得病,我又对商号业务不熟,不敢贸然调用别处资金,真是委屈了母亲和各位姨娘。” “吆,大少爷,您这一句商号业务不熟倒说得轻巧,可也别拿我们作法,老爷们儿养家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老爷何时曾叫我们受过半点委屈?” “姨娘此话及是,可我们家也未曾缺吃少穿,只不过是少做几件衣裳,您这容貌身材就是穿上个蓝布衣那在龙山还是一等一的绝色。”这样一句话从景卿这样的人口中说出,就把三姨太的容貌品性挂的极高,这就像一把梳子,在三姨太的痒处一一梳去,她再也不好发作。 “景卿,你爹年轻时也曾有过一次危机,我把陪嫁的所有首饰都拿出来变卖,所以这次我一样支持你。”大太太心里着实骄傲了一把,自己的儿子长大了,办事老成,又有手段,后面忙跟上捧着。 “要是不够,我这里还有些首饰。”二姨太慌慌的说。 “二姨娘,不用了,谢谢你。”景卿话语温柔。 二姨太看着景卿的眼角眉梢,忽而觉得很熟悉,只是昏昏间什么也抓不住。 三姨太瞟了一眼二姨太,心说你起什么哄。 是夜,景卿留宿在龙宅,他呆在龙皓山的床边,用温水细细给他擦了头脸,然后伏在床边说些商号的事情。 龙皓山说不得话,动不得手,神智也一时清明一时糊涂,此时他正清明着,微微颤着指尖,嘴里呜呜叫着,似乎想和景卿说什么,怎奈是什么也表达不明白,只从眼角淌下浑浊的老泪。 “景卿,爹这是报应呀,龙贵与何婉翠就是两只白眼狼,你要小心呀。” 景卿出来后,在院子里站着,已经六月了,闷热的空气中偶尔有一丝风的清凉,裹着夏日莲花的幽香。树上的知了不知停歇的知啦知啦叫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对得起埋在地下三年不见日光的宿命。 景卿小时候每年夏天都喜欢跟在仆人身后看用长竹竿粘上块儿面筋粘知了,爹最怕这玩意儿吵,哪怕有一只他都会发脾气,可是今年就算知了叫成了片,他再也不顾及了,人这一世,白驹过隙,世事无常,削尖了脑壳这样钻营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天繁杂的琐事像凋零的花瓣一片片落下,芯子纤毫毕现,那个不能想、不敢想却又不得不去想的人,大咧咧的霸着脑海,占着心房,石黑虎什么时候你已经在我心里落成了家,只是我从没有写一幅“心居至禧”的联子贴上? 环顾浸在灯影暑热里的家,这样的高墙深院,这样的守卫森严都阻不住你,你来了,你走了,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让我缴械投降,石黑虎,我真的很想躲在你的羽翼下,被你护着不管世事风霜,去往何方。 可是我不能,真的不能,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不敢为了一时生死契阔、天长地久的感情就可以舍弃一切去赌一把。我不赌,因为我想不输,要永远不输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不赌。 石黑虎,我喜欢你,但是我要不起你,也给不了你。 那层层叠叠枝枝叶叶的悲哀几乎让景卿窒息,他快走几步,却怎么也甩不脱从心里生出的纠缠。 推门进房,却意外的发现母亲正坐在灯下“娘,这么晚了您还不睡?” “景卿,过来,娘和你好好说说话。”说着大太太拉过景卿的手。 景卿一时没有适应大太太的亲密,只觉得爹这一病娘对自己却越发好了。 “景卿,商铺情势真的很紧张吗?” “娘,我也不瞒您了,商号明面儿里亏空很大,这东挪西凑,拆了东墙补西墙。” “这些年我虽不过问家里的事,但也不止此呀,你爹,你爹暗地里不是作着买卖补着吗?” “这些买卖全是爹一手操控就连龙贵也知道甚少,再说了,我万不会走上爹的老路的。” “景卿,娘是个妇道人家,不懂你那些大道理,但你爹也并非十恶不赦之徒,他也难呀。” “娘,这个我懂。” “景卿,你可要提防着龙贵。” “娘怎么回怀疑到他?他可是在咱家做了二十年了。” “这个我也只是猜,景卿你要知道,有些狗养一辈子倒过来还会反咬主人一口的。” “好,我会上心。” “景卿,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娘,爹现在这样,家里又乱成一团,这些事以后再说吧。”景卿突然听娘说起自己的婚事,心中很是反感。 “景卿,娘不是逼你现在就成家,娘也知道你们讲究什么自由恋爱。娘在玉屏的表妹有个女儿,听说样貌好人又和气大方,也读过两年新书,娘想着,你去玉屏把人接来咱家,住些日子,你看着好咱就留下,不好在送回去,反正住在姨妈家也落不下什么话柄。” “娘,这个您就别操心了,我不想成亲。” “景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再者说,我这表妹福薄,命里只摊上这一个孩子,谁若娶了,这个陪嫁就是龙家的半个家当的,他家在玉屏可是竹器的第一大户。” 景卿这才明白过娘的意思,感情说这一切都是商业联姻,期望通过景卿娶亲化解眼下的危机。景卿已是个商人,开始懂得权衡利弊,当下就不做声。 “娘不逼你,你好好想着,对了,景卿,你该去找一个经验老道的账房协助你。”大太太以退为进,让景卿自己琢磨。 不知是不是知了叫的太凶,景卿一夜无眠。 再说三太太虽然不好发作,但总归心里有气,半夜龙贵摸到房里,就好好抱怨了一番。龙贵咂着嘴不说话,三姨太拿扑着痱子粉的脚轻轻踢着龙贵的档下:“死人呢,也不放个屁。” “婉翠,你说我觉得那个小崽子像谁?” “像谁?难不成像你?” “和你说正经的,像二姨太,特别笑起来,真像。” “我以为你能想到什么好主儿,那个女人病歪歪的,连蛋也没……”三姨太倏然想到了什么就不说话了。 原来当年二太太曾经也有过身孕,和大太太一前一后,那时自己还是省城天香苑里的红牌,龙皓山大把大把的银钱往自己身上砸,只为换红颜一笑。依稀记得他当年拿此事炫耀,只是最后大太太生了儿子,二太太滑了胎。 “想想这时间差不多,龙贵,你眼还真毒,我开始就和你说过他像一个人,只想男人了,就没想到她身上。” “婉翠,当年老爷自两个女人怀孕后近一年没在家,就连大少爷出生也是百日后回来的,我那时还没有来龙家,底细也不清楚,不过我听说从大太太怀孕期间家里出了不少事,账房的柳先生和管事的吴妈都被赶出家门了。” “龙贵,现在小崽子当家,我们越来越危险了,你尽快去查一查,这里面肯定有文章。” 初秋八月,桂花飘香。 里耶商铺院子里种了几棵老桂树,团团簇簇恣意盛放枝头,香气恬淡温柔如雾弥散在山水间。 夜色渐浓,景卿独立风中,天上明月如钩,地上人心似月,独孤一身,憔悴风中。 有些往事已不能回首,有些真情只能放弃,当初狠心的是自己,生生将自己和他人的真心碾成齑粉,挥袖散去。 世情沧桑,花自开落,漫漫长路,相思寂寞,繁华旧梦,醒处凉薄。石黑虎,此生,我只做一缕桂花暗香,飘过你生命的一段时光。 民国24年八月,景卿坐船溯游而上,经桃源到玉屏,去迎接他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妻。 酉水迢迢,浩浩汤汤,景卿迎风站立船头,看两岸青山送迎,只希望这水可以洗净心中的眷恋思念,这一生,也许就在日光的轮回中疲惫苍老! 当夜,大家宿在虎头滩,船队的领头是个叫三平的谨慎汉子,霍保近年来培养的好手。水手们张望着岸上竹楼的灯火,眼里闪着小火花儿,他们常年走船,在岸上都有咬嘴唇的相好的,就等着去关上门撒野。 景卿笑着对三平说:“让他们去松快松快吧,我们这次船上也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听大少爷发话了,周遭的水手都巴巴的看着三平。三平笑骂:“一群蛋上了脑壳的种猪。”其中有胆大的喊着:“平老,你见了那个小翠楼儿的黑里俏小婊子还不是把命都给豁上,哪次回来你走路不是一个吊样儿。”三平被闹得黑脸见红,嘿嘿的摸着脑壳。 “三平,你也去吧,留几个人就行了,有我在没有事。” 三平被景卿赶走了,还一步三回头,景卿笑骂:“我又不是黑里俏你看个吊毛。”三平并没有听清景卿最后的话,不然他会被大少爷雷倒。 桨声灯影里,远远的听着岸上的笑声喧哗,都恍惚的像个梦,景卿坐在船头,傻傻的望着远方。 忽然一阵腥风扑面“不好,要下雨了。”守船的人忙护杆保桨,忙碌中却不知有一条小船靠近。 隔得近了,小船上的黑影纵身跃上大船,如一片叶子轻轻落下,欺身靠近一把捂住了景卿的嘴巴。 景卿突遭袭击,也不慌张,曲肘直击对方的肚腹,脚也跟着横扫对方关节。身后的人缩身躲过,低声叫着:“景卿,是我。” 天边一个蟠缡虬枝般的闪电生生将墨黑的天空撕了个口子,将天水照的一片惨白,眼前的黑衣人锐利锋意的眉眼,刀刻般的轮廓,蜿蜒扭曲的刀疤,挺直的鼻,削薄的唇,宽厚的肩膀,高大的身形,不是抬眼低眉梦里梦外想的那个人是哪个? 眼里热热的酸涩肿胀,却偏偏说不出半句话。 “景卿,你瘦了,今夜这么大的风,别给刮天上当风筝。” “当了风筝线也不在你手里,不用你操心。”说完这句话景卿自己都把肠子悔青了,为什么总是心口不一。 听景卿说的这么无情,石黑虎五内俱焚,拳头狠狠的攥起,像疯了的老虎扑到景卿身上。 羽了奶孩的。景卿后脑勺重重磕在甲板上,眼前金星乱舞,还没有把心里的恼恨骂出来,那个疯子抱着他滚落船下,跳进湍急的河水里。 第七十七章:我为卿狂 面筋粗的雨线打落在水面上,开出一朵朵通透晶莹的水中花,哗哗雨声和不时轰隆作响的霹雳交织在一起,仿佛洪荒宇宙间什么都不存在了,连那两人,也被雨水吞没。 景卿身体浸在河水里,疼痛的感觉压入肺里。石黑虎,如果和你一起溺死在这河里,做成水鬼是不是就什么也不用在乎了? 短暂的黑暗过后,大口大口新鲜的空气灌入口鼻,熟悉的气息萦绕感官渗透心肺,是死了吗?是黄泉路上被他拥入怀了吗? “景卿,醒了就看看我,我怕再给你渡气下去,我自己先憋死了。” “你不是很能吗?把我拖进水里,又把我弄到船上,度两口气能死?”仍闭着眼,睫毛却轻轻颤动。 石黑虎见他唇枪舌剑底气十足,当下放下心来,手掌给他抹了抹脸上的水,指尖掌心触到睫毛上,丝丝柔软的触感扣动心弦,心慢慢褪去茧子伤疤,又成了敏感柔轻的最初少年模样。 “不是这里憋死,是这里。”石黑虎抓着景卿的手,按到下身上。 景卿像给火烫了般缩手,想想不甘,睁眼挥手就给了石黑虎一巴掌,这一巴掌打的脆响,就在如此风声雨声里清晰可闻。 “打也打得了,你且起身让我看看脑后撞到没有,这里有干爽的衣服,你换上。”这一巴掌石黑虎挨的心甘情愿。 “石黑虎,你想怎样?”景卿躺在船舱的毯子上,动也没动。 “抢亲。” “抢亲?石黑虎你发哪门子昏,你看明白了小爷是男的是男的,你娘给你生脑壳了吗?”话刚出口,景卿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不该提他娘的。 果然,石黑虎不再说话,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两个人的呼吸混合在雨声里,如岁月的固执、苍凉。 “景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样讨厌我,可是我听到你要到玉屏迎亲,就管不住自己了,跟了你一路子,还做出这些混账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自己换好衣服别冻着,等雨停了我送你回去。”话说完撩开船舱挂着的草帘子,奔向雨里。 “石黑虎,你这个混蛋!”景卿哽咽的声音很快被雨声淹没,石黑虎听见混蛋二字,心窝子生疼,要回转的头生生又扭回去。 石黑虎动也不动站在暗夜的船头,天上的雨像千万条鞭子把他的脸和身体狠狠抽打。 “石黑虎,你个混蛋,你惹了我,又把我抛下,你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闪电如金蛇陡然从云缝里窜出来,然后幻化成金蛇宝剑狠狠劈在水面上,轰轰的雷声就接踵而至为它呐喊助威,狂风颠簸着小船,似每一个风浪都会把它掀翻。 景卿也走进雨里,隔着一重重雨帘,望着石黑虎的背影。 “你为什么要站在那里?”景卿的声音很大,足够让他听清。 石黑虎转头却被雨水模糊了视线。 “你快进去,雨这么大。” “那你为什么不进去,你那里不下雨吗?” “我是怕你生病。” “那你怎么就不怕自己生病。” 听景卿像只鹦鹉一样和自己饶舌,石黑虎头都大了,“景卿,今日之事是我太冲动了,我再次道歉,你快点进船舱去。” “只是今日冲动吗?你可说几日来一直跟着我。” “我,景卿,到底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我任打任罚。” “我不生气,我问你我回船舱你怎么样? “我?” “还继续在这傻站着吗?石黑虎,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惹的小爷挂心挂皮,烂心烂肺后一句对不起就了事了?” “景卿,我……” “你什么你,你闭嘴。石黑虎,小爷我好好一个男人,遇上你这么个灾星,你惹了抱了亲了,说什么总是等我的,说什么要我的心,你以为小爷我是石头凿的铁块敲的,你以为小爷不喜不悲不痛吗?为了去玉屏结个亲,我下了多大的决心,以为从此就真和你陌路了,可是你又来惹我,是不是还想把我送入洞房然后再天长水远,两不相干?” 景卿狂态毕现,上前几步狠狠揪住石黑虎的衣服,一个老拳捣在下巴上,“你说的,今日小爷我要恩怨全消。” 血顺着下巴淌下来,可转眼就给雨水冲走了,景卿的话字字锥心,痛彻肺腑,“景卿,我竟然因为你的一句话哭了,可是你不会看见我的泪,因为我在雨里。你想打就打吧,也许流血要比流泪好的多。” 想到此,石黑虎闭上眼任景卿拳脚相加。 “石黑虎,你给我睁开眼,看着小爷今日怎么处置你。”说着狠狠掐着石黑虎的手臂。 石黑虎睁开眼,里面却是浓的化不开的悲伤,景卿再也看不得他这番模样,凉凉软软的唇贴上去,似要吮走悲伤。 石黑虎怎么也不敢相信事情会如此转变,他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心里不明景卿到底发什么疯。 双臂紧紧缠着石黑虎的腰,景卿在耳边低低的对石黑虎说:“石黑虎,我告诉你个秘密,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 石黑虎一把扯过景卿,眼睛看着眼睛,“景卿,你说什么,再说一次?”眼里一层光华升起,黑夜雨天也盖不住的璀璨。筋落间河朵。 “傻瓜。”景卿无奈的叹息,双臂环上虎颈,一个吻湿漉漉的送过去。 “景卿,我,呜呜……”石黑虎的话被景卿堵在嘴里,转眼激起千层火热相思。 石黑虎紧紧拥住了景卿,舌头霸道的侵入到对方的口腔里,景卿伸舌卷住,迫不及待的生涩回应。那种浓烈到化不开的思念和不舍从四肢百骸汹涌而出几乎将对方淹没。 一路撕扯着到船舱,衣衫已被拉扯的七七八八。石黑虎俯身压倒景卿,大手在他的腰侧流连,辗转到肋骨处,细细摩挲着,一边亲吻一边说:“怎么瘦成这样?” 景卿气息不稳的应着,原来清朗明润的声音仿佛浸泡了上好的桂花酿,低柔甘醇还散发着袅袅的香:“为伊消得人憔悴。” “景卿,景卿。”听得景卿如此说,石黑虎就如饮下情药,愈发的亢奋,明明身上不能再等半分,却又怕伤着景卿,便顺着他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唇、锁骨、胸口……一路吻下去。 石黑虎嘴唇很是柔软,所到之处激起一片火热酥麻,景卿手指抓着石黑虎的头发,似梦里般低吟:“石黑虎,不要,不要亲那里。” 身下的人怎肯听他的,越发的卖力起来,温暖湿润的口腔包裹住他的颤栗悸动,景卿从最初的羞涩到沉沦到渴望更多,看着男人取悦自己的样子,他心里柔软湿润的像雨后新荷碧叶上一滴圆润露珠。 借着已经没有什么威力的闪电,石黑虎见景卿凝光流墨的眸子半开半合,鲜润双唇微张透着桃花的轻红,不由的放开那处改用手握住,唇齿间却引出一番更激烈的钩缠。 跗骨入髓的亲密愉悦随着石黑虎手下动作层层攀爬叠加,景卿再也忍不住,吟哦出声。更深更痛的渴望让石黑虎的意志频临崩溃,他却再一次确定:“景卿,你要我吗?” 景卿尚处在发泄后的块感里,浑身绵软如同浸在热水里,他阖着湿漉漉的睫毛道:“要来快来,什么时候添了话唠的毛病。” “景卿,会很痛,我知道你怕痛,能忍?”还是忍不住要问。 “这份痛是你给的,我就要。”景卿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 “景卿……景卿……” “嗯……” 这样的痛不同于刀剑刺伤的痛也不同于打断肋骨的痛,却是更痛,痛的像把以前、现在、未来、前生、今世、来生都打碎了搅在一起合着血肉拧成混沌不清的一股绳。 景卿的手狠狠掐入石黑虎背上,支离破碎的问了一句:“石黑虎,你痛吗?” 其实石黑虎也很痛,男人与男人的爱恋违背了天道阴阳,实属逆天。最脆弱的坚硬被景卿的紧窒卡住,似要断裂的疼混合着背后指甲抠陷的疼窜入头顶,疼的锥入骨髓。 就算如此,还是想要在一起,想要深深相属,密密相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彼此的生命中烙下痕迹。 “疼,景卿,我疼,我陪着你一起痛。此生,定不负卿。” 雨小风消,小船随波逐流,雨点击落河面,清泠如簌玉,撞击、喘息、申银、眼泪、汗水全交织在一起,相交相属的两人将这份千辛万苦得来的爱恋艳烈张扬,潋滟盛放,羞娇了天地河水,惊艳了静好时光。 天色微明,一层薄雾飘荡在水面上,丝丝缕缕,蒙蒙昧昧,如纱绫半遮掩。 一艘小船泊在河边,舱里两个男子相拥而卧,十指相交,嘴角眉梢都凝着笑。 穿行在雾气里摇橹人的歌崔醒了秋天的早晨,一切在一个“早”里开始美好。 “早。”石黑虎的声音带些沙哑,眼角眉梢洋溢着幸福的颜色。 第七十八章:同行玉屏 “早。”石黑虎的声音带些沙哑,眼角眉梢洋溢着幸福的颜色。 “早。”景卿看着两个人还教缠在一起的身体,脸热了几分。 石黑虎轻轻的拨弄着景卿的黑发,低低在耳边问着:“还疼吗?我给你揉揉。” 景卿一听脸红的更厉害:“那里,那里怎么揉。” “就这样揉呀。”说着石黑虎把大手房在景卿腰上,慢慢揉捏。“昨晚不说腰疼的吗?” 景卿这才知道自己误解了他的意思,一张脸红透如三月桃花。咬牙切齿的说道:“石黑虎,你给我记住了,此仇不报非君子。” 石黑虎看着景卿生动鲜活的表情,有种像梦境般的不真实,“景卿,真的是你吗?是你在我身边吗?” 景卿看他这样,心中一紧,扑在他怀里,紧紧抱住:“是我,真是我,石黑虎,我在,一直在。” 这样契合在彼此的怀抱里,渐渐的连心跳都在融合在一起,从未有过的圆满。 过了好久石黑虎才放开景卿,叹息着抵住景卿的额头:“景卿,我们先穿上衣服吧,我又想要你了。” “你,滚你,老子现在还疼的要命。”景卿才发现这半天都是不着寸缕的,两个人光溜溜的贴在一起,由于早上的生理反应,石黑虎那里笔直高蜓的抵着自己的小腹,甚至在自己目光的注视下越来越大,越来越硬。 景卿脸红的能滴出血来,他手忙脚乱站起来找衣服,谁知腰部往下酸麻,隐秘那处更是说不出的麻辣疼痛,跌着脚又坐回去,石黑虎忙伸手扶住,亲了亲他红透的耳根说:“夫人,过来,让为夫来伺候你更衣吧!” “滚,石黑虎,你叫谁夫人。” “那叫婆娘,押寨婆娘?” “滚,你滚,滚。”景卿对着石黑虎的胸膛来了几下飞毛腿。 石黑虎笑着抓住景卿的脚踝,亲了一下:“婆娘,你今年多大了呀,怎么腿上的毛还没长齐?” 景卿肌肤白净,腿毛相比别的男人稀疏黄软,再和那个体毛茂盛如森林的禽兽一比,真是大大打击自信心。 本来想损他一两句,可实在底气不住,心里气着,脸上却笑着,用脚踢踢他肩膀:“黑毛禽兽过来,伺候爷更衣。” “小的遵命。” 衣服穿到一半,景卿突然咦了一声,“石黑虎,我身上这青一块紫一块都是你弄的?” “当然是为夫给你留下的爱的痕迹,你看我这里也有,是你给我留的。”说着石黑虎显摆的指着胸口的一处青紫吻痕给景卿看。 景卿这才发现石黑虎身上战况惨烈,咬痕、抓痕、掐痕累在旧伤上。 “石黑虎……”景卿忽然眯起眼睛,上上下下的把石黑虎看的发毛“我喝醉那天身上也是这样,是不是你趁我酒醉占我便宜了?”石带轻你角。 “景卿,那天是你先惹我的。” “石黑虎。”景卿一边喊着抓了件衣服往石黑虎脸上丢去,丢了后才发现是自己的裤子,又不得不要回来,结果最后还是石黑虎给服侍着穿上,等笑笑闹闹中收拾停当,一轮红日已经穿透白雾,在雾绡轻裾里添上一抹嫣红。 “送我回去。”景卿望着外面瑰姿艳逸的河上景致对石黑虎说。 “景卿,你还要走,都这样了你还要丢下我?”石黑虎突然像个耍赖的孩子,或者说像个被人抛弃的怨妇。 “对,我还是要到玉屏。” “龙景卿,我真想剖开你的胸膛看看你的心,到底里面的肠子到底拐了多少道弯儿。” 景卿好笑的看着他,石黑虎吃瘪的样子,让他终于有大仇得报的感觉,他拍拍石黑虎的脸说:“乖,等为夫回来,我会负责的。” “我不会放你走,昨晚我已经放手,是你又主动惹上我,你再逃开我会把你绑起来拴在我裤腰上。”石黑虎霸道的把景卿圈在怀里,勒的景卿骨头咯咯响。 “你放手,疼,我们有话好好说。” 石黑虎松力,却不放开,固执的抱着景卿。 景卿无奈的叹息,用手指一点点顺着他凌乱浓眉:“我到玉屏去说清楚,人家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总不能因为我耽误了或者坏了名节,石大当家一向以大局为重,今日怎么就像个孩子一样不通事理了?” 石黑虎被景卿说的老脸一红,随即又问:“她要是看上你不肯退婚怎么办?” “那也好呀,反正你不能给我生孩子,她做正房,你做个姨太太也不错。” 错字没说完,老虎牙就咬在景卿唇上“好痛,石黑虎你疯了。”景卿嘶嘶的扯着嘴巴皮,用舌尖顶住破了的那处,一股子血腥味儿。 血的教训告诉景卿,对待凶性动物千万不要随便逗弄,否则倒霉的就是自己。 “好了,放心,我谁也不要,就要你这个黑心石头臭老虎,现在有一大摊子事情我得善后,你得支持我。”一句软乎乎的话安抚了炸毛的老虎,石黑虎随即想到他和自己不一样,自己好歹一个人,又被摒弃在世俗之外。而他前前后后有一个大摊子,有家有业,有延续香火的义务,他的路比自己要艰辛太多,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看着石黑虎眉头绞在一起,景卿用手指轻轻抹平:“不用多想,给我时间,你只要相信我,支持我就够了。” “让我和你一起去玉屏吧?” “怎么,你不相信我。” “不是,只是不舍得离开你。” 景卿一沉吟,“也好,不过我们万不可在一起,好多人都认识你,你就远远跟着吧。” 不能和景卿并排同行虽然心里不爽,但石黑虎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只得按照景卿说的来。 回到船上,三平都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景卿只说碰到朋友出去喝了几杯,就不多谈,惹得三平心里诸多怀疑。 玉屏,因舞阳河水清似玉,隔河山峰耸如屏而得名。清河峻山之间桐竹披被,翠绿逼人,当地人就地取材做成各类竹器销往四方,最出名的当然就是玉屏箫笛。 上岸后景卿无心观赏景致,一面安排着手下人卸货,一面找客栈住下。景卿多了个心眼儿,这一行肯定有许多不痛快,还是不要住在表姨家。 表姨家在玉屏很出名,一打听竹器方家,没有不知道的。稍作休息,自己独自一人登门拜访。 街巷暗处,景卿冲后头喊:“出来吧,鬼鬼祟祟的。” “景卿,想你。”从暗处现身的石黑虎抱住景卿的腰,嘴唇一个劲的往景卿脖子里蹭。 “石黑虎,你干嘛,这是在大街上。”景卿挣扎着想脱出他的怀抱。 “别动。” 景卿忽然发觉屁股被硬硬的一根顶着,可气的是思绪竟被引着想起那个狂乱的夜晚,这个在自己体内进进出出的情景,景卿连耳根都红透了,他抬起穿皮鞋的脚狠狠的踩在石黑虎脚上,石黑虎正陶醉在蹭呀蹭的感觉里,冷不防脚下传来疼痛,抱着脚跳起来:“龙景卿,你想谋杀亲夫?” 景卿跑出两步笑着看他:“你活该,青天白日的让你发情?” “好你个龙景卿,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石黑虎一个起落便到了景卿身前,身后就去挠景卿的痒儿。 景卿笑着躲避一面讨好求饶:“好了,虎爷,这是在大街上,让人看见多不好。” 石黑虎看了看偶有人来往的街巷,就不再闹下去,“景卿,带我去吧!” “你要跟着?” “是呀,你堂堂一个大少爷哪能身边不带个人,我就给你当跟班。” “好吧,小虎子,过来伺候着,我们摆驾方府。” “龙大少,你差不多就行了。” “过来,我给你整整,给我当跟班可不能寒碜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整的,石黑虎穿了一身最普通不过的黑布裤褂,倒有几分跟班的样子,景卿略给他捋捋衣领,笑着说:“这跟班怎么看都是一副大爷模样,样貌太好,腰板儿太直,不像,不像。” 石黑虎攥住景卿的手说:“婆娘,你这是在夸为夫吧?”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还不后面跟着去。”说着景卿绷住脸上的笑意走在前面。 石黑虎一颗心就像蜜蜂掉进了蜜罐里,里里外外都是甜,笑着跟了上去。 到了方府门口,石黑虎自觉上前拍门,啪啪啪,不轻不重三下,一副受过训练的精干模样。 大门吱呀开了,同穿着黑衣的下人来开门,见门口站着个高大精壮气势逼人的男子,不由的倒退几步,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石黑虎微微点头:“老哥,我们是龙山龙府的,这位是我们少爷龙景卿,特来拜会方老爷。” 那下人一听未来姑爷上门儿了,哪敢怠慢,忙开门让大厅,自己忙不迭的给主子报信儿。 走在青砖铺的路上,景卿笑着对石黑虎做了个不错的口型。 两人在大厅里因为有下人在场也不能多说话,景卿四下里打量,这个方家到没有暴发户的气势,屋子里收拾的朴素大方,各色的竹器到处都是。一盏色清味淡的竹叶茶都续了好几次,方老爷还没有出来,景卿倒有些坐不住了。 回头看站在自己身后的石黑虎,他对自己笑笑,示意耐心等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方老爷方夫人双双出来,一见面就拉住景卿人才品貌爱的不得了,就是身后的跟班也难免多看了几眼。 叙了旧暖了情,这话就离主题越来越近了,老两口对景卿赞不绝口,特别是方夫人简直就是一幅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儿,弄得景卿不知如何开口。 正在景卿为难的当口,只听得外面一阵喧闹,接着一个穿着骑马装的女子风风火火的闯进大厅里。 第七十九章:茶坪蜜桔 这女孩一进来,手里的马鞭指着景卿鼻子说道:“你就是龙景卿,小白脸儿你哪里来的我劝你回哪去,本小姐不嫁,死都不嫁。” “混账,惯的你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还不叫景卿哥哥。”方老爷的脸色难看,方太太也做眼色给这位小姐,只是小姑娘丝毫不买父母的帐。 “爹,娘,我早和你们说了,我除了江顺哥哥谁都不嫁,他生我生,他死我死,你们不就是合计着要把他逼走吗,他走我也走,你们自己嫁给这什么卿吧!” 这位方小姐浓眉大眼,颇有一番艳丽风情,怎奈脾气爆的像火炭,与大太太说的和气大方可不是差了一点点呀。 石黑虎唇角含笑,一幅看好戏的模样,景卿心中窃喜,这下子好了,这个婚姻做不得数了。 方小姐自小当男孩教养,脾气又直爽,今日当着景卿,直剖胸意,就是希望他知难而退。景卿自不会让她失望,忙说道:“原来表妹已经有了心上人,姨丈姨母,我们岂能棒打鸳鸯,这桩婚事我看还是就此作罢了。” 方老爷方太天以为景卿生气了,忙到:“景卿,此事哪能由她胡闹,她小不懂事,被坏人教唆去,你姨娘说说她便好。” “爹,谁是坏人,江顺哥哥从不理我,是我整天缠着他,我也不瞒你我现在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你想一尸两命尽管把我嫁出去。” “你,你一个女孩子,怎能做出如此有伤风化的事情,还有脸说出来,都怪你娘平时宠你上天,我打死你。”方老爷抓起桌子上的鸡毛掸子就要抽方小姐,那边方太太不乐意了:“什么叫我宠她,要不是你把那个江顺弄到柜上,她今天哪能这样?”得,这夫妻两个自己先起内讧了。 景卿忙上前拦了,一番撕扯鬼哭神嚎,那方小姐毫不妥协,无所畏惧的望着爹娘。 这番亲事到此是怎么也做不成了,景卿此刻充分发挥爱心,对两位老人一顿劝慰,方老爷叹着气说:“那江小子有什么好,又倔又蛮,哪有景卿你一分人才呀,我真是不懂她。” “姨丈,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表妹喜欢的自己就觉得是好的,您二老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如果嫁给我势必会跟我回龙山,您二老舍得吗?倒是和这个江顺结了亲,你就招赘入门,可是等于多了一个儿子呀。” “江顺本来就管着竹器行,爹你也说要把我许给他,就是临时冒出这么个小白脸你又改注意,是你不讲信用。” 石黑虎听着总算搞明白了,心里嘿嘿直乐,这戏演得那叫一个精彩,今天真是没白来。 方老爷本是爽性之人,听女儿这样说心中也有几分愧疚,江顺是自己老早就看好的,都是孩子的娘嫌门户不对,非要和龙山龙家结亲,这下丢人丢到湘西了。 景卿好说歹说,耐性子举例子就差把天说个窟窿了,才把事情缓下来,这天也黑了,饭也吃不成了,就要先告辞。方家也没脸留人家,只得送出去,明日再说。 出门后,石黑虎说:“完了,你的新媳妇是接不成了,人家没有看上你。” 景卿此时觉得比打一仗还累,“你很失望吧,当不成姨太太了。” “我从来都没想过,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谁都别想。” 此时天已黑透,一天星子挨挨挤挤,过节似的热闹,石黑虎的眼睛是最亮的星,深深照进景卿的心里,在此后没有他的日子里,景卿总是靠着回忆这双眼睛,让他成为心中的路标,才得以将脚下的路一步步走下去。 “石黑虎,今天我才发现我不如一个姑娘勇敢,从今往后我可不会放手了,你就是想后悔也晚喽。” 石黑虎长臂一伸把景卿按在小巷子的墙上“我不会后悔。”说着就压上去,趁着景卿惊呼的当口舌头长驱直入,在他嘴里霸道的搅动,在舌尖舔吮。 景卿闭上眼热烈的回应着,明明和这个人已经在一起大半天了,可还是想他,想他,想他,想他。 “今晚到你房间去好不好,给我留着门儿。” “嗯。”景卿给石黑虎亲的浑身酥软,迷迷糊糊应着。 “走,找个地方先吃饭吧,攒足劲儿。” “石黑虎,你这个色胚。”景卿隔着衣服一口咬在石黑虎肩膀上。 石黑虎用下身蹭了蹭景卿的,“龙大少,你不色那这站起来的是什么意思?” 今夜注定是个花开人醉,风流逍魂的美景良辰。龙大少被人八光洗白,从头到脚吃了个遍,被搓弄的神志不清那会儿,连逼带引诱的亲哥哥亲老公的叫着,一次次攀上高峰。 这次玉屏之行景卿收获颇丰,虽然没有抱得美娇娘,好歹绑住了一只黑老虎。方老爷因为自己教女不严愧对景卿,非要收他当干儿子,还和他做成了不小的一笔竹器买卖,是先拿货后付钱呀,这给景卿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在景卿的劝说下,方老爷终于答应了女儿和江顺的婚事,在景卿走那一天,方小姐拉着江顺的手把景卿送出好远,江顺憨直的性子和方老爷真的很像,景卿觉得他一定能给方小姐带来幸福。 这一路再不多说,顺风顺水的回了龙山,倒是三平心里乱了套,这个大少爷走的时候一脸子苦像,回来的时候婆娘没讨到,却整日里笑得跟喝了蜜水儿一样,不正常呀,不正常。 回到了龙山景卿很有技巧的向大太太回报了玉屏之行,先说方小姐性如烈马,再说她有意中人了,大太太一面惋惜一面庆幸,幸好亲自让景卿去看了,这要是直接娶回来丢人可丢到家了。 一次逼婚危机就此瓦解,景卿的小日子现在过的那是风生水起,生意上不再那么辛苦,感情上更是滋润,石黑虎好好的山寨呆不住,隔三差五的在月黑风高的夜里翻墙到商号里折腾,景卿连着换了两次床,其惨烈程度可以想象。每次想到搬床的伙计那怪异的小眼神儿,景卿就在心里暗骂石黑虎,要不是他每次都不老实让自己压一回,哪能回回把床当成演武场。 那日里景卿和翔飞说了想找个精细可靠的账房先生,翔飞上了心,不久就给景卿介绍了一个同乡,这位孙先生四十岁左右,人精细,话不多一看老诚可靠,最重要的是对业务熟悉,景卿高兴的不得了,对这个孙先生推崇有加。 秋末的风凉了,昨晚石黑虎这厮竟然让人送了两筐茶坪蜜橘来,送橘子的伙计传话儿说:“送橘子的爷说了,这橘子要夜里吃才有味道。” 景卿一听就知道石黑虎今夜要过来,“吃吃吃,吃你个蛋呀,横竖还不是老子被你吃。”这样想着心里还是涌起一阵阵甜蜜,都十多天没有看见他了,好想念呀! 入夜,景卿再也无心工作,捧了些橘子放在书桌上,一会儿堆起,一会儿排成圆圈,看着那圆滚滚的橙红,心里一片暖色。 “在想我吗?”听见房门的响声,还未来的及回头,那人已经隔着椅子景卿圈住。 “我在想你表面上看着挺正经八道的一个人,怎么骨子里这么禽兽呀?” 石黑虎一听乐出一口大白牙,“景卿,你一会儿说我衣冠禽兽,一会儿说我禽兽不如,现在又说我是禽兽,连我自己也糊涂了,那我到底是不是禽兽呀?”女里越色给。 “滚,什么时候这么会饶舌了,小心剪你舌头。” “那可剪不得,剪了可怎么伺候你。”说着长臂绕过椅子揉搓景卿的大腿,景卿一阵发热,那里立马就抬了头。 “别闹了,我问你,这橘子是怎么回事?” 石黑虎上前把景卿从椅子上拽下来,自己坐了,又把景卿拉到大腿上,抓了一个橘子剥着皮说:“这是老二的心意,特地给你送来的。” “刀铭?他这是上哪门子邪了?” “老二一直想谢谢你,他那人说不出好话,就做些好事,来,张嘴。”石黑虎捏了一个橘瓣儿送到景卿嘴里。“ 又酸又甜的味道弥漫在唇齿间,景卿偏头对上石黑虎明亮深邃的眼睛,心里沁开了一层香甜。 “景卿,我跟你说个事儿。” “说吧。”景卿心情很好的半含着橘瓣,吮那甜水儿。 “我进门的时候手扶着鸟儿放了个水,然后没洗手。” “石。黑。虎。我咬死你。” 石黑虎见景卿眼里熠熠的小火苗,笑着含住了景卿的唇。橘瓣揉碎在两人的唇齿间,一样的酸涩甘甜,原来这就是爱情,从你的,到我的,成为我们的,是一分的酸十分的甜。 石黑虎把景卿抱起来抵在书桌前,一把扯下他的裤子。 下身的冰凉触感让被石黑虎吻的脚趾头都发软的景卿打了个哆嗦,等他发现已经被石黑虎扒了裤子的时候,半个橘子已经被石黑虎捏碎在股间。 冰凉黏腻的汁水顺着大腿根儿淌下来,景卿的嫣红处一阵紧缩。 “石黑虎,你不要脸!” “卿,卿,让我做,我忍不住了,有了你我还要脸干什么。” 景卿的咬牙切齿、气愤填膺都被石黑虎悉数吞没,在剧烈的碰撞里景卿只能抽泣着的求饶:“疼,你弄轻点儿。” “我这不是正在弄吗?卿,卿,卿,我的卿。” 第八十章:上尉来访 等景卿从昏睡中醒来,石黑虎已经走了,被窝里属于那个人的位置已经冷了下来,景卿拥着被子怅惘了好一会儿。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和他分分秒秒在一起,一睁开眼就能和他在枕上交换呼吸;一闭上眼就能感觉他怀抱里的暖意,枕在他臂弯里,一天天把岁月的悲喜翻过去,一同将午后的阳光、黄昏的细雨见证、铭记,是永恒还是刹那,都相偎相依。 景卿无奈的叹息,往后的路会怎么样他不敢想,过得一时算一时吧! 景卿起床穿衣,浑身上下一股橘子味儿,昨晚他们“吃橘子”的情形让他脸红的像夏天的火烧云,忍着身体的不适收拾好战场,沐浴更衣。 从这一天起,我们的龙大少对橘子算是免疫了,每一次见到这些圆滚滚的可爱水果,他就会因为一种另类的吃法面红耳赤,状似食物过敏。 虽然身上腰酸背痛,但景卿还是按照昨天的安排去仓库看了货,又去了几个店铺,一忙就是一上午,等他回去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 那是个阳光不错的午后,只是秋风有些肃杀。他刚跨上商号的第一层台阶,就听得背后有人叫:“景卿,龙景卿。” 他回头,却被阳光遮住了眼,在他微眯的窄窄视线里,一个草绿色军装的人影渐渐放大开来,有些不置信的揉了揉眼,黑色长靴包裹里修长的腿却来到眼前:“景卿,好久不见。” “梓轩,梓轩,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梓轩目光迥然闪烁,回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龙同学,你这是做白日梦呢!” “好你个莫梓轩,竟然消遣我,”说着景卿就扑上去一把抱住了梓轩,像个大布袋一样挂在梓轩身上。 “龙同学,你好重呀!“梓轩同样热烈的回抱景卿。 “咳,吭。”景卿听到声响才发现梓轩背后还站着一个人,刚才光顾着高兴了竟然没有看见。 有些不好意思的从梓轩身上下来,“梓轩,这位是?” 梓轩漠然的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谭溯汐。” 景卿见那人也穿着军服,却没有戴帽子,制服上也没有军衔标志,有些不解,但和梓轩相见的喜悦超过了一切,就揽着梓轩的肩膀说:“走,进屋聊。”边走还不忘冲后头喊:“兄弟,进屋吧!” 进屋后一边吩咐人看茶,一边让人到饭馆里叫几个菜。还不忘退后几步看着梓轩:“来,莫上尉,立正、稍息、敬礼。” 梓轩配合景卿的口令行了一个漂亮的军礼,景卿仔细的看着梓轩,黑了,结实了,却更英姿飒爽、神采飞扬,就算穿了一身军装却也难掩盖被文明洗礼过的文雅之气 摘下白手套,梓轩摸了摸景卿的头发,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景卿,想我没?” “想,当然想,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怎么就不回?你这次是怎么来龙山的?住多久?”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都不知道回答你哪个了?你给你写过很多信吗?我只收到过你一封呀。” “怎么会?我明明给你写过那么多。” “世道不安定,你的信又不是政aa府公文、军事消息,丢了很正常嘛。”谭溯汐细白修长的手指拨着额前微卷的黑发淡淡的说道。 “谭少,您可不可以到院子里看看风景?” 谭溯汐松开军装上面的扣子,颜色清浅的眸子里一片琥珀色的光芒,,噙着浅红色的嘴角慵懒的笑意:“莫副官,你个没良心的,外面多冷,你想冻死我。” 景卿有些诧异,一开始他以为这人是梓轩的手下,现在看来他似乎身份地位高过梓轩,而梓轩又好像和他不对盘。 “那你在这呆着吧,景卿,走,我们去外面。”说着拉着景卿就往外面走。 “梓轩,这?”景卿回头看着那人手插在裤兜里侧着头看梓轩,嘴角还是挂着笑,慵懒、苍凉、不耐世情的沧桑的笑。 景卿领着梓轩去了偏厅,本来想去书房的,但一想到哪里有他和石黑虎欢爱的痕迹,就不愿任何人闯进去。 “梓轩,那人是谁?我们这样好像不太礼貌。” “甭理他,那丫的就是一个二货。他是我们军长的堂侄子也是湘军总司令的孙子。”梓轩一口脆脆的京片子。 “啊,这么大的来头呀,那你还那样对他,不怕他给你穿小鞋。” “姥姥,他丫的就一个二世祖,整天吃喝嫖赌好事儿不干一点儿,是他叔让我带着他TJ他,我不整死他就是他的造化了。”说到这个人梓轩全身都散发出一种戾气。 景卿有些吃惊,在他的印象中,梓轩就如明月初辉,明亮却不耀眼,冷清却不孤傲,温柔温柔还是温柔,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生气失去风度。 “景卿,别说那个渣了,我这次是因为公务绕道过来的,看看你马上就要走,让我好好看看你。” “梓轩,我看那人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你别整天给人冷脸子看,毕竟你现在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里。” “景卿,你可千万别被那孙子的好皮相给骗了,他神通大着来。算了,说他干嘛,说说你,你过的怎么样,我瞅着现在越来越有当家的模样了。” 景卿早就把梓轩当成亲哥哥了,此时此地相见心里千分万分的高兴,当下就将衣袖一撸,晃着手臂给他看:“有没有强壮一点,要不过两招试试,看你现在能不能胜过我?” 梓轩着迷的看着景卿,一年了,整整一年了,这样的眉眼,这样的笑脸每晚都出现在梦里,真想就这样抱过去,再也不放手了。梓轩笑着刚要抬手,忽然看见景卿的衣领里半露一处殷红,就像一瓣桃花,随着他举起的手臂,他也看见了淡淡的淤青,那是?梓轩忽然觉得心中有一处给刀子扎了一下,不深不浅,却正好叫他每一次喘气都跟着痛一下。 “景卿,景卿。”那苦苦压抑了三年的爱恋就像决堤的洪水,眼看就要漫山漫岗,四处流淌。 “龙大少,莫副官,开饭了。”是谭溯汐,他倚着门抱着双臂,微勾着头,一双美丽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莫梓轩。 “真是的,光顾着说话了,还忘了吃饭了,走,梓轩吃饭,谭少,怠慢了,勿怪。”刚才梓轩的脸靠自己很近,景卿觉得很难受,他不喜欢和人这样的碰触,除了石黑虎。梓轩那样的神情,让他隐隐觉得不妥,可他实在没有勇气推开梓轩。梓轩,梓轩,曾一度是他生活和精神中的依靠,他在他面前从没有秘密。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不能告诉他石黑虎的存在,因为他不确定他能不能接受这样惊世骇俗的恋情,他若嫌弃自己,那这个朋友就永远失去了。 吃饭的时候谭溯汐一改以前忧郁装逼的样子,拉着景卿问这问那,亲热的景卿直起鸡皮疙瘩,转脸面对梓轩时,又是那副寥落的斯人独憔悴模样,梓轩看都不看他一眼,低头吃饭,却再没有机会再和景卿说一句话。 饭后谭溯汐一刻也不耽搁就要告辞,梓轩铁青着脸什么也没有多说,跟着走了,景卿送出去好远,望着梓轩的背影,直到在眼里变成了一个点。 景醒是吸属。朋友终归是朋友,有各自去往的方向,谁也不会强求谁留在自己的视线里。 梓轩拿鞭子使劲抽打着马臀,一口气跑出去很远,谭溯汐的骑术不好,好一会儿才追上来。 “喂,你疯了,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呢?” 梓轩一鞭子抽过去,在空中划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谭溯汐吓得缩头去躲,鞭子贴着他的面颊甩过去,激起的风却刮得他细皮嫩肉的脸生痛,但是一点外伤没有,梓轩冷笑着收回鞭子。 谭溯汐摸着脸,嘴角抽着一个笑,每每看着他这样笑,梓轩就觉得腻歪,好好的一个男人,笑起来就像得了风寒,皱着鼻子睫毛盖着眼,浅红的嘴角翘起一边,特么的高贵无辜柔弱楚楚可怜。 “你死心吧,你那个同学有喜欢的人了,床都上了,你没有戏。” “闭上你的臭嘴。”梓轩的暴戾和面对景卿的温柔是两个极端的分化。 “我闭嘴也改变不了你失败的结果,莫副官。” “你懂个屁,你什么都不明白,别在这里瞎说。” “我是不懂,那你懂吗?我看我们两个差不多,不如你就从了我吧,少爷我一定会温柔的对待你。” “闭嘴,谭溯汐,看你人模狗样的,怎么一张嘴就一股子大粪味儿,你要是没有这个显赫的家世,你就是一堆烂泥,扶不上墙的烂泥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你错了,不是烂泥,是狗屎,是你踩一脚个隐你一辈子的狗屎。” 秋风吹过卷起一片落叶打着旋儿,谭溯汐的眼睛追逐着那片叶子,里面折射出层叠璀璨的瑰丽,最后他把目光定格在梓轩身上,那样专注的凝视就像是流淌出大片半透明的松脂,而梓轩就是被包裹住的虫子,志在必得没有争议的千年封存,最终成为结晶成琥珀含在眼里“莫梓轩,记住你今天的话,少爷我总有一天要干的你哭爹喊娘。” 第八十一章:风雨欲来 听了谭溯汐的话,梓轩再也无法强装冷静,景卿脖子上那处吻痕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一股脑的怒气正不知发泄在哪里,这个二世祖又不知死活往枪口上撞。 “闭上你的臭嘴。”梓轩的暴戾和面对景卿的温柔是两个极端的分化。 “我闭嘴也改变不了你失败的结果,莫副官。”惹梓轩失控一直是谭溯汐最大的乐趣。 “你懂个屁,你什么都不明白,别在这里瞎说。” “我当然不懂,北大的高材生不一样呀,连屁都懂。我看不如你就从了我吧,少爷我一定会温柔的对待你,保你爽上天。” “闭嘴,谭溯汐,看你人模狗样的,怎么一张嘴就一股子大粪味儿,你要是没有这个显赫的家世,你就是一堆烂泥,扶不上墙的烂泥,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你错了,不是烂泥,是狗屎,是你踩一脚嗝隐你一辈子的狗屎。” 秋风吹过卷起一片落叶打着旋儿飞舞,谭溯汐的眼睛追逐着那片叶子,里面折射出层叠璀璨的瑰丽,最后他把目光定格在梓轩身上,那样专注的凝视就像是流淌出大片半透明的松脂,而梓轩就是被包裹在中间的虫子,志在必得没有争议的千年封存,最终结晶成琥珀搁在心尖里“莫梓轩,记住你今天的话,少爷我总有一天要干的你哭爹喊娘。” “你能不能说句人话。”梓轩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 “装什么清高,难道你莫副官还不是想干龙景卿。“ “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你这么龌蹉。” “龌龊,我是龌龊,但我承认我龌龊。不像某人伪君子,心里想,嘴里却不承认,装什么装。” “梓轩再懒得和他说话,一勒缰绳,扬长而去,马蹄撩起一溜烟尘,呛的谭溯汐直咳嗽。他望着远去的一点尘埃,嘴角的笑一如秋风的悲凉。 梓轩突然的来又突然的走,并没有给景卿的生活带来太大的变化。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见色忘友”,所以当景卿搂着石黑虎的脖子告诉他梓轩和谭溯汐的来访时,石黑虎眯着眼问他,他和梓轩哪个更重要?景卿连迟疑都没有迟疑就回答“当然是你重要了,朋友是用来交的,老婆是用来疼的,小虎子,爷最疼你了。”石黑虎很满意他的反应和答案,也没有在谁是谁老婆问题上多做纠结,纠结个屁呀,尚了床自然见分晓了。 景卿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甜蜜着,浑然不知一场风暴在龙山、在湘西、在整个湖南酝酿。 从1923年开始,中共湘区委员会就开始发展农民运动,并迅速在湖南的许多地方建立了农民协会组织。924年初冬,龙山县的农民协会也成立了,主要负责人就是白翔飞。 白翔飞,年26岁,毕业于湖南公立师范学院,是一名共产党员。 协会刚刚成立,面临着经费紧张、人手短缺,缺乏经验等一系列考验,为了壮大协会的势力,翔飞找上了景卿。 景卿虽把精力全放在家里的事业上,但他从来都没有放下心中的梦想,关于湖南农民协会的事情他听说过不少,持有赞同的态度,可当翔飞找到他邀他入会时他还是吃了一惊。 “翔飞,你是共产党吧?” “对,景卿,因为我不知道你对党派的看法,所以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但我觉得无论我是什么党派,我们最大的目的就是为受苦的人民谋福利。” 景卿对党派的认识来源于梓轩,梓轩的父亲是孙中山先生的学生,是三民主义思想的忠实拥护者,“民主、民权、民生”这几个字从景卿认识梓轩起就被他灌输在脑海里。 梓轩不满北洋政aa府的统治,但对共产党也不值一晒,他心里只有正统的过国民思想,但景卿觉得国民党也好,共产党也罢,能改变旧世界让大众都过上幸福安定的日子就好。 “景卿,上次那些救灾物资就是我们党组织捐助的,上面对我们的工作很满意,所以我也希望这次你能帮助我。” “翔飞,在这个贪风炽盛、结党如茧,赋不均、讼不平的世道里,我是个自由的人,我不追随你们任何党派,我只想为穷苦人做一点事,能出钱出钱,能出力出力。” “谢谢你,景卿。”就这样景卿成了农民协会的一员。 景卿平时商号事情多,协会的事情基本不插手,会议什么的也不大参加,往往是有什么事情翔飞自行通知,他负责去提供场地,捐助经费什么的。 一个阴冷的傍晚,天上飘起密密的小雨,景卿怕冷,早早让人在书房里生了火,对着油灯看账目。白天时账房孙先生找出一笔几年前的旧账,那是一笔不小的白布款子,不知什么原因最后做了坏账处理的,但是孙先生却从别处看出这笔款子是收回来的,还有别的大大小小几笔,也和这个相似。这些商户往来都是龙贵一手打理的,景卿心中起了疑,让孙先生别声张,暗中查实,这个可不能随便冤枉人。 按着太阳穴,景卿觉得头晕脑胀,外面小雨沙沙的打落树叶上,从声音里都能感觉到寒意,于是,这样的夜,这样的雨,他开始这样的思念。 “想我了吧?风雨里来的人带着一身寒气。 因为没想到石黑虎会在这样的天气里来,景卿掩不住的高兴,抱着石黑虎的腰,一边亲着还一边埋怨:“这样的坏天气也不在山上老实的呆着,这一身水一身泥的,快换下来暖和暖和。” “嗯,你也快起来,别把自己的衣服弄湿了。” 了梓知闭这。景卿看了看他,“也别忙着换了,直接躺床上去,我头疼,给我揉揉。” 石黑虎含住了景卿的耳垂:“今儿个这么迫不及待了?” “滚你。” 石黑虎脱光了躺在被窝里,景卿找出一身给他新做的棉衣放在床边,又拿了布巾给石黑虎擦了头发,便吹灯上床,靠在石黑虎身边。 石黑虎按摩的力道很好,景卿舒服的像小猫哼哼。 “景卿,你别这样叫,我快忍不住了。” “精虫上脑的禽兽,好好躺着,和我说说话,今天怎么就来了?” “我后天要趟远门儿,估摸着要腊月里才能回来。” “去哪呀?这还想着今年上山里给你过个生日,阿傩捎信儿来说想和秀羽带着小思月去给你过生日呢。” 石黑虎摸着景卿光滑的脊背,低声说:“去广州,你放心,肯定提前回来,你就好好准备着等我回来。” “嗯,那你可千万小心。” “景卿,你上次和我说参加那个农民协会能不能退出来?” “咋了?” “最近有地方弄得动静儿挺大,听说都被武力镇压了,死了不少人,我不放心,你别和白翔飞瞎折腾了。” “这怎么就瞎折腾,协会采取正当的手段要求政aa府减租、减赋税、惩贪官、禁鸦片这都是天大的好事呀!” “可你别忘了这是国民党的政aa府,共产党领人这么闹腾,政aa府能不管?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照你这么说这偌大的天下就没有穷人说理的地方了?就这样被打着压着,永远卑躬屈膝的做奴才相?” 石黑虎一听这话儿知道是动了真气了,自从两个人从玉屏回来后,两人的日子过得是蜜里调油,石黑虎疼着他宠着他顺着他恨不得一颗心都扒出来给他,当下凑在他耳边轻轻磨蹭着:“卿,生气了?我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危吗?” 景卿听他服软,也不再纠缠,他知道石黑虎对自己好,却不能仗着他的好自己就无法无天了,抓了他的大手放在自己脸上:“石黑虎我知道你疼我,但是谁的命不是命,谁不是爹生娘养,要改革要社会进步就要有流血有牺牲。” 分离在即石黑虎不想和景卿闹不愉快,耐着性子说:“好,好,我知道,可是景卿你也替我想想,我现在只有你了,为了我你要好好的,游行什么那样的事情就别参加了,毕竟你在龙山也算个头面人物。” “好了,我知道了,本来我也不插手这些事情,只不过给翔飞提供资金什么的,你现在越来越像个婆娘一样啰嗦了。” “景卿。”石黑虎把景卿抱在怀里,紧紧的。“你功夫高强,胆大又心细,但是你就是不会保护自己,经常弄自己一身的伤。可我就与你相反,我最受不得的就是伤,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因为你是老大,你是大哥,你负担着保护大家的责任,所以你不能受伤。” “还有你,景卿,不受伤的我保护容易受伤的你,我想我们一定是前生就注定好了。” “嗯,我会的,你放心。”说着景卿摸着他的脸在黑暗里含住了他的唇。景卿的主动很快让石黑虎把持不住了,身体里压抑的浴火喧嚣欲出。 在石黑虎进入的那一霎那,景卿忍不住“啊”的长声申银,似痛苦又似欢愉。眼角眉梢浓浓春意竟是华美艳丽妖娆诱惑到了极点。 第八十二章:身世之谜(一) 这个世界因为有风雨才有了伞,因为有了你的坚强才有了我的柔软,不用问是谁爱谁多一点,也不必计较谁把谁的上风来占,只是因为身边有了这个人,即使在狂风暴雨的夜,也暖的如三月花开的春天。 一夜癫狂,石黑虎几次把自己的火热播撒在景卿身体里,待他起身离开时,景卿几乎连一个小指头都抬不起来。 亲亲景卿的脸,石黑虎在他耳边说:“卿,我走了。” 待他刚要起身,景卿艰难的钩住了他的手指:“石黑虎,什么时候我们能不用这样分开?” 石黑虎身子一僵,随后扑到景卿身上,堵上那微微翘起的唇。 这个吻,小心温柔珍爱不舍,却不知,世事无常,舍与不舍,终不是人力所能及的。也许,就是因为一个转身就可以永远天人两隔。 这个冬天好像特别的冷,冷的像要预示所有悲剧的发生。 湖南各地的农民运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鼓荡着龙山农民协会里的人心,上面的特派员已经住进了景卿给安排的房子,他要指挥龙山的农民进行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游行。 翔飞整天进进出出的忙,和景卿见面的机会很少,景卿心里隐隐不安,他经常进出一些政aa府部门的场所,虽没觉出太大的变化,但凭借练武之人的警觉,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大游行的日子定下来了,是在农历的腊月初四,这个日子是特派员定的,本来上级定的日子是腊月十二,可由于保靖那里先爆发了游行,特派员为了响应,就提前了日子,虽然打了报告请示上级,但批复没下来箭已经准备离弦了。 翔飞觉得不妥,为这个还和特派员发生了争执,特派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据说是个有实战经验的老党员,可就是那么的一意孤行不听人劝。 湘西冬天多雨少雪,今年更不例外,这刚进腊月门,雨就不停歇,虽然不大,终日里像给天空挂了个雾帘子,越发的模糊凄迷。 对龙贵的查证终于出来了,景卿拿着厚厚的一叠账目,手有些抖,怪不得娘说有些狗养一辈子最后还反过来咬主人一口,这龙贵倒腾龙家的钱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景卿都觉得奇怪,看龙贵平时一副言听计从的老实像,哪有胆子和本事在像狐狸一样狡猾的老爹手下做文章?莫非他还有内应? 这往深处想了景卿头都疼,在他准备要发落龙贵的时候,龙贵却早先他一步有了行动。 腊月初三的早上,离石黑虎的生日还有五天,离大游行的日子还有一天。 景卿大早上起来看了看天,心里抑郁憋闷,剃须的时候有些神不守舍,手一抖就在下巴上来了一道儿,这心尖儿也跟着一颤“莫不是今天有事发生?”想想又笑自己多心,这整天事里事外的,什么时候消停过? 刚吃完早饭准备回大宅里和大太太商量怎么处理龙贵,龙家九太爷的祠堂开了,着人来请景卿。 景卿挺烦这些事情的,整日里正事就够忙的了,可是他也不能推脱。 到了祠堂景卿似乎发现事情有些严重,族里的老人都来了,坐了整整一屋子,还有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这是要做什么? 九太爷的表情有些凝重,他见了景卿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个头,有下边人引着景卿坐了,景卿发现自己对面坐的竟然是龙贵,而且这厮脸上掩不住的兴奋神色,景卿狠狠的瞪他一眼,也不说话。 九太爷见人都到齐了就开了腔:“今日把各位请来,是关系到我们龙氏家族血脉的大事,我们龙家从祖上传到现在已有二百多年了,这一代龙家大族以龙皓山为首,皓山沉疴在床,膝下只有一子龙景卿,现在有人说景卿不是皓山的亲儿子,不是龙家的血脉,龙贵,今日你可要拿住证据来,如果胡说,龙家的家法可是要乱棍打死。” 景卿一听这个不明所以,他疑惑的望向大太太,却发现大太太的脸孔雪白,握珠子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龙贵站起来,望了望四周的人,最后眼光落在三姨太身上,虽然短短的一瞬,但景卿已经看到他们眼里的交流,龙贵一改平时夹着尾巴的样子大声说道:“龙景卿根本就不是龙家的血脉,他是二太太和别的男人偷生的野种。” 他话音刚落,无疑是激起千层波浪,景卿听着又好气又好笑:“这个龙贵八成是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他的丑事了,想给自己按个罪名,只是他疯了吧,就算自己是野种也是大太太的,怎么会和二太太扯上关系。” 在众多的嗤笑和猜疑中,龙贵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倒是大太太越发坐不住了。 “龙贵,你的话好荒唐,你有什么证据。”九太公都觉得龙贵说的不靠谱。 “你们一定觉得奇怪吧,龙景卿怎么就成了二太太的儿子了,这还得从大太太做的好事说起。” 龙贵趾高气昂的看了景卿一眼,景卿恨不得撕碎他这副小人嘴脸,他沉住气看龙贵耍什么花招。 “大太太白巧巧自从嫁到龙家后,从一次怀孕摔倒后就添了滑胎的症状,由于她一直没有生育,皓山堂叔就娶了二太太田凤进门,谁知田凤不知廉耻,罔顾老爷的深情厚义,和家里的账房先生柳成林私通珠胎暗结。当时皓山堂叔在外做生意,这桩丑事被大太太发现,她当时气愤之极想借机休了田凤,可此时她肚子里两个多月的孩子又没有保住。” 说到此龙贵停了下来,望着龙家的两个女人,二太太早已坐不住了,一下子软在了地上,大太太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使劲捻着手里的佛珠,而景卿也失去了方才的冷静,面带不解望着这两个女人。 “当时大太太就想,休了一个田凤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现在最重要的是有个自己的孩子才能保住在龙家的地位,于是她也不声张孩子没了的事情,继续装着。一方面她诬赖柳成林亏空商号的款子,买通官府一顿好打赶出了龙山,另一方面她说二太太意外流产得了大病去乡下修养,最后以柳成林的命威胁二太太生下孩子。二太太没有办法,可是由于终日愁郁,生产的时候颇受了一些苦,大太太就用鸦片给她止痛,反而更把她掌控在自己手里。最后她骗二太太生下的孩子死了,还找了个死婴给她看,从此二太太更是没有一点念想儿,终日里靠鸦片度日,而大太太就把这个婴儿抱在自己身边,说是自己生养的,现在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还俨然以龙家嫡子的身份管理着龙家,他就是龙景卿。” 龙贵的话像扔出一颗炸弹,那爆炸时的气浪让景卿血气翻涌,脑袋里像个蜂窝一样嗡嗡作响,他听不到大家都在说什么,只是茫然的盯着大太太,“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大太太捏捏手里的佛珠冷笑一声:“龙贵,你亏空柜上的钱,被景卿查出来了,他还没对你怎么样,你就编个故事来诬赖我们龙家,你好黑的心肠!” “大太太,没有十足的证据我怎么敢胡说,你可还记得吴妈?” “吴妈是以前的佣人,因为手脚不干净我早就赶出龙家了。” “好个手脚不干净,你白巧巧倒是有些手段,那是因为你这些腌臜事情都是吴妈帮你做的,你怕她泄露,给她钱让她回家,这些年了,她还活着,带吴妈。” 当一个鬓发花白的老太婆走进来的时候,白巧巧霍的站起来,然后又颓然坐下了。 老婆子进门一见这阵仗,腿也软了,她噗通跪在地上,给白巧巧磕头:“大太太,我对不起你呀,不是我想说的,是我小孙子病的快死了,他们答应我说了实话就给我小孙子治病。” “吴妈,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大太太厉声呵斥吴妈。个风使次雨。 “吴妈,你别怕,有九太爷在谁也动不了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二太太从看见吴妈就来神色就更不正常了,她哆嗦着从座位上站起来,蹒跚着走到吴妈跟前,她拉住吴妈的手,低低的带着哭腔问:“吴妈,我好了后到处找你就找不到了,你把我的孩子送到哪里去了?我一直想找你问问,我的孩子在哪里?” 此话声音不大但还是有人听清了,大太太恨恨的看着二太太,咬牙道:“二太太,你疯病又犯了吗?哪里来的什么孩子?” “二太太,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吴妈看着眼前瘦的跟骷髅一样的女人,不敢置信这就是当时曾惊艳龙山的美人。 “吴妈,你快告诉我孩子到底去了哪里,我不信那个孩子是我的,他生下来时我明明看着他屁股上有个五瓣梅花形状胎记,那个死了的孩子没有,那不是我的孩子,求求你,吴妈,我的孩子到底在哪里?” 第八十三章:身世之谜(二) 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凝着血泪藏在心里,却没有一刻能忘记。田凤记得十七岁那年冬天去龙家给柳哥送棉衣,迎面却正撞上了壮年潇洒的龙皓山,还没等到自己回到家里,龙皓山就派人上门提了亲,好赌成性的爹爹五十块大洋就把自己卖给了龙皓山。 柳哥性子软,撇不下瞎眼的母亲和自己私奔,最后只能被爹爹绑着塞进了花轿里。 被龙皓山下了药入了洞房后到底心不甘,为了能和柳哥在一起,忍着屈辱活着。 龙皓山不知道自己和柳哥的事,可是却被大太太给发现了,她让人抓走了柳哥,她求着大太太放柳哥和孩子一条生路,大着肚子一个接一个磕头,大太太当时看她的眼神很恐怖,像能把她撕成碎片。 后来大太太把自己带到了乡下,说什么都听她的就放柳哥一跳生路。十事面忘血。 几个月后她生下一名男婴,接生的稳婆拍上孩子的小屁股时她真真切切的看到那里有个梅花形胎记,当时稳婆还说:“太太,孩子的胎记长的如此奇特一定是大富大贵的命。”她记得当时自己是含着笑在枕头上睡过去的,可谁知一觉起来吴妈说孩子夭折了,她哭喊着不信,怎么可能,明明是那么洪亮的哭声,明明是那么有劲的瞪着小脚。 大太太禁不住她哭闹,让人把小孩的尸体抱给她看,当她看见襁褓里小孩青着脸僵硬的身体时,手一下子软掉了,孩子摔在床上,襁褓散开,露出带着青色于痕的屁股,可是没有胎记。她哭着问吴妈到底她的孩子哪去了,这不是她的孩子。吴妈也是个母亲,看她伤心欲绝的样子就偷偷告诉她孩子还活着,送人了,如果她还想看到孩子,就得好好活下去。 为了吴妈这句话,为了将来有一天还能见到孩子,她活下来,因为伤心过度,她添了崩漏下红之症,大太太给她送来搀着鸦片的汤药,她也喝,她想快点好起来,去找回自己的孩子,可是最后连吴妈也不见了,她在一天天的煎熬中更加依靠鸦片,这一过就二十多年,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煎熬着就是还想能见孩子一面,看这些年他吃什么穿什么,长的多高,是否上过学,是顽皮还是安静?是像自己还是像柳哥多一点。 关于这些事情,吴妈并没有告诉大太太,以至于大太太一直以为二太太是相信自己孩子早已经死了,谁成想二十多年后,这些人能再相聚,揭开这些尘封的往事。 “二太太,那个孩子已经被大太太抱走了,当成自己的养着了。”吴妈终于小声的说出来。 二太太一听此话,回头望着景卿,脸上看不出悲喜,就是那么看着。 从小,二太太就喜欢景卿,景卿也很喜欢她,可是大太太不让景卿靠近她,也不准她靠近景卿,景卿看见过她鸦片瘾发作时的可怕样子,所以大太太说她是个疯子,幼小的他深信不疑,每次见她都躲的远远地,她也怕见到景卿勾起伤心事,所以也避着。可是,如果景卿就是那个孩子,那,那…… 景卿离他们并不远,二太太和吴妈的对话他一字不落的听见耳里。景卿的屁股上有胎记,但自己也没有在意过,有一次石黑虎说“景卿,你人好看胎记都长得好,是五瓣梅花呀,这可好了,你下辈子带着这个胎记,我定能找到你。” 真的是一朵殷红色的五瓣梅花。 “我真有一朵梅花胎记。”景卿望着二太太的眼睛说。 二太太的眼泪像决堤的河水,肆意流在那张只剩薄皮的脸上,她哆嗦着嘴唇,像是要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咸瑟的泪水吞进去。 大太太听他们如此对话,当下手心里一片冰凉,闭了几次眼睛,才不觉得那么眩晕。 这段往事是梗在她心中的一根毒针,午夜梦回都会惊得胆颤心寒。为了保住在龙家的地位,为了留住龙皓山一点可怜的温暖,她看不见田凤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眼泪,看不见柳成林拖着断腿一点点爬过来的鲜血,她把柳成林关在牢里,她把田凤的孩子抢在自己身边,她要她尝尝失去爱人和孩子的痛苦,在比她更可怜的女人身上报复龙皓山的见异思迁用情不专。 她以为她做的天衣无缝,可是瞒得过别人瞒不过自己的良心,看着景卿和田凤相似的脸,她伸向孩子的手就被烫回来,在夜深人静的佛堂里,她一次次看见小小的带血的婴儿喊妈妈,她哭着问菩萨:“我有错吗?我自己失去那么多孩子,为什么抢了她一个孩子就心不安?” “不错,景卿是田凤生的,是我怕她威胁我的地位把孩子抢过来的,这只是我们的家务事,孩子还是姓龙的,是皓山的儿子。”大太太一看什么都瞒不住了,就咬牙自己扛下来,今日龙家的大劫到了,无论怎么样她也不会让龙贵得逞,更何况这些罪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这些年在菩萨面前上多少香念多少经也没有减轻过自己的罪恶感。 “大太太真不愧为女中豪杰,舍车保帅呀,不过今日你谁也懵不了,带柳成林。” 柳成林这三个字就像一把楔子重重的钉进二太太的心里,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望着门口越来越近的高瘦身影,恍如梦中。 这个人背驼的很厉害,一条腿跛着,一只胳膊断着,身上的衣服象布片一样挂着,脸上的皱纹象核桃一样堆着,就算是这样一个老乞丐模样,二太太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二十几年前那个斯文体贴的柳哥,本来已经烂在心里,腐在灵魂里的爱一下子活过来:“柳哥,真是你吗?你还活着?” 柳成林心中也百感交集,这些年他活得不像个人,可是他的心还没有钝,他知道这个女人他不能认:“夫人,您认错人了,小老儿就是一个要饭的,姓刘。” 龙贵一听鼻子都气歪了“好你个老东西,敢耍大爷我,当时要钱要大烟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柳成林,你看你的相好的和儿子都在,你就不想认吗?” 柳成林顺着龙贵指的方向望过去,见眼前一个高大白净俊秀的青年,那眼那嘴俨然就是二十几年前田凤的样子,浑浊的眼里已经蒙上了雾气,慌忙垂下了头。 “柳成林,你让白巧巧害的这么惨,现在女人孩子都在眼前,你不想让他们认祖归宗吗?” “龙贵,你这个悖时砍脑壳的东西,你弄来个老化子就说是景卿的爹,景卿的爹只有一个,那就是龙皓山。”大太太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龙贵的鼻子。 “大姐,你激动什么,龙贵这也是为老爷好,你干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先不说,就是老爷也不想带着绿帽子白给人家养孩子,我说着正主儿都来了,干脆就来个滴血认亲吧?” “何婉翠,你给我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大姐呀,你们一个狸猫换太子,一个红杏出墙,我这个中规中矩的人就没有资格说话了?” “对,九太爷,我们就滴血认亲。”龙贵附和着。 “好吧,就这么办,我得给病着的皓山一个交代。”龙贵一听心里乐开花了,这慈禧太后用过的玉如意没有白送呀。 一个个看好戏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等待这场戏的结局。 白巧巧心力憔碎,这个戏她演不下去了。 景卿从震惊已经到了麻木,他从来不知道生活在千般宠爱里的自己会有今天这样的遭遇,连自己是谁的孩子都会遭到质疑,真可笑! 二太太心中却是一片清明,这些年从来没有过的清明,儿子找到了,情人也见着了,这一生再没有遗憾了。可是这个孩子,她不能认,这些年她的孩子在她眼前,没有挨饿受冻,没有吃过苦,这就是上天眷顾了,二十多年都没有认,现在更不能认,认下了就是毁了他。 “柳哥,我有话和你说。”二太太当着众人走到了柳成林的面前。 柳成林无颜再见田凤,低垂着脸,只看地上。 “柳哥,当年都是我害了你,你恨我吗?” “太太,我……不恨你,是我对不起你。”柳成林再也不能强装,老泪纵横。 “那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能原谅我。” “是,是,是。” “好,那你安心上路吧。”说着田凤拿出袖子里的小银刀,分毫不差的插在柳成林的咽喉里。 田凤是个土家女子,土家女子在成年的时候都会获得一把银质的锋利小刀,以便可以在危机的时候保护自己,这把刀叫银妆刀。每个得到刀的女子都期望这一辈子都用不到,她们希望在平安喜乐中活下去。 田凤在她四十三岁的时候用了这把刀,插进的是自己情人的咽喉。 柳成林的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浸透了刀柄上白色的流苏,喷了田凤满头满脸。 “杀人了,啊,杀人了。”祠堂里尖叫声响成一片,人们乱纷纷的从座位上起身,逃了出去。 “阿凤,阿凤,我不怪你,谢谢你。”柳成林手捂着咽喉,倒在了地上,从头到尾没有和景卿说一个字。 第八十四章:身世之谜(三) 二太太拔出染血的刀子,深情的看着地上的死人,“柳哥,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说着回头看景卿“景卿,你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早死了,你不是,你不是,从来都不是。” “田凤,你杀人灭口。”龙贵一挥手,几个壮丁就要上前。 “别过来。”田凤厉声喊着,银刀抵住自己咽喉。 “不,你不能。”一幕接一幕的突发事件的核心就是景卿,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心腔里就像放了一把大火烧的里里外外焦灼的一捻就成了灰。 田凤做出一个儿子的口型,却永远都没有喊出声儿,然后一刀抹在自己咽喉上。 “不。”景卿飞身上前,却一下子重重磕在地上,二太太苦涩的笑了笑,伏倒在柳成林身上。 景卿在地撑了几撑都没有站起来,他索性往前爬,地上的鲜血粘在他的手上,是温热的,他挓挲着沾着鲜血的双手,扶着田凤的头:“不,你起来,我问你,我有梅花胎记,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是不是?” “不……是,不是。”这是田凤最后给景卿的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死,为什么到死都不告诉自己真像,我不在乎当什么大少爷,我只想知道我是谁。”景卿的五脏六腑像给抽出来,用脚碾着跺着再给送回原位,疼,却不知道哪里疼。 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大太太扯断了手里佛珠的线,黑紫色的檀木珠子哗啦啦掉在地上,那会是菩萨愤怒的斥喊吗? “做孽,做孽,作孽呀!” 眼下的局面实在是混乱不堪,二太太在最后关头想用生命保护景卿,她不想再让那些丑恶的恩怨加诸到景卿身上,让他成为最无辜的受害者。 九太爷一看闹出了两条人命,有些怕了,他很后悔接受了龙贵的贿赂来开这个祠堂,自己年纪大了不经折腾了,眼看着族长的位子要让闲了,最后却整出这么个事情来,现在这个龙家大族还指望着龙景卿,这下子可怎么收场? 太刀田于都。狐狸还是老的歼,九太爷对龙贵说:“今日之事暂且搁下,等把这两个人的后事处理了再说吧。” 龙贵一看这个老东西临阵推脱,眼看到手的鸭子就要飞了,忙说到:“九太爷,这事儿可不能这么完了,这都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了,可不能在留一个野种在龙家。” “这个?龙贵,人命都撂这里了,你难不成要对着尸体把这个祠堂开下去?” “九太爷,今天这个事就算他们不死也是要浸猪笼的,他们这是畏罪自杀。”龙贵今天不达目的绝不善罢甘休。 景卿在血泊里抬起头,那大片大片的红色映进他眼睛里,看什么都觉得隔着一层红雾。大太太素衣青裙如观音一样的身影在一片血红的背景里,像是从地狱来的妖魔变幻的,景卿听见自己问:“娘,我到底是谁的孩子,我到底是姓龙还是姓柳?” “大太太再也坐不住了,她跑过来握着景卿的双臂”景卿,景卿,你是娘的孩子,你永远都是娘的孩子。“ “那他们呢?他们算什么?” 就算二太太想用自己和柳成林的死来维护这个秘密,就算大太太怎么也不想承认,可是事情的真像已如潮水落下,沙子石头全部都拍在了沙滩上,血淋淋的扎进眼睛里。 “景卿,什么也别说了,等我们回家,回家我们慢慢说,好不好?”大太太苦苦哀求景卿。 景卿此时冰冷到麻木,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外人滑稽的看着他们在上演一幕丑剧,那一张张丑恶的面孔,臭到令人发指的呼吸,他想呕吐,想狂叫,想要撕碎这些虚伪丑陋的嘴脸。 “家,那是我的家吗?大太太,你们就这样逼死了我的父母,难道就不给个说法吗?” “景卿,你胡说什么?快住口。”大太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她感觉身体里的热度正一点点流出来,给人纷纷踩在脚下。 “九太爷,事实都摆在眼前了,您做主吧!”龙贵一边说一边朝三姨太使眼色。 “九太爷,我们龙家真是不幸呀,你说老爷现在卧病在床,这家里就被人给霸占了,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呀!” 看着乱糟糟的一团,九太爷实在不敢自己下决断,于是他说:“今天先到这里,来人先把龙……景卿和大太太带到厢房里,我和众位老人商量商量再说,龙贵,龙家的事情你先帮着三太太料理着。” 龙贵一听虽然没有达到自己的满意,但好歹已经夺下了大权,等回去和三姨太商量商量再看下一步怎么办。 景卿经历了这么大的人生起伏,就像掉在雪窟窿里,只守着二人的尸体不动。心里明明就是疼的像要死去,可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脑子里来来回回出现二人死的情景,是自己,自己和这些人一起逼死了他们,到死自己都没有喊过这个可怜的女人一声娘。 在自己的人生观里,娘这个字的定义就是那个如观音般的女人,可就这么短短一刻,才发现自己完全错了,字理解错了,人也喊错了。 几个壮汉过来拉扯景卿,想把他从尸体身边拉开,景卿拧着力和他们挣扎,这要是搁平时景卿早就撂倒他们了,可现在他神智已经混沌,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力气都给抽空了。 大太太跪在景卿旁边,拉着景卿的胳膊:“景卿,我知道你恨我,可是现在不是我们清算恩怨的时候,你得让他们入土为安呀!” 景卿看着她,仿佛从来都不认识这个女人,他拔下田凤脖子上的银妆刀,放在大衣的口袋里,然后在地上对着尸体磕了几个头,就站起身来,对着九太爷说:“我去买棺材,在我回来之前谁也不准动他们。”几个壮丁忙拦着他的去路。“滚开”。景卿的声音冷的像来自幽冥地狱,九太爷摆了摆手“景卿,你还是留在这里吧,棺材我马上让他们去准备。” “要一口大棺材,可以让他们睡在一起的,快去。” 九太爷办事效率也是高,很快就弄来了一副楠木大棺材,原来这是九太爷给自己准备的,今日出了这样血腥的事情,总不能老让两个死人躺在地上,打棺材是不及了,只好先装殓了。 装好了棺材,景卿却不知道该怎么安葬他们,原来到此脱去了龙家大少的头衔,自己连一块可以安葬父母的地方都没有。 “景卿,埋在城南枫林墓场那里吧,那不是龙家的产业,是田凤生前自己选好的地方,她和我说过她死了不想埋在龙家的坟地上。”大太太说的委婉。怕是她也不能容忍田凤埋在龙家吧。 九太公马上安排人用马车拉着棺材去了枫林墓场,景卿一言不发的跟着,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像一片羽毛,随着生翻倒涌的寒风载浮载沉,却偏偏停不下也落不了地。 人这一世就是一个叫命运的用一条绳儿给拴起来,像猫逮耗子一样作弄着玩,高兴时给点甜头,不高兴时拍一爪子,可是人都给他在眼前画下的幻想糊弄住了,不知道无论在这场游戏中得到什么,最后还是免不了被他拆吃入腹的结局。 景卿真的什么都不能想,也不敢想,他再想也没有用,他回不到二十几年前,他拨不回时间的轮盘,他救不了谁,也恨不了谁,他爱不起一个只比陌生熟悉一点的女人,也恨不起一个养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女人,而这些人的所谓爱所谓恨在经过岁月沉淀积累后把孽果用锤子生生的钉进他心里。 一切都那么潦草仓促,没有休憩好的坟墓,没有庄严的葬礼,一个大坑,一口棺材,甚至连一个墓碑还没来的及竖起,就将这两个苦命人的一生画上了句号。 不知何时又飘起了丝丝细雨,一如一个妇人在二十多年时光里偷偷的哭泣,挖坟的人早已经走了,只留景卿一个人在这片坟场里。冷雨簌簌的摇着残留在枝头老旧的枫叶“你为什么不离开,你还在眷恋什么,这个世界早已经不属于你。” 银妆刀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了,却因为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上面又丝丝化开,一点点落在泥土里,那液体,是景卿的眼泪。 田凤,你这个傻女人。你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我可以安心的做龙家大少爷,你以为那样他们就不会追究我到底身体里流的谁的血?你以为你这是在保护我?二十几年前你保护不了,二十几年后你就能了吗?你凭什么就替我做决定?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我需不需要你的保护?你怎么就不用脑子想想,就算是要保护,也该是我保护你。田凤,你好傻!娘!娘! 现在才哭,算不算太晚?现在叫一声爹娘,你们能不能听的见? 我他妈是个男子汉,我不需要你们这样牺牲,为什么你们从来就不给我机会来证明? 仰头在天空下,张嘴让雨水落在嘴里,苦吗?涩吗?水本无色无味,苦的是人心才让这雨水也有了千般滋味。 第八十五章:冷雨长夜 景卿再也撑不住了,跪倒在坟前,烫热的泪水和冰冷的雨水在脸上遭逢,于水溶于水。 石黑虎,你他妈在哪里,小爷撑不住了,小爷想要靠着你,你快回来吧,现在我也只有你了,小爷这下子自己站不起来了,真的,站不起来了。 石黑虎,小爷我他妈就是一个窝囊废,一个眼睁睁看着爹娘在自己眼前倒下的窝囊废。 冬天天黑的早,又加上是个阴雨天,景卿自己也不知道在坟前跪了多久,就觉得整个身体的血液都冻成了冰碴子,缓缓流动间周身刺入骨髓的疼痛。 一把伞罩过他头顶,大太太幽幽的声音响起:“景卿,回去吧,人死不能复生。” 景卿霍的从地上起身,力道猛的差点又扑在泥里,他一把拽住大太太的胳膊,一巴掌把伞打落在很远的地方,呛声道:“你怎么有脸站在这里?你怎么会有如此狠毒的心肠?你又怎么还能说的如此云淡风清,他们是被你害死的,是你,你是个杀人凶手。” “景卿,我错了,这二十几年我没有过一天安生日子,当时的一念之差,造成了这么多人的悲剧。可是我没觉得对不起你,要不是我,你也许现在跟他们到处东躲西臧,吃不饱穿不暖,上不起学堂,哪能像现在这样锦衣玉食,还上北大这么风光。” “够了,就算再苦那也是个人的命,起码我们一家人可以生活在一起。可现在这样算什么?我在活了二十多年后被别人告诉我叫了二十多年的娘就是害的我亲爹亲娘家破人亡的凶手。这个也是我的命吗?你们把自己的私欲恩怨全加诸到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现在你该满意了吧,我现在反倒觉得轻松了,我庆幸我不是你们龙家的人,不是你们这种龌龊、毒辣、双手沾满别人鲜血人的孩子。” “你是,你是,你是我一手拉扯到了,你要回去,你要打倒龙贵和何婉翠,拿回龙家的产业。” “有意思吗?做这一切有意思吗?龙家的产业是什么,地契、房契、钱、珠宝,这些生能带来死能带去吗?这些比人格、尊严、良心都重要吗?大太太,你快乐吗?这些年你在这个黄金屋里住的快乐吗?” “景卿,听娘的话,不能便宜了他们,你爹还在大宅里呢。我们养了你二十几年呀,你真能放下不管了吗?”风已经吹乱了她的头发,雨淋湿了她的衣裳,她曾妥妥收在眼角的皱纹一条条横在脸上,那么的苍老、狼狈、可怜,那二十多年朝夕相处的回忆像雪片一样的飞过来,盖住头脸,不能呼吸。 坟场的夜晚宁静的可怕,沙沙的冷雨更像是地底下指甲挠棺材板的声音,掐住了人的心跳。 “大太太,回不去了,我不愿回去,龙贵也不会让我回去,你害别人的时候早该想到这一天的,这就是你的报应。走吧,我送你离开这里。” “景卿,你都不肯再叫我一声娘了吗?” “我娘在这座坟里,是您一手把她推进去的,龙大太太。” “景卿,我要怎么做?是不是我也死在这里你才能不恨我。” “恨,我不恨你。大太太,恨一个人需要力气,我现在都力不从心了。你就别闹了,今天死人已经够多了,我没有力气再挖一个坟。” 大太太此时才发现真的什么都变了,这一天之间,她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家园,失去了曾经苦心经营的一切,那样恐怖黑暗的现实一下子把她给困住了,她根本就无法呼吸,眼前一黑她晕了过去。 景卿真不能丢下她不管,恨又多深,爱又有多少,就算这个女人做下了天理不容的事情,可这二十多年她从未亏待过景卿一分一毫,这样的爱恨该怎么样去界定?卿了快遭的。 龙家肯定是回不去了,景卿也不想回去,他扛着大太太去了离这里不算远的一个杂货店里。这个杂货店是连云寨在龙山的一个秘密据点,后面有个院落石黑虎带景卿来住过几次,当时景卿还拿他开玩笑“石黑虎你还要金屋藏娇呢!” 石黑虎笑着说:“金屋藏娇那得看龙少想不想当这个姣姣,我可不想有人误会我住在滕记吃干醋。” “石黑虎,你是找打呀,小爷三天不打你你就上房揭瓦,床上趴着去,撅起屁股,今天非要给你来顿笋子红烧肉。”景卿挽着袖子作势要打。 “景卿你是想打我呢还是想上我呢,打我怕你手疼,上我怕你活儿不行。” “石黑虎,这嘴欠的毛病肯定是刀铭那个缺德玩意儿教你的,让你不学好,今天不打的你求饶小爷就不姓龙。”说着景卿就往床上扑。 石黑虎抱着他滚成一团笑着说:“你早就不姓龙了,你姓石,石龙氏。” “滚你个狗脑壳,凭什么小爷跟你姓,你怎么就不跟小爷姓。” “好好好,我跟你姓,龙石氏,龙石氏,景卿,不对着,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呀。” 景卿哪顾得上答话早就笑的打跌,揉着肚子喊痛。 笑够了景卿搂着石黑虎的脖子说:“石黑虎,这个地方比我那里好,你去我那里还得偷偷摸摸,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真想住在这里。” “是吧,那你今晚就大声儿的叫出来,我爱听,我一听你叫硬的就不行。” “我看你真是讨打呀,就不会说句人话。” “好,我说你爱听的,行不?以后给你钥匙,有空就过来住,我是你的,我的所有都是你的。” 甜蜜的往事冲淡了心中的疼痛,景卿越发的思念,石黑虎,幸好有你,我才有一个落脚的地方,要不可真要流落街头了。 杂货铺里一个掌柜一个伙计,那都是千锤百炼的人精儿,见景卿抱着个妇人来也不多问,打扫房子准备饭菜,景卿让那个叫小鱼的伙计去龙家看看情形,顺带问一下石黑虎的归期。 静下心来半靠在床上,二太太和柳成林死的一幕就深深的刻在脑海里,心里已经难受的不知道再怎么难受了,反而有些释然了,事已至此,伤心也于事无补了,再在这里一味伤心有个什么用,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冷静下来景卿忽然想起一件大事,明天就是大游行的日子,也不知道翔飞那里准备的怎么样,这龙家的产业现在都控制在龙贵手里,不知道前些日子给协会筹得那笔款子翔飞兑现了没有,自己一离开龙家,龙贵肯定会把银钱往来的印信做改动,别瞎了这笔钱呀,想到此景卿忍着身上的酸痛起身去学校找翔飞。 此时夜已深,天上又飘着细雨,街上却没有景卿想象的那么安静,走过城隍庙时发现平时驻着的散兵游勇竟然有纪律起来,门口站岗的第一次枪背正了,背挺直了,而且似乎影影绰绰的灯火里密麻麻的全是人,景卿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学校里很安静,翔飞的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人。景卿又去学校后面开会的房子里面去找,还是没有,不知是因为没吃饭还是别的原因,景卿有些眩晕,扶着一堵墙才没有勉强摔倒。 景卿抱着最后的希望去了特派员住的房子里,在门口时发现里面有灯光,景卿心头一阵暗喜,可当推开门,冷风吹灭了火苗,屋子寂静的如千年古井,把景卿一直沉下去。 好容易拖着身子回到杂货铺子里,出去打听消息的伙计小鱼还没有回来,景卿也不管大太太醒了没有,自己回房躺下来,他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他知道现在他需要的是休息,以保持更好的体力,然后明天一早在城门口堵翔飞。 半睡半醒之间他自嘲的想:“石黑虎小爷也不是那么孬种,小爷自己感觉好像长大了,可是这样的成长真炒蛋。”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蒙蒙中景卿听见有人敲门,起身开门见是小鱼,小鱼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浑身冷得直发抖,看来这半夜跑了不少地方。景卿随手倒了一杯煨在五更鸡上的茶给他,小鱼喝下去喘了几口气说:“龙大少,我们大当家还没有回来,龙家那边戒备森严,有保安队的人进进出出,商号那里也是。 景卿一听心中已经了然,怪不得龙贵敢整这么大动静儿,原来他已经和县长陈远桥勾搭在一起了,看来这次不一定只是离开龙家那么简单的,景卿想了想,对小鱼说:“小鱼天明后还得麻烦你去四长街那里找我商号里的账房孙先生,找到他后先把他安顿起来。” 小鱼答应着,本来已经走到门口,回身对景卿说:“龙大少,我觉得县城里不对,到处是武装的兵头,像要打仗的样子。” 景卿一听正和自己心里想的一样,就冲小鱼点点头说知道了,却在也睡不着了。景卿拨亮了油灯,拿块儿软布一下一下的擦着他的枪,一遍又一遍的把弹夹卸下又装上,就一样一直等着天明。 第八十六章:一场屠杀 民国14年农历腊月初四,湘西龙山县上空细雨迷蒙,淡雾如纱。 连下了这些时日的雨,城南门外的路被踩的稀烂,走过去就粘了满脚的泥泞。 高高的门洞里黑色的城门紧闭,青石条修筑的炮楼子经过无数风雨的洗礼,越发黑的幽暗。 国初过下腊。城门外的山路上从四乡八寨赶来的农民大约有万人,正如水滴汇聚成大海喧嚣着四处流淌。翔飞和特派员以及四十多个协会成员及青年学生在规矩这些海浪,以防止他们发生混乱。 这些人里面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孩子。他们手里拿着木棒、锄头等各种农具,一律伸着绷着青筋的脖子,瞪着充满饥渴和仇恨的眼睛,骨头里狂热的鲜血在躁动,他们以为跨过这道城门就会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光明温暖没有饥寒的天堂。 翔飞皱了皱眉,他觉得有些不妥,他对特派员说:“怎么有这么多妇女老人孩子,这恐怕不好吧?” 特派员最近对翔飞的保守做法一直持有保留态度,“这有什么不好,劳苦大众都响应党的号召,越是这样的群体越能体现我们请愿的普及性,大众性。” 翔飞只得回头不知第几次和这些人强调:“进城后只挥旗喊口号,不能随便抢店铺里的东西,不能随便的打砸,更不能伤害县城的百姓。” 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出发了,在山路间宛如一条长蛇。 景卿出不了城了,四个城门都紧紧锁住,景卿看见了城楼里架起了机枪。 “完了,这下子真要出事了。”景卿在北大时参加过不少的学生运动,就算和警察军队发生最激烈的冲突时,他们也只敢挥警棍,从来都没有荷枪实弹过,可在这个荒僻的边城,这些统治者竟然对着老百姓架起了枪,这是要……屠杀! 南门城楼上的士兵已经看见了接近的队伍,他们的手扣在了扳机上。 当游行的人群到了城门口,看见了紧闭的大门,他们积攒了世世代代的怨怒,不平、悲苦一下子迸发出来,如海潮一般像四周激荡,他们高喊着“还我土地、减赋免税,惩治贪官”的口号,他们挥动瘦弱的手臂,他们第一次敢这样站出来向自己被奴役的生活提出质疑和挑战,他们要寻求公平的真理。 看,那个包着青色缠头的大叔,他因为交不起鸦片税,被保甲逼着用儿媳妇抵,妇人抵死不从,被一巴掌推在石磨上撞破了头,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淌了一地,就因为才八个月的婴儿一直哭,哭的保甲心里烦踩到了狗屎,他就让人把孩子活活钉死在墙上。 那个一头白发的大娘,不,不,她不是大娘,她才只有三十几岁,她十二岁的女儿在六月罂粟花开的时候去打猪草,却被下乡赏花的县长大公子看到了,也不知是花开的太美,还是罂粟把人给迷惑的太美,大公子把小女孩按在花丛里整整襁坚了四个小时,最后还把只剩一口气的孩子赏给了早已经磨枪擦掌的四个狗奴才,等小女孩的妈妈找到她时,她的下身已经给撕烂了,小小的胸脯上全是野兽一样的抓痕,孩子的娘哭天抢地却找不到一个说理的地方,一夜之间就白了头发。 他们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因为被迫种植鸦片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粮钱税、火耗税、鸦片税、人头税这种税那种税从出不穷,他们屋不遮风雨,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挣扎在统治者的各种摧残之下,现在已经有人把他们的潘多拉魔盒全数打开,那些愤怒的火焰势必将燃起一场熊熊大火,将这个万恶社会的旧制度焚烧殆尽。 紧闭的大门阻止了他们前进的脚步,心中热火燃烧正旺的队伍怎么肯就此被阻挡,年轻力壮的男人们开始撞门,开始用各种农具在大门上敲打,那样的气势和力量开始让大地也随着颤动。 城门里面四周早就围上了士兵,他们在巨大的震撼里更紧的抓住手中的枪。景卿根本就无法靠近城门,那么冷的冬天,急出一身汗。 团结的力量是巨大的,在数万人齐心合力的顶撞之下,城门已经摇摇欲坠。此时特派员充分发挥了他老党员工作精明熟练的作用,招呼各个领导帮着归置队伍,从新让大家有序的排列起来,然后党员和带头的排在前面,呐喊着冲破最后一道藩篱,走向他们认为的曙光。 景卿攥起拳头,眼睁睁看着机枪的火舌从洞开的大门里喷射而去,毫无防备的人们成了活动的靶子,前面的人瞬间打乱,倒下的,退后的,四处躲藏的,后面的人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继续涌上来,队伍乱了,枪弹横扫,人们相互踩踏,哭声、喊声、枪声交织在一起,是不似人间的尖锐惨嚎。 密密的雨已经打湿了景卿的头发,洇着脸庞尽是湿气,脸上除了眉睫是漆黑的以为别处都是近乎透明的苍白,凄厉的苍白。 翔飞因为再次在人群里强调纪律没有赶在前头,当他听到枪声回头时,正看见特派员被机枪把胸膛打成了筛子,他来不及惊呼就看见一层层的人们倒下,没有铺垫没有过渡,死亡的那样霸道决断。 愤怒、恐惧、悲伤各种因素在翔飞的心里燃烧,他拨开身前横冲乱撞的人们大步向前,迎着子弹一秒不停的向前。 “翔飞。”景卿终于发现了他,急的大喊,可是翔飞什么也听不见,他眼里只看到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体,溅到墙上,流淌在地上黏稠的血迹。 一颗子弹打在翔飞的肩胛处,巨大的疼痛和冲力让他一下子跪在地上,沾着地上的鲜血,翔飞使劲撑起自己身体,踉跄着站起来,可没等站稳又狠狠倒在地上,在倒下的一霎那,他看到了混在人群里的景卿,他嘶声喊着:“快走!”景卿,快走!“ 他的喊叫引起近前一个兵头的注意,看翔飞趴在地上兀自挣扎,他举起枪上的刺刀,对着翔飞的后背刺进去。 景卿的脑壳嗡的一炸,下意识的喊了一声“翔飞”就僵在原地,浑然不觉周围靠近的拿枪的身影。 “龙景卿你这个傻逼儿玩意儿,跑,快跑。”是刀铭,刀铭冲在翔飞身边,一把握住了刺过来的刀,一手抬枪,给那个士兵爆了头。 景卿见翔飞没事,长吁一口气身子软下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十几杆枪围在了中间。 看着刀铭已经把翔飞从地上拉起,景卿对他们惨然一笑,嘴唇动了动:“快走。” 刀铭的眼都冒出火来了,昨晚连夜有人到寨里送信,说龙大少出了事,刀铭怕他出意外天没亮就下山来,还没进城就遇到了这么一场大战。 刀铭迅速的把眼下的情形在脑壳里过了一遍,计算着他和景卿之间的距离,计算着救他的可行性,最后他牙一咬,提着翔飞未受伤的一只手臂“走。” “不行,不能走,还有景卿,还有这么多人我不能走。” “我抄你妈的傻逼,不是为了龙景卿老子懒的理你,走。”说着刀铭一手刀劈在翔飞后颈上,夹在腋下随着混乱的人群而去。 这天下午龙山久违的太阳挂在了天边。 昏黄的阳光无力的照着这座边城,照在城门上一个个被刺刀钉住的人惨白的脸上。 城南门好安静,安静的像一座千年古刹,若不是城门上触目的黑紫血迹,若不是地上鲜血横流,若不是城墙上像吊死鬼一样挂着的一排排尸体,谁又会想到在不久前这里发生了一场大屠杀。 这一场杀戮,共死了五十六人,伤百余人,被捕十三人,所有人的尸体被钉在城门上挂了三天,引得乌鸦一个劲儿的来盘旋,引得山里的狼一见天黑就在不远处嚎叫。 三天后五十六具尸体全给运到山里喂了狼,龙山的县长陈远桥倒是为百姓做了件大好事,起码他喂饱了山里的狼,不用他们在大冬天出来觅食骚扰周边的村民。 老虎凳、皮鞭沾盐水大牢里所有像样的刑具都给被捕的人们招呼个遍,大牢里惨呼一片,景卿刚被抓到就有人认出了他,因为他身份地位的特殊,所以就得到格外关照,只挨了几十皮鞭,比比这些人真是好得多。 日头还没有完全落下来,三姨太就到了陈县长的府邸,送上一张五万大洋的银票外带一副宋徽宗的丹青水墨画,还有一个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湖南前名妓。龙山死了五十六条善良无辜的生命,龙山抓了一个大少爷龙景卿,却让陈县长一边在女人身上驰骋,一边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这次他可是赚大发了。 三姨太花这么多钱无非就是要买景卿的一条命,原来在陈县长眼里,景卿是值这个价儿的。 景卿坐在黑黑的阴冷的充满腐臭味道的大牢里,身上火烧的一样疼,却忍不住笑了:“石黑虎,看来我要先走一步了。我对不起你,看来这次真的是要抛下你一个人,你一定恨死我了。”笑着笑着,热泪夺眶而出。 第八十七章:刀二相救 刀铭带着昏迷的翔飞一路奔逃到山里,找了块干净地方把他撂下,自己一屁股坐下大口喘着气。爱殩齄玕望着翔飞那张和樱井翔一相似的脸,刀铭有些犯懵,废了这么大力气,就弄出这么个东西,却把老大的宝贝儿丢在了当兵的手里,这下子死定了,老大回来可怎么交代? 翔飞在地上动了动身子,低低的申银出声,刀铭捡起一块小石头就扔过去:“叫什么叫,娘了个东西,纸糊的呀,受点伤就哼哼唧唧的,别烦老子。” 翔飞挣扎着起来,认出了刀铭,他忍着疼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景卿呢?游行的人呢?” 刀铭捋了根枯草噙在嘴里,斜着眼睛看翔飞:“你小子还挺精神的呢,景卿被抓了,那些人死的死散的散,我看我们也散了吧,老子还有正事要干。” “你怎么不救景卿?”翔飞一听景卿被抓,急急的上前两步谁知动作太大扯到肩上的枪伤,痛的他扭成一团,用另一只手往肩上一摸,全是黏稠的鲜血。 “救,你以为老子不想救,可隔着太远老子救不了,再说了救了他还能再救你?” “那是你自己没本事,我根本就不需要你救。” “行呀,你能耐,现在救也救了,就权当老子脑壳让驴给踢了,有本事的爷请了,老子扯呼,不伺候了。” “等等,刀,刀爷,你去找虎爷,救景卿。” “哎,我说小白脸儿,我老大的宝贝他自己会救,你操的哪门子心,你是不是看上龙大少了呀?”说着刀铭上前,狠狠的扯住翔飞的手臂。 翔飞的脸都疼白了,他咬着牙说:“你放屁,景卿是因为我才被抓起来的,也因为你没有本事救他,就光在这里和我废话,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你可是做了太监才求子,晚了。” 刀铭一听乐了,“行呀,小白脸儿,你还敢威胁老子了,老子这就走,你就呆在这里等着喂狼吧。”说着刀铭甩开翔飞,大步离去。 翔飞看了看四周,勉强定了定神,分辨出回县城的方向,踉跄的往回走。 “景卿,你千万不可以有事。”这是翔飞在晕倒前脑子里最后的一个念头。 当翔飞再次醒来,天已经擦黑儿了,他睁眼见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身子底下还铺着厚厚的干草。翔飞动了动身子,觉得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他舔了舔干裂的唇,无意识的低吟出声儿。 “老子以为你有多强,感情就是茶壶打掉把儿,就剩一张嘴喽。”这样油滑的腔调除了刀铭还会有谁。 “放心,救不出他我就把命赔给老大,你,把衣服脱了,老子把子弹给你弄出来。”刀铭忽然变得郑重起来。 “不用你管我,去救景卿。” “我说你还来劲了,你是不是怕疼呀,看你细皮嫩肉的样子也没吃过苦头,要是我把刀子X你骨头里转两圈儿,你还不得哭死。” “少废话,要来就来,我不怕。”翔飞明明知道那是激将法,可是就是受不了刀铭那副吊兮兮的样子。 刀铭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把翔飞扶起来坐好了,捡了一根细点的木棍递给他“含嘴里,一会受不了的时候就使劲咬。”铭翔似老飞。 翔飞看了看黑乎乎的木棍,上面还沾着腐烂的树叶子,把头一扭说:“不用。” “必须用,木棍儿和我的鞋子你选一个。” “我什么都不选,我能忍住。” “你妈的,要是你选老子的鞋老子还不乐意呢,要是你给老子把鞋咬个窟窿,老子还怎么穿,含着。”说着刀铭把木棍儿粗暴的横塞进翔飞的嘴里。 “呜呜呜。”翔飞想吐出来,刀铭的手在那和他较劲,“不准吐,一会儿肯定很疼,你就信我的。”竟然有难得的真挚。 见翔飞不再和自己较真儿,刀铭给翔飞把衣服脱下来,可是肩胛那里血已经把衣服全粘住了,他只得用匕首一点点割开,最后撕着皮肉把衣服撕下来,就是这样,翔飞已经疼出一身汗。 刀铭用翔飞的破衣服出去汲水,然后一点点把肩胛周围的污血擦净,冰凉的水杀尽皮肉里,翔飞下意识咬紧口中的木棒,还真疼! 刀铭一边用手按捏着肩胛周围的皮肉,时不时使劲按一下,翔飞什么都不能说,只是从口里发出呜呜的抗议声。刀铭此时也不耍嘴皮子,聚精会神的研究着翔飞的伤口。 “是7.92老套筒的汉阳造,娘了个东西,武器还挺先进,口径是7.92mm乘57,这种枪射程是1800米,但近距离开枪就威力不大,而且开枪的人是个半吊子,现在弹头卡在骨头里,不是很深,周围的骨头也没有碎,我估计能弄出来,但是留在你体内的时间有点长,你失血过多,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你要受的罪也会加倍。” 翔飞本来不耐烦他的聒噪,但听他说的这么专业,不禁多看了他两眼,细看之下,刀铭脱尽一身流气浮滑,倒也剑眉星目,英俊不凡。 “看什么看,看老子英俊别爱上了。”刀铭手下的动作没有停,这句话也说的一本正经,翔飞却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个器官小小的错了一下位置,小火焰刺啦啦的从眼睛里冒。 刀铭乐呵呵的放开他,来到火堆旁炙烤匕首。不一会儿,薄薄的刀锋便冒出丝丝热气,刀锋也开始发黑,刀铭一看可以了,就跃到翔飞身边,双腿夹住他的双臂,说道:“忍住!” 烫热的刀锋嗤的划开皮肉,接着就搅进骨头里。 “嗯”翔飞的牙齿使劲咬紧木棍了,那种无法形容的剧痛掺杂着恶心的感觉侵蚀了神智。 刀铭感受到翔飞剧烈的颤抖,他一只手使劲压着翔飞,另一只手加快了手下的动作,刀铭虽然不是大夫,但是手法镇定娴熟,没有丝毫颤动,切割挑插之间稳若磐石。 在一堆血肉和白骨中用刀尖触到那个弹头,没有一丝迟疑,刀铭一个使力,将手里烫热的刀锋又没入几分,往上一挑,小小的弹头被从骨头里挖出来,在红红白白的肉骨里发出金属的光芒。 啊,翔飞因为最后这个动作疼的将肩膀顶起,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颤抖。 刀铭用刀尖挑出来,放在一旁,说:这个可要好好留着,是个纪念。“话语刚落就听到木头断裂的声音,原来翔飞生生的将木棍儿咬断了。 “牙口儿不错呀,赶上上次抓的那条大黄狗了。” 翔飞实在没有力气和他说话,现在他身上的血感觉已经流尽了,一阵一阵虚无的寒冷。 “喂,小白脸儿,别睡着,这还没完呢,我得给你消毒,让你见识一下老子的无敌神仙药水。” 翔飞没有精力听他胡扯,微微闭上了眼。没带眼镜的白翔飞显得稚气年轻,他倦怠的半阖着眼,浓密如夜的睫毛垂下,竟如一个娃娃般易碎。 这样的他和翔一毫无相似之处,一想到翔一,刀铭心里一紧,脸上又挂上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他看了看翔飞那被烫成黑红的的皮肉,就撕了一块衣服放在面前,然后站起来就撩衣脱裤子。 “你干什么?”翔飞眯着眼看他,心中大大不解。 “尿尿呀,难道你从来都不尿。” “你要解手出去,真不知道羞臊。” “白老师,现在不是你上课的时间,羞臊什么,难道你不是男人,你得感谢我现在还能尿的出来。”说着竟然面对着翔飞掏出宝贝,对着那块布料放水。 “刀铭,你,你……”翔飞闭上眼睛把头扭一边去。 刀铭尿完了抓着他的大鸟抖了几抖,嘴里喊着“爽呀。” “来,老子的童子尿保证你药到病除。” 翔飞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臊味道,睁开眼就看见刀铭拿着沾着他的尿的布要往他肩膀上糊。 “刀铭,你干什么?”翔飞偏着膀子去躲,却撕扯到伤口发出一声惨呼。 “别动,这个用来消毒,要不会感染的。” “你拿开,我不用,死不了。” “你哪有那么些穷讲究,老子当年为了活下去连自己的尿都喝,你这样的人活该去死。”说着刀铭制住他,狠狠的把布料贴在他的伤口上。 “好痛。”本来最痛的已经受过去,可是尿液渗进皮肉还是痛不欲生,看着刀铭的手臂正在自己眼前,翔飞一口狠狠的咬下去。 “啊,你属狗的。”刀铭痛的去扯翔飞的头发,翔飞和他较着劲不松口,直到嘴里有腥甜的味道,从松了口。 刀铭红着眼眶看着手臂上深深的牙印子,握着拳头就奔着翔飞的脸去了,半路上看见翔飞被水色晕开的红红的眼睛,最终颓然放下“算老子倒霉,招惹你这个疯狗。” 说着拿起翔飞衬衣仅剩的一个袖子,嗤嗤撕扯开,把翔飞的肩胛仔细的包扎起来,动作流利,包扎的相当漂亮。 等他包扎完想臭翔飞几句,却发现翔飞早已经晕过去了。 “妈的,遇到老子我算你命好。”刀铭自己嘟嘟囔囔说着,把翔飞抱到草堆上,脱下自己的棉衣盖在他身上,然后又给火堆加了几块木材后就坐在翔飞身旁发呆。 第八十八章:情飞得已 翔飞一直不停的申银着,沙哑的嗓音甚至带着痛楚的抽泣,在草上辗转,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爱殩齄玕 “烦死了,睡觉都不让人安生。”刀铭抬脚去踢翔飞,却发现他因失血过多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有桃花般的艳红,他忙上前一摸翔飞的额头“我操,怕什么来什么,这是发烧了呀。” 刀铭觉得自己脑壳真是抽了,惹了这么个大麻烦,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回来,刀铭抬脚想踹翔飞几下解解气,却看见他烧红的脸褪尽了平日里的正经古板,尽显出脆弱清绝之态,端的就下不去脚。 刀铭骂了一句娘,认命的用衣服又出去汲了水,然后把翔飞身上汗水湿透的裤子褪下来。当翔飞修长白希的大腿出现在刀铭眼前,刀爷打了个呼哨,这小子身材不错呀,瘦归瘦,但又不露骨,虽然身上没有精壮的肌肉,但抱起来软软的,摸着滑滑的,嗯,手感不错。 刀爷此时不合时宜的想到翔飞被他压在身底下的画面,裤裆里一阵发紧,他的鸟从梦中醒来想要展翅高飞。 刀铭终于不好意思了一回,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不是东西,然后就给翔飞上上下下的擦拭,翔飞感觉到身上的凉意就不自觉得靠过来,刀爷底下支着帐篷,手上摸着人家大腿胸肌,竟然为自己的坐怀不乱大大的赞赏了一把,就是那柳下惠也得叫自己一句师父呀! 来来回回擦了几次,翔飞的身子真的就不那么热了,可是热度退下去,他在半昏迷中又觉得冷,很冷,冷的像光着身子躺在雪地里,冷气儿从汗毛孔往里钻。刀铭看着他颤动的清白色的唇,一面感叹这人制造麻烦的能力,一面把人家的八辈祖宗给问候个遍。 加了几块木柴,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给他盖住,翔飞还是冷的缩成一团,刀铭想了想,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操,看来只有老子牺牲一回了。”刀铭脱下裤子,爬到草堆上把翔飞紧紧的抱在怀里,然后把两个人的衣物盖在身上。 刀铭紧致光滑带着暖暖温度的身体像一个火炉子,引得翔飞贴紧,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抱住一块浮木,翔飞满足的蹭着刀铭的胸膛,然后昏睡了过去。 “操,呀,老子这是给自己挖坑跳呀。” 刀铭一直都没有消下去的吓体因为翔飞的厮磨越发的壮大起来,手心里光滑的触感,肌肤温腻的相贴,几乎让刀铭要爆炸,他往后抽着身子想让自己离翔飞远一点,谁知没有了热源的翔飞不甘心的贴上来,甚至还有一条腿挤进了刀铭的两腿之间,这样的姿势让两只鸟儿耳鬓厮磨,比翼双飞。 “白翔飞,老子限你五个数内把腿拿开,要不我就把你的这二两肉给揪下来。一、二、三……” 翔飞渐渐的平稳下来,呼吸也绵长安逸,一点都没有听到某人的警告。 “天啊,老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呀!”刀铭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翔飞做了一个梦,一个绮丽香艳的惷梦。 梦里他裸身躺在一张大床上,然后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走过来。那男人很高,也很精壮,胸肌隆起,腰腹处却精瘦结实,肚脐处细细的黑色体毛无限延伸,最后消失在一片茂密的草丛里。两条麦色的修长大腿上下滑动着力量,像一个巨大的猫科动物踩着肉垫走过来,悄无声息。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从自己的额头、鼻子、嘴唇、喉结、胸膛、肚脐、小腹一路滑下去,最后拨开草丛握住了自己的欲望。 “停,停下。”翔飞想拒绝偏偏挺着腰把自己往那人手心里送,那人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像醇酒一样的笑声,手指微微使力,让自己在他手里胀大了几分。 温暖的带着青草味的唇送过来,含住自己的唇,温柔的吮吸。翔飞把那人抱得紧紧的,两具同样坚实的胸膛紧密的贴合,不留一点缝隙,湿润的汗水在两人的身体里交融、传递。那人又发出宛若醇酒的撩拨的笑意,舌头一下了滑进来,抵着翔飞的,逗弄勾缠,啧啧的水渍顺着自己的唇角流淌,翔飞忍不住发出一声甜腻的叹息。 翔飞觉得自己火热的想要爆开,不由的挺腰把自己的欲望在那人手里厮磨,唇齿之间也由被动变为主动,大胆的和对方的交融在一起。 对方的手加快了撸动的频率,手上的粗茧一次次磨过前端的嫩肉。每一次翔飞都觉得有颤栗的块感钻入头皮,叫嚣的想要更多,他狠狠的吸住对方的唇,拼命的在枕头上摆着头,喉咙里发出含糊痛苦却愉悦的申银。 到高朝来临时他全身就像过电一样,连脚趾头都蜷起来。在最后的一刹那他拼命去看那个人的脸,一点再一点,看到了,翔飞突然如遭雷击,那样邪气微笑的脸属于刀铭。 “啊”翔飞惊叫出声,一脸惊惧的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在山洞里,还好,原来只是一个梦。当他闭上眼长吁一口气,他忽然觉得不对头,再睁开眼,却看见眼前有一张放大了的脸。 “刀铭,刀铭,你怎么在这里。”翔飞一阵头皮发麻,慌忙抽出像八爪章鱼一样缠住人家身体的手脚。 刀铭打了个呵欠,看来他并没有睡好,眼下青黛一片“老子在这里做什么,你还好意思说,昨晚老子给你当棉被盖了一宿,腰都酸了。你大早上不睡觉哼哼哈哈的叫什么。”刀铭有点不清醒,以他的流氓本质在说完这句话后忽然就真像了,他眼睛瞅着翔飞穿着短裤的档下:“你不会是做惷梦了吧?我操,好像还射了,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有能耐,受这么重的伤还能发情,说,梦里意银谁了?” 翔飞看着刀铭那张邪恶的脸,眼前一阵发黑,他使劲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正看见刀铭那鼓鼓的胸肌,梦里那种结实的触感还残留在手指间,翔飞的脸腾的就红了,他掩饰的翻身想起床。却被刀铭一把拖过来压住,那样近的距离,这样暧昧的姿势,看着刀铭近在咫尺的深色的唇瓣,翔飞觉得喉咙一阵发干,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把他含在嘴里时那甘美的味道。 刀铭看着翔飞越来越红的脸,忽然明白过来:“我抄你妈,你意银老子了对不对?老子好容易把你从鬼门关拖回来,你竟然敢意银老子,老子打死你。” 刀铭动手要打人,翔飞自然不会任他打,一番撕扯间,两个人忽然都不动了,刀铭只觉得大腿间被一个硬硬的事物儿顶着,还突突直跳,“白翔飞你这个傻逼玩意儿,你敢对着老子发情,老子阉了你。” “滚,这是早上起床的正常生理现象,你自己那里不也是硬着吗?快下来,伤口好像又裂开了。” 刀铭从翔飞身上下来,一看果然肩胛处渗出鲜血,他恶意的用指头按了按,满意的听着翔飞发出痛楚的哼叫,高兴的笑着说:“活该,谁让你意银老子。” 翔飞懒得再和他叨叨,轻轻的起身活动筋骨,这一动才发现浑身软的像棉花。 “刀铭,你打算怎么救景卿?”翔飞因为没有眼镜,看人的时候就眯起了眼睛,他这样望着刀铭时,刀铭忽然就觉得口干舌燥。 “不知道,先弄点东西吃饱了再说。”说着刀铭披着衣服走出山洞。 不一会儿,刀铭拎着一只野兔就回来了,他利落的扒皮放血,然后放在木头大的架子上烤起来。 闻着野兔浓重的血腥味,看着那一摊触目的鲜血,翔飞想起了头一天城门的屠杀,他再也坚持不住呕吐出来。 虽然胃里没有什么东西,刀铭还是嫌弃的够呛,说大早上破坏他的食欲,还笑话翔飞就这点道行,还学着革命,不如回家吃奶去。 翔飞很生气,骂刀铭浅薄,骂刀铭无知。 这次刀铭没有回嘴,只盯着架子上的兔子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白老师,弱肉强食一直是大自然的定律。你没打过仗吧,在战场上,敌人从不和你讲仁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个不小心的慈悲都会成为断送自己的悲剧。你们搞运动其实也一样,不摸清对方的实力打算就贸贸然行动,你们以为政府那里真能由着你们闹,无知呀。” 刀铭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砸进翔飞心里,还一砸一个坑儿“你说的对,我们没有经验,妄自尊大,害了这么多无辜的性命。我们……说到这里翔飞再也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 刀铭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他嚎啕。 过了半晌,刀铭拿着一条烤的金黄的的兔腿儿递到翔飞面前瓮声瓮气的说:“哭有个屁用呀,给,吃饱了才有力气报仇,才有力气救人。” 飞申踢刀飞。翔飞抬头呆呆的望着那天兔腿,眼泪又流下来,他接过去和着眼泪大口咬着,狠狠的咽下去,刀铭也再没有多说一句扫兴的话。 吃饱了后刀铭问你能走吗?翔飞点头,刀铭就大步往外走,翔飞跟着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刀铭头也不回的答道:“找老大,我们还欠着他宝贝的命呢。” 第八十九章:贴加官刑 景卿也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牢里看不到天光,明天黑夜都是一样的灰暗阴沉,他的怀表已经在被捕时被一个兵头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扯着那个送饭的狱卒说了不少好话才告诉他今天是腊月初八。 腊月初八,腊八,今天是石黑虎三十岁的生日。 景卿端着一碗看不清颜色的稀粥,没有一点喝下去的欲望,不是他嫌东西糙,只是他胃里被一个叫石黑虎的男人塞的满满的,不仅是胃,是五脏六腑,是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 石黑虎,你以一个强者的姿态霸道的闯进我的生活,让我从最初的不甘、想打败你到后来看到你的脆弱、想让你快乐,我知道我沦陷的太快,我也知道我挣扎的辛苦,可是我不后悔,因为你,我才知道什么是爱情,因为你,我才得以在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后还有好好活着的勇气。 去年没能给你过生日,今年想着一定好好的补上,可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也许…… 一想到这个也许,景卿的心脏就像给一个大手揪住,掌控窒息之间,那手掌的指尖狠狠的戳进去,不,不,不要也许,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那么短,还没有在同一个床上睡到日上三竿,还没有牵着手踏过万水千山,还没有在细水流长的日子里把温存一层层积累沉淀,还……没有来的及对你说一声我爱你。 本来想等你回来和我一起去我父母的坟前,让他们好好看看你,他们活着的时候被生生拆散二十几年,死了总算可以在一起。要是我死了,你,能忘了我吗? 景卿思绪流转,忽然看到石黑虎孤单寂寞的身影在冬日的阳光寒风里渐行渐远,那被风吹起的衣角,那凌乱在额前的黑发,那苍凉在时光里的深邃侧脸。 情到浓时,怎舍分离。 也不知过了多久,狱卒又来送饭了,顶着个通红的大酒糟鼻的狱卒这次手里端着个托盘,盘里放着几样鱼肉,还有一壶酒。“吃吧,快吃吧,黄泉路上别做饿死鬼。” “黄泉路,饿死鬼,这是断头饭?”景卿在吃惊之后笑出声儿:“真的就不给自己机会了吗?” 酒倒进粗瓷的大白碗里,景卿端起酒对着前方的虚无说:“娘,爹,第一杯敬你们,生前没有叫你们一句,可不久后我就可以承欢你们膝下了,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把酒泼在地上,景卿又倒上第二碗“龙老爷,龙太太,爹,娘,不管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总归养了我二十多年,今日后我们恩怨两消散。”景卿把这碗酒喝干,倒上了第三碗“梓轩,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兄弟,好想回到那些不管不顾壮志凌云的青葱岁月,我走了,你保重。” 坛子里的酒倒出了最后一碗,景卿看着看着,就有泪水滴落在里面,“石黑虎,我不敢好和你说告别,我害怕,怕你怨我恨我,来生吧,来生景卿在三生河畔等着你,等你来找我,不管是百年还是千年。”景卿仰头把酒喝干,酒碗摔在地上,碎成一片片。 景卿被人带到了刑房,这地方他不是第一次来了,那几十皮鞭就是在这里挨的。阴暗的黑房里各种沾着鲜血的刑具森森罗列,腥臭的腐味直冲鼻子,景卿却在这里看见了几张熟悉的脸孔,龙山县县长陈远桥,保安队长,还有龙贵。 怒意在景卿的四肢里奔涌,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一分,他淡淡的看着那几个人,就像在看几个猪狗。 龙贵本来想看到景卿痛苦、害怕、求饶的样子,可是景卿的淡然不屑竟然让他心头惶恐,为了给自己驳回一城,他大着胆子向前,一口淬在景卿脸上:“龙大少,你也有今天哪。” 景卿的双手被缚,耸着肩膀擦脸上的口水,他厌恶的白了龙贵一眼,低低的说:“龙贵,你知道万泰商号的印章在哪里?” 这正是龙贵想再见景卿的目的,没有印章,商号的很多银钱他都动不了,所以他历时来了兴趣。 “龙大少,你就交出来吧,我还能给你买口棺材找块好地。” “你过来,我告诉你。” 龙贵看看四周全是荷枪实弹的兵丁,再看龙景卿,双手被绑在身后,浑身是血迹,就大着胆子向前,倾身凝神去听。 景卿眼眸一眯,抬脚对着龙贵的心窝子就踹下去,这一脚够狠够大力,龙贵结结实实的被踹在对面的墙上,一口血喷出直接就歪着头晕过去。 保安队长一看吓的大声喊:“保护县长大人。” 十几个兵头把陈远桥围起来,那厮在人墙里白着脸跺脚喊:“行刑,快给我行刑。” 又有七八个人上前压住景卿,绑在刑床上,景卿没有再做挣扎。 一张浸了水的桑皮纸覆在景卿脸上,景卿这才明白这帮小人要对他用“贴加官。” “贴加官”是从古传下来的的一种酷刑,用湿了的桑皮纸盖在犯人的脸上,起先犯人会因为缺氧手脚挣扎,盖到第五张纸上,人就窒息而亡。那五张半干的纸叠加在一起。一揭而张,奥凸分明,犹如一张面具。 没想到陈远桥用这么恶劣的手法对付景卿。 第一张纸贴在脸上,景卿就觉得呼吸憋闷;第二张纸贴下去,景卿憋得胸腔疼,处于本能他挣扎着手脚,想揭去脸上的障碍,甚至伸出舌头拼命去舔那桑皮纸;第三张纸贴下去,景卿一阵阵眩晕,强烈的呕吐感充斥在他喉咙间,在身体的深处,每一寸都疼的如撕裂一般。 陈远桥享受着景卿痛苦的表情,说道:“别让他死太快了,我得回去,真不忍心看着这么俊俏的青年这样的死去。”说着竟然真的离开了。 行刑官没有把第四张纸贴下去,他们都恣意的享受着景卿垂死的挣扎。 景卿被从未体验过的痛苦压进了深渊,在无边的黑暗里,他感官的功能正一点点消失,只剩下要撕碎自己的痛楚。 看不到边缘的黑色空间里,出现了一点细微的光亮,一个落寞孤单的背影出现在景卿的视线里,他背对着景卿在一耸一耸的抽动肩膀,像在无声的哭泣。 卿己着送明。“石黑虎!”景卿急着上前抱住他,可是脚下想踩在海绵上,虚虚的一步也迈不出去。 “景卿,你怎么敢撇下我,我说过我会水里火里陪着你,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明明听不到任何声音,可是石黑虎的话却像是直接印在心里,那样的深刻。 “石黑虎,我不会抛下你,我不,我要活,我要活。” 拿着桑皮纸的行刑官,看着本已经不动的景卿忽然又剧烈的挣扎起来,甚至还有低低的哀叫。他大吃一惊忙把手中的第四张纸盖上去。 景卿觉得身子越来越轻,那一点点微光也渐渐暗下去,意识随着光线的暗淡而渐渐的模糊。 这是,要死了。 在意识完全丧失的那一瞬,他听到石黑虎在他耳边喊:“景卿。” 好像过了一瞬,又好像过了千年,景卿听着耳边有人在哭泣,他却反应不过来这到底是在人世还是阴间。 “景卿,你醒醒,快点醒来,快醒来。”是石黑虎,那种把霸道和宠溺能融合在一起的叫景卿只有他。 景卿动了动手指,想要抓住这个人,不管是在哪里,让他感受到他的存在,一下就好。 “大当家,你看龙大少的手动了。”这又是谁,声音好熟悉。 “景卿,景卿。”手被一个温暖厚实的大手抓住,好暖,景卿满足的发出叹气。 “景卿,醒了就看看我。”温热的脸贴在自己脸上,却有着凉凉的湿意。 “石黑虎,你哭了吗?”景卿想问,可声音在喉咙里变成了咕咕声。 “景卿,我快起来,起来打我,我来晚了,我说要保护你,可是我没做到,害你受这样的罪。” 景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回握住大只大手,告诉他他一直都在。 缓缓睁开眼睛,景卿发出一阵费力的咳嗽,他虚弱的对着那个哭的傻傻的男人说:“哭什么,好像我不要你了一样。” 石黑虎发出一声狂叫,一下子扑在景卿身上,沾着泪水的脸在景卿脸上来回磨蹭,大当家冷静睿智的气度荡然无存。 “石大当家,你脏死了,眼泪鼻涕全抹我身上了。”景卿心里疼着,他不要石黑虎为他难过。 哽咽了几声,石黑虎才说出话来:“哪里有鼻涕了,我没哭。” “好,你没哭,是我哭了,石黑虎把我弄起来,我恶心这个地方。” “嗯。”石黑虎用袖子抹了抹脸,把景卿从刑床上抱起来,就往外走。 “石黑虎,这里还关着那天抓来的人。” “顺伢子,去把这里所有的人悄悄的放出来,一把火烧了这个大牢。记住,一定要速战速决,制造慌乱为主,不可和他们硬拼。 “是,大当家。“顺伢子领着人悄无声息的融到黑夜里。 第九十章:为夫报仇 “景卿,现在还难受吗?”石黑虎一面厮磨着景卿的脸一面问道。 “头好晕,肺里难受。 “景卿,你吓死我了,如果我再晚来一步,我会杀了我自己。” 感觉到景卿在自己手里的温度,石黑虎抱得更紧一些,直到现在他都觉得怀里的人有些不真实,当他闯进去看着脸上盖着桑皮纸的景卿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一瞬间他的心就停止了跳动,耳膜轰鸣,仿佛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 “你倒想得美,我可舍不得死,这么好的男人我不能让别人用,这里、这里、这里都只能是我的。” 景卿的手软软的划过石黑虎的唇、胸膛和下腹,石黑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这个和欲望无关,只是单纯的从心底里涌出的用蜂蜜做成的黏腻甜美的漩涡,生生的陷进去,哪怕会窒息也心甘如怡。 “景卿,现在怎么样,还能坚持吗?”石黑虎把景卿抱上马背,温柔的吻着他的发旋儿。 “嗯,现在好多了。” “好,那我就带你去看场好戏。”石黑虎双腿一夹马腹,带着十几个手下奔着陈远桥的县长官邸而去。 景卿差一点就永远看不到月亮了,今晚的月亮有点忧伤,隔着一层雾一样的云彩懒懒的顾盼人间。他缩在石黑虎的怀里,有些贪婪的嗅着沁骨的寒风,能活着,能爱着,真好! 县长官邸门前今夜竟然没有守卫,只是立着两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 黑色的人影鬼魅般从夜色里滑出来,隔老远对石黑虎打手势,石黑虎微微点头,下马抱着景卿来到了大门前。 “石黑虎你疯了,这是在龙山,你知道城里有多少军队?我们回去吧。” “景卿,今夜我们就从大门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我要让这个陈远桥知道动我石黑虎的人的下场,我要让他后悔生下来。” “石黑虎听话,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有的是时间。” “景卿,你不用担心,我有分寸。”石黑虎说完对后面的人一挥手,立即就有一个人用拴着钢爪的绳索甩过高高的墙头,如壁虎般的攀爬上去。 “石黑虎你手下还有这样的能人。” “在进寨子前这是他的老营生。” 不一会儿,厚重的大门一下子就开了,那吱吱的响声在黑夜里格外刺耳,景卿又觉得呼吸不畅快。 卿吗得些道。石黑虎捏了捏他的腰,笑着让他放松。 果然他们大摇大摆的进了陈县长的家,石黑虎还让人点亮了客厅里所有的灯。 石黑虎把景卿放在正中的黄梨花木的太师椅上,自己在大厅里绕了一圈儿,一脚就蹬翻了大理石面儿的长条茶几。 景卿此时到放下心来,石黑虎不是胡闹之人,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果然一会儿功夫,陈远桥穿着睡衣带着几十个人堵在客厅门口,几十条乌黑锃亮的枪对着他们。 “大胆匪徒,竟敢深夜私闯官邸,不想活了吗?” 石黑虎眯着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慢悠悠的坐在椅子上“你就是陈远桥,那个草菅人命屠杀百姓的狗官?” 陈远桥打量着石黑虎,但觉衣着打扮并无奇特之处,只脸上有一道长疤,但整个人就像藏在鞘里的宝剑,掩不住的冷肃杀气。。 “你是哪个山头的,报上腕儿来,爷爷抢下不死无名之鬼。”说话的人是陈远桥的一名手下,虬髯环眼,平时甚是嚣张。 “你爷我就是龙山的百姓,看不惯你们这帮狗官,今天就替天行道做了你们来祭奠那些人的亡灵。” “龙景卿,想不到你还勾结土匪?”陈远桥在紧张之下方看到坐在正中的景卿。 “谁是匪谁是官,你有何脸面自称父母官,你就是一介酷吏,周兴、来俊臣之流。”景卿说话中气不足说完这几个字就喘吁吁的。 “县长,别和他们废话了,都做了一个也不留。”虬髯客说到。 “好,既然你们不肯交代来历,一概以乱党论处,乱枪打死。”陈远桥就要下命令。 “慢着,陈县长,你往后看,看完了你再决定下不下这个命令。”石黑虎老神在在丝毫不以为杵。 陈远桥有些疑惑的转身,瞬间他的脸就白了,张着个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外面黑漆漆的院里里影影绰绰的全是人,透过那个心情低落的月亮,陈远桥看着自己的老爹,还有老爹的三个姨太太,自己的老婆和四个姨太太以及三个闺女两个儿子大大小小的全给用绳子五花大绑,而且每个人身上都绑着一捆炸药。 “因为都被堵着嘴,所以他们只能哭着呜呜。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要什么快说。”陈远桥那趾高气扬的气焰这下子可浇了个透心凉。 景卿做的离门口较远,不太清明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不解的看着石黑虎,石黑虎趴在他耳边低声说:“老二在外面,绑了他家里人。” “陈县长,我不要你的金不要你的银,要的是一个公道。你杀了那么多人还把尸体挂在城墙上,这样缺德的事情都干下了,就应该想到有这一天。”石黑虎厉声断喝,景卿也才明白原来死的人下场这么惨,真恨不得立马就解决了这个陈远桥。 “这是上峰的命令,我只是奉命行事。” “你们都是一帮昏官歼臣,这笔帐我先记下,现在我们说另外一比,你竟然敢用”贴加官“来害人,我实话告诉你,龙景卿是爷我的人,今儿个我要连本带利为他讨回来。” 景卿看着石黑虎宛若老虎扑食前那样慵懒放松的动作,听着他为自己讨公道时那样彪悍的言语,本来一个男人要另一个男人这样的保护是可耻的,可是刚从鬼门关遛回来的景卿一点都不觉得,他享受着这份有人疼有人爱的温暖,觉得眼前发飙的这个男人帅到他心窝子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想怎么样?”陈远乔终于知道什么是怕了。 “我说过就是讨回公道,爷说过伤了爷的人,我会让你后悔活着。”石黑虎说完到院子里吼:“老二,第一个该谁?” “当然是最老的这个,儿子不是东西,老子就更不是东西,先拿这个老东西开刀。”说着刀铭把头发胡子都白了的陈老爷子推在了前面。 “爹。”陈远巧颤声喊道。 “呜呜,呜。”陈老头狂叫着,头发胡子都吓的竖起来。 “陈老头儿,听说你听能耐,喜欢弄小女娃,还得是十岁以下的?来,来脱了裤子让兄弟们开开眼界,看看你几八上的皱纹有没有千层饼多。” 陈老头儿哪里受到过如此折辱,又起又怕之下撅着胡子翻白眼。 “怎么想装死,今儿个落在老子手里,一定让你后悔长了这个炒蛋儿玩意儿,怎么治你好呢?”刀铭一手摸着下巴,森森笑着围着来回打转儿。 “老二,别贫,干正事儿。” “好,听我大哥的,老子看你年纪大了,给你来点温柔的,你,你,还有你是老头姘头是吧?”刀铭手指点着哆嗦成一团的老头的三个姨太太。 三个女人年岁都不太大,看着这个拿着两把枪的土匪叫自己,都吓的哭都不会了。 “瞧着挺年轻的,老头肯定满足不了你们吧,有没有偷人呀?” 听刀铭一声吼,三个女人里竟然有两个女人点头,刀铭乐了“好好,我不管你们偷人,现在你们过来给我揍这个老东西,狠狠揍,谁不使劲儿,我扒了她的衣服扔大街上,听到没有。” 三个女人被绑着手臂也不知道该怎么出手,又怕给刀铭扒衣服,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可真是要水漫金山。 “不准哭,老头子又没有死,你们嚎什么丧,看着就这样打。”刀铭飞身一脚踢在老头子的肚子上,就算是用了半成力气,老头儿也给踹退好几步,老骨头都散了架。 “谁先来?好,就你。“刀铭指着一个年级最大的姨太太,示意手下人给他们解了脚上的绳子,站在一边看好戏。那姨太太也不知是吓的还是不敢打老头,虚虚的一脚蹭在老头儿裤腿上,连风刮的大都没有。刀铭瞳孔一缩抬手就是一枪,这一枪打的那叫一个漂亮,子弹擦着女人耳朵上黄金流苏坠子而过,最后崩进了一棵树里,坠子贴着耳朵根一段一段碎在地上,女人一口气上不来抽过去了。 后面的女人是个机灵的,上前狠狠一脚踹在老头子的下腹,,第三个女人紧接着跟上,两个女人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虽然女人的力气小,但是老头子已经是风中残叶,那里经得起这番折腾。 陈远桥心里那个恨呀,眼看着自己这么多人受制在他们二十几个人,心里呕的想吐血。他旁边的虬髯客此时一心讨好主子偷偷的摸出枪对着刀铭的后背就扣动了扳机。 他们现在的情况是刀铭在院子里,陈远桥带着人在离大厅门口不远处,儿石黑虎为了方便景卿看到院里的好戏,人就站在客厅门口,那虬髯客的一举一动正落在景卿的眼睛里,景卿觉得头皮一炸,拼着身上所有的力气大喊:“小心”。 第九十一章:我们回家 景卿一句“小心”还未落地,石黑虎手里的飞刀早已经出手,丝毫未偏正扎在虬髯客拿枪的手上,刀锋没入手背从手掌里透出刀尖儿,那人大叫一声枪就掉在地上,就在这个当口,刀铭回头连瞄准都没瞄准,抬手就是一枪,正中虬髯客眉心,他手上钉着刀子就倒在了陈远桥身旁。卿未声这客。 陈远桥强自镇定,却已两股战战,若不是有人扶着,早就绝倒, “老二,护好你的后面儿,这群狗杂种会偷袭。”石黑虎说道。 “老大,有你在后面,我一百个放心。” 什么是兄弟,兄弟就是可以把后背放心留给他的那个人。 石黑虎因为刀铭的这句话微微笑着,退在景卿身边。 “大嫂,谢谢你。”刀铭冲景卿喊。 景卿现在还有些耳鸣,他没听清刀铭说的是大少还是大嫂?他疑惑的看着石黑虎,石黑虎只是抿嘴一个劲儿傻笑。 “姓陈的,你竟然敢玩偷袭,老子玩枪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趴在那个娘们儿的肚皮上呢,你既然想玩老子就陪你玩个够。老大,下一个是谁?” “姓陈的老子教训完了,该轮到他儿子了。”石黑虎带着嗜血的笑看着陈远桥。 刀铭从人群里揪出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模样里依稀有几分陈远巧的影子,只是因为酒色过度,整个人显得很糠。 刀铭拿枪托子蹭着他的脸:“这个小的该怎么收拾呢。” 旁边出来一个人,一把就揪住了陈家公子“就是他,他把田婶家十二岁的小姑娘在罂粟花地里糟蹋死了,就是这个畜生。”说话的人正是前几天受伤的白翔飞。 “好,白老师,你也把他操个十遍八遍,先歼后杀吧!” 翔飞瞪了刀铭一眼,然后向着石黑虎说:“虎爷,这个人银虐无耻,他该死。” “好,陈县长,你应该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个道理吧,你可以想出用“贴加官”那我就给你儿子来个五马分尸。” “你,你你敢。” “我不仅敢,我还很敢,老二,准备。” “好嘞。”刀铭应着,转眼就有人牵出五匹骏马,趾高气扬的喷鼻儿撂蹄子。 “呜,嗯嗯,呜呜……”陈公子吓得面无土色,向他爹求救。 “你们放了他,快放了我儿子。” “放了他,你下令屠杀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要放过那些善良无辜的人,他们也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父亲,别人的弟兄,你以为只有你有爹娘父母妻子儿女,他们都一样,他们都是人,一样平等的人。”翔飞几乎是吼出了心里的话,说完后胸腔剧烈的起伏。 听完他的话,所有的人都陷入沉默里,那些当兵的也是龙山寻常人家的孩子,南城门造下的孽说实话兜不过五家就可能是亲戚,为了这点子军饷,他们都做了什么? 刀铭看着翔飞因为激动憋得通红的脸,却那样的大义凛然不可侵犯,不知不觉中把一颗种子埋在了心里,只等着春风雨露的滋润便可破土发芽。 “好,白老师说的好,为了死去的人们,兄弟们把这个狗娘养的给老子栓马上。” “呜呜呜”陈公子脚蹬着地使劲儿挣扎,忽然大家闻道一股恶臭,原来陈公子把屎尿全兜裤裆里了。 “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儿子。”陈远桥吓得浑身抖在一起,苦苦哀求。 “人我们可以放,陈县长教子不严,如果想救你儿子,现在自己腿上打一枪。”石黑虎掂着枪说到。 “这?” “怎么,不肯,不肯他就得死。” “儿子,你先走吧,爹送你上路。”说着陈县长举枪打在自己儿子身上,在自己儿子惊愕怨恨的眼光中,亲手结束了他的性命。 “陈远桥,虎毒不食子,你连畜生都不如,也好,今日就用你全家的命换我们的命,你来呀。”石黑虎见他亲手杀了儿子,瞳孔骤然收紧,已经做下要和他鱼死网破的念头。 陈远桥哪敢和他们这帮子亡命之徒对抗到底,他打着他还有一个儿子的主意,舍不得自己的腿,也不能看着儿子生生被马撕碎,所以才出此下策,此时他心有又痛又怕,哪还有心思和他们周旋。 这时见县大牢方向火光冲天,硝烟弥漫,石黑虎一看时候已到,不能再耽搁,忙吹了一个古怪的哨音,大家一听都明白过来,刀铭微一点头就命人就点燃了他们身上绑着炸药的引信。 “陈远桥,今日爷们留你狗命在此,可是你也要记住,你的这条命是爷的,爷随时回来取得。” 呲呲的火花燃烧着,被绑着的人吓得在地上打滚,恸哭,整个院子乱成一团,兵头们都吓得四处逃窜,石黑虎等在乱里放了几抢然后安然的离开。 景卿在马上听着身后轰轰的巨响,有些不落忍的闭上眼睛:“石黑虎,太狠了吧,那些人也不都是有罪的,妇孺何其无辜。” “景卿,放心,老二下手有数,一想到陈远桥敢那样对付你,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可现在不是时候,我只是给他点教训,你回头看,那些所谓的炸药不过是烟花爆竹。” 景卿回头果然天上红黄蓝白诸色次第冒出来,一下子妩媚了人间。 “烟花伤到他们的皮肉也算是一个教训了。” “石黑虎你太有才了,你这是放了场人肉烟花呀。” 在轰鸣绚烂的烟花盛开的天空下,在凛冽孤冷的北风里,石黑虎大手紧紧握着景卿的:“景卿,跟我回家。” “嗯,石黑虎,带我回家。” 城南门外翔飞下马对着城墙的血迹跪倒在地上。 刀铭无声的来到他身边,站一会儿说:“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们会把这笔血债连本代利讨回来,把这个吃人的社会搅个天翻地覆。” 翔飞抬头,借着烟花最后的一点余亮,刀铭看见他眼里盈盈的水光。 深夜里一行几十人坐在马背上,迎着凛冽的西风再一次无声的注视着龙山的南城门,石黑虎抽过一把拴着红色长缨的钢刀力贯双臂投掷出去,正钉在城门楼的正中,刀刃没入石墙,只余刀柄和艳艳的红缨随风飘扬。 农历腊月初八的晚上,龙山发生了许多奇怪的大事。先是大牢里一场大火,牢房的犯人都不知所踪;然后是县长大人的老父亲和大公子都离奇死亡;最不可思议的是天空就放了一场烟花,烟花过后,南城门挂着特派员尸体的地方插着一把刀,大家都说那是往死的五十六条人命的亡魂回来复仇了,一时间龙山县乌烟瘴气,人心惶惶。 龙山县父母官陈远桥升官发财的梦还没有醒就做起了噩梦,梦里老父和儿子一身鲜血;梦里五十六个烂的只剩头颅的死尸向自己索命;梦里脸上有长长刀疤的阎王拿枪指着自己的脑壳,浑浑噩噩之间趴在大迎枕上叩着头说好汉饶命,清醒时却咬牙切齿派人到处打听那帮匪徒的来历,他发誓要杀的他们连只鸡不剩。 八面山扯云岭连云寨。 景卿和石黑虎回山寨已经五天了,五天了啊,是五天呀! 怎么谁疯了吗?大概是景卿吧!那日里石黑虎一句“景卿跟我回家。”景卿以为自此夫妻双双把家还,从此无依无靠的自己就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于是他对石黑虎说“带我回家。”可是回家后是不是应该怎么怎么样,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都分开了一个多月,又差点阴阳两隔,这样算不算小别呀? 在景卿来看,大别都算上了,可是石黑虎呢?他的眼里没有景卿。 白天他忙的要死,一整天都见不到人,晚上都是到深夜才回房,回来后像个死猪一样倒头就睡,甚至连抱都没有抱过景卿。 景卿年轻,气血方刚,自己喜欢的人躺在身旁难免动点小心思,可是景卿这人面皮薄,心气高儿,他在黑暗里试探着搂搂石黑虎的腰,用嘴唇碰碰石黑虎的脖子,拿脚蹭蹭他的大腿,都被石黑虎不着痕迹的躲开,景卿就负气的滚在床边,用力的扯着被子,离他远远的。 第六天照例景卿的晚饭是给人专门送房里的,他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一点就放下了,趁着天还没有黑,就去院里透透气。 不知不觉就转到账房,屋里灯火通明,好些子人在里面说说笑笑,石黑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愉悦。 “这会子倒高兴了。”景卿在外面徘徊,并不进去。 刀铭这二货眼尖,一眼就看见了穿这个老羊皮袄的景卿。不由得乐了:“老大,龙大少长的花儿般姣姣样,就是穿个老羊皮袄也好看着呢。” 石黑虎看了一眼外面的景卿,对着大伙说:“好了今儿个说的事儿就这么定了,都散了吧。” “老大,你这是急着回去抱媳妇吧?” “老二,再胡说小心我扯烂你这张嘴,和我说倒也罢了,龙大少脸皮儿薄,当着他的面儿可不准什么都往外突突。” “老大,你这是标准的娶了媳妇忘了兄弟,就这么护着,小心骑你脖子上。” “你小子莫在这里溜嘴皮子了,今晚罚你查夜,看有没有打麻雀儿赌牌九的,快去。” 第九十二章:很爱很爱 刀铭扮着鬼脸扯着众人走了,石黑虎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到院里也不看景卿说:“大冷的天你在这风口里干什么,还不回去睡觉。”说完先自己甩开大步走了。 景卿憋了几日的小火苗噌噌的往上窜,在外面不好发作,只得在后面相跟着,见石黑虎推门进房顺手把门带上,景卿僵住了,站在拐角处一动不动。 石黑虎在屋里铺好了被子,捅旺了火盆子,还抓了一把秋天里晒好的桂花扔在火盆里,一股清甜的香味弥漫在温暖的空气里,石黑虎倒了一杯茶,坐着喝了等景卿。 可是一杯茶都凉了景卿还是没有回来,石黑虎坐不住了“这大半夜的又跑哪去了?” 石黑虎扯开房门四下里张望,终于在墙拐角处发现了景卿。 景卿靠着墙角手撑在背后站着,微微仰头看着天上大半个月亮,月亮银亮清透的光芒淡淡的铺展在他的眼角,漆黑的眸子泛出晶莹的水光,像是搅碎的黑水晶,半隐在密密砸砸的睫毛下面。 石黑虎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握住景卿冰凉的手:“傻后生,怎么不进屋里,手都凉成这样。” “没什么。”景卿淡淡的说了句就把手抽回来。 “卿,生气了?哭了?” “哭,小爷高兴还来不及哭个屁呀,今晚我去找翔飞睡。石黑虎,明天找人送我下山吧!”石黑虎拽着他的手一把把他拉进怀里,紧紧的扣住,低声说:“我的婆娘怎么能去找别的男人睡,卿,你当我是死的不成?” “是你把我当死的吧,已经回来这么多天了,石黑虎你看过我一眼吗?以前隔得远倒是隔三差五就上门儿风雨不误,牛皮糖似的缠着,现在送你门儿上了,你不闻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没有了就指着你了就可以随便糟蹋了?小爷我不吃这一套。” 石黑虎不理景卿的挣扎,反而将他搂的更紧,下巴一个劲儿的往他脖子里蹭“卿,你这个样儿真可爱,像个怨妇。” “你才是怨妇,你一家都是怨妇,石黑虎,别想着恶心小爷,快放开我。” “不放,我是你男人,就该这么抱着,乖,我们上屋说,你都冻成冰坨子了。” “你滚呀,小爷我今天不伺候,我走,离你远远儿的。”景卿挣不开石黑虎的铁臂,一脚就对着石黑虎的裆下踢过去。 “卿,你来真的呀,踢坏了还怎么伺候你?” “滚蛋,谁用你伺候,小爷我去找香喷喷的大姑娘伺候着,比你强百倍。” “你敢,你敢找别人,我就把你绑在床上,操到你射不出来为止。” “你,你这个无赖。” 景卿硬撑着手肘顶着石黑虎的胸膛,身子一挣,反肘就打。石黑虎抓住景卿的手肘反拧,把人反身重新抱住,胸膛紧紧贴住了景卿的后背。 “卿,别闹了,再闹好让大家出来看笑话了。” “谁闹了,石黑虎,小爷我只是要走,你为什么不放手。” “你哪都不许去,这里就是你的家。” “家,我都没家了,这是我的吗?”景卿突然不动了,这个家字彻底伤了他。 石黑虎把下巴搁在景卿的颈窝子里,脸蹭着脸:“卿,别闹了,这是你的家,我是你男人,你是我堂客,从今往后我们好好的过日子。” “我叫了二十多年的爹娘不是我的爹娘,我的亲爹娘还没等我认就死在我面前,我没家了,没有亲人了。”景卿积攒多日的委屈终于爆发出来,泪水擦也擦不干。 “你还有我,卿,我在一直在,是我不好,我不对。说着石黑虎吻景卿的耳垂、耳廓、脸上的泪水,越吻越深,最后一把把景卿扳过来,嘴唇贴在嘴唇上。 这个吻缠绵中有些急躁,似要把自己的真心从嘴里给景卿渡过去,爱到骨髓里的浓重热烈像一把野火点燃了两具相互渴望的身体。 “老大,暖和和的大床你们不睡,非得搞野景儿,还让不让兄弟们睡觉了?”刀铭倚在树边,闲闲的说。 被人打断的石大当家相当的不爽,他压着牙喊了一个字儿滚,一把飞刀擦着刀铭的头发钉在了他身后的那棵大树上。 “妈的,老子不跟你们玩了。”刀铭摸着脑壳一溜烟儿没影了。 石黑虎用大手使劲扪住景卿的屁股,一边揉搓一边挺着胯往景卿身上磨蹭。景卿扭着身子和他较劲,却也不由的让石黑虎蹭出了火。 感觉到景卿身体上的变化,石黑虎咕咕坏笑:“卿,想我了吧?” “滚,石黑虎,让刀铭看见了你也不害臊,小爷讨厌你。”下腹处的火热紧绷让景卿出口的话软软的,甚至带点求欢的味道。 石黑虎隔着厚厚的衣服,摩挲着小小龙的形状,“景卿,我们回屋儿吧,我想要你。” 景卿看着石黑虎扯松的衣领,古铜色的肌肤坚实而有弹性,那触到手心里的柔腻感觉,相拥时无可比拟的契合眩晕像火般将身体烧起来,他向前一步,一眼不发扯着石黑虎的手就往屋里拖。 进屋后景卿一脚踢上了房门,把石黑虎推到床上身子就压了上去,石黑虎也不反抗,眼神腻哒哒的深邃闪烁,忍着笑轻声道:“这样就等不及了,我又不反抗,何必这么粗鲁?” 景卿见石黑虎今天如此顺从,心中不免忐忑,做这档子事,他龙景卿不得不承认技不如人,脸皮没他厚,动作也没他大胆下流,更别提在七晕八素时在耳朵根子说的那些脸红心跳的话。 石黑虎见景卿压在自己身上不动,黑眼珠溜溜转着不知想什么,就挺胯顶了顶他:“想什么呢?难道我的卿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谁说的,我做的不知道有多好,呜,呜……”好字刚出口就被石黑虎擒住了嘴。 石黑虎的嘴有着和他人不相称的柔软,被他的双唇包裹着,就像要融化一般,景卿低低申银了一声,勾住了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月色从高粱纸糊的窗朦胧的透进来,纠缠起伏的两个身影镀上了一层水色的薄光。 石黑虎一只手在景卿的腰侧流连,景卿的腰很纤细,却又像蛟龙一样柔韧强悍。他着迷的看着景卿微尖的下巴向后仰起,黑发汗湿的黏在额上,剑眉之下一双水眸紧闭,里面的飞扬孤高、骄傲恣意收容在密匝匝卷翘的黑睫末梢,微微颤动间,温柔涌动,醉心乱神。 就这样的一个人,一个让石黑虎爱的心里能融成水再从指尖滴出来的人只差那么一点点就永远会失去,看不到他的笑,听不到他的声音,也抱不到他温热的身体,想到这里石黑虎一阵痉挛的似的颤抖,他猛的直起身把景卿抱在怀里,紧紧的,就好像景卿是长在他心头的一块肉,此时他想把他揉回心里去,永远用身体护着,挡着。 景卿正昂扬喧嚣的欲望忽然被打断,他微张着红润的唇,黑眸睁开却沉沉的没有焦距。石黑虎的拥抱好紧,紧的想要把肺里的空气挤出来,但是他感觉到了自己被男人脸贴着的脖子的湿意,“是哭了吗?” 心与心这样纯粹的贴在一起,景卿感觉的到石黑虎害怕、恐惧、患得患失的种种情绪如拔去尖刺的刺猬,把流着血的柔软坦露给自己,原本的气恼、疏远、抵触都随着从毛孔里的汗散去。 “卿,这几天我做梦都梦见你直挺挺的躺在那里,你知道我那时候有多怕?我想只要你能站起来,哪怕是我的五脏六腑全掏出来搁你身上也行,我好怕,怕你再也回不来,为什么你总是不听我的话?总是要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石黑虎,我没事,有你在,我会一直好好的,陪着你,管着你,成吗?” “卿,我怕死,怕撇下你,更怕你死,怕你撇下我,我们好好过,好好的活。” 回答石黑虎的是景卿热烈的吻,此时再也不需要说什么,所有的爱都随着身体的血液往下流淌,化作身体里最原始的渴望,深深的倾诉给对方的身体。 那样剧烈的冲撞,那样嚣张的占有,景卿最初的闷痛已经彻底被块感代替,心中拥有挚爱的喜悦更强化了身体上的索求,想要的更多。 铭众憋卿着。两个人呼吸的节奏不同,却有着同样的浑浊炙热粗重。一样的渴望一样的痛楚还有一样的愉悦升腾在两个人的体内心里,交错着爱恋的时光,说好的,因为爱着,就不会再放手。 两个人在美妙的余韵里剧烈的发抖,湿漉漉的额全是汗水的嘴唇紧紧的吻在一起…… 早上,一轮红日升起在东方,将晴蓝明净的天空染成浅浅的玫瑰红,一缕淡淡的阳光斜斜的打在床上,给石黑虎古铜色的脖颈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景卿看着枕上熟睡的人黑黑的长眉,密匝匝的短睫,一个吻印在了他舒展的眉心里,“石黑虎,我终于可以不用看着你离开了。” 把头依偎在他臂弯里,微笑着闭上了眼睛,这一刻,时光仿佛已经停滞,淡去了岁月的刻薄艰辛,只余生命中与之相守鲜润生动的爱恋。很爱,很爱,很爱! 第九十三章:篇名待定 眼看着旧历的新年就要到了,山寨里一片繁忙,最近大家白日里也不大下山,除了正常的操练,大多时间是在擦擦洗洗,准备过年。 石黑虎每天早上还是要早起的,陪着大家伙儿练上一阵子,景卿照例起的晚,石黑虎说因为上次的伤没有好利索,身子弱,刀铭等就在一旁贼笑,谁不知道他石大当家每晚都捣鼓到半宿,那龙大少能起得了身才怪呢。 石黑虎是个很严厉的当家,对下边儿弟兄要求严格,对自己也是,从来都是和兄弟同吃同住,不搞半点特殊,可从龙大少上山后情况好像就变了。 “老二,景卿最近胃口不好,你熬点粥给他喝吧。” “老二,上次做那个炒笋片不错,景卿爱吃,再给他做吧。” “老二,景卿不能吃太辣的东西,你下次炒菜的时候少放辣椒。” “老二……” 二当家忍无可忍,当场就撂了锅铲,“老大,我是连云寨的二寨主,不是你家的厨子,你家的宝贝儿这不吃那不吃,你自己做,老子伺候不来。” 石黑虎黑着脸说不出半句话,吃人家的手短,谁让自己啥都不会做。 景卿在离厨房挺远的地方就站住了,他话对着石黑虎说,可为的就是让刀铭听见:“算了,我吃什么都行,不是为了翔飞吗,他伤也不见好,也不知当时是哪个蒙古大夫给治的,这饮食上再跟不上,恐怕这一边膀子就要废了。” 这个蒙古大夫自然就是刀二爷,自从那日用他的神仙药水给白老师消毒后,白老师膀子上的伤口总是不见好,红红的肉外翻着活像个小孩儿的嘴巴皮。白老师倒是没有说什么,可是刀铭自己心里不好受,这些野外救援本来就是他经过训练的技能中最平常的一种,可也不知这个小白脸儿是什么体质,老不好,真砸了刀爷的金字招牌。 景卿这一招正诛在刀铭心上,再也说不得半句废话,认命的拿着锅铲在满是油烟的厨房里给某些人开小灶。 景卿小眼神儿一勾石黑虎就屁颠屁颠的跟着走了,临走时还拍拍刀铭的肩膀,让他好好儿干,刀铭真有哭一鼻子的冲动“老子为什么要会做饭呀。” “需要我帮忙吗?”身后有人递给刀铭一串干辣椒。 刀铭回头一看见是翔飞,立马跳脚“祖宗,大爷,老子求你了,乖乖躺在床上去,那伤口早上刚换了药,你颠儿着到处发骚,要是再裂开了老子可不管了。” “二爷,你这什么辈分,,又是祖宗又是大爷的,还老子,你是谁的老子呀,满嘴污言秽语。” 刀二爷一听这话儿火往上撞,那情绪沸腾的跟烧热的油锅一样“小白脸儿,老子喜欢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你是谁呀,你既不是我爹也不是我娘,你管的着吗,哪凉快哪里呆着去。”说着刀二爷把白老师的小身板儿往一边儿扒拉,谁知这沾着油花子的大手正好按在伤口上,白老师哎哟了一声脸就皱成个天津狗不理包子,刀铭一见他这样,好比油锅里撂下一堆青菜,火气全滋儿进去“我说祖宗,你就是想害死老,害死我,快给我看看,伤口有没有裂开?” “没事,应该没有,就是很疼。”白老师大口喘着气,这么一下儿,嘴唇都疼白了。 在厨房缭绕的油烟里,刀铭看着苍白脆弱的白老师,有那么一瞬觉得记忆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成了浮云,连那个最爱最恨的人都越发的单薄起来。 “那个,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刀铭这次没有用老子,出口的话语不再有辣椒大葱的呛味儿。 “你做饭好吃的很,什么都行,真没看出来,二爷不仅枪法好,这厨艺也好。” 白老师的这番话可把刀二的毛给捋顺了,他乐呵呵的炒着菜一边自己嘀咕着:“这伤口没发炎却不见好,看来得去打只鸽子炖汤补补了。” 冬日的山寨潮湿阴冷,厨房里却烟火人气的温暖,也许这就是过日子的芯子,在一粥一饭里,那细碎平凡的香味儿将生活的每一个缝隙都填满了,这样的平和冲淡细水流长将所有的欲望都化为一个相偎相依的需求,昨天的事不去想,明天的事更不用想,哪怕是天塌地陷,还是要吃了手中的这一碗饭。 景卿隔着老远一边嗑瓜子一边跟石黑虎说:“我怎么觉得这老二和白老师有点意思呀?” “那感情好,省的白老师惦记你。” 看年儿洗要。“石黑虎,滚你个狗脑壳,我和白老师是朋友,就你花花肠子多。”景卿用瓜子壳扔石黑虎。 石黑虎笑着把瓜子壳拂在地上,把剥好的瓜子肉填到景卿嘴里“我可不是多心,就白老师对你那点子心思,瞎子都看得出来。” “石黑虎,我怎么就看不出,难道我是瞎子?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男人的,哎,瓜子你是用手剥的还是搁嘴里嗑的?” “当然是用嘴了,手多累。” “呸呸呸,让你恶心死了,全是你口水。” “卿,你不是喜欢吃我的口水吗?这里,还有这里。”说着石黑虎指腹擦过景卿的唇,然后按在景卿身下的突起上。“卿,这样就硬了?” “小爷年轻,小爷身体好,小爷……”不待景卿的话说完石黑虎扛起他就往房里走。 景卿手脚并用踢打着石黑虎,“石黑虎你干什么?这大白天的马上要吃饭了,你快放我下来。” “我先用饭前开胃菜,卿,白天更好,我能看清你那时候的样子。” “石黑虎,你白日宣银,你什么大当家?” 翔飞伸脖子看外面折腾的两个人,嘴角挂上一个苦涩的笑,一丝惆怅从眼来划过去。这一切刀铭全看在眼里,他拈起一块儿鸡肉送到翔飞嘴里,翔飞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差点又牵扯到伤口,嘴里想说点什么,有鸡肉堵着呜呜不清,刀铭低头切着菜说:“尝尝我做的栗子黄闷鸡,绝对的鲜香美味,在龙山除了你刀二爷谁也做不出这个味儿。” 翔飞把肉搁嘴里嚼着,那鲜香的美味从味蕾到喉头一直落尽胃里融进心里,竟有说不出满足。看着刀铭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灶膛里的火映的他脸红红的,鼻尖额角全是油汗,这样的一个专注认真的刀铭有些变形,做梦似的,还像幻觉,却越发的在翔飞的视线里鲜明起来,热烈起来。 这顿饭刀铭做的很用心,味道就格外的鲜美,景卿的饭是石黑虎给送进房间的,具体的原因看某老虎脖子上的吻痕和抓痕就知道这场战况是如何的惨烈。 吃过了饭景卿在床上迷糊着,有人敲门,原来是山下的给送来了一封信。 景卿在看完信后,身上的乏累酸痛一扫而空,眼里有掩不住的兴奋。 晚上石黑虎上床后,景卿在黑暗里抱着他的膀子说:“石黑虎,今天山下给我带信儿来了。” “我知道,都说什么了?” “那个孙账房,你知道吧,就是老孙,家里出事儿的时候我让小鱼找到他安置起来,这信就是他给我写的,他现在在里耶等我。” “景卿,你慢点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听不明白。” “这事情说来也话长,当时我接过龙家的家业时,因为发现龙皓山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勾搭就想把与这些有关的路子全掐死了,断了他们那帮人的念想。里耶的船队商队仓库是他们做买卖的关键,但又不能因为这个把龙家的路全封死了,我就一直在琢磨怎么另外再开几家商号,名头换了,生意还照做,没想到还没有打理明白就出了这些事情,出事前新铺子的地契房契什么的都在老孙那里放着,出事后我一直担心他卷着这些东西跑了,没想到他先到里耶打理去了,这个老孙很仗义。石黑虎,我要到里耶去把铺子开起来,我要击垮龙贵。” 石黑虎拧眉听着,仔细咂摸着,半天他说道:“景卿,非要去吗?我怕你有危险,那个老孙真的就可靠吗?现在龙山我们是不敢轻易露面的。” “石黑虎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我也是个男人,我有自己的理想和报复,不管你把我当堂客还是什么都无所谓,我喜欢你,我喜欢成为你的人,但这不代表我就可以像个女人一样让你养在身边,我有我向往的天地要去飞翔,你能明白吗?” 石黑虎拨弄着景卿的黑发,在黑夜里模糊的辨找他眼睛里坚定的闪亮。身为男人他当然明白事业理想对男人的重要性,如果说一个女人把华美的衣服闪亮的首饰带在身上,这样增加了她的自信和愉悦,那么男人的事业就是这些华服和首饰。景卿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是个有学识有能力的男人,自己不应该把他禁锢在连云寨这个小笼子里。想到这里石黑虎说:“行,景卿,我支持你。” 景卿没有想到石黑虎会这么痛快的就答应自己,高兴的搂着石黑虎就啃了一口“我爷们儿最好了,我爱你石黑虎。” 第九十四章:英雄聚首 “你可不要高兴地太早,我可是有条件的呀。” “什么条件,只要不过分小爷我都能接受。” “嗯,第一你不要出面只做幕后老板;第二一定要顾及自己的安全;第三经常回山寨,不准抛下我不管。” “就这些?好,全答应你,我早想好了这些都交给孙先生来做,他是翔飞介绍的人,从这次他能在里耶一直等着我就看出这人相当可靠。石黑虎,这些商号我早想好了就是连云寨的产业,就权当我娶你的聘礼了,以后兄弟们多干些走货的活儿,你也不用这样整天的操心了。” “卿。”景卿的话让石黑虎心里暖意涨的满满的,还是自己的老婆好,知道心疼自己,谁能体会他整日整夜为了二百多口子的生计抓心挠肺的,只有景卿。 “是嫁妆,你是我堂客,当然是嫁妆。” “你这个大傻子,我人都是你的,管他嫁妆还是聘礼,他都姓石。” “卿,我爱你,我爱你。”石黑虎说着就啃上去,趁兴要把恩爱的事情做了一遍,景卿在昏昏欲睡前撑着眼皮对石黑虎说:“这事情过了年再办,现下去把秀羽和阿傩接来,我们一起好好过个年吧!” “嗯,我明天就下山让人去接,我们好好过个团圆年。” 民谣曰:“辞了灶,年来到,妹子要花,伢子要炮,始助要新衣,爹爹要新帽”。从腊月二十三起,大家就开始打阳尘、祭灶、筹备年货,作豆腐,杀年猪,送年节,备点心,炒旱茶,写春联,扎灯笼,忙得不亦乐乎。 这些日子的天气格外好,无雨无雪。二十六那天秀羽和阿傩被接上了山,小思月六个月了,长得白白胖胖的,软和和的小手像刚打出来的糍粑粑,一按就是一个小窝窝,一双黑溜溜的大眼不怕生挨个人脸盘子上转悠,看着看着就咧着嘴笑,露出上下四颗大门牙。 从一进山门刀铭就抱着不松手,一会儿扯着虎头鞋上的兽毛,一会儿戳虎头帽的眼睛,,再把孩子高高抛过头顶,接住,这样刺激的游戏引得小孩咯咯的笑。可是吧阿傩吓死了,他挓挲着两只手围着刀铭打转转“二当家,当心,当心。” 秀羽还是老样子,冷漠疏离看不出悲喜,但是石黑虎觉得他眼睛里有了人间的活气儿,拍着秀羽的肩膀还没有叫出一句“老三”,两个人的眼底都有了热意,一个老拳送过去,捣在秀羽的肩上:“老三,大哥想死你了。” “还有我,还有我,二哥也想你,想你想得都瘦了一大圈。”刀铭抱着孩子也不忘凑热闹。 “你哪里瘦了,让我看看,你还别说我看你通身上下就眼珠子瘦了,怪不得眼力价儿越发窄起来了。”景卿调侃刀铭。 “你,好,大嫂,看你占个大字,看老子今天高兴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否则三天不给你做饭吃。” 一直闲闲的站在圈外的翔飞因为这句话皱了皱眉头,不悦的看了刀铭一眼。 刀二爷何等的玻璃心肝水晶肚肠,虽然这玻璃是毛玻璃,水晶是黑水晶,他也明白翔飞又嫌弃他说老子了,他对翔飞吐吐舌头,又搓弄孩子去了。 “二当家,你小心,别用力挤宝宝的脸,会流口水的。你别摸宝宝的小几几,你……”阿傩和刀铭算是扛上了。 “傩神,老……我又不摸你的,激动个屁呀。”话说着刀铭上下打量阿傩,“也老大不小了,这一摸不知道能不能硬呀?” 阿傩脸闹成块大红布,他气鼓鼓的对刀铭说:“你流氓。”然后又转头像秀羽求救:“蓝哥,你看二当家。” 可太管三准。“二哥别闹了,阿傩面皮儿薄。” “老二,你这个缺德玩意儿还不滚去厨房做饭。”石黑虎看阿傩囧的快哭了,笑骂着赶刀铭。 刀铭撅着的嘴上能挂八个油瓶子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厨房忙活了,翔飞跟着去打下手,说是打下手,就他现在的伤病员身份刀铭可不敢支使,顶多是陪刀铭说说话,听他发牢骚,顺便教他礼貌用语。 景卿拖着阿傩到了房里,两个人把孩子放在床上说起了分别后的情况,景卿也不隐瞒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说了,阿傩震惊的嘴里能塞下个鸡蛋,这也太诡异了吧,不过他想起二太太,那时候这个可怜的女人对人总是细声细语,从不端主子的架子,没想到就这样去了,心中不胜唏嘘。 “少爷,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阿傩,我也不瞒你,我现在已经和石黑虎是爱人的关系了,我们生死都是要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也许我前世真欠他什么了,今生发生着所有的事情就是断了我的后路,把我推向他,让我最终和他走在一起。” 看着少爷坚定认真的神情,阿傩忽然觉得好羡慕,少爷是勇敢的,而自己却连爱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他怯怯的问:“少爷,那个,男人真的可以和男人在一起吗?” “阿傩,这种关系世俗是不会认可的,可是爱一人有错吗?性别真的有关系吗?如果这个人为了自己命都不在乎,还去在乎那些子干什么。” “少爷,大当家是个好人,蓝哥经常说他的一些事,你们一定要好好过。” “嗯,对了阿傩,秀羽的孩子也不小了,你一个男人总不能整天带孩子呀,回来跟着我吧,我去里耶开铺子,你给我当助手。” “这怎么能行,蓝哥根本就不会照顾孩子,宝宝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走了他会哭的。” “让他找个奶妈不就行了,钱我来给出,你总不能这样过一辈子吧?” “少爷,你,你让我考虑考虑吧。” 秀羽房里。秀羽推门看着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房子,一切都维持着原来的样子,他的心又纠痛在一起,时间已经过了半年,可这痛楚一分一毫也没有减轻,反而随着时间的积淀越发的深刻。有时候他真想跟着月月去了,可看到孩子,看到阿傩抱着孩子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然后他们就都笑了,这样两张纯净的脸庞涤荡了他心中所有的尘埃,让阳光从那些疤孔里一点点透进来,然后心就暖暖的有了温度。 他手指一样样摸过屋里的家具,回头对站在门口的石黑虎说:“大哥,一会儿我想去看看月月。” “嗯,老三,月月看到你现在这样子会放心下来的。” 有时候真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快乐总是短暂而悲伤却那么恒久,甚至快乐越多悲伤就更绵长。 那个下午秀羽独自一人去了月月的坟地,天黑了才回来,阿傩也在房门口站了很久,直到看到秀羽高瘦的身影才回到房里。 吃完了晚饭关于睡觉问题发生了一点小麻烦。 山寨里现在只空下秀羽的一个空房间,孩子自然是跟着阿傩睡得,所以阿傩得睡大床,可是秀羽不可能希望自己和月月的床让别人睡上去,景卿的意思是让石黑虎去找刀铭睡,自己和翔飞挤一间屋子,把大床让给阿傩,正好他们房里支着火盆子还暖和。 石黑虎一听就恼了,看那个劲头翔飞只要敢答应就能把他另一半膀子掰折了,大家正在僵持着秀羽淡淡的说:“阿傩睡我屋就成了。” 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都齐刷刷的朝阿傩看,阿傩又闹了个大红脸。 刀铭一听这话不知怎得脑壳又抽了,一把搂过白老师的膀子,撒着娇说:“小白白,人家好冷呀,要不我们也凑一块儿睡吧。” “滚。”白老师一脚踩在刀铭脚背上。 大家在一起闹闹腾腾的日子过得特别快,除夕这天大家早早的忙年,刀铭和几个伙计在厨房里奋战,翔飞和景卿等忙乎着贴春联,今年的春联是景卿提的,石黑虎写的,大当家在红红的纸上写下浓黑淋漓的一行大字,当真是龙飞凤舞,铁钩银划。 刀铭眯着眼一句一句的念出来“风起云扬青峰在,英雄踏歌纷至来。”他转头问翔飞:“白老师,这是春联吗,人家过年都贴什么新春富贵招财进宝的,这又风又云的么子玩意儿吗?” 翔飞也不看他,只不屑的说:“你懂什么,景卿这是夸你们山寨呢,都是英雄,可惜你除外。” “你,老子懒得理你们这帮子酸文假醋的傻逼玩意儿。”说着刀铭顶着张大阴天脸晃回厨房去,一把刀把黄獐子肉砍的四分五裂。 晚上山寨所有的兄弟都聚在大厅里,一桌子一桌子的菜摆上,一坛子一坛子的酒打开,每个桌子的正中都摆着湘西人过年必吃的“合菜。” 顺伢子本来在石黑虎这桌伺候着,被刀铭拉着坐下,从秀羽走后,顺伢子慢慢就接手了一些秀羽的事情。这孩子人老成,心又细,胆子也大,石黑虎觉得他可比刀铭强多了,是现在很多事情都让他去做,俨然就成了山寨的一个当家。但是他人和善谦虚,不骄不躁上下的人都喜欢他,现在他在主桌上落了座,身份地位自是不相同了,他对面正对着景卿,景卿看着他笑着说:“这一年顺伢子越发高大老成了。” 顺伢子憨憨笑着,也不作声。 第九十五章:新春荡漾 这顿饭吃的很热闹,从月月死后事情一桩接一桩,好久都没有这么闹腾过了。大家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笑着闹着,在这乱世里寻找可以和悲苦作对的热烈欢腾。 景卿被大家缠着喝酒,他想起去年秀羽结婚是也是这样的场面,不由的偷眼看秀羽,秀羽倒是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 这一桌子八个人,一个小孩不喝酒,阿傩照顾孩子也不能喝,翔飞有伤喝不得,剩下的五个人就没有推头了,本来石黑虎还拦着景卿,说景卿酒量不行酒品不好,景卿一听就炸毛了:“谁酒量不好酒品不行了,石黑虎今天咱俩就拼了,谁输了谁学狗叫。” 石黑虎在景卿耳边低声说:“学狗叫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咱们谁输了谁就亲对方的那里。”景卿一听这话很自然的就想起石黑虎伏在自己胯间的情景,不由得红了脸,在桌子底下对着石黑虎的大腿又掐又拧,石黑虎忍痛把脸绷的一本正经,心里却嘀咕:“这婆娘果然是不能惯的呀。” 刀铭带头起哄让景卿和石黑虎喝交杯酒,这个还真说到石黑虎心里了,给不了景卿一个披红挂彩的婚礼,总能喝个交杯酒吧。 酒满满的斟在杯里,两个人两只手稳稳把酒杯端起,穿过对方的手臂再送到自己的唇边,在深情的对视下将这冽艳的浓稠厚重饮下,不用说出口,两人的心里都有相同的许诺:“天高水长,两心相悦,就这么牵着手一直走下去。” 刀铭又鼓捣大家给阿傩敬酒,阿傩那是秀羽和小思月的神,这个必须感谢。阿傩只喝了一杯就脸红的像桃花儿,阿傩再端起杯来被秀羽一把接过去,全替他挡了,不管是谁,来了就喝,阿傩从未见过秀羽喝酒,今日一杯杯烧酒进肚儿,一张俊脸越喝越白,看不出一丝红晕。最后一杯酒秀羽替自己和阿傩倒满了说:“阿傩,这酒你必须喝,是我蓝秀羽敬你的,谢谢。”说着一仰脖子就喝干了。 阿傩端着酒杯却喝不下去,他不要他的谢,他不要让他想对外人一样生疏客气,做这所有的一切他本来就是心甘情愿的,只要他能好,他自己怎么着都行。 阿傩捧着酒杯感觉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咬了咬牙,一口气喝干了这杯苦酒,然后起身和大家说:“对不起,你们先喝着,我去看看孩子。”说着跌跌撞撞就走了。 这酒一喝喝到午夜,大家都停下来放爆竹抢年,自此,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景卿又一次验证了石黑虎的话,酒量不行酒品不行,醉了的景卿既别扭又难伺候,石黑虎连拉带抗的把他弄回房间,一进屋他倒在床上用被子盖住了头脸。 “卿,你怎么了?” 景卿在被子里闷闷的说:“石黑虎你真傻,我又不会生孩子,你喜欢我干啥?” 石黑虎一听这话明白过味儿来了,原来景卿是看到了秀羽的孩子心里不舒服了,想到这儿他说:“那我也不会生孩子,你不也是要我了?” “要不你找个女人过日子吧,给你石家延续香火。”景卿掀开被子蹭的坐起来,醉眼盯着石黑虎。 “那你怎么办?”石黑虎觉得醉酒的景卿脱去了清醒时的强势高傲,可爱的不得了,就忍不住逗他。 “我,我,石黑虎,我一想到你和别人做那种事,我都想杀了你。可是我不能生孩子,怎么办?” “卿,我们不要孩子,我也不需要延续后代,我只有你,你只有我,就我们俩这样过一辈子。” “你不后悔?” “我后悔没有早点遇到你。” “石黑虎,我们做吧!”景卿趴到石黑虎身上就去解裤带。 “卿,你要做什么?” “石黑虎你不是想我给你做吗?现在好不好?”说就就用嘴去叼石黑虎趴在草丛里的大鸟儿,嘴唇的温热让石黑虎的血都烧起来了,他扳起景卿的头“卿,今天不行,你醉了,万一不小心给我咬下来怎么办?“ “石黑虎,你小看人,爷,爷我会做着呢,爽死你。”说着景卿又下嘴没成想啃了一嘴的毛。 “呸呸,你这个禽兽,长这么多毛干什么。” 石黑虎体毛丰盛,那漂亮的三角地带乌黑油亮的草丛蜷曲着连成一片,大鸟儿多半时候就蛰伏其中。景卿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给他梳理,好不时的勾起一小绺儿往指头上绕。 景卿的这番无意逗弄石黑虎早就力拔山河了,景卿有些吃惊他尺寸的气势,片刻的迷糊后,终于张开厚嘟嘟的粉色樱唇,把石黑虎对他对火热表达含在了嘴里。 “卿,卿,你轻点儿,嗯,别用牙咬,你……啊,对,就这样,嗯。” “石黑虎,舒服吗?我做的好不好?” “嗯……哈,好,快,快,别停下。” 门窗都关好了吧,快关住这脸红心跳少儿不宜的旖艳风光。 刀铭今晚也喝高了,放完爆竹后自己就倚着树坐在地上,嘶着嗓子嚎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没喝过酒的翔飞站在他对面不远不近的地方听着,刀铭唱的真不错,声音浑厚苍凉,曲调婉转低沉,听着听着翔飞眼底就有了湿意。 “问君此处几时来,来时莫徘徊。天之崖,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翔飞冻得手指都有些麻了,过去用脚踢踢刀铭:“喂,回屋去,外面冷。”刀铭抬头看着他,忽然瞳孔收缩,恐惧的身子一直往树上靠,翔飞见过他这个样子,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刀铭也有过这个表情,他到底在怕什么? “刀铭,你怎么了,你喝多少就醉到这个份儿上了?”翔飞蹲下身子用没受伤的胳膊去扶刀铭。 刀铭大力的推了翔飞一下,翔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气的翔飞声音都拔高了:“刀铭,你有病呀,不管你了。”翔飞从地上爬起来,扑扑身上的灰扭头就走。 走出去几步,到底是不忍心,回头看刀铭头插在膝盖里,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翔飞无奈的走回去,喊过一个喝得走路扭八字的小喽啰,让他把刀铭送回房去。小喽啰自己走路都不利索,身上再加上一个高大精壮的刀铭,两个人简直快在地上爬了。 翔飞皱着眉头用没有受伤的胳膊撑起刀铭,醉了的刀铭死沉死沉的,像一头牯牛,不对,一头死牯牛,等把他拖回房间,翔飞已经出了一身汗。 小喽啰没等进屋就扭着八字步哼着小曲儿走了,翔飞单手把刀铭弄到床上后自己也累倒在一边,呼呼的喘粗气,刀二爷老人家翻了个身,长胳膊长腿一下子压在了翔飞身上,那个摸枪拎锅铲的大爪子正好打在翔飞的伤口处,结结实实不掺水的一下儿,钻心的疼痛从肩胛处传遍了周身,翔飞甚至听得到伤口开裂的声音,湿热的液体汨汨的淌出来,洇透了一层层衣衫。 翔飞咬着下唇皱着眉忍着痛,想把身体从刀铭的魔爪下抽出来,可用了几次力,半点也挪不动刀铭的爪子,只是引得血淌的更欢。再看刀二爷像个大猫一样把头埋在翔飞的颈窝里,手脚使劲扒着翔飞,小呼噜打得此起彼伏,悠远绵长,九曲十八弯。 “刀铭,你这个傻逼玩意儿。”温其如玉、言念君子的白老师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刀铭经常用来骂别人的脏话。 到底是谁教会了谁,还是谁改变了谁? 小思月吃了一碗炖的嫩嫩的蛋羹后早早的睡着了,鞭炮的响声儿都没能把他吵醒,阿傩把孩子搂在怀里,真恨不得把他的可人小模样揉到皮肉里,亲了亲他粉粉的小脸蛋,阿傩觉得酒意上涌,晕晕的睡过去。 秀羽推开房门就看到这样一个画面:一大一小两张白嫩的圆圆的脸挤在一起,红红的小嘴都微张着,轻轻的打着鼾,这一瞬间秀羽像在梦里,躺在床上的人是月月搂着思月,正等着他去把那个空虚的位置填满。 秀羽脱了衣服吹灭灯躺在了床的最外面,伸手就把阿傩纤瘦的身子抱在怀里。 顿闹起被后。怀里的人往秀羽身上靠了靠,身子好暖。 秀羽不禁抱紧了怀里的人,细碎的吻落在了阿傩的脸颊、耳壳、脖子上。 甜如蜜水的气息融在嘴里,秀羽宛如一个在沙漠里跋涉的人忽然找到了水源,他不顾一切的扑上去,大口的品尝、吮吸,似乎要把这甘美的泉水全喝到肚子里。 阿傩在半醉半醒之间只觉得这是一场梦,一场他做过无数次的惷梦。 这一次梦里的人格外的鲜活真实,甚至带着他冰雪般得冷意却又如烈火般灼痛了他的骨头缝。为了缓解这火烧的疼痛,阿傩一次一次迎上去,生涩的回应,只为能收集起那人冷漠的气息,永远珍藏在心里。 温柔缱绻的吻渐渐变得火热,膨胀的欲望已经支撑到了边缘,急需要有一个点发泄出来。秀羽撑着朦胧的醉眼去扯阿傩的裤子,手也迫不及待的摸上去。 第九十六章:报恩肉偿 阿傩那里纷嫩的一根早已笔直高蜓,带着诱惑的颤动等待着秀羽的抚慰,可秀羽触碰到这个坚硬时手像被火烧一样缩回去,轰轰的头脑像被闪电劈开陡然清醒,他在惊骇中狼狈的滚下大床,抱着衣物火烧屁股一样窜出去,浑然不顾那条使不上力气的左腿被拖拽的剧痛,更没看见床上衣衫凌乱的少年眼角流下的两行清泪。 “蓝哥,你一定是把我当成月月了吧,我知道你眼里有我,但那又不是我,你只是透过我看到远处的一个模糊的影子。只要能让你快乐起来,你把我当成谁我都无所谓,可是因为长了这个虐根,因为我是个男人,连个影子都当不了。” 长了十八年,阿傩第一次痛恨自己是个男儿身。 在黑暗里他的眼泪流进了嘴里,尝着自己这段暗恋的苦涩。 这一夜,这个辞旧迎新的夜空像一个干涸已久的大海绵,张开了澡孔,把快乐和伤悲全吸吮在里面,然后换做天上的流云舒卷,最后又成为一阵雨,也不知是淋湿的是谁的心头。 民国十五年的正月初一,连云寨迎来了无风无雨,天清气朗,阳光明媚的一天,也是很诡异的一天。 大当家的房门快到中午才开,匪众们看到大当家衣冠不整的被人踹出去,有人似乎还听到这样一句话:“石黑虎,你这个衣冠禽兽,一连做了五次你还不够,非要做足七次呀。” 二当家起来的倒是比大当家早,他是被浓重的血腥味给熏醒的,出于本能,他抬手从枕头里摸枪,却摸到了一手的粘稠,他使劲眨巴着醉眼看清了眼前的情况彻底惊呆了,他把气若游丝的白老师压在身下,而白老师身下汪着一大滩血迹,完了,完了,刀铭你这个傻逼玩意儿,这下闯祸了,这小白脸儿要是死了,大半个月又是鸽子又是母鸡的都白给他吃了,最重要的是砸了刀爷的金字招牌。对,秀羽,秀羽在这呢“秀羽,老三,快来救人哪!” 刀铭裤子都没系好就跑去找秀羽,结果他只看到阿傩在床上逗着孩子玩, “傩神,秀羽呢?” “不知道。” “大过年的他上哪去了,真是脑壳抽了。” 刀爷提着裤子脸扭得跟包子一样。 “谁脑壳抽了,进来的是穿着短了一截棉袄的秀羽。 “老三,你这是干什么,难道现在山下都流行穿短一截的衣服。” 秀羽把棉袄脱下来,拿了床头上的另一件换上,淡淡的说:“穿错了,是阿傩的,你找我有什么事?” 刀铭还震撼在眼前事件的诡异中,差点忘了正事,经秀羽一问方才想起:“快去看看,白翔飞快死了。” “怎么会?白老师昨天还好好的。”阿傩不解的问。 “让我给压死的。” “什么?“阿傩和秀羽还有刚来到门口的石黑虎都瞪大了眼睛。 白老师到底是死不成的,有了秀羽的妙手回春,他很快就清醒过来,只是见着刀铭,用手指指着,哆嗦了半天,咬牙说了个你字又昏过去了,刀铭在众人暧昧疑惑的目光中差点去橦豆腐,最后他也没死成,被勒令全全照顾白老师,吃喝拉撒睡一手包办,刀铭也不敢多说废话,领旨谢恩。 多么奇妙的一年! 欢乐再多,团聚再好,人生面临更多的却是分离。正如刀铭唱的:“天之崖,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景卿对于离别的观点和红楼梦里的宝玉有点相似“喜聚不喜散”,所以分离的日子越近他就越觉得惆怅。石黑虎历尽沧桑,对生离死别倒是看得开,他安慰景卿:“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有时候离别就是等着下次更好的相聚。”景卿一听这话乐了:“石黑虎,想不到你还是个诗人呢。” 石黑虎一脸正经对景卿说:“嗯,我就是个能让你湿的人。” 景卿最受不了石黑虎说这些脸红心跳的下流话儿时一本正经的样子,登时就红了脸,想想到底不甘心被他口头上讨了便宜,一面眼里的小飞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绝杀,一面捞过石黑虎粗壮的胳膊,一口就咬了下去。 唉,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最先走的是秀羽,刀铭生怕秀羽受委屈,腌好的腊肉风鸡装了两口袋,用马驮着送下山去。临别了还抓着阿傩说长道短,就好像闺女女婿回门完毕,丈母娘来送行一样。 阿傩回头看秀羽:“我会照顾好蓝哥的。”,秀羽一句话也不说,还是那副面瘫棺材脸,没有不舍得也没有不耐烦,明明知道他就这个样子,但是阿傩还是失落着,心里密密麻麻的疼着,脸上却欢欢喜喜的笑着。 自从除夕那晚的意外发生后,秀羽有意无意避着阿傩,几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在家的时候秀羽虽然话少,但总能耐心听阿傩说宝宝长牙了、宝宝会翻身了,宝宝打嘟噜了…… 阿傩算个什么,不过是个下人,是这帮子英雄豪杰的陪衬,若不是还有能照顾上小思月,任何人也不会多看他一眼的。 阿傩避开众人单独和景卿说:“少爷,上次你说的我考虑过了,等我回去安顿好了宝宝就去里耶找你。” 景卿看着阿傩,他隐隐觉得这个单纯的男孩长大了,有心事了。“好,我等着你,阿傩,你要好好保重。” 刀铭送走秀羽一溜烟儿会山寨了,也看不出怎么不舍,翔飞的伤现在一天两换药,他怕耽误了时间,那个祖宗再整出什么差子来,那他就有可能要养他一辈子了。9CK7。 一辈子?想到翔飞摘了眼镜被自己逼着喝药喝汤的那副软绵绵模样,也许一辈子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傩早火脑一。 又过了几天景卿也要下山了,石黑虎最终还是不放心,非要跟了去,接着翔飞也闹着要走。 那天从景卿嘴里得知翔飞要走的消息刀铭就烧了一肚子火:“娘了个东西,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狗崽子,老子整天好吃好喝伺候着,要走都不先跟老子说,拿老子当什么?” 气呼呼的推门进去,翔飞正在整理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整理的,身上的衣服都是过年才新做的,也许是因为要走,心里空落落的,所以借着拿拿放放想放在心里点什么。 “你要走吗?” 翔飞抬头看他一眼,并没有停止手下的动作,只是“嗯”了一声。 “你给老子停下,跟老子说几句话就那么不情愿吗?”刀铭一把把他折好的衣服扔在地上,气呼呼的看着他。 “说,和你有什么好说的,你除了老子、、傻逼还会说什么,我和你无话可说。”翔飞听着他的粗话,本来就不知为何烦躁的心因为看着他野蛮的动作忽然就厌恶起这个人来,厌恶的希望从来就不认识这个人。 “就你清高,多读几年书有什么了不起,会说四个字儿的有什么了不起,会几句孔子日(日)有什么了不起,你这条烂命要不是因为老子,这会子早找妇娘肚子准备托生去了,你装,再装,装逼呀。” “刀铭,你能不能不这么恶心,你的救命大恩我记下了,白翔飞在有生之年一定会报答你的。” “老子现在就要报答,老子等不了你的有生之年。” “好,那你说,你要什么?” “要你,老子要你以身相许,老子要你救命之恩肉偿了。” “刀铭,你混蛋,我是男人。” “呵,还给我装起来了,你要是女人老子还不稀罕呢,老子就是要是男人的你。” “你疯了,你不可理喻。” “你装什么装,难道你觉得稀罕男人恶心,你不要以为老子看不出你那点花花心思,我老大和大嫂的感情那好着呢,你没指望。” “刀铭你混蛋。”翔飞吼了一声顺手抓起桌子上的一个茶碗对着刀铭就砸过去,刀铭也是气着了,梗着脖子也不躲,茶碗在刀铭额角那里碎了,尖锐的碎片划进肉里,立马猩红一片。 刀铭抬手抹了一把,把染血的手指放在嘴里,自己的血温热腥甜刺激着频临暴怒的神经“行呀,小白脸儿,看不出你下手挺黑呀,戳你心窝子了,难受了?” 翔飞见刀铭流血了,心里马上后悔了,但是看着刀铭那个痞子样儿,软和话他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一直以来他对景卿那点模糊的爱恋是心底的禁忌,他本也不做任何奢想的,更何况景卿还有了石黑虎,他希望带着最初的这一点酸涩甜蜜一直到坟墓里。他本是个没有资格爱的人,在这个乱世里,他选择了崇高无上的信仰,选择了为千千万万人的幸福奋斗,那就意味着舍弃了个人的幸福,此身既已许国,再难许君! 第九十七章:对对CP 刀铭见自己的身影映在翔飞的眼镜片上,他痛恨他这种冰冷的隔绝,他要看他没有这层锐利正直的遮挡,他要把自己贴在他近乎妩媚柔软的眼睛上。 上前箍住他手臂,把眼镜摘下扔在桌子上,然后气迭迭的居高临下看着他。 “要还现在就还,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我来?” 刀铭的手劲儿大的惊人,像一把铁钳紧紧的捏在翔飞的骨头上,纵然是受过割肉挖骨的痛,可当伤疤好了以后,还是耐不住轻微的疼痛:“刀铭,你到底想干什么?” “上你,抄你,干你。”刀铭用最粗劣的言语恶心翔飞。 “滚,你滚,你敢碰我我就杀了你。” “好呀,我就碰个试试,我要亲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刀铭灼热的唇擒住了翔飞的耳垂,用舌尖舔,用牙轻咬,在把舌尖伸到耳廓里慢慢搅动。 “刀……铭,你这个王八蛋,放开我。” “不放。”刀铭接触到翔飞的皮肤后浑身像烧起来,这些年他几乎过着清教徒的日子,再也没有和谁做过,就算自己用手释放的时候都觉得在快乐的一瞬间夹着子弹灼穿皮肤的剧痛,他知道那是一种心理障碍,也许这一辈子都克服不了的,可现在在惩罚捉弄的情形下吻了翔飞,他才知道作弄的是自己,下身几乎一下子就立起来,那种最原始的渴望冲击着他的理智,让他想把眼前的人揉进自己身体里,不是为了谁,只是单纯的想要这个人,与谁都无关。 紧紧地搂住了翔飞,按到在床上,一条腿叉进他两腿间,用自己的硬挺用力厮磨着他的,按住他不安分的手狂热的在他脸上乱啃,最终在嘴唇那里停住,深入,舔噬。 血从刀铭脸上蹭到翔飞脸上,让这个吻有了血腥暴力的味道。9CK7。 翔飞的反抗越来越弱,刀铭的野蛮和火热竭了他的力气,却更深的唤起在山洞里做的那个惷梦,被唤醒的欲望带着最后一场秋雨的萧冷绝望迎上了刀铭的,在理智被他冲散的最后一刻,一个真相如水落石出般在脑子里乍现:“原来自己一直在渴望这个男人。” 笃,笃,关键时刻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景卿在外面喊:“翔飞你在屋里吗?” 翔飞陡然从晴欲中清醒过来,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把刀铭掀翻在地上,然后两个人对峙般一个在床一个在地上粗喘。 “翔飞,怎么了?你生病了吗?” “龙景卿你这个傻逼玩意儿。”刀铭从地上爬起来大吼一声拽开门就往外跑,连带着把景卿装撞了个趔趄。 “老二你发什么疯。”景卿再往屋里看,翔飞一脸血站在地上,衣衫凌乱脸色潮红一屋狼藉,瞬间明白了,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可又觉得有点害怕“这刀铭太不是玩意儿了,是用强了吗?这一脸血是哪里受伤了?” 翔飞避开景卿伸过来的手:“不是我的,是刀铭的。” “啊,翔飞你,你也太强悍了吧!” “茶杯砸的,景卿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是看你收拾的怎么样,没事的话,我回去了,你也收拾一下。”景卿按奈住一肚子的八卦,恨不得现在就跑到他男人那里告诉这个惊天大消息。 翔飞低低的应了一声,便转身去墙角的脸盆那里,景卿走到门口又扒着门框把头探进来说:“翔飞,刀铭那厮真没有欺负你吗?我让石黑虎收拾他。” 翔飞把脸埋在冷水了,“没有,景卿这事你不用管。” 铭在近箍影。景卿边走边想“不管,能不管吗,一个是好朋友一个是小叔子,可是怎么这么混乱呀,这男人喜欢男人还传染着,这么瞅着,阿傩之于秀羽,刀铭之于翔飞,这一对一对的,等等,怎么被石黑虎压在下面,这脑子也像个婆娘一样三八了,这是别人的私事最好少管。 晚上睡觉的时候景卿翻来覆去的折腾,石黑虎问:“卿,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景卿实在是憋不住了像竹筒里倒豆子霹雳巴拉吧事情和石黑虎说了,没想到石黑虎听完后就嗯了一声,连话茬儿都没接下去。 “石黑虎你倒是放个屁呀,老二和翔飞是真心的吗?我总是觉得男人和男人有点不靠谱,会不会他们见你这样就都跟着你学呀?” “卿,你觉得喜欢谁是可以学的吗?他们都是大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以为大家都是为了新鲜才去抱一个大男人的吗?刀铭虽然说话不靠谱,但他还是一个能拎得清轻重的人,你就别瞎操心了。” “什么叫瞎操心,我这不是怕我们起个不好的带头作用影响他们吗。你看刀铭和白老师,秀羽和阿傩,石黑虎,你还别说着搭配倒是挺合适的,翔飞的正直正好约束刀铭的痞子气,阿傩可以给秀羽温暖,秀羽可以保护阿傩,真的很好的。” “卿,同兴爱之间的媒人不好当,你就别瞎琢磨了。先不说秀羽心里有个过不去的坎儿,就是刀铭他的故事不比我们任何人少,你看他整天嘻嘻哈哈的不着调,他心里苦着呢,还有白翔飞,他是个共缠挡,要是我没看错,这个党派的人都是些不要命的主儿,还是少接触为妙。” “听你这一说是挺复杂的,可是你对刚才的党派之说我保留意见,干革命就不生活了吗,不恋爱了吗,没听说过这样的。” “卿,你看着吧,这将来党派之间必定会发生一场大争斗,就你们这些学生才有这些浪漫主义的想法,以为几场游行,几次演讲就能改变这个社会,这个社会要改变必须从根儿上拔起,要死很多人,甚至是大部份人。” 景卿第一次听石黑虎认真透彻的谈论他对当前国情的认识,他不得不佩服石黑虎,几句简简单单的话就切中时弊,把他这些日子游行失败的反思三言两语概括了,他问道:“石黑虎,我们以前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说那些话,你为什么不反驳,不批评我的浪漫主义。” “那时你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不忍心打击你,如果国家没有你们这些热心热血的青年冲在前头,怕也是不行的吧。” “石黑虎,你好狡猾!” “卿,不要想了,今天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一定算数,男人有时候上来劲儿了,磨蹭两下,过后拍屁股走人也不是没有的,他们都是大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景卿枕在石黑虎臂弯上,摸着他光滑厚实的胸膛:“石黑虎,我觉得我们真幸福,要是他们能和我们一样幸福就好了。“ “会的,卿,月老把这跟红线拴上了,不管是男是女,不管经历多少波折,都会在一起的。” 是呀,子不知,这指尖红线,又岂是几世几年,能说清道明的思念。 当景卿一行人下山的时候,刀铭还在睡觉,也不是真能睡的着,就是不想见到某些人。翔飞临走前倒是在他房门口转了一圈儿,想着昨日的尴尬,最终放下了举在门边的手。 一路下得山来,再回头已无迹可循这生活数日的山寨,只见巍巍青山,一片参郁葱茏。 一路无话到了里耶,孙先生早就翘首引盼,稍做修整后翔飞便搭商船回长沙。 送别那日,天气阴冷,在森森的江水边,翔飞的脸阴郁的苍白,这个乱世如是没有分别多好,因为有时候一旦分开了,就可能成为永远的诀别。 石黑虎陪着景卿在河边站了好久。 河面上帆船点点,渐行渐远,天上流云随风,飘忽不定,但这又仿佛是世上唯一可以亘古不变的,不若人世,一个转身,便可以倾覆所有。 还好,因为身边一直有这个人,任何的苦难都变成一个和他相守共渡的磨练。 接下来的日子景卿忙的像个陀螺,现在不若从前,手下有老人儿可以使唤调动,什么事都要景卿亲历亲为,却偏偏还得藏头缩尾,露不得面,事情做起来就格外的别扭。 景卿的毛病不少,一旦做事不顺,就容易发大少爷脾气,身边又无可发泄之人,自然一腔不忿全倒给了石黑虎。 石黑虎岂是好相与的人,可是到了景卿这里不能忍还得忍,忍无可忍还需再忍。一面心疼自己婆娘,一面竟然埋怨起自己此时竟然毫无用处,只能追在景卿后面让他吃饭给他加衣。 这日里听得景卿和孙先生在房中议事,原来是景卿一直想把霍保从龙贵手里挖过来,有了霍保就等于掌握了龙家在水旱两路的命脉,可是孙先生几次找人搭桥,给予高薪相诱,霍保都客气的回绝了。景卿说到:“霍保为人忠义,自是因为龙皓山一直在病榻上所以不能背弃,要是我能见他一面就好了。” “这有何难,我马上就带他来见你。”石黑虎推门而入。 第九十八章:黄金诅咒 景卿听石黑虎说要去找霍保,连忙说道:“石黑虎,你莫冲动,不能伤了霍保。” “景卿,你放心,我自有办法,你就在此地等着吧。”说着石黑虎带上两个弟兄就出门了。 且说石黑虎很快就确定了霍保住处,原来自从龙家出事后,龙贵和三姨太掌了家,几次三番刁难霍保,霍保为了在病榻上的龙皓山不忍离开龙家,索性就躲在里耶图个耳根清净。 这日也是巧了,他正想出门去茶楼喝茶,被三个黑衣汉子堵在一条窄巷里。 为首的汉子摘了礼帽,他左脸上长长的伤疤像道闪电劈中了霍保,他张着嘴艰难的说:“石黑虎,怎么会是你?” “霍头领,石某没有恶意,只是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龙景卿。” 这个名字又是一道劈中霍保心口的闪电,前段时间发生变故时霍保出门在外,回来时什么都变了,大太太和大少爷不知所踪,二太太命丧黄泉,而且听来了各种糟蹋这些人的故事版本,再后来听说他少爷被抓后就生死不明,却于不幸中的万幸遇到了大太太,或许可以说大太太自己找上了门,霍保不想多惹事端,就找地方把大太太安顿了,可大太太一直恳求霍保寻找景卿的下落,可是有人说景卿死了,有人说景卿上山当土匪去了,他在大海里捞针,谈何容易? 今日一见石黑虎,往日的蛛丝马迹掠过心头,霍保已然知晓这少爷和这个土匪的关系不一般,也没再做怀疑径直跟着去了。 石黑虎没成想事情如此顺利,竟然毫不费力就霍保带来,当下心中欢喜,想着景卿总该给自己好脸色了。 霍保和景卿相见,颇有点万水千山的意思,两个人之间牵扯着与各自相关人的消息,景卿细细的问了龙家的情况,再怎么着他也叫过龙皓山二十多年的爹,如若他落在坏人手中遭受凌辱,他心中不忍。 霍保说龙贵现下还不敢把老爷怎么着,倒是他和三姨太干了一件最龌龊恶心的事情。为了名正言顺的掌管龙家,他把自己过继给三姨太做儿子,现在两个人母慈子孝,把龙家搞得乌烟瘴气。 石黑虎正端着个茶碗喝茶,他听这话差点一口水喷出去,好在大当家忍耐力超凡,最终扭着脸咽下去,却连连咳嗽:“景卿,那个三姨太多大呀,我看龙贵都三十多了。” “虎爷,说起来三姨太和龙贵同年,龙贵的生日却比三姨太大了四个月。” “这样都可以叫娘,果然是有奶便是娘呀。”石黑虎颇为感叹。 “石黑虎,你有没有正经呀?”景卿也绷不住笑出声来。 “虎爷说的没错,这个龙贵和三姨太有些首尾,府里的下人说两个人经常单独呆在房里,一呆就是大半天,这孤男寡女,甘柴猎火的能做下什么好事?唉!老爷的这一辈子真这两个践人给毁了。 “种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早年他不风流成性,一个个女人娶回家,今天断不会有如此下场。”景卿语气淡淡的,却有说不出的悲哀之意。 “少爷,不管他们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现在也都后悔了,大太太到处找你呢。” “霍头领,我已经不是什么少爷了,如果你不嫌弃我称你一声霍叔,你叫我句景卿就行了,至于那个女人我一生再不想见。” 霍保眼中含着泪说:“少爷,你在霍保心里永远都是少爷。” 景卿当即岔开话题,把找来霍保的用以说了,末后还加了一句:“霍叔,我知道你对龙家忠心耿耿,可是现在的龙家已经被龙贵占了,你帮我也算是给龙大老爷讨回一个公道,” “少爷,其实大太太早就料到你只要活着就会来找我的,她说您在里耶买房置地的事她都知道,她手里有大船三条,六浆白木船10条,另外还有小船,她说都是给你准备的。” “霍保,我不要,我和她的事太复杂,我也不想和你解释,总之我是不会要的。” “少爷,你怎么这么倔呢,就像你说的我们现在的共同敌人是龙贵,他现在就算是瘦马还有大骨架,更何况背后还有陈远桥给他撑腰,我们只有联手才能扳倒他。” 石黑虎没有见过大太太,但是从景卿的描述里,他觉得那是一个有蛇蝎心肠的女人,可现在一听又觉得这个女人手段了得,石黑虎不同于景卿,他当家作主多年,知道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更何况他们之间更有扯不断的关系,当下就对景卿说:“景卿,霍头领说的对,你仔细考虑一下。” 景卿冷静一想,经过这么多事,他不再是那个热血冲动的单纯学生了,他仔细的斟酌着利弊,最终点了头,但是他也提了条件他不想见到白巧巧,等赚了钱会给她按照两成分红,若赚不到,她一个铜板都没有。9CKe。 白巧巧能这么做本就打算着白送给景卿的,哪还会要什么钱,当下霍保就替她答应下来,当晚,大家在一起吃了个舒心饭,因小酌了几杯,景卿觉得有点上头,回房就腻着石黑虎讨欢。 石黑虎看着他这几日操劳过度的黑眼圈,心里疼的紧,便忍着他的三昧浴火替景卿按摩。景卿被伺候的像只舒坦的小猫,一路哼哼的叫着,惹得石黑虎几乎马上就想把自己埋在他的身体里。 景卿摸着石黑虎脸上的疤说:“哥,我错了,这几天对你态度不好,你见谅。” “景卿你这是醉了吗?”景卿在清醒的时候从来都是石黑虎石黑虎的叫着,好听点叫虎爷,只有在醉酒或者被干的神智不清时才叫哥。 “没有,就是头晕,就是觉得有你在身边真好,干什么都觉得安心,就好像我把天捅个窟窿,你也能给我堵着。” “你大少爷的脸变的跟那六月天似的,一会阴一会晴,我怕我还来不及给你堵窟窿先让你给气个大窟窿了。” “那哪能呀,哥,别提这档子事儿了,我错了还不成,要不我请你吃顿好的当赔罪。” “那就算了,不过卿,我觉得你有些燥,这事情急不得,得慢慢来。” “哪有那么些时间,我们这现下的情势不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军阀又乱起来了,先把商号运作起来,多进些米粮药材,肯定能赚。” 卿找上很道。“那现在我看都筹备的差不多了。” “是差不多,就是缺钱。” “卿,你看。”说着石黑虎从怀里掏出一叠子银票,都是龙山通行的万宝洋行的银票,景卿接过来数了数,足有6万块。 “石黑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这惊的哥都不叫了。 “这是连云寨所有的家底子。” “什么,还给你,我可不能要。” “为什么不要,我是你男人,就兴你给我嫁妆,不兴我给你聘礼了,再说了也不是白给,是让你给我赚钱,赚钱懂不懂呀。” “可是你们那么不容易,赔了怎么办?” “不会赔,我信你,卿,我们一定能赚钱。” “石黑虎,还是还给你吧,我心里没底。” “卿,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连云寨虽然穷,但是还是衬点东西的,一直以来我们有一个只有当家的才知道的秘密。” “秘密,那算了,我还是不要听了,最烦秘密。” “你听着,我只告诉你,在我们山寨的某个地方埋藏着一批黄金。” “黄金?石黑虎,你别编了,不就是哄我用钱吗?你找个靠谱点的理由,湘西这么穷,去哪里找黄金,” “卿,是真的,黄金不是湘西的,而是来自于云南。 “云南?” “对,相传平西王吴三桂兵败李自成于山海关,得了李自成的不少钱财,后来他引清兵入关坐封云南平西王,自己煮盐冶铜,相传他收集黄金,铸成金砖,以作为最后和清廷分庭抗礼的经济支柱,后来他在衡阳兵败这批黄金的一部分落在大将军马宝的手里,可就因为这数目太过庞大,且因为知道的人都相互争夺,竟没有真正落在谁手里。民国初年,日本军国主义组织黑龙会利用在中国和国民党结盟的优势到处搜刮中国的财富,一直活跃在云贵等地的黑龙会首领樱井纯一郎通过马家一个不成器的后代得到了这批黄金,可同时也被好几股帝国主义势力盯上了,更有中国政aa府,他们本要运回日本,中途出了岔子,转走湖南,进入了八面山。 他们那批人本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亡命之徒,但因为折损的厉害,又赶上水灾,这批宝贝竟然给连云寨给劫了,当打开箱子盖子的时候,当时的老当家都吓呆了,那些装了十二几个大箱子,大约2000斤那么多,老当家是个小心的人,他知道这笔横财来的太蹊跷,每个人分了一块儿金砖,剩下的全部埋起来,知道这件事的不过是十个人。那时候滕大当家也不过是个青伢子。 后来就印证了那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话,那十个人相互猜忌,相互残杀,最后竟然死的没有一个活口,老当家临死前告诉接他位置的滕大当家这笔财宝是被诅咒的,谁沾了就得死。 本以为这件事能过去,可是后来的二当家竟然是当年十个人中的一个人的后代,他手里握着一张残缺不全的地图伏卧在连云寨却一直不得其法,再后来他就勾结外人想霸下山寨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他为了让大当家说出藏宝的位置,给他用上了鸦片,最后还是谁也没能得到,两个人同归于尽。 第九十九章:上尉的心 景卿静静听着,过一会儿问:“石黑虎,你见过那批金子吗?” “没有。” “切,那就是传说了,这样的故事我也能讲很多,大晚上的说了渗得慌,行了,睡吧!” “真的,卿,其实我也是说说,我不会动那笔黄金的念头,就像老当家说的那是被诅咒的,是不祥的。” “嗯,我们辛苦用自己的双手赚钱,我龙景卿在这里保证,肯定给石黑虎挣大钱,以后让他出门有人抬着,走路有人扶着,吃饭有人喂着,睡觉有人陪着。” “是吗?睡觉都有人陪呀?” “想什么呢你,是我陪着你,想和别人睡,先阉了你。” “我怎么敢,家里有个恶婆娘,我可不敢乱来。 “哥,趁着今晚月色好,你就让我上一回吧?” 景卿腻歪歪的趴在石黑虎的胸膛上,像小狗儿一样来回拱着,又撒赖又撒娇。 石黑虎被他撩拨得不行翻身就压上去:“想上我,等赚了钱再说。” “真的,这是你说了,你给爷洗白等好了,等爷赚了钱就买你一夜春宵。”19Nue。 “好,我等着,现在我们先把属于我的春宵给渡了吧。” 后面发生的故事实在还是不说的好,总之趁着这么好的月色,龙大少扭着妖娆多娇的小蛮腰生生的把自己的小小龙送入了虎口。 这是个忙碌的春天,景卿在万事具备后,春风吹,战鼓擂,夫夫齐心,转战商场。虽然说这聚少离多,但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大吵伤身,小吵怡情,于是偶尔的小争吵都成了生活在蜜水儿里的小夫夫的麻辣调剂。 龙大少为了早日回本儿,没日没夜的操劳,脸上略带疲色,下巴湛清,再加上清减了不少,竟然另有几分憔悴忧郁的味道。 石黑虎每每见到都忍不住心疼,接着还不忘赞叹自己的绝顶眼光,要是这样的龙大少在里耶街头走一圈,那有勾掉多少竹楼里面女人的眼珠子呀。 霍保人过来,生意也带了过来,他也和石黑虎等人冰释前嫌,开始了颇有默契的合作。有了石黑虎这帮子土匪的配合,这水路山路走的顺风顺水,颇为安心。 刀铭现在在山里闲不住,每次走船都要自己去,说是体谅大哥,不忍小两口分离,实则心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得而知。这样刀铭在外,石黑虎经常在里耶,这山寨就更加依仗顺伢子了,现在匪众们都不叫他顺伢子,尊称一声顺哥。 小鱼来过里耶一次,他带给景卿一个很震撼的消息,这本都是绝密的,因为他的相好在陈远桥府里做丫头,最近才打听出的。 原来在景卿被石黑虎救走三天后,陈县长还在灵堂里,就来了一对人马,个个军装笔挺军靴锃亮都背着长枪,那比保安队那堆一捏一包水的沙脑壳强了可不是一点点。领头的是两个长的非常好看的青年军官,那个腰背挺直,温润内敛的是莫上尉,卷发大眼,军装穿的歪歪扭扭的人称谭少。 他们三人在静室交谈,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什么,一盏茶功夫后就出来,谭少还是那样懒洋洋的,莫上尉脸罩寒霜,淡漠沉郁。 后来听陈家有人说,莫上尉拿枪顶了陈县长的脑壳,为的就是龙大少。 景卿不明白梓轩怎么能知道自己被抓了,怎么又能带军队到龙山。其实这事说来话长,原来,那日匆匆一见后,梓轩就留了眼线在龙山,时刻把景卿的事情向他汇报。 景卿从被抓到梓轩带着一个连的兵力到了龙山已经是六天后的事情,他本来是想单枪匹马来的,可是那个多管闲事的谭少爷不知用什么法子就弄出了兵,一路跟着他来的。 他本想不到陈远桥敢私自杀害景卿,更没有想到景卿被土匪搭救,所以尽量控制住情绪想把这事情和平的解决。 上尉径直找到灵堂里,虽然脸上的表情不耐,可还是摘了帽子鞠了个躬,谭少远远站着一动不动,很是不喜欢灵堂里纸灰的味道。 陈远桥不敢有微词,他知道谭少是谭司令的孙子,他也受不起他的礼,只怕谄媚还来不及。 莫上尉好涵养,绷着脸等陈远桥让到客厅奉上茶才问那帮子叛逆的下落,陈远桥心里打突儿,“山高皇帝远的,这些军爷怎么管起了这个?” “下落不明,山上来了土匪,给大牢里放了火。” “土匪,你一个龙山县连几个土匪都对付不了?”发话的是谭少。 陈远桥明显的对谭少要恭敬的多,连连说:“事发突然,匪徒众多,实在是措手不及了。” “那龙景卿呢?” 陈远桥暗中吸了一口气,这个龙景卿花样不少,为了他来了一帮土匪阎罗,赔了自己一个儿子和爹,现在又来了两个兵头瘟神,早知道真不能招惹。 “让土匪带走了,这个龙大少可不简单,表面上在龙山做生意,其实是土匪的眼线,让他跑了属下真是羞愧难当。” “土匪,哪里的土匪?”莫上尉虽然还是从容优雅,但眼里冷冽的光像两把尖刀,狠狠的戳着陈远桥的心。 “连云寨,一个叫石黑虎的土匪。”陈远桥恨不得他们能和连云寨咬起来最好。 莫上尉一张清俊的脸上泛着冷冷的寒光,他一生不吭的起身枪一下子就顶到了陈远桥的脑壳上:“陈县长,你怎么叫我相信你说的话的真假?” 陈远桥又怕又怒,这些日子为着一个龙景卿他屡屡受辱,心里的恨意没顶,自是把这笔帐又记在景卿身上,他战战兢兢应道:“没有,觉无半点不实之处,否则天打雷劈。” 梓轩黑黑的眼睛看了他好久,收了枪,一言不发就走出去。 陈远桥哆嗦着看谭少:“谭少,您看在长泽的份儿上可要替属下做呀。” 长泽就是陈远桥的小舅子,给谭司令做副官。 谭少歪着身子喝着茶,斜眼看陈远桥:“陈县长,要是让我知道龙景卿真折在你手里,我也会一枪崩了你,走了,你好自为之!” 出了陈家,谭少不远不近的跟着梓轩,边走边捏着手套玩儿,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喂,上尉,你刚才太激动了,你又不是不知陈的关系,何苦把事情弄僵了?” 梓轩看着他,就像所有的怒火都有了发泄的端口,他急急转身,紧走几步拽住谭少的衣服:“谭溯汐,你很失望吧,景卿没有死你很失望吧。” 谭少歪着脑袋眯着眼看着梓轩,然后一根一根的把他的手指掰开,浅色的嘴角抽在一边,用手套蹭了蹭梓轩的下巴:“上尉,我没有那么低劣的趣味。我喜欢竞争,我喜欢挑战。我希望他龙景卿长命百岁,然后看着我把你收服在胯下。” 梓轩望着他瞳孔陡然收缩,单手放在谭少的脖子上,渐渐收紧。卿问其的见。 谭少感觉到喉咙里压迫的力道像把空气全挤出去,嘶着声却喊不出一点声音,感觉像有什么碎了一般,他觉得眼前有个黑色的深洞,正一点点把他吸进去,在彻底黑了之前,莫梓轩松开了手。 谭少觉得自己是去地狱转了个圈又回来的,他吸着新鲜的空气却不断的大声咳嗽,连骂梓轩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只是一个教训,下次再敢这么说,我弄死你。” “呵呵,莫梓轩,你来呀,本少爷在这里等着你,就是要死,也是在你身上爽死的。” 两个人之间的大火瞬间燃起来,后面的兵士隔得远,看见两人动手了,却不敢上前,谁都知道这两人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虽然是谭少扒着人家莫上尉的时候多。 梓轩此时也冷静了点,不再和他争下去,以一贯处理他死皮赖脸的方式对待他“置之不理。” 景卿他们自不会知道梓轩和谭少之间的这些内情,他为梓轩给他做的一切感到欣喜,就像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暖意融融。上次匆匆一见,话都没有来得及好好说,真怕就这么失去了这个兄弟,可是梓轩时刻都没有把自己忘记,如若不是关心自己又怎么知道自己出了事?算来还真是自己不对,虽说这不断发生的事情是一个借口,可是最大的原因是石黑虎把自己的生活占得满满的,已经无暇再顾及朋友。 龙景卿,你个见色忘友的家伙! 景卿这里春风拂面,石黑虎却早已乌云密布,闪电雷鸣了,这个莫梓轩他印象太深刻了,初识景卿,他在睡梦里喊着这个名字,为了他送的一把枪差点被刀铭打残,后来死活还得要回枪,让刀铭说成定情信物,后来家变了又几次三番的想去省城找他,就是平时大少谈起他的北大生活,有三句话两句是离不开梓轩这个名字的,现在这人就为了他带着人来龙山,石黑虎当过兵,他岂不知道这个军队可不是私自调动的,这人必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要说他对景卿没有心思,打死自己都不信。 第一百章:勇赛龙舟 对于上尉的心思景卿小迷糊一口咬定就是兄弟情,石黑虎只能由着他,虽然胃里着一坛子山西老陈醋咕咚咕咚冒着泡儿,虽然从眼到鼻子,到心肝脾胃肺没有一处舒坦,可还是让闪电惊雷打在亲亲宝贝看不见的地方。 “卿,你这同学待你还真不错。”这真是王八给河蚌夹住了手,该装的时候就得装。 “那是,我跟梓轩可是同吃同住同行了三年,我们之间的兄弟情义无可替代。” 石黑虎的牙都咬碎了,心说“还同吃同住同行,你们是不是还同床共枕呀?”心里想着嘴上却说:“只可惜他去的晚了,要是等他去黄花菜都凉了。” “石黑虎你说什么呢,要是当时救我的是梓轩,我就跟着他到长沙,自己的人自己都保护不了,那你还够格儿当我男人,不如趁早撅起屁股让爷来疼你。” 石黑虎看着他起眉毛动眼睛那个神气样儿,心里不仅是春暖花开都百花齐放了,他一把把景卿扯在怀里,如饿虎扑食般就啃了下去。 “石黑虎你……呜呜呜。” 轻车熟路的在唇边厮磨,景卿张口就将要噬人的猛虎含住,放出自己的小龙与他纠缠。两个人早已熟悉彼此的动作和节奏,知道怎样动作能讨好到对方,一时间气息交换唇舌纠缠,端的让空气都甜腻燥热起来。 乘着换气的当儿,石黑虎喘吁吁的抵住景卿额头:“卿,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离开我,更不能跟着别人走,知道吗?”口气里是全然霸道的要景卿服从。 如若平时有人敢这么说,景卿飞一拳打得他眼里开金花,可是石黑虎不是别人,他这副凶巴巴的外表下面是一颗被自己小心修补好的心脏,真的和水晶一样容易碎“嗯,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就算死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啊。”景卿低低的叫了一声,原来石黑虎一口咬在他嘴唇上。 “说什么呢,我们要好好的活着,活到头发胡子都白了,活到你棍儿和你的蛋一样软,还要在一起,白天一块儿找墙根儿蹲着聊天儿,晚上在一个被窝里挠痒痒。” 景卿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忽然觉得好猥亵好诡异,不由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不要,那时候我才不要陪着你这糟老头子,我要养一群十八岁的后生,一天换一个陪着我。” “你敢。” “看我敢不敢。” “我现在就做到你不敢。”石黑虎口舌上这样讨不着便宜,就马上改了那样,景卿也不示弱,迎着就缠上来,甚至更大胆的把手伸进石黑虎的裤子里。 石黑虎吸了一口气,捉住景卿不安分的手,出口的声音温柔暗哑:“卿,这等力气活儿让为夫来就好。” “嗯。”景卿应着,喘息着,把爱的主导权交到石黑虎手里,自己全身心投入到他给予的快乐里。 梓轩的事情景卿很快就于脑后,因为他不是一般的忙,可是他的忙也有了回报,商号开始有了收益,一切都慢慢的上了轨道,那已经是五月份的事情了。 五月端午赛龙舟。 端午一直是湘西人的一个大节,这一天,人们包尖角粽子,熏香艾,后生赛龙舟,妹伢拜傩公。满了十六岁的妹伢拜了傩公得了长命锁后,就算是成人了,她可以把自己绣好的荷包送给自己看上的后生。 景卿自不会错过这么好的商业契机,提前备好了端午节要用的货品,节日当天,就和石黑虎一起去看赛龙舟。 清波碧浪里,被装饰的五彩斑斓的龙船上一个个后生光着膀子,强壮精悍,一粒粒晶莹饱满的汗珠从他们的脸上流到他们古铜色脖子上胸膛上,紧紧绷起的手臂上,景卿不禁感叹这种原始的力量的美。 “看着了,我的不比他们差呀,不信你捏捏。” “你想什么呢,我这是替他们着急,不知谁最后胜出得那把刀。” “景卿想要那把牛角刀?” “那是荣誉的象征,是胜利的人才可以得到的。” “好,那我就去为景卿赢回来。” “石黑虎你脑壳进水了?你怎么去赢呀,你又不赛龙舟。”景卿刚说完这句话石黑虎就不见了,他在人群里到处搜寻,最后看到他在一艘龙舟上对自己挥手。 虽然一船的人都光着膀子景卿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石黑虎在一群汉子里,只穿一件普通的黑色布裤,一身肌肉纠结,满身的伤疤纵横,却是最卓尔不凡,气势逼人。再仔细看,这船人竟然都是山上的人“石黑虎这是疯了,万一让人发现了怎么办? 那里石黑虎已经蓄势待发,在船头上用浑厚的双臂敲响战鼓,龙舟如离玄的箭一样冲出去。 男人们有力的臂膀挥动船桨,卷起千堆雪白浪花,狭长的龙舟被阳刚的力量推动鼓荡,用最勇猛彪悍的姿势在河面上追逐前进。 惊天震地的鼓声此起彼伏,已经分不出是从谁的船上发出来的,岸上的男男女女叫着自己熟悉的人名字,大喊着“逮起,逮起。” 景卿拳头使劲的攥着,牙齿咬住下唇,绷起每一条神经紧紧盯住石黑虎。石黑虎大手握着鼓槌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景卿心上,他看见他在烈日下俊脸棱角分明汗挥如雨;他看见他神情段云绝壁恣意昂扬如大将冲杀于千军万马;他看他古铜肌肤蓄动力量,仿佛一只老虎捕杀猎物于山野丛林。 那种骄傲那种自豪像吸满水的海绵把景卿的心涨的满满的,他甚至有大喊“这个男人是我的”的冲动。不能和他并肩作战虽然失望,但他不能再错过为他呐喊助威的机会。 景卿脱下西装外套,缠在手上来回摇晃,跟着那些给已经被石黑虎全然吸引的妹伢高喊:“,逮起,石黑虎,逮起,逮起。” 船上的石黑虎一边加紧战鼓的节奏,一边目光锐利的扫过两旁龙舟,现在只有一只龙舟傍行在自己的左右,敲鼓的青年后生正挑衅的看着石黑虎,石黑虎可不是毛头小子,自不会为他的挑衅动容,像着了火一样热辣的目光在人群里一下子就锁定了景卿,见他挥舞着衣衫大喊大叫,心中的喜悦猛浪盖过一切,他大吼一声“逮起”迸发出全身的力量策动战鼓,身前身后的兄弟们像打了鸡血般狂猛的划桨拓浪,首当其冲,把其他的龙舟全甩在后头,夺冠已再无悬念。 景卿见大势已定,更是激动,大声的呼喊像是要将嗓子喊哑一般,挥舞的衣衫在空中卷起劲风,似也要投入到这狂热里面。 “哎呀”。景卿狂放忘形之际忽听有人惨呼,原来是他的衣服袖子正扫在旁边的一个人脸上,那人正捂着眼睛,神情之间颇为痛苦。景卿平日很是注重穿着,这也是当少爷留下的脾气恐是很难改掉的,他的西装是从广州李顺号专门定做的,袖扣是用珐琅镀金的材质,打在眼睛着娇嫩的地方也不是生疼吗? 景卿忙大声道歉,那人把手从眼睛上移开,苦笑着说:“这赛龙舟的有你什么人呀,怎么瞧着你比那些姑娘们还激动?” “对不起,没打疼吧?翔飞?”景卿叫了一句随即又改口:“对不起,认错人了,你和我朋友长的还真像。” “那人笑笑说:“是吗?能见到他就好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像我。” 景卿又看了看那人,这看仔细了又觉得不像,翔飞干净斯文,其实容貌并不突出,而眼前的人五官稍显精致,有阴柔冷郁的美感,但又不知为什么搭上第一眼又觉得恍似一人。 见景卿直盯着自己看,那人也不懊恼,问道:“真有那么像吗?” “没有,这仔细看又不像了,你比我朋友好看的多。”于小肝然咬。9Nue。 此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呼唤,景卿忙往河面上看,原来石黑虎他们已经第一个冲刺,现在龙舟上的后生们抱在一起欢呼呢。 景卿又挥起手,使劲欢呼吸引石黑虎的注意,随即想到自己得意忘形的时候伤到人,忙往四周看,却早已不见那人的踪影。 景卿此时没有心情去考虑别的,就觉得心就像被搅乱的河水,哗哗的欢腾,他看着石黑虎从傩公那里接过牛角刀,用有力手臂高高举起,巴掌跟着拍的啪啪响。 石黑虎握着刀在人群里搜寻,很快他就找到了穿着白衬衣的景卿,他走下高台,迈着沉稳有力的步子走过来。 周围的妹伢见这个英俊充满野气儿的男人握着刀走过来,以为他看中了哪个,却又满心希望是自己,一个个全都绯红了脸庞。 一步步近了,石黑虎把景卿锁进眼睛里,景卿把眼光胶着在石黑虎的瞳孔深处。 无所畏惧的神情,睥睨天下的豪情,这样的石黑虎褪去了大当家的深沉内敛、事故达练,变成了十八岁少年的我任我行,不羁狂放。 第一百零一章:战火湘西 拨开人群,石黑虎站在景卿面前。 景卿的心快跳到嗓子眼儿了,他和妹伢们一样绯红着脸看着石黑虎。 在两个人胶着的视线里,四周的人和物潮水般的退却,在眼里只容得下对方的影子。 “你要的,我给你赢回来了。”说着把刀递到了景卿手里。 景卿拿着刀,刀上还有石黑虎烫热的体温,他把刀紧紧搂在怀里,眼底净是湿意。9TIv。 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哗声,妹伢们羡慕又妒忌的看着景卿,看着看着却觉得他们两站在一起的画面那么和谐,和谐的绝容不下别人的位置。 石黑虎在大庭广众之下牵着景卿的手,穿过喧嚣的人群,往家走去。 “卿,我们回家。” 从慢走到快走到小跑再到一路狂奔,两个人跨过一条条空荡的街巷,最后停在一处窄巷的死角里。 说不上是谁先亲的谁,明明前一刻还是经过剧烈运动气都喘不均的两个人此时教缠在一起,交换肺里那点子稀薄的空气。 今天的他们两个都疯了,做了一件平时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那就是昭告所有的人,我们两个在一起。 石黑虎没有爹娘家人,景卿以前有现在等于没有了,他们的爱情不需要再向任何人交代,可是在他们内心深处,他们渴望能和正常情侣一样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渴望让人知道向人夸耀自己的伴侣是这么的杰出优秀,有多爱自己。 这就是爱情,不管是男女之爱还是男男之爱,那都是人与人之间心中最原始最美好的吸引相守。 今日的石黑虎终于把自己和景卿拉在了阳光底下,虽然曝晒的滋味不好受,但是可以把阴暗的酶斑晒去,然后满身就是阳光的味道了,从此石黑虎和龙景卿的世界里再也不怕世俗眼光再也不管别人看法! 等两个人牵着手回到铺子伙计们看他们两个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虽然大家早就知道这二位的暧昧,可今日亲眼所见还是为他们的大胆震撼,那些没有去看现场版的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这二位能在从新演一遍。平时里好的像一个人似的小伙计们偷偷的对着脸红:“这当家的都可以,要不我们也试试?” 果然教坏了一帮小朋友。 这事情在里耶风靡了好一阵子,成为风月场上的佳话,虽然给添油加醋不限放大,变成了戏文上男版的西厢。 那一阵子景卿最开心,牛角短刀从不离身,睡觉抱着都能笑出声儿,这样那只老虎后悔死了,看来刀已经取代人了,他可以滚回山了,走的时候小眼神儿哀怨的,恨不能哭倒长城。这一走还真是有点曾经沧海的意思,最后景卿只好回山去哄,拿着广州李顺号定做的西装当礼物。 石黑虎第一次穿西装,但有模有样,转身就成了高大英俊的绅士,看的刀铭一个劲儿吹口哨。 景卿说:“老二你别眼热,你也有。” 刀铭也被搓弄着换了西装,拘束的手脚没地方放,景卿一边帮他整理一边说:“端午节的时候你没去成真遗憾。” 刀铭乐了:“不就是老大当众送你牛角短刀吗,我都听人讲过一百遍了,你还要亲自再将一遍?” “老二,谁和你说这个了,那天我看见一个人长的和白老师乍一看特别像,不过仔细看又不像,那人比白老师长的细致好看。” 刀铭听景卿这样一说脑子轰的一下,他低声说:“我回去换衣服。”穿着就白着脸走了。 开景影潮红。景卿不解的站着,不明所以。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这过了端午,又是中秋,吃了粽子,再吃月饼,败了荷花,开了桂花,再等着落下雪花。 景卿怕冷,索性就窝在山寨里,每次石黑虎进门看他慵懒的模样,总觉得自己像养了一只猫,一只爪牙锋利的猫。最近的生意颇赚了些钱,这只猫咪整日里纠缠于曾许诺的买下一夜春宵的事情,唉,看他那种不甘心不罢休的样子,也许真该找一个风和日朗花好月圆的夜晚也让他得趣一回! 这样安稳甜蜜的日子让人沉醉的不觉时光如沙漏般悄然流逝,可是在浓烈缱绻的午夜梦回,总有心惊肉跳的冰冷,怕的心都缩起来了,只有抱紧了身边的人,细细感受这份真实的存在。 爱的太过浓烈是不是就患得患失? 活得太过安逸是不是就害怕变故? 也许,他们的害怕是对的,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的道理是古人经过无数次验证得来了,正确的可怕,而生活本来处处是变故,更何况在这个乱世。 一个兵荒马乱,战火滔天的乱世。 一个不断要面临死亡、背叛、生离的乱世。 1926年7月9日广东革命政aa府在广州东较场誓师北伐。北伐战争在“打倒列强,除军阀”的口号声中正式开始。参加北伐战争的国民革命军共八个军,约十万人,蒋介石为总司令。 1926年7月12日和14日,中共中央和国民党中央分别发表《中国共缠挡对于时局的主张》和《北伐出师宣言》,号召全国人民支持国民革命军的北伐。 这一场战争第一个对准的目标就是两湖战场的吴佩孚之部,自然战火一路子烧在湘西。在在各界民众的支持下,北伐军高歌猛进,终于在1926年8月下旬攻下汀泗桥、咸宁和贺胜桥,击溃吴佩孚主力,并在9月10日攻占武昌,与此同时,北伐军向江西进军。 北伐军经过艰苦战斗,11月占领九江、南昌,并一举歼灭了军阀孙传芳的主力。同时,福建、浙江等省的军阀也纷纷倒向北伐军。国民革命军誓师北伐仅半年,就取得了惊人的进展,控制了南方大部分省区。 可是胜利的果实却不是被浴血奋战的官兵将士、劳苦民众获得,这些泼洒着热血的土地又被新的一轮崛起的军阀控制,他们表面上打着国民革命军的旗号,暗地里却忙着扩大自己的势力,巩固自己的地位 陈渠珍在代理湘西靖国联军第一军长后,成为统治这片美丽原始荒僻之地的湘西王。 新王上任后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清乡。” 所谓“清乡”就是剿匪。他采取“招大股,吃小股;招老股,吃新股。”的剿匪方针,一方面对各县各乡的拥有武装的豪绅及匪首进行招抚,给予高官显爵;另一方面对不接受招抚的土匪派兵清缴,严厉镇压。 龙山县第一个被列在清缴名单的就是连云寨。 陈远桥的怨恨终于有了可以报复的机会,有了军队的支持他一定要把石黑虎和龙景卿撕成碎片,烧成飞灰用来祭奠爹和儿子的亡魂以及洗清自己的一身耻辱。 “清乡”的命令下达时,梓轩正在衡阳。 本来他们的队伍现在应该在江西战场上,可湖南战事时,谭溯汐那个傻逼玩意儿竟然从指挥部不知怎么就转到战场上,到了战场就像一个闯入围场的黄獐子,瞪着眼蹦跳着成为别人的活靶子。 梓轩把他扑到在战壕里自己却胸腹处中了枪弹,谭少觉得热热的血都流淌在自己脸上,那一刻他的生命从来没有那么鲜明深刻的存在着,存在的为另一个人疼的死去活来,存在的愿意以存在的身躯去替梓轩承受任何的痛楚及死亡。 过去他腻歪梓轩,气恼梓轩,调戏梓轩,挑衅梓轩只是因为他恨,恨这个男子的家世、教养、气度、修养、一切的一切。所以他要打破他的冷静、孤傲、清高。可这半真半假的相处中竟然不知不觉中在荒芜里买下了种子,热血的浇灌终于密密的破土冒出一片融融幼芽。 梓轩因伤不能再随军,留在衡阳修养,谭少自动请缨要留下照顾他。谭师长知他怎会照顾人,不过战场危乱,这一次的事件就吓掉自己半颗老心,他要留下来也是正好。 梓轩听到清乡的消息后心事重重,等知道连云寨列在清剿的名单上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他不管连云寨的死活,但他怕波及到景卿,他不管景卿是自愿还是被强迫留在山寨,他都不会允许,景卿是高山流水雪山白莲一样的存在,不能让那个污秽不堪粗俗鄙陋的土匪给玷污了。景卿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谭少这些日子鞍前马后伺候着,态度近乎谄媚,言语中随顺的很,没有半句顶撞。现见梓轩这样心神不宁,嘴上不说什么,可那琥珀色瞳孔深处的失落如雨后春笋,虽掩映在一片细密碧草之间,却仍能看到刺破宁谧的尖梢。 梓轩最腻歪他这样,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说什么。整天黛眉轻锁眸含轻愁搞得像个林黛玉。他自己出身于刻板的文职军人家庭,从小父亲严格教导,要求克已复礼谨言慎行,虽面皮上看着温言和善,其实骨子里是个很强硬很霸道的人。 谭少这样的一个花花公子,吃喝嫖赌无一不沾,而且崇尚西洋文化,说的好听是文化,实际就是洋人的那套奢靡享受,整日里把自己当成一个落拓骑士就差拿着玫瑰花儿念个十四行诗,这样的他哪有一点能比的上景卿? 第一百零二章:同做羹汤 不管梓轩表现的对他多么厌恶,偏偏谭溯汐不管不顾,死缠烂打,要不是他是王孙公子,真想一枪崩了他!梓轩瞬间就觉得自己当时真是多此一举,他死了倒也干净。 “莫上尉,你在想连云寨的事吗?陈远桥这是公报私仇,我早就打听过那石黑虎绝不是凶残暴戾之辈,像他那种人收编比清剿要划算的多。 “谭溯汐,我的事情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吧,是谁一上战场就吓的抱着头跑,你要是普通士兵,早给一枪崩了。” “那你为什么还替我挡枪?是害怕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担不起吗?武叔把我托付给你,我的一切你都得负责。” “负责?负责给你付嫖资?谭溯汐看你那个怂样,黄埔军校里逃学,军营外嫖娼,战场上逃跑,让别人替你挨枪,你说你还能干什么?” “我觉得我这辈子干的最好的一件事将会是上你。”谭少终于在压制不住,言语间极尽刻薄挑衅之能事。 “你能不能不整天把脑袋搁在裤裆里,我实话告诉你,我明天就去龙山。” “行,莫上尉,你好,你好的很呐!你要是敢出这个门儿,我非打断你这双腿。” “行,谭小九儿,我等着你,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梓轩的眼睛都红了。 谭溯汐看着梓轩半撑起身体那费力的样子,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膛,想着衣衫下面那一圈圈密密缠着的绷带,不由的暗恼自己:“这是干什么呢,他身上有伤,还是为自己受的伤,明明心里疼他疼的要命,这张臭嘴就不会说一点好听的。” 想到这里,谭少一抹脸儿,又换上那个伤感魅惑的笑:“今晚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梓轩第一次见他主动结束争吵,也就再懒的和他废话,当下说:“不吃,没胃口。” 梓轩生硬的几个字像一碗夹生米饭堵在谭少的胃里,带着心也跟着不舒服,他深吸一口气,还是笑着:“怎么能不吃,还嚷着去龙山,就你现在这个体质能撑到那里才怪呢,那天的麻油鸡汤我看不错,我让他们弄清淡点儿,你吃不惯湖南菜,我正寻着北平那边的厨子呢,也不用技术多好的,能做家常菜就行,你说是不?” 梓轩懒的理他,自顾自闭着眼睛养神。谭少见他这样也不多说,转身出门,一阵刀子似的小风儿直往他身子里钻,他不由的打了个寒战,鼻头也红红的,配着嘴角的那个笑意,倒真像是伤风了。 谭少不敢给梓轩打断腿,但他也不能让重伤未愈的梓轩去龙山,也就他谭小九儿有损招儿,他竟然用手铐把莫上尉单手拷在了床头上。做这事儿时,他是趁着梓轩睡着了,等梓轩醒来就发现自己被这样给禁锢了,他的眼里恨意能把谭少给淹死埋了,谭少既然敢做自然就敢当,他无视梓轩,声音柔的能滴出蜜来:“你放心养伤,吃喝拉撒我全给你伺候着。 “谭小九儿,我抄你妈,我崩了你。”梓轩悲壮愤怒的声音久久在谭少心里回荡。 其实梓轩去了龙山也不一定能改变什么,连云寨迎来了建立以来的最大的劫难。 陈渠珍调集了一个团的兵力去了龙山,剿匪事宜全全由陈远桥配合,于是靖国联军五个连的兵力加上龙山保安队的兵力共一千多人开始了对连云寨的清剿。 “清乡”一开始,石黑虎就早有耳闻,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被招安的打算。如若真的能投靠一个全心为天下民众的政权那也倒算上有个好归宿,就算到处去征战抛头颅洒热血都无所谓,可是现在的天下谁是忠谁是歼,只是为自己扒拉钱、地、军队、权势,不是想在乱世中成为一方霸主,或者野心更大的想学朱元璋独霸天下。 陈渠珍出身凤凰杆子军,是个彪悍的狠角色,是个横跨三代的江湖匪王,其身亦正亦邪,但绝对不是个能为百姓的主儿。 石黑虎不能让连云寨成为他们争权夺利的炮灰,更不能让兄弟们的命葬送在他们的利欲纷争里,眼下的路只有一条“对抗到底。” 石黑虎抽空儿去了一趟滕记,让滕大嫂把店关了派人把她和小虎送回到乡下去,然后把龙山的据点分散隐藏起来。 等他回到山上已经是大半夜,自己房里还亮着灯,高粱窗纸上透着一个模糊的剪影,被风吹得透透的心一下子就热了,一盏温暖的灯火,一个等着自己的爱人,正是风雪夜归的浪子对家最大的渴望,为了这个家为了自己要守护的人,热血的汉子就要拼到最后一口气。 吱呀一声推开门,景卿立马从桌子上支起身子,他揉着惺忪的眼睛说:“石黑虎,你回来了?吃饭没有?” “在路上啃了些干粮,现在不饿。困了就到床上睡,趴在桌子上脖子是要疼的。”石黑虎想去抱抱景卿,却觉得自己一身寒气,就往后缩了缩。 景卿把热热的身子靠上去,把石黑虎冰冷的双手拉在衣服里面给捂着,虽然他身上的寒气激得自己直打哆嗦,可就是不想放开。 “卿,我身上凉。” “那正好,我身子正燥热呢。” “你呀,这张嘴永远没有下面的那张小嘴老实。”石黑虎戏谑的贴着他耳边说下流话儿。 将怀里的手重重的捻了一把,景卿用暖暖的脸蹭着对方的脖子:“石黑虎,我去下个面给你吃吧?” “不吃了,睡吧,大半夜天寒地冻的你就别忙活了。” “不行,你必须吃,今晚刀铭做的四川担担面,留下一点儿生面条儿,我现在就去煮给你吃,你乖乖的上床躺一会儿,等面煮好了我端过来。” 石黑虎想说什么,却觉得嗓子里想是有什么堵住了,最后点点头。 管多云倒现。景卿一溜烟儿去厨房了。 石黑虎怔怔的站了好一会儿,才拿着一件棉衣去了厨房。 厨房里景卿正往烧热的油锅里放入辣椒姜丝,作料入锅时烹起的油吓的他一哆嗦,握着锅铲退后好几步,甚至摆着一个防攻的架势,然后抓着肉末远远的扔进锅里一阵手忙脚乱的翻炒。 石黑虎在门口看着觉得甚是好笑,笑着笑着就觉得心里簌簌的痒着疼。 今晚的夜是那么宁静,宁静的只剩下景卿嗤嗤的炒菜声;今晚的夜那么温柔,温柔的让人以为可以如此天长地久的过完一生。 石黑虎上前把棉衣披在景卿身上,长臂穿过他的腋下搂住了他的腰肢,景卿笑着头往后仰,软软的发丝蹭在他下巴上,菜里的香味充盈着人间烟火的味道,将这一切浸润的如此温暖静好。 “卿,你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跟着你这个不会做饭的笨蛋我再不自己学几招难道能指望刀铭一辈子?再说上学的时候也曾跟着梓轩学过几次,不过这个也没有什么兴趣,就放下了,现在你能吃上小爷亲手做的一碗面也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呢。” “好,那以后我也学,以后家里的饭我们一起做,就从现在开始吧,让我做什么?” 基本是什么都不用做的,刀铭把一切都预备的好好的,就等煮好了面条就可以吃了,景卿想了想就说:“你就给我看着火吧!” 于是两个高大的男人,一个站一个蹲,一个烧火一个扒锅,共同做了一碗热热烫烫,浓汤浓汁的担担面,这个面有一味作料是别处寻不来的,那叫“爱”。 夜深人静,两个人围着一盏灯你一口我一口把一大碗担担面吃下去了,在两个人的心里这是他们这一辈子吃过的最好的东西,一般的食物满足的是口腹之欲,而这一碗面满足的是一生一世的眷恋。 当两个人躺在被窝里石黑虎抱着景卿说:“卿,我本来想让你回里耶,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你留在山上陪我同生共死。” 景卿的手流连在石黑虎劲瘦的腰侧:“你可是想明白了,要是你把我送走,我会恨你一辈子,我们不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去,我们要做八面山上的两棵双生树,枝叶相接,盘根而生,一荣共荣,一枯俱枯。” “卿,我知道,我明白,可是我还是那么自私,我想让你好好的活着,替我活着。” “可是要是没有你,我活着不是更痛苦?”19TJ5。 “所以我宁愿我痛着看你陪我生死与共,也不愿你徘徊人世生受。卿,你要我吗?”石黑虎在黑暗中的这句话说的绵软。 “要,怎么不要,当然要你了。” “我是说你不是想上我吗,今夜,我让你在上面。” “石黑虎你……”半年多景卿一直纠结的事情,没想到今夜他如此轻巧的许诺出口,景卿却不见半分欣喜,反而他有种山行末路舟至潮头的感觉。 “不要,你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身上都臭死了,而且这天寒地冻的小爷我也懒得出那份子力,留着等哪天也有兴致了再临幸你,到我们老起码还有好几万个晚上,非得操到你求饶不可。” 景卿重重的咬在好几万这几个字眼上,他要让石黑虎知道,他们的日子像八面山上的草那么多,绵延不尽,琼芳不歇。 第一百零三章:备战待战 石黑虎又岂不明白景卿的意思,可是现在还能自欺欺人吗?血战在即,生死一线,错过了这次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卿,我不想逃避了,我们说实话,这次陈远桥是来报私仇的,我已打探明白他集结了一千多人,这里面有六百人是装备精良作战经验丰富的正规军,这个劫我们恐怕躲不过了。” “不怕,我不怕,你也不怕,我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生亦何欢,死又何惧,痛痛快快的杀一场,也值了。”黑暗里景卿的眼睛亮如晶石,为石黑虎照亮前路,点燃勇气。 “卿,我石黑虎何德何能,能得你相伴。” “好了,别肉麻了,啊,困死了,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呢。”景卿打着呵欠说,他尽量把语气放的轻松,他搬不动石黑虎心头压着的大石头,却可以帮着他用力去顶,竭尽他的每一分力气,让他得已片刻的轻松。 两个人紧紧抱住,不需要做什么,就这样几句简简单单的话语已足够战胜心底的恐惧,来对待未知的险途。 不久之后,景卿在孤灯难眠的夜里一遍又一遍把这一幕重温,他觉得那是属于他们两个的一次温情告别。 黑卿来想不。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景卿就和石黑虎一起起身前往操练场。 演武场在山寨高处,灰扑扑的天色下劲风猎猎,直吹的光秃的枝丫咯吱作响,身穿单衣的汉子们脸色肃穆,笔直的站着一动不动。 石黑虎看了看站在队伍前面的刀铭和顺伢子,独步走上高台。寒风中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睛却是锋锐犀利,似能看透每一个人的内心。 他耐心的扫过每一张脸,捕捉来自他们的每一个表情,或激愤,或害怕…… “兄弟们,我石黑虎素来不喜说废话,今日就开门见山告诉大家,当兵的要来清剿我们连云寨,派出的兵力大约有千人,是我们的五倍多。” 石黑虎话音刚落,底下的人就开始窃窃私语而且声音越来越大,石黑虎暂时停住了话语,且让他们说下去,他回头看站在身后的景卿,景卿也在看他,眼神清澈,里面是能涤荡自己灵魂的静泉深水。 石黑虎再转身看大家,眼神坚定冷冽,如宝刀出鞘,透骨凝血的杀气。 底下的众人迅速闭上嘴,都低下了头。 “山寨从建立到现在多少个难关都闯了过来,我不能把它拱手于人,更不能糟蹋了它的名声,我石黑虎已经决定是与山寨共存亡。可是我石黑虎不是轻贱兄弟们性命的人,现在,想走的人可以选择离开,我送离开的每人三十块大洋,多了我石黑虎拿不出来,但足够你们做个小买卖过上日子了,但是丑话我先说在前头,要是有人干出了对不起我石黑虎对不起连云寨的下作事情,贺老二就是他的下场,我石黑虎但凡有一口气也要扒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19TJ5。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敢作声。山寨的危机情形他们知道,石黑虎的本事他们也知道,此刻,在这些粗汉子面前,摆着一份生命和道义的抉择。 这一刻的沉重压在每个人的心上,仿佛时间一下子黏滞起来,空气里满是厚重的气体,吸进胸腔里连呼吸也越发的缓慢困难起来。 景卿微一偏头却发现有几缕阳光正刺破冬日灰霾的天色,丝丝缕缕的金色照在了大家的身上。 “我誓死追随大当家。”人群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奔出来,一下子跪在地上,哭喊着说:“我本是一个不学好的赌徒,赌输了家赌输了田地,最后田有德那个乡绅要我12岁的儿子抵债,当时我输红了眼连想也没想就把孩子给送到了田家,可谁知那个老畜生喜好娈童,把孩子折腾的死去活来,等我明白过来,晚了。在他家里,我看着那个老畜生像只狗一样骑着我儿子,孩子身上新伤盖着旧伤,都是那个老畜生一口一口咬出来的,他就这样让几个人按着我,看他操我儿子,那孩子浑身都是血。后来他们把我扔出来,我去铁匠铺偷了一把刀想去杀了那个老畜生,却正好碰到了大当家,大当家看我神色不对一直跟着我,在危机关头救下我,还救了孩子,虽然最后孩子没活成,但是大当家抓住了那个老畜生,让我亲手宰了他,这些年在连云寨我才觉得自己活的像个人,今天不管刀山油锅,我誓死追随大当家。” 这汉子的一番话引出每个人心中的那份感恩,这些人哪一个没有受过各位当家的好处,想想这些年在山上的兄弟情义,想一想这些年的生死与共,想着想着就热血沸腾,齐声高喊:“我们誓死追随大当家。” 滔天的声浪响彻长空,盖过了呼啸的风声,石黑虎感觉一腔热血冲到脑门儿上,手中的拳头紧紧攥起,心中有了想把天戳个窟窿的豪情壮志。 “好,我石黑虎谢谢兄弟们。为人一世活的就是要个痛快,金戈铁马血染黄沙,我们连云寨也做上一回真英雄,和他们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血战到底!”景卿和众人一起振臂高呼,男人骨子里都是些好战、冲动的生物,更何况湘西的男人从小就行走于深山密林之间,长枪短刀宰杀野兽,端的都嗜血成性是些不要命的主儿,景卿从小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耳濡目染,自此这样的场面激发了他身体的斗志,他痴迷的望着那个如湛卢避邪千古神刃般霸气杀气都展露的淋漓尽致的身影,觉得这一生能和这个男人并肩御敌马革裹尸会是如此的快意! 战前动员做完了,石黑虎比谁都冷静,他知道只凭匹夫之勇是不行的,议事厅里他在白色纸板上详细的画了一份连云寨地形图,然后就招了几个主要的头目来商量战事布局。 景卿现在看石黑虎是怎么看怎么爱,这男人的认真、霸气、从容、睿智……无一不熨帖到他心里,看着他一时皱眉、一时沉思、一时欣喜,景卿有忍不住的渴望想抱着啃两口,当然面对这么多人,他不敢这么做只能倒个水,填个茶,偶尔和他对视着笑笑。 石黑虎用手指指着自己画的地图引着众人看:“我们连云寨自古以来占的就是一个地利,山高势陡,易守难攻,而且到这里的山路九转十八弯,错综复杂,又有我们一路设下的陷阱,要是没有人引领他们,恐怕他们靠近我们都难。” “是,老大你说的对,但是如若他们把山下的几条主要交通截断,长期跟我们耗下去,我们就会活活饿死。” “老二说的对,他们要拉网搜山我们是不怕的,我们尽可以利用地形优势来一个杀一个,可现在是冬天,花草枯萎,树木远没有春夏茂密,不利于我们隐藏,我们打不了持久战,顺伢子,我们有多少存粮?多少枪支弹药?” “回大当家,我们所有的粮食加起来不过能支撑3个月,现在我们共有211人,土枪120支,汉阳造8支,弹药20箱。” “嗯,相比他们我们的武器很落后,现在敌人已经在眼皮子底下,已经顾不了许多,听说这帮子人有不少小日本儿造的三八大盖儿,那玩意可比汉阳造厉害多了,告诉兄弟们,我们尽量利用地形优势和敌人近距离搏击,用刀用暗器等,减少弹药消耗,还要把他们的家伙夺过来,武装我们自己。”对于战场战斗,石黑虎已经有了拼死的决心,就不会再有任何顾忌。 “三八大盖儿虽说是洋货,但不是什么好武器。它的优点是瞄准基线长,射击精度较好,适合射击技术好的军队使用,到龙山来的是靖国联军第一军第三团,这个军队组建时间不长,很多都是些散兵游勇,所以他们不能把这枪的优点发挥出来;这枪的缺点比优点多,口径小,杀伤威力小,射程也短,适合近距离射击,这样我们的人就可以抓住机会,在他们射击前先发制人。” 刀铭此话说完石黑虎马上点头赞同:“老二说的对,知己知彼能稳操胜券。” “我想过了,与其束手待毙不如先发制人,既然我们打不了持久战,那么我们就先给他们来一发,打他个措手不及。” 众人无不面带惊异的看着石黑虎,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先主动出击。 “你们看,这是从大路进山的路,他们又是人又是马的肯定要走这条路,这条路到这里,看着是一边高山,一边悬崖,但是这边悬崖其实也是一条路,虽然艰险难行,但我们的人可以埋伏在这里,以香樟林子做掩护,顺伢子给你五十人,埋伏在这里;老二,你领人占领路这边制高点,狙击他们在马上的将领,一击得手从后山退下。你们都记住,不可恋战,打乱了他们的阵脚就行。遭到埋伏,他们肯定要往回撤,我带人埋伏在他们回头的乱石岗里,那里地形异常崎岖难行,我在那里给他们弄个接风大宴。此战关系到我们连云寨的命运,只许胜不许败,特别是刀铭你,一定要乱了他们阵脚。” 第一百零四章:待战备战(二) “老大,你放心,我保证给他来个一枪爆头,我会提前去山那边查看地势,找角度,测风势,保准活儿做的漂亮。” 景卿刚听着刀铭一番很专业的说道不由的刮目相看,等等,景卿觉得他一定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可是一时间抓不住,是什么呢? “大当家我们一定跟着二当家把这些狗娘养的当兵的打的稀里哗啦。”一个头目说道。 是啦,景卿终于知道是什么了,现在刀铭说话不用“老子“改称我了,而且也不是满嘴里跑舌头,感觉靠谱多了,可是景卿还是觉得不习惯,这样的刀铭总叫人觉得隔了一层,不如以前的可爱了,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景卿抬手摸了摸刀铭的脸,吓的刀铭身子使劲往后缩:“大少你眼神儿不好呢,你男人在那里,摸错了,老子还是处男,哪是你随便摸的。” “狗改不了吃屎,我还以为真的转性了,感情是装深沉呀。”景卿和刀铭一来一往几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紧张沉闷的空气一下子缓和起来,大家抿着嘴不敢笑出声,使劲的憋着。 “老二,你别欺负景卿,你要是处男,那寨子里的大黄狗都不发情了。”石黑虎纯粹是为了调节气氛,跟着瞎起哄。 “哎,老大,你不带这样的,我可是你自家兄弟,你不能有了媳妇连兄弟都不要了,天理何在呀?”刀铭把手撑在身旁的顺伢子肩头,一副悲痛欲绝的泼皮模样。 顺伢子哭笑不得去推他,抬头却瞥见景卿和石黑虎对望而笑,瞬间垂下推刀铭的手,无力的低下头,眼角漫过一丝荫翳。 “好了,别闹了,说正事。”石黑虎轻声呵斥着,却也没有隐藏嘴角的笑意。 “老大,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有大嫂在身边,兄弟们可都打着光棍儿呢,这夜深风大的连个暖被窝的都没有。”刀铭一脸怨妇状, “二当家,要不今夜我给你去暖被窝。”刀铭边上的一个头领顶着一脸的大胡子腆着脸往刀铭眼前凑。 刀铭一把把他的脸扒拉到一边去:“起开,抱着你我还不如搂着大黄呢!” 大胡子哈哈笑着退到一边,刀铭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顺伢子:“顺儿,要不今晚你和爷睡?”边说着手捏着自己的下巴眯着眼上下打量顺伢子,做出一副欠扁的地痞流氓模样。 顺伢子抿嘴淡淡笑着,却不言语,景卿说到:“二当家心中想要暖床的恐怕是另有其人吧,只是那人离我们远的很呐。” 石黑虎忙使眼色不让景卿说下去,那里一向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刀二爷却真有些挂不住了,神色之间颇有些悲伤。石黑虎忙道:“你们有完没完,说正事。” 顺伢子接口道:“大当家我们应该做好舍寨子的准备,虽说我们连云寨没有妇孺,但那却不是个活物,粮食什么的都是带不走的,如果有什么不测,我们躲进溶洞里,敌人要找我们难入登天。” “顺伢子和我想一起了,你现在就去办,把一部分粮食、药品、弹药以及中药的东西臧到寨子后面乌云沟里的溶洞里。” 这说说停停一直忙到掌灯时分,连饭都是端进来吃的,大家齐心合力把每个细节都考虑清楚,再从反面寻找他们战略部署的漏洞,反复演练推敲,景卿在一边静静听着,他不懂打仗,插不上话,但他知道石黑虎绝对是各中好手,讲武堂出来的甲等生果然不同凡响,要是当年没有那个变故,以他的本事恐怕也能在这个乱世中做个一方将领了。 石黑虎看夜色已深,就吩咐大家散了,明早儿按照部署分头行事。景卿忙说:“那我呢,我做什么?大当家恐是忘了我了?” “怎么会忘了,景卿你是大家的后方,你领着寨子的老小体弱的负责救治伤员。” “为什么不让我到前方,我功夫不如你,但不一定比刀铭差。”景卿很是不服气,他不要石黑虎的保护他要和他一起并肩战斗。 “景卿你杀过人吗?你有过一个接一个不断的杀人,刀锋刺入对方的皮肉,腥热的鲜血溅到你的脸上,甚至是你的嘴里流到你的喉咙里,你看着对方临死前痛苦的扭曲,凄厉的喊叫,肚子肠子或者一堆你说不上的红红黑黑的东西流淌在脚下,你能不手抖吗?” 景卿只是听着就觉得胸腹中一阵翻涌,吃下的晚饭不接受胃的挽留想一吐为快。 石黑虎用手摁了摁眉心,半天舒了一口气说:“其实这也是个大问题,我们的人都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战争,战场上的惨烈是一个很大的心理冲击,就怕有人会坚持不下去先把自己逼疯的。” “没有问题,大当家,我们是匪徒,谁手上没有几条人命,杀红了眼就顾不得了。”刀铭说道。 “景卿,你行吗?”石黑虎问景卿,景卿不同于别人,读书多的人想的也多,心理上就格外复杂纠缠,石黑虎记得景卿为救自己在破庙开枪射杀黑衣人的情景,他很确定那是景卿第一次杀人。 “我不行,石黑虎,你说的对,我还是很懦弱。”景卿摇摇头,脸色有些苍白。 “不能上战场杀人不代表懦弱,在战场上不能逞个人英雄主义,那需要每个人的配合,每个人的作用都很重要。再说了要是没有一个好的后援救助,我们的人受了伤可怎么办,所以景卿你责任重大。” 景卿用力点了点头。 夜深了,各人都回了房间,景卿简单的梳洗一番就躺在被窝里等着去查夜的石黑虎。 大半天石黑虎才回来,带进了一身寒气,他钻进被窝里搂着景卿,紧紧的,却一句话也不说。 景卿暖暖的手握着他的大手,低低的说:“石黑虎,你想过没有,就算我们打胜了,但要是他们真倾尽全力派人来把山扫平了怎么办?敌我力量相差的太悬殊了。” 石黑虎反手握住景卿的手,搁在满是胡茬的下巴上磨蹭:“我想过,最后就是个死。” “可是那是二百多条人命呀,连云寨是死了,人是活的,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寨子拿二百多人的命去陪葬呀。” 大他目番地。“可是还能有什么办法?对他们妥协投降?” “我想去找梓轩,现在的国民革命军北伐的风头正劲,我让他给我们想办法,我们跟随了湘军比这样和靖国联军死磕强。” “卿,你是怕了吗?昨晚还不是这样说的,这战还没打,你这压寨夫人先泄了气。” “不是,石黑虎,我绝不会退缩妥协。只是觉得就这么死不值当,都是中国人,都是湘西人,为什么非要在自己的土地上争个你死我活,糟蹋自己的土地,让外国列强渔翁得利。” “人性凶残,利益面前连祖宗都不认的也有,现在国共合作的热乎,北伐也顺风顺水,但是卿,我觉得好日子不会长久,不管是湘军、粤军都不会拯救中国的军队,我觉得中国人更大的苦难还在后头。你也不要多想,传到桥头必有路,莫不说你现在找不到你同学,就算你找到他,他又有多大能耐能安置我们,自古匪徒被招安的下场你也知道,看看水泊梁山好汉死的何其凄惨。” “石黑虎,对不起,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和陈远桥结下梁子,那连云寨也不用面对今天的生死存亡。” 石黑虎抓起景卿的手重重的咬了一口,疼的景卿闷哼出声,“卿,不许你这样想,就算没有你,这仗该打还是打,谁也无法改变,把你所谓的内疚从脑子里给我挖出去,我石黑虎要是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了,当什么大当家。” “石黑虎,我错了。”景卿说着手伸进石黑虎的寝衣里,慢慢的捻着他胸前的红缨,舌头也伸出来一点点舔过石黑虎的下巴、唇瓣、耳垂,再到石黑虎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 伤疤处的皮肤比别处的薄而敏感,石黑虎低低的哼出声儿来。 他一把按住景卿的手,声音黯哑粗噶:“卿,你要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就是想让你进来。”景卿软软的唇贴着石黑虎的耳廓,暖暖的气息流进耳朵里,石黑虎觉得指尖都开始颤栗。 他翻身压住景卿,一把就撕开景卿的衣服,张口含住白腻胸膛上的红缨,同时手伸进景卿的裤子里,握住了半硬的男性。 景卿此时黑发凌乱,眼眸漫着一层迷蒙的水汽,就如夏日树林大雨过后太阳初升时那层薄薄浮动七色斑斓潮润软雾。石黑虎恍若光着脚走在一层层沤烂的枯叶上,心脾里是一阵沁爽的凉,眼里映进的琉璃映彩的华美,触手的是锦缎烟罗的滑软。9TKp。 景卿也痛出一头一身的冷汗,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努力来适应体内的那根粗大,他感觉到石黑虎的僵硬,他也能感觉到石黑虎激情里的悲伤,绝望还有害怕。 活着总是美好的,但凡有一丝希望,谁又愿意舍弃这个花红柳绿的世界?但凡有一丝希望,谁有愿意看着爱人倒在自己的脚下? 因为没有路,因为没有未来,因为有那么多因为,所以连爱也如此悲壮。 泪在景卿心里流淌,已经快要冲怕眼睛的禁锢,他需要一个痛哭的理由。 “用力,再用力,痛,让我痛,让我生生世世记住你在我身体里的感觉。” 石黑虎的汗水滴在景卿的肚子上,他们汗水精业混和在一起,这银靡的味道里混合着他从未有过的傍徨,彷徨的他只想埋进自己爱人的身体里,重重撞击,只记住这铺天盖地的极乐快意,眼里只看得见自己爱人姣美的身姿,而立只听得见自己爱人迷乱的低泣,忘了一切,忘了自己。 第一百零五章:卿之妙计 时间在等待里悄然流逝,所有的人都像是拉满弓的弦,绷的紧紧的。石黑虎就是那张拉的最满的,天天往返于山寨与各个道路之间,到处布防,操练,睡觉连衣服都不脱,眼睛都熬红了。景卿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风大的时候给加件衣服,渴的时候给他递上一碗水,然后在忙碌的间隙和他相视一笑。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那天是阴历民国15年冬月二十三,天色阴霾,一场风雪在酝酿。 刀铭趴在山上的制高点处,风吹得他眼睛有些痛,他半眯着眼,狠狠问候了一句谁的母亲。刀铭有力的手指抚过这支毛瑟98K步枪,就像抚摸情人的躯体,,他亲了亲枪体“宝贝儿,看你的了。”然后从光学瞄准镜里盯住了大路。 这个地方这种天气打猎的都不会上山,除了耳边呼啸的风似乎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间逝眼操虎。石黑虎藏身在乱石堆里,静静的等待着,没有人发现那么冷的天这帮汉子都汗湿重衣,冷风一吹,身上黏腻的冰凉。 尖锐的枪声终于响彻深山,接着就是马嘶人嚎各种古怪凄厉的声音,那里是死神举行的一场盛会,与会的人是刽子手也是祭品。 这场战斗结束的很快,其顺利程度远远的超过石黑虎的想像,马上的长官在做着升官发财的白日梦就被从天上来的子弹在脑袋上开了一个窟窿,到死都没有从梦里醒过来,被刀二爷快乐的送回了老家,他从马上摔下来的身子让挤在山路上的兵头们都下破了胆子,队形开始混乱,后面不明真相的人比前面的更加慌乱,接着悬崖边上突起奇兵,配合着高山上的就是一顿猛打。 “后队变前队,撤退。” 撤退的命令一下,这些怕丢命的兵士们撒丫子就跑,却没成想真正的战斗就在他们以为逃得生天的退路上。 乱石林里石黑虎把这场盛会延续下去,此时天开始下雪,不是那种雪粒子,而是真正的大朵大朵棉花一般的雪花,阴沉的天空根本无视地上的混乱悲怆,风已住,雪花如飞天而舞的少女倩姿轻盈柔柔盖在满地的鲜红热血上,就在那坠入的一瞬间六瓣凌羽由白变红,美的惊心动魄却转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石黑虎不是诗人,更不会多愁善感,他觉得这雪来的不是时候,有些遮挡射击的视线,又觉得来的是时候,这样可以给自己的队伍加道天然的屏障,让敌人判断不出他们人数的多寡。 战斗在继续,石黑虎看到敌军中有人对自己举起枪,却又颓然倒下,回头看景卿站在自己身后,脸色和雪差不多白,嘴唇却被牙齿咬的鲜红,石黑虎有些生气:“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敢杀人吗?” 在不绝于耳的枪声里,景卿说:“跟着你早晚要经历这一天的,早一天就能早点儿帮上你。” “好,保护好自己。”石黑虎简短说了一句,就移动身形向前冲去。 直到战争结束,景卿紧紧的跟在石黑虎身后。 这场战斗,连云寨歼敌百余人,其中连长两人;缴获三大大盖三十余挺,汉阳造二十余挺,可谓大丰收。那一天下了这些年来最大的一场雪,盖地足有一尺多厚,大雪盖住了群山,盖住了满地的尸体和鲜血,白的冰清玉洁。 因为大雪,因为失败,靖国联军的锐气大受挫败,只得暂时中止了对连云寨的围剿,看来今年也许还能过个安稳年。 石黑虎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现在忙着联系购买子弹火药,枪现在手里有了,可是弹药却不足,前几次一直和自己做着生意的张先生说朋友有一批好弹药要脱手,石黑虎一直没有得空,现在却要抓紧时间弄到手。 这几天景卿也没有闲着,他利用山下的人不停的给他搜集消息,通过对敌方的了解,景卿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子里形成。这天午饭后,他把想法和石黑虎说了。 “不行,我不能让你回龙山,这太危险了,大半个龙山县的人都认识你,这事情没得商量。”石黑虎一听断然拒绝。 “石黑虎是我的命重要还是山寨二百多口子的命重要?” “都重要。” “不,这二百多口子的命没有了,你就不能活,你不活我也不会活着。” “卿,你这是要把我逼疯。” “石黑虎我们冷静点,不要感情用事。陈渠珍算是个枭雄,早年他为了湘西政权和谭延闿不睦,现在来清乡的第三团团长是陈渠珍的侄子,而陈远桥是谭延闿副官的小舅子。这次进山失利这个陈团长固然恨我们,但应该更恨陈远桥,是他不断的催促才造成了他们的失利,我们要利用这个矛盾,让他们内讧,无暇顾及我们。” “景卿你说的对,可是你要见这个陈团长太危险,我还是不能答应,而且打点他们需要钱,我们的钱都买弹药了,哪里还有钱?” “石黑虎,我们是什么?” “我们是土匪。” “我从做了土匪还没有抢过呢,我们可以抢龙家。” “景卿……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石黑虎想了一天,最终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只得答应了他。他心里明白景卿心中有个坎儿过不去,那就是他觉得是因为要救自己才给连云寨带来了灭顶之灾,所以他一直努力想做点什么,既然爱他,只能放手成全他。 第二天景卿就和刀铭一起带着几个兄弟踏着积雪去往龙山。其实石黑虎是想去的,一是现在山寨不能没人二是弹药马上就到,他只能让刀铭陪着去。 景卿这里一路无话倒也轻松的进入龙山。看着熟悉的旧街道,景卿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住进了山寨里的花舌子安排好的住处,当夜经过一番谋划,景卿和刀铭领人翻墙进了龙家大宅。 这世上的事情真是难说,曾经的儿子竟然领人来偷自己的家,不,只是景卿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他不是龙家人,也不能便宜了龙贵和三姨太那个践人。 景卿轻车熟路到了密室,这个密室是龙皓山出事后景卿才进去的,大太太领着开的门。现在景卿想想这个女人整天跪在佛堂了,龙家却没有一样事情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进得密室,景卿让刀铭拿东西,刀铭倒也不傻,金银玉器动得很少,专拿小件的古董字画,每件都是这里面的精品“老二,看不出来你还挺在行的。” “那是,二爷我除了不会生孩子,干什么那不是一等一的。”刀铭的小尾巴翘的好高。 “唉,说你胖你就喘起来了。” “哎,我说大少,你这个败家玩意儿,守着这一屋子的宝贝你上山当什么土匪,我老大哪里好了,是不是干的你特别爽呀。” “闭嘴,干正事,我就纳闷了,翔飞这样的好老师就愣是没有把你教好。”景卿发现只要一提翔飞刀铭就会住嘴。 “谁教谁还说不定呢。”果然刀铭嘟囔了一句就不再言语。 打包完毕后,景卿让刀铭在外面等着他,刀铭略一思忖知道他有些事情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要小心,我们等你。” 景卿避开岗哨来到龙皓山的卧房里,屋里的青铜缠枝油灯倒还是燃着,只是身边没有人伺候,龙皓山躺在大床上睁着眼看油灯在墙上的影子,忽然那影子无限放大,他害怕的费力转头,看见了站在床边穿黑衣的景卿。 “呜呜…”龙皓山还是口齿不清,嘴角流下肮脏的口水。 “我不是你儿子,这个你一定知道了吧。我不恨你,也不恨大太太,你们养育了我教育了我这份恩情我也还不清,你现在这样子,是作的孽得到报应了,我就更不能恨你,这样吧,我帮你把龙贵这对狗男女从龙家给你赶出去,好不好?” “呜,呜,呜”龙皓山哆嗦着手指向去抓景卿的手,景卿伸手将他的握住,一时凄然无语。 “我走了,你要保重自己,爹。” 龙皓山听到最后一个字受抖得更厉害,两行浊泪从眼角流下来。 景卿出去后就去了三姨太的房间,他还顺手在厨房里摸了一桶菜油。 房间里,三姨太正和龙贵打的火热,自景卿和大太太离家后,这龙贵成了比娘还大的继子,两个人几乎夜夜春宵。 景卿冷笑着,把菜油淋在丝绒幔帐上,然后扔下了火折子,见火慢慢烧起来,他躲在暗处尖着嗓子喊:“快来人呐,救火呀!”然后就翻墙离开。 外面见到刀铭,回去的路上一直笑而不语,刀铭觉得他渗的慌,“看看这幅高深莫测的样子,一点也不可爱,也就老大能消受的起呀。”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还回报,说昨晚龙家失火了,当家三姨太和他的继子光着屁股跑出来,现在全龙山都传开了,这儿子不用吃奶,光着腚挺着几八去守活寡的娘房间里,有文章呀。 刀铭喝着粥,瞄了一眼景卿,景卿一脸淡然,不悲不喜,斯文的推开碗拿手帕摸摸嘴说:“老二吃完了没有,干活!” 第一百零六章:上尉发彪 两个人找到了景卿相熟的一位世叔,威逼恐吓,温言软语,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总算把大礼和信送给了陈团长,世叔说那团长没有表态,只是一遍又一遍的看信,刀铭说:“大少你觉得这靠谱吗?” “靠谱,如果我们没有打败他或许不行,现在他吃了我们的败仗,我们又求和,他断没有不接受的道理,老二你先回山,我到里耶商铺看看,再筹点钱置办点粮食。 “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你先回去,帮帮石黑虎,最近他人都熬脱型了。” “疼男人了,行呀,看来老大没有白像祖宗一样供着你。” “老二,你差不多就行了,快上路吧,省的夜长梦多。” 在一条叉路口,两个人分手,景卿带人往里耶赶去。 风尘仆仆一路到了里耶,孙先生见到景卿差点就落泪了,这些时日他着实为他和石黑虎捏着一把汗。也顾不得诉说别情,景卿让他把账目取来,两个人仔细查阅看能动用的钱到底有多少,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有了眉目,虽然数目景卿不是很满意,但也总比没有强。 送走了孙先生,景卿瘫坐在椅子上,这几日来一路奔波,心力交瘁,比和石黑虎欢爱一夜都觉得累,不过哪次做完了石黑虎不是又给揉腰又给捶背,小心翼翼捧着怕弄碎。唉,这又想到哪里去了,只不过才几日未见,倒是想他想得像火着了一样。从小到大,景卿第一次为一个牵肠挂肚,睁眼闭眼全是温存思念,这种感觉真的是很美妙。 “吱呀。”门被推开的声音,景卿以为是下头的伙计,并未睁眼,只懒懒的说道:“我自己铺被子就好了,你也下去睡吧。” 带着凉意和枪茧的大手抚上景卿的脸,浅浅的呼吸缠绕住景卿的就在方寸之间,景卿大惊,睁眼抬手就去扣住那人的手腕,来人也不挣扎,低低喊道:“景卿,是我。” “梓轩!”景卿惊喜的叫出声,连忙放手起身,果然身后那一身草绿色军装英挺俊逸的人正是上尉莫梓轩。 “梓轩,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每一次梓轩都给景卿意料不到的惊喜,只是惊喜的问,从没有怀疑的问。 “想找你总是能找到你的。景卿,什么也别说了,这次我是来带你走的,跟我走。”梓轩握住景卿的手急切的说。 “走,去哪?为什么要走?” “去我那里,你想当兵我给你谋职位,想做生意我帮你,再不行你就去北平,到我们以前的房子里住着,现在你的处境太危险了。” “不行,我不能走。” “不走,就是因为那个叫石黑虎的土匪你连命都不要了?”梓轩握着景卿的双手的力道加大,景卿都觉得痛了。 “你都知道了?”如若以前景卿可能觉得难堪,现在他勇敢的对上了梓轩质问的眼睛。 “景卿,为什么,他只是一个土匪值得你为他赔上性命?” “梓轩,他不仅是个土匪,他还是个男人,我知道你现在会和别人一样觉得我很恶心,会瞧不起我,可就算全世界都厌弃我,我还是爱他,陪着他,绝不会丢下他。” 梓轩怔怔的看着景卿,景卿的每个字就像是一根针,扎进他心底最柔嫩的地方,血珠子密密麻麻的排列起组成景卿两个字,用手一抹却是模糊了血淋淋一片。 “那我呢,我算什么,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景卿想过一百种梓轩得知自己喜欢男人的表情,但惟独没有这种:愤怒、受伤、悲痛到绝望,甚至还有疯狂的占有。 “你一直是我的好兄弟,朋友,是可以用命来交换的朋友。” “我不稀罕。龙景卿,这些年我对你好,不是因为我有多善良脾气有多好,北大里的学生成百上千,为什么我独独就对你这样,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面对梓轩的怒吼,景卿不知所措,梓轩对自己的好脾气三年如一日,在自己面前莫说发火儿就是高声说话也未曾有过,可梓轩的本性真的是这样吗?景卿见过梓轩对谭少的疾风厉色,也见过他对别的同学的不屑一顾,但他从未往深处想,好像觉得梓轩就是应该对自己这样。 “龙景卿,在北大时我喜欢了你三年,因为你讨厌被男人爱慕,我愣生生的压在心里,只敢对你好却不敢让你知道,你可倒好,刚分开不到两年就迫不及待的和别的男人好上了,你不是讨厌男人吗?不是男人碰过你的手你都恨不能砍下来吗?那个石黑虎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他有我对你好吗?他为你做的有我多吗?” “梓轩,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对我是这样的心思。”景卿的心里很痛,他以为他和梓轩的关系永远不会变,可是现在却变得如此炒蛋凌乱,是谁错了,又是谁对不起谁? “说,他到底有什么好,是他几八大操的你爽,还是腰软屁股嫩,能让你操舒服了?” “梓轩,这是你吗?为什么要说的如此不堪,你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你自己?”景卿甩开他的手,站在一边去。 梓轩欺身上前,一下子把景卿压在墙壁上,因为动作太猛后脑勺在墙壁上的撞击让景卿眼前金星直冒,梓轩使劲压着他,狠狠的说:“忘了他,跟我走,我们和从前一样,我们一起离开湘西,离开中国,好不好?” “梓轩,你冷静点。现在连云寨生死关头,我不能舍他而去,你更不能做逃兵。” “这由不得你。”梓轩说出这样一句话,没等景卿明白过来,他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捂住景卿的鼻子上,刺鼻的气味冲入鼻腔,景卿的眼前的灯似乎给风吹得来回晃动,乜明乜暗,最后连微小的火苗也熄灭在眼瞳深处,黑暗,无尽的黑暗。 景卿再度醒来是被冷水泼醒的,他头发上滴答着水珠,试着移动身躯,却发现自己被用一种近乎羞耻的姿势绑在一张大床上。这张床一共四根床柱,大拇指粗细的牛筋绳分别把自己的四肢拉开束缚在上面,梓轩正拿着一条大毛巾,迈着标准的军人步履走过来。 “梓轩,你要干什么,快放了我。” “景卿,乖,头发不快点擦干是会着凉的,来我给你擦干。”梓轩眉目含笑,语气温柔,就好像和上学时候的梓轩一样。 教育系和政法系的一场足球赛,踢到最后下起了大雨,一帮小子们在大雨里呐喊射门,景卿顶着滴水的头发满场跑。最后结束了,梓轩把他拉在廊檐下,大浴巾兜头盖上,一边温柔的擦拭一边说:“景卿,乖,头发不快点擦干是会着凉的,来我给你擦干。”是从那时就开始了吗?梓轩是从那时就是喜欢自己的吗? “想什么呢这么聚精会神?” “我在想我们上学踢球赛我淋湿了你也是这样给我擦的。” “景卿。”梓轩本来以为他醒了会为自己绑住他生气,可他竟然主动提起了往事,心中自是欣喜,他趴伏在景卿身上:“跟我走,好不好,景卿,我爱你,好多年了,你不能把我扔下不管了。” 个的的恐叔。“梓轩,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兄弟。”景卿看着梓轩,目光坚定而温柔,甚至有些怜悯的意味。 这样的目光惹恼了梓轩,他张口重重的咬住了景卿的下唇,腥甜的气味立即在两个人的嘴里扩散,梓轩有了嗜血的块感,仅是这样简单的碰触,他已经感觉到压抑了几年的爱恋把自己烧起来,烧的他想把自己想把身下的人化为灰烬。 嗤,梓轩用匕首割碎了景卿的米色开司米毛衣,扯开景卿的白衬衫,衬衫的扣子因为他的大力不知崩散到了何处。 “住手,莫梓轩,你住手,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干你,你可以比较比较我和那个石黑虎谁的几八大,谁抄你操的爽。”梓轩眼中的浴火把眼眶都烧红了,此时的他有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快住手,梓轩,不要让我恨你。” “恨我,是吗?那尽管来恨,可是我觉得你的身体不知有多喜欢我。”梓轩的一只手把景卿的红缨捏住,来回揉搓,另一只手慢慢的滑下景卿的肚腹隔着裤子落在景卿的胯间,大力揉搓。 景卿手脚不能动,既愤怒又难堪的扭动身子,这反而更像是欲拒还迎的求欢,而属于男人的二两肉更是忠实于生理的刺激,隔着裤子硬硬的鼓成一团。 “景卿,你真敏感。”梓轩喟叹着,解开景卿的腰带,把裤子往下一扒,小景卿几乎是立马就跳出来站了个军姿。 梓轩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而这根不粗不细颜色纷嫩的笔直高蜓,一把攥在手里,上下撸动:“景卿,你的这根我甚是满意呀。” “你,你快放开。”命根子被人攥在手里,景卿的声音软软的没有底气。 “不放,我还要这样。”说着梓轩低头把那个含宰了嘴里。 第一百零七章:谭少救难 嘴唇包裹住的刺激让景卿的大脑轰的一声,有片刻的空白,但被侵犯的羞耻狠狠的撕扯着他的心,他痛苦的叫喊:“莫梓轩,你无耻,杀了我,你杀了我。” “杀你,景卿,我永远都不会这么做的,你是我的命,为了我我会为你去死。我给你做的,石黑虎他能做到吗?”说着他舌尖顶住顶端的小孔,引得景卿又是一番颤栗。 “石黑虎他不会为我死。”景卿一句一字慢慢的说着,他希望通过说话,通过提石黑虎的名字转移身体上的块感,来救赎自己身体。 “他只会好好活着,好好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伤,这样他才会有能力来保护我。他爱我,尊重我,知道我是个男人,不是只躲在他的羽翼下,所以他也享受我他的保护。他从来只看我的背影,不让我承受一个人的孤单,就算死,他也做后死的那个,他宁可承受起失去挚爱的人的痛苦,也不愿我来承受,莫梓轩,你怎么会明白这个男人爱人的方式?”说到最后景卿几乎吼了起来。 “哼,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梓轩恼羞成怒,他放开景卿的硬挺,手往屁股处的紧窒摸去。 “今天就让我进去,景卿,我要把他给你的痕迹全部清除,只留下我的。”邪恶的手指挤进那层细密里,景卿痛的咬住嘴唇。 “莫梓轩,你真的想让我恨你吗?”景卿一句话问的支离破碎。 梓轩有一瞬的犹豫,可他抬头看见景卿腰侧有一块儿几乎淡的看不见齿痕,内心就更加狂怒,他叠着那处重重的咬了一口,手在后雪里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双重的刺痛让景卿惨呼出声。 “景卿,不要再装清高了,你既然被石黑虎压了,被别的男人压有什么不同,好好享受吧!” “莫梓轩,石黑虎不是别人,他是我男人,我龙景卿不喜欢男人,更不会被别的男人压,唯独对他我心甘情愿永不后悔。” “好个心甘情愿永不后悔,是你逼我的,龙景卿,我不想伤你,是你逼我的。 梓轩抽下腰间的军装宽皮带,连带着重重的金属头抽在了景卿的胸膛上,景卿痛的一缩身子,白希的胸膛上立马就是一条红痕,他忍着痛说道:“怒莫大于有所求儿求不得,梓轩,放手吧,我不会属于你。” 梓轩本不忍心对他下狠手,只是一想到他承欢在别的男人怀里,让自己三年来的付出爱恋都化作春水无痕,爱不能求不得的疯狂越来越重,腰带的金属头撩过景卿的硬挺,落在小腹上,疼的景卿立马就软掉了,双手紧紧抠进床单,通身的冷汗。 “求饶,求我放过你,景卿。”梓轩看景卿痛苦的痉挛着身体,心也疼的痉挛在一起,他在等着,等着景卿开口求饶。 一时间屋里只有皮带抽打皮肉的声音和男人痛苦的喘息申银声,恍如进入了TJ野兽的牢笼。 皮带每一下击打在景卿身上,景卿都要默念一句“石黑虎”,石黑虎这每一下都是因为你挨的,若如有一天我能活着回到你身边,我一定向你讨还,罚你给我洗脚,捶背、捏肩、哄我睡,石黑虎,石黑虎。 “你在说什么?你在喊谁?”梓轩看着景卿嘴角溢出的鲜血,手停在半空,再也落不下去。 “我说……石黑虎。”景卿艰难的吐出这个名字。 “龙景卿,你找死。” 梓轩的皮带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以全身的力气落下来,景卿恐惧的额闭上了眼睛。 房门被人大力撞开,一个人大喊:“住手。” 景卿和梓轩都望着来人,景卿本来痛的快晕过去,看见了这个人还是忍不住想笑。 来的人是谭溯汐,一生中最狼狈时刻的谭少。 谭少没穿军装,不知从哪里弄了个灰不溜秋的羊皮袄穿在身上,底下到时西裤皮鞋,从灰渍的缝隙里看去,应该是白西裤白皮鞋。乌溜溜的鬈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白的如牛奶般稠腻的脸上也全是灰,这样的不伦不类倒像是从难民营里出来的。 谭少看了看景卿,景卿的脸更红了,原来自己看他狼狈,自己更狼狈,好歹他还有衣衫遮体,可自己几乎是yi丝不gua。 谭少上前,拿起桌子上的匕首割断了景卿手上的绳索,这时梓轩似乎反应过来,他一把扳住谭少的肩膀:“谭小九儿,我放过你,你还敢来管我的闲事?” “莫梓轩,你放手,你是想让他恨你一辈子吗?爱一个人就用这样的下三滥手段吗?我看不起你。” “我不用你看的起,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你这个废物。” 谭少气的脸在灰尘的掩盖下都可以发现通红,他使劲吞了口口水,喉结咕咕的突出来:“莫梓轩我不和你这个疯狗一般见识。”他甩开梓轩的手就要给景卿去割腿上的绳子。 “谭小九儿你才是疯狗,我弄死你。”梓轩伸手掐住谭少的脖子。 景卿的双手得以解放,忙坐起来,提上裤子,捡过匕首割断了腿上的绳子,他穿着衣服,那两位已经扭打在一起。 谭少自不是梓轩的对手,几下子就让梓轩制的死死的,他把谭少按在墙上,放在脖子上的手收的越来越紧。 “梓轩,你放开他。”景卿忍着身上的痛,一拳砸在梓轩的后背上,可是梓轩像中邪一般纹丝不动,谭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嗓子里发出哀恸的悲鸣。 景卿慌忙中看到了梓轩的那条皮带,他拿过来套在梓轩的脖子上也开始用力:“梓轩,放开谭少。” 咽喉部位的受迫使的梓轩的呼吸不顺,他不得不放开放在谭少脖子上的手转而去抓脖子上的皮带。谭少背倚住墙大声的咳嗽了几下,上前一膝盖顶到梓轩的肚子上。 谭少力道不大,但梓轩重伤初愈,这一下子差点让伤口又裂开,他伏低身子抱住肚子,谭少趁机用手肘在他背上来了一下,梓轩痛苦的倒在地上。 景卿此时却也不忍心,伸手要去扶,他记得梓轩知道自己出事时候带人到龙山,是自己欠着他的。 “别动,龙少,你快走。” “可是他?” “你放心我舍不得动他,更不会像他对你那样,快走。” “嗯,那你保重。” “谭小九儿就凭你这几下子还想救人?”梓轩冷笑一声,一把抽住谭少他在他背上的脚,把谭少扭倒在地。 这次谭少反应奇快,掏出枪来对准了梓轩的脑壳:“莫上尉,就凭我,这个人我还就是救了。” 景卿见他没有危险踉跄着就要离去“景卿”梓轩这句叫的在夜里同来甚觉凄凉,竟然有末路之感。 “梓轩,我不恨你,我们到此为止。”说着景卿消失在夜色里。 “谭小九儿,我抄你大爷,把那玩意儿从我脑袋上拿开。” “莫梓轩,我不拿,拿了你去追人怎么办?” 梓轩单手一托谭少手腕儿,他就觉得一阵酸麻疼痛,枪就到了对方手里:“你会这几下子还是我教的,你以为你真能救了他?” “莫梓轩你……?” “谭小九儿,你就那么稀罕我,稀罕到把我拷在床上?稀罕到我和别人在一起你就出这个德性?” “莫上尉,你有本事逃一次,我也有本事再抓你一次。少爷我早说过了,你是我的,只能等着我干你。” “好,这可是你说的,今天我也稀罕你一回。”说着梓轩把谭少从地上抓起来扔在了大床上。 “莫梓轩,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干你一直想干的,你不是欠操吗?今天我就满足你。” “你放屁,少爷我都是操别人,你敢,你……”谭少挣扎着想往外逃。 梓轩抓住那条皮带,一端穿过金属扣子把他的手和床柱子绑在了一起:“那样才好,让我做第一个进入你的男人,你和龙景卿说你不会这样对我,可我会这样对你。谭小九儿,今天我要襁坚你。” “你敢,莫梓轩,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阉了你。” “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爷爷是湘军总司令就了不起,你知道他为什么送你到军队里?还不是因为你闯祸,惹的他落人口实,现住有多少个人在挤兑他,如果你要是再在军队里出个什么事儿,你以为他还能保住你?”梓轩说着一把扯碎了谭少的裤子。 唇卿卿片一。“莫上尉,梓轩,我们有话好商量,看在大家同僚一场的份儿上,你放过我,我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开玩笑的,你就当我放屁行不行?”谭少看着梓轩疯狂的如同野兽,他知道他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不行,你当玩笑,我可是当真了,谭小九儿,你这个傻逼,我忍你很久了。” “莫梓轩,你这个疯狗,怪不得龙景卿不喜欢你,呜呜呜。”谭少的嘴不知给梓轩用什么堵住了,剩下的都变成了呜呜声。 “你这张臭嘴真硬,不知道下面的这张嘴是何味道?” 这个夜晚注定了是暴力、鲜血和欲望的混合,景卿仓惶逃走,谭少代替他成为披着羊皮的狼的口中祭品。 第一百零八章:故人相逢 景卿逃出来后才发现此地离得商铺不远,现在大家翻了天找他,看他衣衫不整浑身是伤都慌了神,孙先生见景卿不想多说便不再过问,要找大夫给景卿拦住了,他要了药自己到房间里咬着牙上了,当下也不敢大意,让人守在门口才放心睡过去,一觉醒来却已经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景卿忍着浑身的酸痛下了床,在账房里孙先生递给他一个盒子,景卿一看盒子高兴坏了:“这是终于做好了,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拿它。” 景卿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块儿墨玉雕刻的虎形坠子。这块儿玉墨玉墨底色重质腻,纹理细致光洁典雅,雕成的老虎四肢腾空,姿态悍美,栩栩如生。景卿放在手心里把玩,越发真的手掌晶莹透白。 “这是要送给虎爷的吧?好一块墨玉呀。”孙先生笑着说。 “嗯,明天就是腊月初八了,他生日,明儿一早我就回山给他过生日。” “哎呀,景卿你可要带我向虎爷拜寿了。” “谢谢孙先生。” 夜里景卿把玉搁在枕头下面,闭着眼想石黑虎挂在脖子上的情景,想着想着又想起那天和梓轩的炒蛋事情,景卿觉得没有必要瞒着石黑虎,就是瞒也瞒不住,这一身的伤怎么能说通。景卿不担心因为发生这些龌龊事情会影响两个人的感情,就算他给梓轩强了,景卿有信心石黑虎不会嫌弃,说不上原因,但是就是敢肯定。 可是景卿永远也想不到回去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他也不会想到真正的劫难自此才刚拉开序幕,他来不及送出玉坠,他来不及诉说委屈,有些分离已经注定,有些伤痛必然要一个人去承受。 话说石黑虎在景卿下山后稍作准备便也要下山去购置军火,谁知在出发前夕他竟然腹痛难忍,上吐下泻。 “该不是吃坏了肚子吧?”顺伢子一面让人去准备治腹泻的草药熬煮,一面有些不安的看看天色。 “顺子,你带人去吧,别耽误了时间,第一次与那位荆先生打交道,我们要守时。” “可是大当家,我能行吗?” “怎么就不行,那几次不也是你从张先生那里把东西带回来的吗?小心仔细些,看好货再付钱,中间有张先生做保人,想必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可是……” “别再可是了,收拾一下就上路吧。” 最后,顺伢子带着人走了。 卿地地在在。石黑虎喝了药肚子里好受了一些,这病来的快去的快,真是巧儿的爹碰到巧儿的娘,巧一块儿去了。看着外面的天色,一面担心着顺伢子,一面又担心着在龙山的景卿,石黑虎坐卧不安。 掌灯时分顺伢子终于回来了,见了石黑虎掩不住一脸的喜色,石黑虎看样子就知道一切顺利,等石黑虎见到一箱箱弹药时,高兴的拍了拍顺伢子的肩膀:“顺子,好样的。” 顺伢子憨厚的笑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当家,您先别夸我,我还等着讨骂呢。” “怎么了,价钱高了?这个时候弹药奇缺,就是价码儿高点也无妨。” “不是,我把卖给我们货的人给带回来了。” “顺子,你说什么?” “大当家,今天那位荆先生因为没能见到你觉得挺遗憾的,他听说您病了,就非要来看看,我觉得我们用着他的地方还蛮多的,而且听他那意思以后可以让我们赊账,我就带他上山了。” “现在他在哪里?” “在大厅呢,我让人看着。” “顺子,我知道你为山寨好,但是人心隔肚皮,还是小心些好,走,我们去会会这个荆先生。” “对了,老大,我觉得这个荆先生和白老师长得有点像,等一会你看看像不像。” 石黑虎到了议事厅里,果然见那里正襟危坐了一个穿蓝色宁绸长衫外罩一件玄青羽绫子马褂的年轻人,见有人进来,那人放下茶盏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灯影儿里全身上下朴实无华,只从衣服的领口袖口镶的黑色貂毛,才看出是个趁钱的主儿。 青年见顺伢子和一个气势逼人的高大男子走进来忙抱拳颌首:“想必这位就是石大当家,鄙人荆翔见礼了。” 石黑虎隔近了看他的脸,真觉得和白老师有七分相似,只是再看却也不像,这人身量较白老师要矮一些,瘦是瘦点,但给人一种凌厉锋锐之感,一张脸不若白老师的正气坦荡,有一种阴柔的秀丽。 石黑虎抱拳还礼说道:“荆先生光临鄙寨,真是蓬荜生辉,只是这山路崎岖,真是难为了荆先生。” “大当家说的哪里话,您身体微恙,荆某过来探望是应该的。” 一番客套宾主落座,石黑虎吩咐人摆上饭菜,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气氛渐渐热烈起来,人的话也多起来。 这个荆翔也不愧是个做生意的,说话之间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石黑虎也不是个简单的主儿,虽然话不多,但句句都能说到点子上,言语之间的试探渐渐转入惺惺相惜,半真半假的竟然开始称兄道弟。 “石大哥,你放心,只要你能用得着小弟,我一定会全力以赴,我就是敬仰这帮子讲义气有侠骨的好兄弟。”荆翔舌根子发硬,捋都捋不直。 “哈哈,承蒙兄弟错爱,对了,听口音兄弟不是本地人吧。” “东北,祖籍沈阳。” “那可是和湘西隔着千山万水呀。” “千里有缘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遇见大哥是缘分,小弟再敬你一杯。” 酒杯刚刚举起,就听门口有人喊:“二当家回来了。” 石黑虎一听高兴的站起来,是他的心肝宝贝回来了吗?刚想到门口去接,又想起席上还有客人,就微笑的站定,等着他们进来。 “老大,我回来了。”人未到,声先闻,刀铭咋咋呼呼的一边说话一边抹着额头的汗。 “老二,回来了,景卿呢?怎么没看见他?”石黑虎焦急的往刀铭背后看。 “老大,别看了,你媳妇丢不了,不过他没有回来,他去里耶了。” “里耶?他去那里干什么,怎么你不和他一起,万一出个意外怎么办?” “老大,你怎么这样,他虽然是你媳妇,可不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就那身本事我们两个谁保护还不一定呢。他……”刀铭见有外人在就不再说下去,待仔细看那客人时,那可人正抬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看他,刀铭如遭雷击,惊愕的看着那个人,凉意像毒蛇一样从脚底板爬上来。 “二当家,你也吓一跳呀,你是不是也把荆先生当成白老师了。”顺伢子见刀铭死死的盯着荆翔,笑着说到。 荆翔细长的眼睛里火花一闪而过,随后装着雾里看花的醉眼说:“我真想见见你们那个朋友,到底有多像,看这位兄台很是吃惊呀。” “不像,一点都不像。”刀铭说完这句话,才觉得周身的血液缓缓的在身上流动,他坐在离荆翔远一点的位置上,仰头喝了一杯酒,心里辣辣的热起来,那种震惊的感觉也消退了不少。 这么多年,刀铭不是没有想过和这个人相见的情景,但是他从不敢忘深处想,他怕那些曾经的缠绵恩爱到最后的利用伤害把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活下去的自信全毁了,这个人是他灵魂深处永远不能痊愈的伤口。 当白老师出现在他面前,他自己用手戳痛了那个伤疤后才发现能让这个伤口痊愈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周围的烂肉撕掉,抹上药,让新肉重生。这个过程很疼,也很残忍,却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这些年刀铭一直知道这个方法,但他不敢尝试,他找不到可以让自己新生的药,那白老师是吗?再给刀铭一点时间,也许他会得到答案,可惜白老师没有给他。 经历了这些,再见这个人,刀铭发现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对,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荆翔,他是自己这辈子曾经最爱的人,却也是最恨的仇人,樱井翔一。 “荆先生,这是我们寨子的二当家刀铭,二当家这是卖给我们弹药的荆翔荆先生。”顺伢子给介绍道。 “二当家好。”荆翔忙站起来抱拳,没成想身子却差点扑倒,亏得顺伢子给扶住。 “酒量不好,各位对不住了。” “荆先生,好说,好说。”刀铭眼睛紧紧盯着他,似乎想看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荆翔的眼睛醉意朦胧,丝毫看不出波澜。 石黑虎因为景卿没有回来满心的不痛快,也无心再敷衍下去,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就各自散了,顺伢子要送荆翔回房,刀铭抢先一步扶了荆翔的肩膀说:“我送荆先生。” 在黑沉的夜色里,荆翔把全身的重量挂在刀铭身上,走的晃晃荡荡,倒真是一副喝醉的模样,刀铭也不说话,倒也真是一副诚心搀扶醉酒客人的模样。 进到房间里,刀铭一把关上门,大手揪住荆翔的衣领,压低声音说:“樱井翔一你到这里干什么,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翔一见他不再装下去,就呵呵笑道:“好久不见,哥哥。” 第一百零九章:毒如蛇蝎 听翔一如此亲密的叫自己哥哥,刀铭气的肺都要炸了,他想不明白当年这个人用力在自己心上开了一枪,可抹抹脸就能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是他的忘性太大,还是他以为自己无论他做什么都可以原谅他? “闭嘴,不准这样叫我,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刀铭的手上力道紧了几分,几乎勒的翔一喘不上气来。 “哥哥你是九命猫妖吗?那样都死不了,让我看看那个伤疤还在吗?”就算处境是如此狼狈,翔一还是谈笑风生。 “樱井翔一,过去的事情我不想提,我和你的事情是个人恩怨,过了这么多年我没有找你报仇说明我暂时放过你这个狗崽子,我只问你对连云寨打什么鬼主意,快说。” “我不过是卖个军火,挣点小钱罢了。倒是你这些年就窝在这么个破地方,哥哥,委屈你了。” “我说过,不准叫我。你明天给我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会杀了你。” “杀我,哥哥倒是变得狠心了。哥哥,当年我是迫不得已才那样做的,这些年我以为你死了,我后悔的难受,哥哥跟我走吧,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翔一细长的眼睛里水光潋滟脉脉含情。 “你住嘴,樱井翔一你就长了一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我永远都忘不了你开的那一枪,那是一个噩梦,我一辈子的噩梦。” “哥哥,”翔一抱住了刀铭,“难道你就不想我吗?不想我们那些美好的过去吗?过去我们是多么契合,哥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代替你。” 刀铭挣开他的手一拳打在他肚子上,“樱井翔一,拿开你的脏手,这样的你只能叫我恶心,你和我这一辈子只有刀剑相向,其他的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是吗?哥哥可不要把话都说绝了,说不定你得来求我,为你的兄弟你的寨子来求我。” “你做了什么?你个狗崽子又出了什么阴招?”刀铭揪住翔一的衣领狠劲的摇晃他。 “哥哥可还记得我们的父亲因为是什么受到会里的谪贬,是为了什么郁郁成病?黄金,一批黄金。”翔一掰开刀铭的手,他觉得他不屑于和刀铭这种没有脑壳的人动手。 “你煞费苦心就是为了那批不知存不存在的黄金,那么我觉得你要失望了,没有,我在连云寨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黄金,你看我们的日子过得多清苦。” “原来哥哥在这里也是为了黄金呀,我真是佩服哥哥呀。” “你胡说,我没有。” “好,你没有,可是哥哥,只要你能帮我找回黄金,洗清父亲当年的耻辱,我们樱井家族重新扬眉吐气。” “不可能,你给我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哥哥,别闹了,你,你们绝不是我的对手,你好好帮我,我可以考虑留你兄弟们的性命。”翔一说话就像在哄小孩子,而刀铭就是被哄的那个。 “你这个阴阳怪气的狗崽子,你以为你能威胁到我,老子是吓大的吗?” “哥哥当然不是,哥哥可是一名堂堂的东洋武士。哥哥,你认识这个吗?”翔一说着伸手,刀铭赫然看见在他手指上戴着一个和他极不相称的大大的蓝宝石戒指,那戒指用黄金镶嵌,显得非常俗气,但是刀铭却熟悉的心纠痛在一起:“你怎么会有这个?” “当然是她送我的,我这几年一直替你尽儿子的义务,好好地孝顺她,她经常摸着我的头发叫我小健。” “你胡说,我娘早死了。” “死了?我母亲怎么可能舍得让她死,她活着受折磨我母亲才能活的更快乐,她一直活着,只是活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罢了。” “樱井翔一,你和你娘都是人吗?你们比毒蛇还毒。”刀铭紧紧的咬住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如果眼睛能杀人,他早就把翔一砍成千段万断。 “有吗?胜为王败为寇,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我们要活下去只能这么做,怎么样,哥哥答应我吗?” “休想。” “好,哥哥现在变了,变得不再和以前那样看重感情了,那我就把你母亲交给我母亲,我想我母亲一定会高兴这个礼物的,这些年她活的太寂寞,你母亲正好可以陪她解闷。” “樱井翔一,你这个畜生。” “别忘了,我们体内流着相同的血,哥哥,你也干净不了。你也不用难做,你只要看着,我做什么你都别干预,行吗?” “那你不准伤害他们,否则我和你同归于尽。” “好哥哥,为了外人对自己弟弟这样说,你太绝情。” “王八蛋。”刀铭摔门而出。 望着刀铭的背影,翔一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哥哥,这次我一定要留住你。” 黑暗里闪出个人影,低声说:“都准备好了,明天依计行事,他不会坏事吧?” “不会的,我了解他,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天真的可爱。” “好,说好的事情,你可不要忘记,我要的人你不能动。”黑暗里的人嗓音怪怪的,显然故意变了声音。 “好,说好的我什么时候变过,你可以走了。” 那人哼了一声就消失不见。 刀铭一步一步走在漆黑的夜里,凛冽的寒风吹冷了他发热的头脑,却也吹乱了他的思绪,他看石黑虎房间里亮着灯,走过去,手举到门上几次最终都颓然的放下,最后转身离开。 刀铭一夜未睡,到天亮才朦胧着,没成想就起晚了,梳洗后想去吃早饭,却被一个喽啰绊住,说他的枪坏了,让他给看看。刀铭看了后狠狠的拍了那人一巴掌:“笨蛋,你吃屎长大的,没装子弹你不知道吗?”那小子被打得蒙头转向,一个劲儿陪不是,刀铭也不理他,赶去大厅里。 还没到大厅他就看见兄弟们倒在门口一片,事情的突然发生就像两边全是刀剑的墙壁把他夹在中间,他有一种马上就要万刀穿身的感觉。 “老大,老大你怎么样?” “哥哥,你来的正好,石黑虎已经给我放到了,我们把他绑起来吧。”翔一天真的声音里透着甜甜的轻快。 大厅里石黑虎歪着身子倒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肚子,拧着眉毛问:“哥哥?老二,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老大,不是我,我不知道。” “哥哥,你以黑龙会湘区组长的尊贵身份蛰伏在他这个破宅子,当个二当家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今天吗,石黑虎,这是我哥哥,樱井建一,我是樱井翔一。翔己不了人。 “日本人,黑龙会?老二,真是吗?”不知是胸腹的痛苦还是精神上的打击,石黑虎脸上的五官都扭在一起。 “石黑虎交出来吧,当年你们连云寨从我父亲手里抢走的东西,是该物归原主了。” “呸,不要脸的东洋狗,莫说没有,就是有那也是我们中国人的,你们抢中国人的东西还敢妄自称你们的,真不要脸。” “没事,我可以给你时间思考,我有的是耐心,但是我会每隔1个小时杀你们一个人,你不是挺爱护兄弟的吗?现在就看看你爱到什么程度? 时间一分一秒的挨着,在安静的环境里仿佛一个垂暮的老人,一步一步走进坟墓。石黑虎被樱井翔一绑在椅子上,腹中的疼痛令他几次都想昏过去,可是每次他都使劲咬住下唇,疼痛让自己清醒,他不能倒下。 缓了缓镇痛,石黑虎开始说话,他问道:“你们是怎么往饭菜里下的毒?” “饭菜?太低级了,是水井,笨蛋,你不用揣测什么毒,这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科学家特制的,专门用来对付你们这些支那人。” “刀铭。不,樱井建一,是你往水井里投的毒?” “老大,不是我,真不是我,你不要听那个狗崽子胡说。” 翔一哼了一声,石黑虎轻蔑的看着刀铭笑,眼光很冷,冷的刀铭很想打哆嗦。 “时间到,石黑虎,游戏开始了。”说着樱井翔一拔出手枪,一枪给倒在地上的一个叫老刘的小头目爆了头,其手法和刀铭一模一样。 石黑虎牙紧紧的咬进下唇里,鲜血从他洁白牙齿的缝隙里冒出来,转眼就把牙染成了红色,异常的诡异。 “石黑虎,你够狠呀,我喜欢。不过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有多狠?” “老刘,老刘。”刀铭扶起老刘,却发现已经断了气,他该知道的,这样的枪伤可以让人以最快的速度死去。 “樱井翔一,你说过的不会伤害他们。”刀铭红着眼睛怒吼,像一头暴怒的豹子。 “我也不想的,哥哥,谁让你这个曾经的老大不合作。”翔一无奈的摊手,语气纯然的天真无邪。 “魔鬼,你是个魔鬼。” “刀铭,你不用再演戏了,真的魔鬼是你,我就是死了,也要拖你到阴间算算这笔总账。”石黑虎瞳孔紧锁,里面酝酿着翻江倒海的仇恨。 第一百一十章:别说再见 八面山下。 景卿抹了抹头上的汗,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山路,第一次觉得这条路长的让人憎恨。 “大少,我们休息一下吧。” “是呀,大少,我腿都快走断了。” “是马腿快走断了,和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们就不想快点回去?这荒山野外的有什么好休息的?”景卿对手下的两个人说道。 “大少是急着回去看老大,大少你一日不在老大身边,老大的魂儿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少贫嘴,上马赶路,我们最好能在午饭前回寨子,你们不想吃饭了吗?” 一听吃饭两个伙计来了劲头,立刻上马在崎岖的山路上小心的前行。 “石黑虎,你想小爷不?小爷可是想死你了!” 连云寨大厅内,翔一掐着腕上的表,“不好意思,石黑虎,又要死人了,这一次谁死呢?”他一眼瞥见昏迷在地嘴角挂在白沫的顺伢子,说道:“就他吧,反正也是个笨蛋,死了反倒比活着好。”说着就子弹上膛。 “好,我答应你。”石黑虎额上青筋暴起,一颗颗汗珠滚落下来,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早这样多好,打打杀杀的是最没有意思的。说,那些东西在哪里?” “在后山的么子崖。” “带我去,甭想耍什么花样。”翔一想了想对刀铭说:“哥哥,你去把他的绳子和椅子解开,然后再单独绑起来,虽然他中了毒,但是我也不放心。” 刀铭看着翔一没动,翔一细长的眼睛很妩媚的瞟了他一眼,然后转了转手上的蓝宝石戒指,刀铭的火气一下子就如被扎破的球,泄了劲,上前解开石黑虎的绳子。 石黑虎厌恶的躲避着他的触碰,“我很好奇就算你知道了东西臧在哪,你一个让人能弄走吗?”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只要给我找到东西就可以了,别耍花招,我知道你们八面山地形复杂,要是你敢跑了,我把你的人一个也不剩全宰了。” 刀铭又把石黑虎密密的捆起来,然后让他走。 “我肚子好痛,走不动。”石黑虎说道。 “哼,真是麻烦。”翔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从里面倒出一颗小小的药丸给刀铭:“给他吃下去。” “刀铭把药丢在石黑虎的嘴里,在两个人眼眸接触的空当,刀铭惭愧的低下头。 三个人在崎岖的山路上走着,刀铭心里知道么子崖那里是个绝壁悬崖,怎么会藏着黄金,不知石黑虎心有有什么打算,自己跟着,有事也可以护他周全。反观现在翔一倒是觉得完全控制了他,把他当成自己人使唤了。 石黑虎走的很慢,天近中午,阳光明亮的有些耀眼,虽然现在是冬天,这里还是植被隐翠,绿意森森。这样晴好的冬日,该是景卿喜欢的,如若他在一定要嚷着出来打猎,等真进了林子里,又要喊累的,搞不好最后还得赖着自己背他回来。想着想着,石黑虎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景卿,原谅我,也许,这一次恐怕我不能信守承诺了。 好不容易看见了寨门,景卿感觉到心在胸膛了跳的比平常要快,那种甜蜜的束缚似要从胸腔里喷薄而出,溢满共同拥有生活的每一个缝隙。 “大少,您在这儿一个劲儿的乐什么呢?”一个伙计问道。 “哪有笑,小孩子家什么眼神儿?”景卿骂人的声音也软的出奇,绷不住的笑意。面的觉第是。 两个伙计在他身后挤眉弄眼。 景卿夹紧马腹,恨不得现在就能见到石黑虎。 今日的寨子安静的出奇,怎么门口都没有站岗的? “大少,情况不对呀。”身后的一个伙计说。 “嗯,可能出事了。”景卿说这句话时,感觉都没有经过喉咙,直接从胸腔里就挤了出来。 掏出枪景卿使劲攥了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冷静。 一路上走来,路上横七竖八躺着寨子的兄弟们,一个伙计蹲下来查看说:“大少,他们好像是中毒了,都昏迷了,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 景卿匆匆看了几眼,他在寻找那张他熟悉的脸,心中不断安慰自己:“他不会有事的,他那么厉害,怎么会有事?绝对不会。” 脚步越来越接近大厅,景卿觉得沉重的都抬不起来,密密麻麻的汗珠布满了额头。 门大开着,暗褐色的血迹流淌在地上,老刘太阳穴那里开了个大窟窿,现在血已经凝固,黑黑紫紫的一圈。 “大少,这里有活口。” 景卿没有听到伙计在说什么,他忽然就想到石黑虎那年打开家里的门看见满地的死尸和鲜血的情景,一种从心底深处升起的恐怖和绝望几乎把他击倒,他扶着一张椅子站定,等着脑壳里的轰鸣慢慢褪下去。 “看,顺哥呀,顺哥,顺哥,你醒醒。” 景卿跨前一步蹲下身子把顺伢子拉起来靠在身上:“顺子,醒醒,石黑虎呢,刀铭呢,出了什么事?” 景卿越急却不见有顺伢子有醒转的迹象,“大少,这个人是醒着的。”一个伙计喊了一声,景卿起来就要跑过去,没想到两条腿都绞在一起,重重地摔在地上,头正碰在桌子腿上,景卿也不觉得疼,爬着就爬过来。 醒着的人脸色青白,有气无力的说:“大少,二当家是日本人,还有一个卖军火的也是日本人,他们要来拿什么东西,现在绑着大当家去么子崖了。” 景卿只把他这句去么子崖听了进去,他爬起来就往后山跑,忽然觉得眼睛处热热的模糊着,用手一抹,全是鲜红的血。 “大少,你头流血了。” “大少………” 景卿什么也听不见,也看不见,他觉得巨大的恐慌要在他胸膛里爆开,然后撑开薄薄的皮肤,从身体的每一处涌出来。 么子崖前方是万丈深渊,再也无路。 翔一举目四望,只见除了一条来路四周全是峭壁,实在看不出哪里有放黄金的去处。 “石黑虎,你耍我吗?” “你觉得我是在耍你吗?” “当然是,我可看不出这里可以藏下那么多金砖。” “当然是在崖底。” “呵呵,你开的这个玩笑一点不好笑,你以为你们是鸟可以飞下去?” “山里人彪悍,总有下去的办法,再说了,你不觉得放在这下面是很安全的吗?” “好,那你先下去我看看,我就信。”翔一这个人真的把每一步算计到了,每走一步就要把被人攥在自己手心里,刀铭知道他的每一个看似无害的笑里都藏着一把刀。 “好,你给我解开,我就下去。”石黑虎此时肚腹已经不再绞痛。 “可以,不过最好别有不好的想法,你的毒隔四个小时还是会再发作的,没有解药你可不会好受。哥哥,请你给他解开绳子。” 刀铭上前给石黑虎把绳子解开,然后又退回原地。 石黑虎微微抬抬胳膊揉揉手腕,让血液流通开,翔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正午的阳光打过来,如顽皮的孩子晃上了翔一的眼睛。 翔一敏感的移动身体,就在这一瞬间,石黑虎手里的东西流星般射出去,带着一点白光扎进翔一拿枪的右手。翔一手一哆嗦,一块白色的瓷碗碎片没入他手腕,枪也从手中滑落下来。 樱井翔一在枪要落地的一瞬用脚勾起来,左手接住,对着石黑虎就扣响扳机,这一切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没等刀铭反应该来,子弹也击中石黑虎,石黑虎站在悬崖边上,因为受到打击的惯性身子向后落去。 “石黑虎。”景卿老远看见石黑虎向悬崖倒去,疯了一般喊出来,同时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奔过去。 风中耳边吹响,石黑虎看到了景卿,在阳光里带着一圈金色的光晕,像一个救赎他的天使。他伸手想抓住他,如生命中每次的错过却还是把他抓紧在身边,可是这一次抓到的却是风无法触及的尾巴。 “不。”再一点,再一点,却怎么也触不到石黑虎的指尖,景卿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石黑虎黑沉眼眸里的柔情,看到他嘴角一丝宠溺的笑,看到他轻轻的张嘴说再见。 “不是,不是再见,我们之间没有再见。” 那层恐慌真的戳破了皮肤,流淌出带着鲜血的晶莹,下一瞬就破裂在空气里。 风卷流云,苍山葱郁,一个人的失去只惊飞了一群鸟儿,再也没有任何痕迹。 景卿把树枝挂住的一块石黑虎的衣服碎片捏在手里,两眼空空的看着云气缭绕的悬崖,脑壳里全是慢下来的刚才的每一个片段,石黑虎的手,石黑虎的眼神,石黑虎的笑,石黑虎的再见。 后面跟来的伙计看大少的样子吓坏了,从后面上来就把景卿抱住,连托带拽,拽下来悬崖。 景卿安静的像个木偶娃娃,眼睛空空的望着前方,手里捏着布片。 翔一拿枪顶着像雕像一样的刀铭说:“带我下山。”刀铭被他机械的拖着走,像傻了一般。 第一百一十一章:与君生离 顺伢子跌跌撞撞的带人赶来了,他见景卿傻傻的坐在地上问:“这是怎么回事?老大呢。” “你们早干什么去了?大当家掉下悬崖了。” 顺伢子一听踉跄着跑到悬崖般,扒着身子往下看,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云气,神仙宫阙一般的云气。 他跑回景卿身边,灰白的脸上满是悲怆之色:“大少,大少,你说话呀,你说话。” 景卿被他摇晃着,有半天像不认识他,然后说:“顺子,你没事了?” “不知道他们给我们下的什么毒,现在倒是好了。大少,大当家他?” “石黑虎?对了,他跳下去了,我下去找他。”景卿说着霍的站起身来就要往悬崖那边跑。几个人合力抱住他,可是景卿的力气奇大,转眼就把几个人全甩倒地上,顺伢子在他脖子后面来了一下子,景卿软软的倒在他怀里。 景卿睡了一天一夜,顺伢子在他床边守了一天一夜。 景卿醒来的时候是个黄昏,他睁眼看见夕阳将玫瑰色的余晖铺展在高粱窗纸上,然后曲折的投射在房间里,房间里有些昏暗,却浪漫着会将指尖都濡湿的蜜糖一样甘美的温暖色泽,景卿揉了揉有些肿的眼皮说:“石黑虎,我渴了。” 一杯温热的茶递到他手里,温暖的带着茧子的大手包着他的,把茶水送到了他的唇边。甘甜的水滋润着干燥的喉咙,景卿满足的叹息。 “石黑虎,几点了,我睡了多久呀,你怎么不叫我。” “大少。”床边的男人低低的叫。 景卿的身子一僵,随即他看清了床前的人,有些以为遗忘的事实潮水般涌进脑海,他的手在被子里紧紧握住。 “今天兄弟们用绳子拴在树上,想下到崖底,可怎么也下不去,大少,我没用,你罚我吧!”顺伢子跪倒在床边泣不成声。 景卿一动也不动的躺着,眼睛追逐着那些马上就要消逝的光晕,努力消化他话里的含义。 “哭什么,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扶我起来。” 景卿此刻的冷静让顺伢子觉得害怕,有些不对劲。 景卿穿上衣服要到前厅,可身上发软,只得由顺伢子扶着。 山寨里一片缟素,大厅里搭起了灵堂,点上了白蜡,风吹拂着白色的幡幔,四处飞扬,簌簌之声在寒夜里听来就像鬼魂隐隐的哭泣。 “这是干什么?”景卿上前一步扯下了幡幔。 “大少,找不到大当家的尸体,好歹也给他建个衣冠冢,好让他入土为安。”顺伢子低头,脸上的泪痕如鲜。 “放屁。”景卿一个巴掌响亮的贴在顺伢子脸上,“他没死,你们为什么要咒他死,我告诉你们他没死,不准给我哭丧着个脸,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把这些晦气的东西全撤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等他回来骂你们。” 大厅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全都看着顺伢子。 “好,都听大少的,大少我陪你吃点东西去吧。” “嗯。”景卿头也不回的和顺伢子走了。 吃饭的时候景卿见顺伢子一直用异样的目光看自己,就放下筷子说:“顺子,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正常,我疯了。我没有,我好好的,石黑虎他真没有死,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呢?” “大少,吃饭吧。” “真的,石黑虎他是谁,比九条命的猫还厉害的老虎,他一生经历了多少风雨,怎么说死就死了。还有,他说过从不发誓但说过的事情一定做到,他说他一定要死在我后头,现在我没死,他肯定也不会死。” “嗯,是,大当家没有死,大少你吃饭。”伢了是上掉。 “顺子,现在他暂时不在,就我们两个人,我们一定要好好的给他守着寨子,等着他,成吗?” “好,都听你的,大少。” “嗯,顺伢子,我现在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 景卿扒一口米到嘴里,嚼半天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尖尖的喉结抽搐似的上下起伏滚动了好久,最终哇的一声吐回到碗里。 “大少,没事吧?”顺伢子一边给景卿拍背一边把水递到他手里。 景卿喝了水方才觉得好受些,明明是胃饿着,可空虚的却是心。 “大少,你很爱大当家吧?”顺伢子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景卿放下筷子,看着桌子上橘色的跳动的烛火,半天幽幽说道:“有他时春自生,无他时心不宁。” 说这话的景卿眼眸如水,在夜色里婆娑着温柔,嘴角的笑是裹在糖里的桂花,丝丝甜润到肺腑。 顺伢子的呼吸忽然粗重起来,他负气一样的拧起眉头:“大少,要是大当家不回来了怎么办?”这么平淡的一句话是割破希望的一把刀,在黑夜里寒光闪闪,杀尽温柔。 景卿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话,不由的愣住了,过了半天却又笑道:“等,一直等,一天,一个月,一年,再等不到就在黄泉路上等,总是要等到他的。”那张苍白的俊脸上毫不掩饰的爱意,似乎就算霸道不过生死,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大少,你为什么那么爱大当家?”顺伢子揉搓着凌乱的头发,脸上有和年龄不相称的沧桑。 “是呀,我怎么那么爱他?”景卿忽然觉的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他从什么时候爱上的那个男人,第一次被他打倒,还是第二次被他打倒?记忆中永远都赢不过他,可越是这样就越想赢他一回,最后不过是赔给他自己的一生,赢得他的一世。 爱他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就像吃饭睡觉喝水穿衣,最自然不过。 勉强喝了半碗汤,景卿就回了房间。躺在曾经属于两个人的大床上,把石黑虎的枕头抱在怀里,贪恋的嗅着他残留的气息。闭上眼,希望醒来后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石黑虎用硬硬的胡茬蹭着他的下巴叫小懒猪起床,石黑虎用暖暖的大手给他穿衣穿袜。 记得有一次他给自己洗脚,一边享受着他的按摩一边问他:“石黑虎,你怎么就这么惯着我?” 那个男人手里温柔的动作没停,微长的刘海在眼睛上摔过一条美好的弧线:“就惯着你,让你离不开我,让别人伺候不了你,你就永远只能跟着我。” 当时自己说什么来着,是一脚蹬在他衣服上,弄了他一身的水,然后两个人就都八光了衣裳。他进入自己的时候还说着:“卿,就要惯你一辈子。” “一辈子呀,石黑虎,我等你惯我一辈子。” 点点滴滴的小事在黑暗里格外清晰,像上映电影一样在脑子里一遍遍回放,曾经的温馨喜悦因为那个人的不在身旁变得悲伤苍凉,眼底一次次涌起了热意。 可是景卿没有哭,哭什么呢,一个大老爷们儿,多大的一点事情呀,石黑虎不过是离开一段时间,就像自己下山离开他一样,早晚是要见面的,哭多丢人呀。 于是所有的眼泪全流到了心里,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冷冷的把一颗心浸泡着。石黑虎,你要快一点回来,我怕泡久了心就会起皱腐烂,最后也变成一滩臭水,那时我便不再是我了。 在石黑虎出事后大少的状态很让人担心,他俨然以石黑虎遗孀的身份扛起了山寨的所有事物,当然谁也不敢提遗孀二字,他和所有人无数次说“石黑虎只是暂时的离开,他会回来的。”说这话时兄弟们都看着他过于清瘦的下巴倔强的扬起,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眼睛望着远方,却把众人隔在一层晶莹的水光外面,谁都无法触及。 大少很忙,忙的众人都不知道他在忙什么,看见马夫给马添草料,他就过去帮忙,看见兄弟在擦枪他也过去帮忙,他整天算账,把每一笔钱花在该花的地方,记住谁该做件新棉衣了,记住睡得肩膀受过伤不能受凉。 他每天早起,顶着寒风和大家一起操练,风里他的发丝凌乱,鼻头和眼睛都冻的红红的,身上的衣裳日渐宽松。 他觉得他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那时候和没有和石黑虎好上,自己天天在商号里工作,没日没夜的就想把他给忘了,可是他却在一个风雨的夜里,把自己拖上了他的小船,从此给了自己一个幸福的彼岸。 石黑虎,等你回来看我累了、瘦了,你是不是会很心疼?就是要你心疼,然后把你的一生都补偿给我。 景卿对石黑虎的深情兄弟们都有目共睹,兄弟们是臣服石黑虎的,但不一定会服气对石黑虎一往情深的龙景卿,人都可以是自私忘性大的生物,他们在不服气看不起景卿的时候忘记了他们山上穿的厚厚的棉衣,碗里吃的雪白的米都是景卿赚回来的。 石黑虎死了,刀铭反水了,蓝秀羽走了,现在山上唯一能真的住的就只剩下顺伢子,有好几次有人提议要顺伢子当大当家,都给他拒绝了,他说他不能刺激大少。是呀,包括顺伢子现在山寨里能有几个人还把景卿当成正常人看? 第一百一十二章:错爱爱错 景卿自然没疯也没傻,他只是觉得最近精力不足,老是想睡觉,而且总也睡不醒醒,脑子上像顶了一盘石磨一样,浑身乏力疲倦。每次看着他苍白的脸,顺伢子都说:“大少,你休息吧,我来做就好。” 那日景卿又去马房,老马夫正在看护着一头母马产驹,景卿在一边亲眼见证了一个小生命诞生的奇迹,脸上透出些欣喜,老马夫太长时间跪在地上,腿麻了不能动,景卿就给他按摩腿部肌肉,老人家看着他微长的凌乱头发,心中一酸,说道:“大少,你还是下山吧,这里不该是你呆的地方。” “老满,我哪里都不去,我还在这里等着大当家。” 老马夫张了几次口想说大当家不能回来了,可看着景卿手上薄薄皮肤里淡蓝的血脉,最终还是忍住,“那大少,你可要小心点,别什么人都相信,人心隔肚皮呀,有些人看着憨厚,其实一肚子害人的法子呀。” “老满,你这是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老马夫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大少,出事那天晚上,我看见顺子去了那个日本人的房间,我也看到他在水井边打过转转,却从没见过二当家去那里。” 景卿皱着眉沉默了好长时间,他随即对老马夫说:“老满,夜太黑,你或许看错了,今天就这样吧,我走了,你忙吧。” 景卿一步步慢悠悠的走回房,一路上他看着那些兄弟们,他们见到他都笑着打招呼,可是景卿总觉得这笑就像炒菜搁多了猪油腻得慌。 景卿刚在桌子前坐定,顺伢子端着一碗药走进来。 “顺子,这么晚了还不睡,你都忙了一整天了。” “不累,大少,来喝药吧。”顺伢子笑着把药放在景卿面前。 景卿端起来喝了一口,鼻子眉毛全皱在一起,他苦着脸问道:“顺子,为什么整天让我喝药,我又没有病。” “这是补药,大少你最近太过操劳,心神不好,又吃不下什么东西,所以特地给你熬了补补。”顺伢子说的从善如流,一脸的情真意切。 “其实我就是给添乱,应该补补的人是你,最近你那么辛苦,给你喝。”景卿说着就把碗推到了顺伢子面前。 “大少,那个,熬了很多,我那里还有,您快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顺伢子推碗的手指像被烫着了一颤,可景卿明明就觉得一点都不烫。 “好吧,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景卿端起碗刚要喝又垮下俊脸:“以前吃药石黑虎都给我准备蜜饯果脯,不知道还有没有?” “有的,大少你先把药喝了,我马上拿了给送来。” “好,顺子辛苦你了。” 见顺伢子出门,景卿迅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好看的玻璃罐子,把里面花花绿绿的外国糖果一股脑儿倒出来,把药倒了进去,然后偷偷藏起来,等顺伢子回来正好看见景卿将最后一口药艰难的咽下去。 一边给景卿倒着水,一面把蜜饯递到他手里。 景卿含了蜜饯,才舒展开眉头,却困得打起呵欠。 “大少,漱漱口就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嗯,顺子,你也睡吧,以后这些小事让别人来就行了,你都正事够忙的了,还得顾着我。” “没事,大少,大当家不在,这些都是应该的。”顺伢子美滋滋的出去了。 景卿前后共喝了两口药,但还是觉得很困倦,他上床就寝,黑暗中却紧紧咬住舌尖,保持清明。 过了一会儿,景卿听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他明明记得自己有关门,接着就有一个黑影来到床前,细细簌簌的脱衣服,然后掀开被子就躺在了景卿旁边石黑虎的位置上。 景卿的心怦怦的要跳出胸膛,是愤怒是憎恶还是愤怒和憎恶。 那人的手交错着穿过景卿柔软的黑发细细揣摩,银白色的月光烟一般打在他的五指上,他似乎想把这两份美丽一起握紧,然而不属于他的终从指缝中溜走。 “景卿,景卿。”那人喃喃叫着,字字饱含深情,可听到景卿耳里句句都是亵渎,是厌恶。 那人的手慢慢下滑,摸到景卿脊背上,虽然隔着衣衫,景卿还是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那手在景卿脊背上来回抚摸,倒是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就是把景卿禁锢在他的一方呼吸之下,景卿就觉得想吐,他这一生,对于枕边人石黑虎那是千个好,可一旦枕畔成为他人,他立即就有杀人的冲动,可是这一时他竟然忍下了,不是为他自己,是为石黑虎,他的山寨景卿给他护着。 还好这个拥抱的时间不算太长,在景卿以为自己要忍不下去的时候,那人下床离开,在走之前还俯身看了景卿好久。 景卿的脸在月光里透明的安详,那人把月光压碎在景卿嘴上,却弥撒在夜空里,得到的不过是没有回应的凉薄。 门无声的关上,夜又恢复了它的宁静。景卿伸出两只汗湿的手,使劲擦着嘴,真像就隔着一层窗纸,只要他伸个手指头就能捅破了,景卿在黑暗里燃起了战意:“石黑虎,你的一切我都不会让别人染指。” 第二日景卿见了顺伢子说他要下山去里耶。 顺伢子似乎吃了一惊:“这快过年了怎么就想着下山了?” “就是因为快过年了,商号的帐得盘盘,再说了看看能不能多买点肉,让兄弟们过个好年。” “可是大少你一个人,这兵荒马乱的?” “不用说了,我快去快回,争取年前回来,也许那时石黑虎也回来了。”景卿目光落向远方,殷殷的满是期盼。 顺伢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脸色阴沉。 景卿一路快马加鞭带着来时那两个伙计一路风尘赶到了里耶,一进门连气都没有喘匀,就把装着药的瓶子递给孙先生:“孙先生,快去找个医道高明的大夫,看看这药都有什么,还有给我找翔飞,要快,现在只有他能帮我了。”说着景卿软倒在地上,手捧着胸口绞痛到一处。 “景卿,景卿,快去请大夫。”孙先生慌乱的喊着手下人。 大夫很快就到了,看过了景卿又看过了药,说景卿是抑郁成疾思虑过重,好好调理并无大碍,那药也是些普通的人参鹿茸等补药,看不出什么大问题,但孙先生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忙找人把药送到镇里唯一的西医那里,那西医倒也迅速,看了药之后非要看服药的病人,他给景卿仔细检查了一遍又问景卿最近有没有出现幻觉,景卿说有,总觉得明明不在的人站在身边。 大夫说这药理有种致幻剂,不过量很轻,长期服用人会出现嗜睡、幻觉、心绞痛等症状,换句话说这是一种从鸦片里提炼出来的毒品。 景卿的脸色苍白,却也没有太大的震惊和愤怒,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俨然已经习惯了各种打击,相比石黑虎的离去,其余的真的已经不算什么。这个世界光怪陆离,什么都皆有可能发生,有多少人可以相信?有多少人交心? 孙先生问道:“大少,这山上是出大事了吧?” 景卿点头说:“孙先生其实我知道你是共缠挡,但我觉得不管是什么党派不会无缘无故的害人的,对吧?” “景卿,不是存心瞒你,真的没有任何害你的心思。” “我知道,去找翔飞了吗?” “他马上就到,正巧他最近在里耶。” 景卿觉得一切巧合的微妙,可他现在也没有任何办法了,放手一搏,生死天定吧。 果然翔飞不久后就到了,他见了景卿后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景卿,你怎么瘦成这样?” 见到翔飞,景卿的眼底一热,随即笑着说:“有吗?不会是数日未见你的近视又加深了吧?” “景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开玩笑,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想法去找你的,”翔飞托了托眼镜,一脸佯怒。 “翔飞,我们山上有你们的人吗?”景卿拽住翔飞的袖子,微微有些紧张,他不知道他到底希望听到什么答案,却又知道任何答案都已经把这份友谊摆在了砧板上。 “景卿,对不起,不是存心要骗你,那是组织的安排。” “那翔飞你呢?你的组织,你们的目的,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土匪山寨,在湘西有成千上万,在龙山有成千上百,为什么,日本人、国民政aa府、共缠挡都不放过我们?”景卿的手按紧胸口,狂喊出声,这种泄愤似的喊叫似乎想把堵在心里的不快统统喊出来。 卿是了白说。“景卿,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翔飞压住景卿的肩膀,看着景卿的眼睛清澈如水。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为了一批像传说一样不知存不存在的黄金。”景卿不再打哑谜,像扒玉米一样,扯开一层层外衣,美丽的伪装里面没有一粒粒期望中的丰硕饱满,却是被虫子啃噬后的残缺不全。 第一百一十三章:思念成狂 “景卿,还是有差距的,他们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我们是为了全天下的百姓。” “笑话,历朝历代的武装起义者哪个不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骗取人民的支持,远到陈胜吴广起义,近到国民党的辛亥革命,可结果呢,老百姓还不是生活在水生火热里。” “景卿,你不能不讲理,每一次变革社会有没有进步?从奴隶社会走到今天,就是通过无数次的起义变革反抗才有的,我相信我们的政党一定会打破这个最后的封建统治,领全国的百姓走上一条康庄大道。” “翔飞,我不想听那些大道理,我在北大时听的不少,我也曾经怀有和你一样伟大崇高的理想,可现实呢,现实一步步把我击倒,我只想和石黑虎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可就是你们这些野心家,把我们的祥和破会殆尽,什么北伐,前面打倒旧军阀,后面建立起新军阀,根本就是在自己母亲的身体上凌辱践踏。”第一次,景卿如此激烈和翔飞争吵,翔飞当然知道他只是在发泄,他早就听人说过石黑虎坠崖后景卿的情形,现在他还能对自己发泄出来,说明他还是信赖自己的。 “景卿,我们不要争论了好不好,你叫我来也不是只为了这些问题吧,现在不管你相不相信,能和你合作的只有我们共缠挡。” “翔飞,你这是在逼我吗?” “不是,景卿,相信我,我们是你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翔飞,要是没有那批黄金怎么办?” “不可能,我们已经得到准确的消息,黑龙会湖南分社长自当年黄金丢失在连云寨后,想方设法派人蛰伏进去,可能是多年来一直没有发现,现在北伐战争上演的轰轰烈烈,和日本列强一直亲厚的北洋政aa府以及奉系的蜜月期已经过去了,他们急需要从新给他们钱和枪炮来维系这种主子奴才关系,甚至还要发展新的奴才,他们日本人断不会从自己家里拿肉包子打狗的,他们只会以华治华,拿中国人的钱赌中国人的嘴,所以他们就加紧了行动。” “那刀铭就是埋在连云寨的眼线?” 翔飞听到刀铭的名字眼神一黯,随即燃起一层愤怒,即使隔了两片玻璃景卿还是能感觉到那种灼灼的温度:“真没想到他就是当年做尽坏事的黑龙会湖南分社的组长樱井建一,人不可貌相,我们都被他骗了。” “我总觉得不该这样,老二虽然嘴欠点,但是人很好,对石黑虎和秀羽也是一片真情实意。” “他们那种人,樱井家父子相残兄弟相歼,委实恶心的令人发指。” “父子相残?兄弟相歼?你是说他和那个卖军火的日本人?” “那人长的我我很像,我已经见过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终于是明白了。”翔飞说到激动处手指握起,端的一腔愤怒无处发泄。 “你见过他们?你见过刀铭?”景卿忽然觉得他和石黑虎好无知,被所有人都耍在掌心里。 “景卿,别提他们了。我们觉得你们山上还有歼细,那些药是谁给你下的?” “顺伢子。” “是他?那他是谁的人?也是日本人吗?” “不是你们的人就好。” “听着景卿,不管他是谁的人你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石黑虎生死不明,你又是他最亲近的人,他们下一步势必要逼你说出黄金的下落,你不能回山了,太危险。” “翔飞我真不知道黄金在哪里,你信吗?” “嗯,景卿我信你。” “翔飞,我要回去,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我和你想的一样,我要诱出这些人,统统除掉。” “胡闹,你知道他们的势力有多大?景卿,那不过是一个寨子,你犯不着搭上性命。” “那不是一个简单的寨子,他和你的信仰是一样的,是石黑虎的信仰和责任。当年石黑虎家逢巨变身受重伤是寨子的大寨主救了他,他自己当寨主的这些年已经把自己的根和血脉深深的扎在那里,所以那不是一所普通的寨子,那是他的家,不管他的家人如何对他,他都要守护,你明白吗?” 翔飞看着景卿额头上薄薄的皮肤下面暴起的青筋,看着他眼窝深陷大眼里面的火热晶亮,不禁感动:“石黑虎得你一人,此生无憾。” “不,是我龙景卿得他一人,此生无悔。翔飞,很多人都觉得我疯了,因为我一直认为石黑虎没有死,他中了枪,又掉下悬崖,怎么可能还有生机,可是我就觉得他活着,活在这里。”景卿的手放在心脏上,用力的压着。 “我活着一日他就永远和我同在,所以他要干的事情就是我要干得,谁也拦不住。”景卿多日来隐忍的情绪忽然就好像给汛期的堤坝打开了缺口,奔涌着一波一波的掀起惊涛骇浪。 没有焦距的眼瞳,闷在嗓子里的抽泣,几乎把四周的空气压抑的让翔飞窒息:“景卿,哭出来吧,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景卿揉了揉眼角,明明那里酸胀的要承受不住,可真的挤不出半滴眼泪,被揉的凌乱的睫羽像雨天被打湿的燕子,柔弱令人怜惜却也坚强的让人赞叹。 “哭不出来,可能是泪腺已经坏掉了,哭什么,多大的事情呀,石黑虎会笑话我的。”景卿竟然挤出一丝笑意。 “景卿,我马上和孙先生商量,和上级汇报,你放心,只要我白翔飞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容许被人伤害你,” “谢谢你,翔飞。” “景卿,我看还是让三当家回山帮你吧,你一个人势单力孤,我怕你撑不住。” “不,翔飞,千万不要,秀羽有孩子,好不容易可以平静的过日子不要去破坏他。这所有的一切——由我来担。” 景卿此行倒也迅速,前后不过四日就回到山上,还带回来不少好东西,甚至还有几瓶洋酒。众兄弟们甚是高兴,看景卿的眼神儿亲热了许多,甚至都忽略了他不太正常这个问题。 顺伢子见景卿回来特别高兴,赶着问长问短,景卿倒也不烦,把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向唠家常一件一件说给他听,偶尔还发出一两声轻笑。 接下来的日子和离开前也没有什么不同,景卿还是那样忙来忙去,不过是忙年了,大家索性放手让他去做,只是做着做着就不知神游何方。 年三十儿这天早上几个人准备去贴春联,刚伸手想把旧的撕下来,被赶过来的景卿一把推倒一边,他小心翼翼的把旧的春联一点点除下来,伸平,再把破的仔细的粘好,等顺伢子来时就看到他的手一点点摩挲着退了色的字迹。 “风起云扬青峰在,英雄踏歌纷至来。”青峰犹在,英雄们却不知去往何方?今夕何夕,那般苍凉低回的歌犹在耳旁“问君此去几时还,几时还?” 卿为义到有。“大少,想大当家了。”顺伢子跨前一步,把景卿从冥想中拉回来。 景卿看了看被自己推倒的伙计脸上都是血,有些茫然,问道:“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没有,他不小心自己碰的,不管你的事。大少,回房吧,外面冷。”顺伢子的语气在冬日的狂风里甚是温柔。 景卿把残旧的春联宝贝般抱在怀里,任由顺伢子牵着手送回房间,身后的人窃窃私语:“大少的病好像越来越厉害了。” 回房后景卿把春联铺在桌子上,颠过来倒过去的看,顺伢子端着药推门而入就问道:“大少你在干什么?” “顺子你来看,人说字如其人,你看石黑虎的字真的和他的人很像,稳重中几许狂放,锋锐中几许温厚,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顺伢子看着景卿眼里深深的迷恋,觉得有一把火从心里烧起,他忍着将那破春联撕毁的冲动,温言对景卿说:“大少,过来把药喝了吧。” “为什么要喝药,这又不是晚上?”景卿不满的嘟起嘴,很孩子气的样子。 顺伢子看着笑了:“今天不是过年吗?过年是不能喝药的,现在就喝了,乖。” “那今天可不可以不喝,好苦的,我现在满身都是药味,熏死了。” “大少,如果你不好好喝药,大当家是会生气的,他一生气就不会回来了。” “真的吗?我乖乖喝药他就会回来吗?”景卿的眸子水波一样流转,清透的看见里面的期盼。 “当然了,快喝吧。” 景卿端着药刚要往嘴里送,忽然很神秘的对顺伢子说:“顺子,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要让他们知道了保准又说我有病。” “嗯,什么事情?” “我这几天晚上睡觉老是觉得石黑虎就在我身边,他抱着我,叫我的名字,你说是他真回来了,还是我的幻觉?” “大少,都不是,是做梦吧。” “奥。”景卿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睑,浓浓的忧伤似要跌碎在碗里。 “顺哥,顺哥,有事找你。”外面有人敲门跟着喊。 顺伢子看看景卿,景卿扑簌着黑黑的羽睫,端着碗说:“有事你去忙吧,我一定会乖乖喝药的。” “嗯,大少那我先去了,一会儿在来陪你。” 看着他远走的身影,景卿天真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他把药倒进一个罐子里,然后把罐子堆在床底。 第一百一十三章:剥落温情 过了不久,顺伢子去而复返,见景卿已经在床上睡着了。顺伢子单膝跪在床边,用指尖来回抚摸着景卿不复樱花鲜色的唇瓣,病态的满足感受着从指尖到心间的柔软悸动。 “景卿,景卿,睡着了吗?” 景卿呼吸平稳,也不知梦见什么,嘴角似乎有丝笑纹儿。 顺伢子知道他的梦里没有他,连一丝影儿都不会有。 在他的心里他永远只会是那个看门站岗的孩子。 不,他会让他看到他有多强,连石黑虎都不能比的强大。 他站起身走到桌子前,将那个旧对联抓在手里。冷冷笑着“稳重中几许狂放,锋锐中几许温厚,狂放,温厚,狗屁。”他把对联抓在手里,大力揉搓了几把,风吹日晒后的纸片酥脆的如秋后的蝴蝶,振断翅膀死在冬日里。 景卿的梦里似乎有什么不好的情景,他好看的眉渐渐皱起,皱成一个无法开解的死结。 这个年过得冷冷清清,景卿坐在厅里吃饭,一次次扫过桌子上的人,不是,不是他们,这边,应该是那个一身黑衣总稳如泰山的男人,那边是那个满嘴跑舌头的老二,还有那边,是一脸淡漠棺材脸的秀羽,还有斯文的翔飞,乖顺的阿傩。看,是老二在和老三抢鸡腿,一只鸡两条腿,那一条在刚上桌的时候就被石黑虎夹到自己碗里,剩下的一条就引发了他们的争夺,餐桌上筷子翻飞,翔飞和阿傩忙着劝架,石黑虎却老神在在的往自己碗里夹菜,最后秀羽稳占上风,鸡腿却放在了阿傩碗里,“老三你这个兔崽子,阿傩是你什么人呀,他又不下奶,不用补,把鸡腿给白老师,他伤还没好。”翔飞狠狠的瞪老二,阿傩却红着一张脸夹着鸡腿不知怎么该好。 “大少,大少,你在看什么,筷子掉了。”顺伢子轻轻的碰景卿。 景卿没有动,看着远处的虚无,一动不动,脸上兀自带笑。 大家都看见了,石黑虎的男堂客龙大少是真的疯了。 择日不如撞日,这一天顺伢子成为了连云寨的大当家。 顺伢子把属于石黑虎的一切都接手了,甚至包括景卿。 当然这只局限于照顾景卿,别的他还不能做。 景卿是个很乖的疯子,有时候比谁都正常,只是偶尔发呆,到处找石黑虎的踪迹。 “没有,这里没有,那里没有,都没有,你在哪,在哪里。”他可以跑遍山寨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孤单的跑回那间屋子缩在床上抱着一把牛角刀,那是石黑虎为他赢来的礼物。 初三那天下了一场薄雪,山上淡淡的铺展了一层,深绿之间雪白点缀,素淡的娇娆。 一大早儿,顺伢子到处找景卿都找不到,最后有人发现他抱着牛角刀在么子崖。 单薄的衣服,苍白的脸,浅色的樱唇,漆黑的眉眼,此时的景卿蜷缩成一团,没有了高傲率性的装扮,脆弱的像个玻璃娃娃,让人有摧残的罪恶欲望。 “大少,乖啦,快和我回去,太冷了会着凉的。” 景卿往后缩了缩身子,拒绝顺伢子的碰触“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等他,我看着他从这里下去的,我自己下不去,但是雪可以落下去,我要让它把我的话带给他,告诉他我想他,让他快回来。” 顺伢子的手在笼着狐狸皮筒子的衣袖里狠狠攥起,暴力的因子狠狠的冲击着他的血管,他咬了咬牙说道:“大少,你的话已经带到了,现在可以回去了。”说着身后去拉景卿。 “我要在这里等他。”景卿一把抓在他的手背上,如猫爪一样锋利,顺伢子缩回赫然布着三道血痕的手背,伸出舌头一点点舔了,眼睛却一直盯着景卿,迸发出野兽一样的光芒。 景卿害怕的向后挪动身子,却被顺伢子一把抓起来,何时腼腆醇厚的少年竟变得这般高大有力,清瘦的景卿在他手里,犹如老鹰爪下的小鸡。 狠狠的一下,把景卿摔在雪地里,顺伢子一步一步逼近景卿:“给我,把刀给我。”他厌恶,厌恶石黑虎的东西,厌恶石黑虎的痕迹,厌恶心里只有石黑虎的景卿。 “不,不。”景卿的眼瞳蓦然睁大,因为恐惧身体抖在冰雪里,像一只被豺狗追赶的小兔子。 “拿来。”顺伢子伸手去夺牛角刀,景卿拼死攥住,顺伢子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静静的山野里景卿指头关节断裂的声音清脆可闻。 他把刀磕在膝盖上用力掰折,可是因为太过坚硬,根本就掰不动,景卿匍匐着趴到他面前,抱着他的腿嘶声喊着:“你还给我,求求你还给我,好不好?” 了返摸间回。顺伢子一脚把他踹开,抽出刀砍那刀鞘,牛角做成的刀鞘碎裂,一张黄旧残破的牛皮从碎片中飘落。 顺伢子把刀扔在一边,捡起了那张小牛皮,细看之下大喜过望:“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来全不费功工夫,那半张地图原来在这里。” 那边景卿早已捡起了刀,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顺伢子把地图往怀里一踹,揪起景卿的头发,强迫他仰着脸看他:“龙景卿,我找到了,石黑虎真是爱你,地图都给了你,现在地图到手了,我不会再有顾虑,今天我要你完完全全属于我。” 景卿害怕的看着他,漆黑的眼瞳里是投进石子的涟漪,害怕着碎成一片片。 “龙大少,为了一个石黑虎你看看你变成个什么样子,你还是那个威武不屈眼高于顶才高八斗的大少爷吗?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把你当成我心里的神,想要膜拜你,吻你的脚,就算石黑虎死了,我夜夜搂你入怀我都不敢亵渎你,我希望有那么一天能感动你,能好好的爱你疼你,可今日你变得这么微末可怜,这样也好,那我就囚禁你一辈子,要你做我的奴隶。” 景卿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来回摩挲着牛角刀,还把脸和刀贴在一起。 嫉妒、愤怒混合着男人的欲望像岩浆一样从体内喷发出来,,想把景卿噬魂灭魄,从此变成一个记忆力没有石黑虎的只属于他的娃娃。 “把刀给我,我带你回去,乖。”顺伢子伸出手来。 景卿抱着刀狠命的摇着头。 “拿来。”顺伢子伸手去夺,纠缠之间,刀锋划过景卿的右脸,鲜血如涌地温泉源源不断的从伤口处冒出来,顺着下巴蜿蜒着流进衣领里。 景卿见顺伢子拿着刀便扑到他身上,顺伢子没想到他现在还有这么大力气,冷不防被撞了个趔趄,牛角刀脱手而出,落在不远的地方。 景卿转身走去拿刀,顺伢子一脚踹上他后腰,景卿趴伏倒在雪地上。 薄薄的一层雪透着湘西冬天的寒冷,透着人世的无情侵入到景卿的每一寸皮肤里,冻住了他的血液、骨骼,唯一活着他就只剩下心中的一点执念而已。 抬起埋在薄雪里的脸,已经模糊了一片殷红,更有新鲜的温热的从这具躯体里冒出来滴下去,一颗颗圆滚滚的落在了雪地里。 鲜红趁雪白,妩媚了苍寒猥琐的冬天,凋零了青春华茂的少年。 红消相残,千疮百苦。 风吹碎碎雪粉,迷住了眼睛,透过重幕一点点看着刀安静的躺在地上,积着一点残雪。 手指曲起,紧紧抠在地上,手肘支撑着半身的力量用腹部艰难的向前逶迤,一点点,再一点点,想要去抓住…… 抓住那坠落下的一只大手,抓住他曾给的期盼,抓住要等下去的唯一信念。 “石黑虎。” “卿,这是你要的,我给你赢回来了。” “卿,我们回家。” 风雪凄迷的场景转换变成了那个草绿水蓝的五月,石黑虎裸着上身淌着汗珠英姿勃发抡圆双臂敲动大鼓。 “石黑虎,逮起,逮起。” “说,说你不要了,我就松开。”顺伢子大脚踩在景卿手上,重重辗着,压进泥土里。 “顺子,你其实一点都不明白,这个身子其实在石黑虎死那天早就死了,现在一个执念支撑着一具皮囊不曾倒下,怎么又会在乎这点痛苦。” 景卿颤巍巍伸出另外一只被他掰折指关节的手。 “让你要,让你要,今天就好好TJ你,教你知道以后心里该有谁。”顺伢子完全是疯狂了,他不断的用脚踢着景卿,从胸腹到头部再回来胸腹,下脚完全不控制力道,分明是想生生踹死景卿。 景卿的申银越来越微弱,那只张开的期盼的手却一直伸着,伸向远方。 没有用的,石黑虎的一切是用最痛的方式刻在骨髓里,谁也拿不走,擦不掉。我是他的,他是我的,是生死和岁月都无法改变。 直到顺伢子大汗淋漓,累了烦了才停下来,景卿嘴角洇着鲜血已经昏死过去,顺伢子抱起奄奄一息的他,一脚把牛角刀踢落了山崖,在空中划了一个美丽的银色弧线,追随着石黑虎的足迹和景卿无声的告别。 生死由何难,难的是我为了你还在苟延残喘。 第一百一十五章:螳螂捕蝉 回到寨子的顺伢子又变回了那个憨厚的清年,他和底下人说大少想跳崖,然后亲自给大少擦拭包扎伤口,静静守在床边,直到外面有人敲门:“大当家,山下派人来了。” 顺伢子眉头突的一跳,从椅子上站起来,好快呀,越快越好,自己五年的蛰伏是要结束了吗?看了看床上的人,也许以后就可以带着他离开这里,以前不舍得给他喝多了那种药,怕他彻底变成白痴,看来现在要挖空他脑子里石黑虎的全部记忆,只有下狠招了。 顺伢子走了后一个人影无声的闪进景卿房里,轻轻在床边喊着:“大少。” 本是昏迷不醒的景卿一下子睁开眼,眼里犀利的寒光一闪而过,他低声对那人说:“一切照原计划行事。” 那人点头看着景卿的脸,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景卿抬手摸了摸,“没事,一道伤疤而已,以后和石黑虎平衡了,他左脸我右脸。” 来人见景卿自此还能苦中作乐,一句大少梗在喉咙里,眼眶慢慢红了。 “快走吧,这个仇我们终会报的。” 来人又无声的退出了房间,景卿在枕头上闭上了眼。 这一晚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顺伢子似乎很忙,忙的都顾不上景卿。 初四早上虽然不再下雪,但天还是很阴沉,沉的像要掉下来压到人心里。 午后,连云寨迎来了一帮奇怪的客人。 景卿脸上带着伤缠着纱布被从床上掀起来,要去会客。 议事厅的椅子上赫然坐着的是龙贵和陈远桥。 他们远远的看着一身狼狈目光呆滞的景卿,脸上掩不住的快意。 “你们也看到了,现在的龙景卿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所以我不能把他交给你们,你们所谓的那个条件我不接受。 “顺当家,陈县长意思很明白,不接受条件休想得到我们的半张地图。”龙贵倒成了陈远桥的代言人。 “无所谓了,反正无论在谁手里都是一半,找不到我们就让黄澄澄的金子沉睡好了,谁也得不到。”顺伢子在两个老狐狸面前老神在在,应付自如。 “你找死。”龙贵尖着嗓子喝到。 “哈哈,龙大老板,你别动气呀,瞧您这把子声音明显的肾虚呀,听说您接管了龙大老爷的家产外带一个过期头牌,有没有吃过虎鞭鹿茸补补。”顺伢子连损带打的开玩笑,是景卿从未见过的能说会道,娴熟老练。 “咳咳,顺当家,我劝你还是把龙景卿交出来,陈县长和他有大仇,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哼,我已经让你们看到了,他现在已经和死人没有太大的区别了,陈县长的仇人是石黑虎,现在他已经死了,龙景卿我是决计不会给你们的。 “顺当家,真的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一直没有说话的陈县长阴沉说道。 “绝无可能。” “好。”陈远桥一摆手身后的保安队刷的举起了枪,子弹上了膛。 顺伢子端起茶喝了几口,方笑道:“这是干什么呀又是刀又是枪的,我们是做买卖的,可不是来好勇斗狠的。” “别说这些没有用的,我们枪杆子里见真章。”有陈乡长身后这几十杆枪打底,龙贵的气焰嚣张起来了。 “笑话,在我们寨子里还敢这么猖狂,看来你们真是没有诚意呀。”顺伢子一挥手,侯在边上的弟兄们也举起了枪。 “顺当家,你不会以为我傻到带几十个人到山上给你讲条件吧。此刻我们外面已经有二百多人包围了你们山寨,你还是乖乖交出地图和龙景卿,说不定还能放你一条生路。”到那给门憨。 “哈哈哈,陈县长,这大正月里你整的哪一出呀?你也以为我会那么傻,和你打交道就像与虎谋皮,我不得不留后路呀。来了还没放个鞭炮欢迎你,现在听我们用枪声欢迎你吧。” 陈远桥凝神听了果然外面枪声大作,登时从椅子上站起来,手紧紧抓住了椅背,以用来掩饰内心的紧张,却浑然不觉额上汗珠滚滚落下来。 顺伢子闲闲的端起茶杯,眼睛来回扫着陈远桥,“怎么样,陈县长,你考虑的怎么样?” “好,我不要他了,不过黄金找到后我要多分一成。” “哈哈,你觉得我会答应吗?陈县长你觉得你还有和我谈判的资本吗?交出地图,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你们可下不了这个山。” “大胆,你敢和政aa府为敌,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你可真是天真,我们是谁,土匪呀,就是杀你们这些贪官污吏的。” “你。”陈县长脸扭曲在一起,手指着顺伢子的鼻子,却控制不住的颤抖。 景卿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一直呆呆的看着他们,几乎看不到什么表情。 龙贵的腿都抖成个弓形,心里后悔死了趟了这摊浑水。 顺伢子也不理他们,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来,弹弹裤腿说:“让我们看看外面的战况如何吧。” 刚想往外走,一个男人推门而进笑着说道:“好一帮保安队,都是些掺水的货色,几下子就都完蛋了,顺子,你这里怎么样?” 景卿呆滞的目光忽然有一点波动,来人形容秀美,却是扎眼的熟悉,却是见过的一个人,正是和翔飞相似的樱井翔一。 “社长,正和陈县长讲条件呢,陈县长不太相信我们有这个能力。” “那你没有告诉他或许连云寨不行,可是加上我们黑龙会,还有没有这个能力?” 两个人你来我往把其他人都当作空气,真是势在必得全无悬念。 “黑龙会?日本人?你们?”陈远桥内心揪紧,害怕到了极点,像他这种人自是怕死的,觉得自己的命金贵无比,别人的命都贱如蝼蚁。一旦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危害,他那些靠权势装扮的外衣剥落,他其实就是那个最怂的人。 “怎么,你对我们黑龙会敬仰大名吗?但想必你也知道我们的手段,把地图给我乖乖的交出来。”翔一从进来后一直笑得如沐春风,现在音调变冷,像薄薄的刀片使劲的刮着龙贵和陈远桥的胸腔。 议事厅的大门洞开着,风呼呼的灌进来,混合着火药和鲜血的味道,这正是如砒霜般的毒药,腐蚀着陈远桥和龙贵的心脏,一步错了,步步皆错,错的不知命运下一步会给予他们什么。 翔一并不紧逼他们,他像是捉到老鼠的猫,享受着玩弄老鼠垂死的乐趣。他看了看景卿,径直走到了景卿的椅子前面蹲下身来。 顺伢子忽然紧张的攥起了拳头。 “龙景卿,龙大少,我们又见面了。” 景卿看着他,目光似乎是透过一重白雾看进来的,迷离迷茫迷惘。 “龙大少,记得里耶的赛龙舟吗?你为石黑虎加油结果衣服打着我的眼睛,你还说我像你朋友,看来真的像呀,很多人都这么认为。” 景卿呆着不动,目光却起了变化,有一丝深远,不知断层在哪个时间。 “社长,你别吓到他,他的记忆现在越来越淡薄了。” “顺子,你对他还真是一往情深呐,我这么温柔怎么又会吓到他,看来你给他吃那种药吃的不少,不如,我们也在这二位身上试试?” 转身站起来对着陈远桥说:“陈县长,我们大日本帝国研究出一种好东西,比你们的福寿膏还好,扎一针赛过活神仙,你要不要试一下?” 陈远桥早就听明白了他们的对话,忙说“不用,不用。” “不用就交出地图,我可没有什么耐心,不想变成和龙景卿一样的白痴就给我识相点。”说完一抬手喊了一声“来人”就进来十几个黑衣大汉,手里拿着枪,全指着陈远桥身后的人。 那些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早就绷不住想投降,现在稀稀拉拉的放下枪举起了手,没成想黑衣大汉们欺身上前,手里擎着匕首,一刀见血割断了那些人的喉咙,一个也不剩。 “你们?”陈远桥再也说不下去,在浓重的血腥里瘫在地上软成一堆泥。 龙贵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屎尿溺了一裤裆。 “怂蛋,脏货。干脆来一刀解决了。”翔一厌弃的掩鼻。 “别,别求求您了,我交交地图,在我这里。”说着龙贵抖擞着手向从怀里掏地图,可半天连个屁都没摸出来。 顺伢子上前一耳光贴在他脸上,手伸进他衣服里一阵摸索,果然掏出了半张地图,正和从牛角刀鞘里得到的半张外形极其相似。 “没想到在你手里,我还以为是在陈远桥手里。” “大当家饶了小的吧,这个是小的从龙家的密室里找到了,早年龙皓山也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得到的,小的什么都不敢要了,是,是陈县长怂恿我来的,求您放过我吧。”龙贵一个接一个磕头如捣蒜。 “顺子,拿出你那半张图,看看真假,这两个人暂时先来一针,等找完东西在处理。” “是社长,不过您现在是不是可以叫我宫城加彦了。” “哈哈,宫城君,你有多少年没叫这个名字了,好,宫城加彦,按我说的去做,今日我们要血洗连云寨。” 第一百一十六章:谁是黄雀 “嗨,社长阁下。” “不过我好奇宫城君的小宝贝要怎么办呀?” “社长阁下,等任务完成后我想带他回日本。” “也好,宫城君有好多年没有回家乡了吧,北海道的雪景比这里可是美了一千倍,也该回去看看了。 他们说话的空当那边的黑衣人已经把针剂准备好了,给那两个瘫软在地上的人一人来了一下,很快的他们就进入了一种幻想,目光呆滞凝视前方,呵呵傻笑着嘴角还留下哈喇子,翔一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下,就说:“快看看地图真假。” 顺伢子(宫城)把两张残图拼在一起,真真严丝合缝,立时就组成了一副模糊简单的地形图。 只是这个年代久了,当时画的时候又粗糙,现在地图的颜色浅淡,几乎都看不清楚,顺伢子拿着比对了半天,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怎么宫城君,难道地图是假的不成?” “社长阁下,地图绝不是假的,但又不像是真的。” “那它到底是什么?” “这张图就好像是这个寨子的地界图,社长阁下您看,这个标识,东西应该埋在这里。”两个人顺着大门看出去,然后相视对望,几乎同时眉骨突跳,竟然没有理会地上的陈远桥和龙贵以及乖宝宝景卿,一起走到后院的香樟树下。 顺伢子举着地图又仔细的看一遍,最终点点头。翔一的脸上堆着冷笑,也许那底层其实是热的,只是心里压着的事情太多假假真真,真真假假,越发的就什么都不相信起来,甚至因为撒上许多爱过的恨过的人的血就逐渐的冷起来硬起来。 “社长阁下,找人来挖挖看?” “嗯,让你们的人来挖挖看。” 顺伢子找来了人,大家拿着工具却只是围着香樟树打转转。 “怎么还不开始挖?”翔一神情不悦。 “大当家,这个日本人的话你可不能听,您别忘了石大当家可是他给害死的,他和我们是仇人,而且这树是连云寨的风水眼,一旦遭到破坏我们都是会遭报应的。” “嗷,是吗?”顺伢子眯着眼睛看那头目, “是呀,这个老话儿传了好久了。” “那不听我的话我现在就让你遭报应。”顺伢子一擎衣袖,一柄匕首从里面滑出,扎在了那个头面的心窝里。 直到刀锋没入体内在肚腹里转个几个圈拔出来那个头目脸上还带着真诚的笑,却因为淬如其来的灾难不置信的睁大眼睛。 顺伢子在倒地的尸体衣服上擦了擦匕首的血迹说:“现在谁也甭跟我废话,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要是谁敢多说一句废话,这个人就是他的下场。” 底下的人鸦雀无声,又是怕又是恨,却不得不抄起工具一点点挖开冻土。 香樟树在寨子里长了几十年,根已经深深的扎进了土里,每一铁锹挖下去都是泥土和交错的树根,每个人心里都想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藏东西,但是碍于顺伢子的银威没有一个敢吭声,都默默的挖着。 这样一分一秒熬过去的时间仿似很长,长的让人倦怠失去耐心,翔一袖着手绷着脸老半天不说一句话,有时候和顺伢子眼光相遇,也冷冷的一看便转向一边。阴天儿黑的早,当天空收起她的恩赐把第一缕黑暗降临到人间时,香樟树终于轰然倒塌。 数十个火把点起来照着那个圆圆的大坑,到处都是断了的树根,似乎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社长阁下?”顺伢子微微躬身,请示翔一。 “再挖,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这帮人干了将近一个下午又累又饿,汗水都湿透了衣裳,顺伢子换下他们,又让另一帮人来继续挖下去。 “社长阁下,用不用先去吃点东西?” “不用,等事情都解决了再说。”翔一闭了闭眼睛,他觉得有些疲倦。 “有东西,有东西。”忽然坑里的人大喊起来。 顺伢子和翔一霍然起身,扒开众人往里一看果然在土里露出木箱子的一角。翔一一把夺过工具,狠挖了几下,然后用匕首撬开箱子。 “金灿灿黄哄哄的光芒已经和黑天白夜没有关系,从箱子里霸道的泄露出来,彰显着它的不可一世。 四周先是安静,接着就是一片哗然,拿着工具的人们彻底被黄金钩住了眼睛,迷乱的眼神已经被那种金属的色泽占满,全是疯狂的想占有的欲望。 “看这些人贪婪的熊样,宫城,他们一个都不能留。”翔一低声和顺伢子说道。 “社长阁下,这山寨二百对人呐,全杀死?” “对,人杀了,山寨烧了,从此龙山再无连云寨,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嗨,我去安排准备。” “不用你,我已经安排别人了,你在这里看着就行。” 顺伢子没动可他忽然想起景卿来,是还在大厅里坐着吗?这要是闹起乱子来,他现在又不能自保被伤害了怎么办? “社长阁下,我去找一下龙景卿。” 翔一看了看他,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去吧,那是宫城君在连云寨这么多年的奖赏,别丢了。”顺伢子一听如蒙大赦,连忙进厅里找景卿。 大厅里空空如也,不但没有景卿甚至连龙贵和陈远桥都不见了。 顺伢子立时冒了一层冷汗,他费了这么多力气别到最后竹篮子大水一场空,让陈远桥和龙贵把景卿给祸害了,这种情绪真的很难解释,说他爱景卿,他可以不顾及景卿内心的感受甚至摧残他的柔体;说他不爱景卿他又不容许自己以外的人伤害他,这人哪,真是不能满足的奇怪的生物。 顺伢子出得大厅,匆匆忙忙到石黑虎的房里去找,推开门还是空空如也,他点上灯轻声叫着:“大少,大少你出来。”却没有人应。 他打开橱子,里面没有,四处看看他实在找不出什么地方可以藏身转身就想去么子崖找,要关门时,他望了一眼床,又折回来趴下身子张望床底下,没有人,却发现好几个黑陶罐子。 “这是什么?”顺伢子摸出一个,打开一闻脸上立即就变了颜色,腿也虚虚的发软,竟然站不起来。 一把枪抵住了他的后脑壳,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手抱头后,站起来,不准回头。”顺伢子不用回头他已经知道了那人是谁。 这就是从第一次见到就放在了心上,心心念念梦里梦外耍尽花招用尽方法千方百计千辛万苦想要得到的龙景卿。 “龙景卿呀龙景卿,你骗得我好苦呀”。 “一样,你还不是骗的石黑虎和一干弟兄好苦。”景卿摸出他的枪放在自己身上,然后夹着他一用力便卸了他的双臂。 顺伢子疼的冷汗直冒,恨声说道:“龙景卿你好狠,这样对我。”社宫可也海。 景卿似乎不屑于和他说话,好像他是一种瘟疫,多说了都会传染到身上,随即找了个擦桌子的破布,堵在他嘴上,然后押着他就往外走。 外面几个连云寨的兄弟在接应他,景卿问道:“那边情形怎么样了?” 其中一人说到:“他们已经挖到了黄金,现在马上要处死寨子里所有的兄弟。” 景卿点头说:“走,我们去会会这个樱井翔一。” 院子里翔一已经让人把挖坑的人都绑起来,他想出一个杀人很绝的方法,就是把黄金挖出来后把这些人填坑里埋了,这样连子弹都省下了。 此时他看着被绑着人们,心中忽然就觉得无限快意,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圆满的,我不圆满大家都别想着圆满,陪着我享受这份不圆满吧。 “让你的人把我们的人都放了,否则我一枪崩了他。” 火把里一个高瘦的男子挟持着顺伢子走过来,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很长。 “龙景卿?有趣当真是有趣。”翔一只是有一瞬的吃惊,可是没等被人看出来他已经妥帖收藏。 “樱井翔一,放了我们的人,不要以为我们中国人都是傻瓜。” “我从来没认为你们是傻瓜,我只是觉得你们是东亚病夫。” “哼,我马上就可以让你知道东亚病夫的厉害了,中国病则病已,但是对付你们这些跳梁小丑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还好奇宫城君对你可是一片痴心,你又怎么能对一个爱慕你的人下手?” “爱慕?爱?像你们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谈爱。爱不是占有、禁锢、控制,爱是相互的爱护尊重和体谅。像他这样想用药来清洗我的记忆,让我变成一个白痴疯子的爱太可怕,谁也消受不起,更何况我有自己的爱人。” “唉,宫城你都听到了,真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呀,既然如此你死在自己爱人的手里倒也不差,宫城君,安心上路吧!龙大少你尽管下手。”翔一闲闲的说道,就像送人一只鸡一家鸭说不值什么的,拿回家杀着吃吧。 “呜呜呜。”顺伢子给赌着嘴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你闭嘴。”景卿用枪托对着顺伢子的肚子就来了一下,然后对翔一说:“看来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你的了。” 翔一颔首:“对,你们和我不一样,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武士只讲究结果,今日你把宫城君杀了,也算他为国捐躯了。 “当真是丧心病狂,不过你也放心,我手里不仅仅握着他的命,我还握着我们的命。”说着景卿一挥手,黑暗里影影绰绰的站满了人,为首的缓缓走来,在黑暗里一步一步清晰。 第一百一十七章:死亡游戏 翔一眯着眼看来人,那个人透过镜片森冷的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径自带着仇恨的火花,那是什么样的仇恨?国仇?家恨?还是——夺男人之恨! “这是黄雀在后?只是我可不知这黄雀有没有本事吞得下我们?”翔一看似是闲闲的站定,其实全身的毛已经竖起,随时准备搏杀。 “你就是樱井翔一,刀铭那个叛徒呢?”翔飞不待见他那张阴阳怪气的脸,眼都瞎了,要是自己长成他那副鬼样子还不如跳酉水去。 “呵,阁下想必就是那个和我长得相像的,叫什么来着?”翔一手托着头状似冥想,半天拍手笑道:“瞧我这脑子,白翔飞,哥哥可是和我说过的,第一次见白桑就当成了我,其实看着也没有怎么像,只是哥哥太想我了吧。” 翔飞听着心里恶心的要命,额上的青筋条条暴起:“少废话,我没有心情听你们这些能恶心死人的丑事,不想死的把连云寨的人都给放了,把刀铭这个叛徒给交出来。”一透不是这。 “白桑,哥哥他可不是什么叛徒,请注意你的措辞,在我面前绝不容许任何人侮辱我的哥哥,就连和我容貌相似的白桑也不行,哥哥忍辱偷生这么多年,可是我们大和民族了不起的英雄。” 樱井翔一的话字字诛心,箭一样扎进翔飞的胸口,他不明白自己到底纠结着什么,刀铭叛就叛吧,是日本人就是吧,现在只要好好保护景卿就行了,可是偏偏就不行,心里有那么强烈的冲动想把那人给抓出来,大嘴巴狠狠的抽他,为他问什么要欺骗了这么多人?问他当时救自己是不是因为是和他这个BT鬼弟弟很像?问他——亲自己的时候又把自己当做了谁? 翔飞不若樱井翔一,他温厚纯善怎么能抵的过翔一老谋深算阴险狡诈,翔一冷冷的欣赏着翔飞的表情变化,他心里忽然憎恨的要命,他实在是想毁了这个人,他不容许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够和自己相像,特别是这个人和哥哥还有交集。 景卿心中暗叫不好,翔飞根本就缺少对敌经验,更何况是和这样的狐狸打交道,而且看樱井翔一的那个样子似乎一点都不紧张自己的人已经包围了他“不好,他是在拖延时间。”景卿想到此手心里一片冰凉,他立即喊道:“樱井翔一,你别说废话了,现在我就先结果了你这个卧底,然后再解决你。” “龙大少,你真会演戏呀,宫城君可被你骗的死死的,可是比起我你嫩的太多。你现在可以找人出现看看,我们已经架起了大炮,会把连云寨移成平地。” “樱井翔一,你以为我能信你吗?我们完了你不也完了吗?能和你死在一起倒也不错。” “啧啧,我忘了龙大少不怕死了,龙大少一片痴情石黑虎死了你自是要追随的,可他们呢,这二百多口人可要给你们殉葬了,这青山巍巍,风景独好,倒也不失为埋骨的好去处。只是我还没有活够,而且我也不喜欢你们支那人的地方,要死也会死在我们樱花开放的故乡。上尉,你还在等什么,还不进来?” 这个夜晚注定了是一个热闹非凡的夜晚,该来的不该来的几乎全聚集在了这个方寸山寨。 包围的圈子越来越大,现在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还是有更厉害的老鹰。 更深的黑暗里一个人健步走来,高而挺直的身板,过于压低的帽檐以及一身草绿色的军装。 “莫梓轩。”景卿轻声喊出了上尉的名字,上次逃出他的魔抓怎么这次他就帮着日本人,景卿不敢想呀,这人怎么会到了这般田地? 梓轩是景卿又一个无法恨起来的人,他对于景卿是和顺伢子完全不同的,几年的兄弟之情景卿是连命都可以交给他的,只是这心因为有了别人才万万交付不得,里耶回来后景卿曾经很是低落,他真不想和梓轩闹到这般田地,如果没有遇到石黑虎,如果梓轩可以早点表白,或许自己会爱上他,可是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如果,所以今天也必须和梓轩横刀相向。 “景卿,别来无恙。” “梓轩,虽然我不想和你说话,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你,是什么样的动机能让志存高远,忧国忧民的莫梓轩可以出卖灵魂和日本列强走在一起来残害自己的同胞?”梓轩现在的行径给景卿的震惊远远大于他把自己绑在床上的震惊,两个人的感情可以凌乱,但是莫梓轩的节操理想怎么可以变? “你想听我便说给你听,第一这是命令我只是在执行命令,第二这是私仇我想毁了这山寨杀了石黑虎夺回龙景卿。这个理由景卿可满意?” “梓轩,你变了,那个爱国忧民的莫梓轩哪里去了,换做从前就是命令你也可以拼了性命不会服从的。” “景卿还真是了解我,可是为什么不能重回到我身边,今日的我是你逼的。” “啧啧,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就什么红颜祸水,这龙大少可真是祸水呀,宫城君对你一片痴情,现在莫上尉又对你痴情一片,我这外人看的眼热,也真想尝尝大少逍魂的味道。” “闭嘴。”梓轩转头怒斥翔一。“樱井先生,龙景卿生死都是我的人,再胡说休怪我不客气。” “呵呵,上尉何须当真,我只是开个玩笑。”翔一皮笑肉不笑,面容愈发的阴沉。 “莫梓轩,现在北伐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战果,眼下是我们齐心合力推翻北洋军阀的统治,可是你们湘军打得什么主意,真的要背弃和孙先生的联盟,像奉系军阀那样去给日本人当走狗?他们日本人是狼子野心,终不会满足对我们国家的蚕食,总有一天他会积蓄力量琼吞我们的国土,难道即便他们抢占我们的家园杀害我们的同胞你也要跪下吻他们的脚吗?觉悟吧,上尉!” 翔飞的一席话说得当场鸦雀无声,梓轩的眉头皱起,掠过一丝痛苦随即说道:“是白翔飞?共产党湘区龙山农民协会负责人。你们共党在清乡中损失不少吧,有不少武装队伍被当做土匪给灭了,真不知道你今天从哪里凑来的这些人这些枪,先别关心那么远了,关心你们自己吧,现在的情势那么复杂,真不知道你们那个党派还能支持多久?” 这边的几个人逞着口舌之利,打起了口角官司,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随着梓轩的出现都转移过去,顺伢子见景卿放松了警惕便动了动身子,把嘴里的破布给吐了出来,他四周警惕的看着想寻找能逃出景卿掌控的契机,他知道樱井翔一说到做到,如果自己不自救,他是不惜杀了自己的,说到底自己也是个棋子,失去了利用价值,活着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动作和心思一样没差落在翔一身旁的一名黑衣人身上,他是黑龙会的一个杀手,也是顺伢子的同乡,看着自己的伙伴命悬一线,他早就想去救了,怎奈社长根本就不在乎宫城的死活,现在看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他便对着顺伢子递了个眼色,然后悄悄的举起了枪。 “不。”顺伢子大喊一声,嗓子因为给堵塞的时间长了竟然沙哑的全是破音,景卿大惊,看到了黑衣人对自己扣动了扳机,银色的子弹冲破周围的空气负载着死神的渴望生生的在眼睛里飞速旋转。 “景卿。”翔飞和梓轩同时喊出声,梓轩举手抬枪,枪里的子弹也以同样的姿态冲向那个黑衣人。 没有时间,没有办法,不能躲也根本不想躲。 “石黑虎你是不会怪我的,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力量,很快,我们就可以见面了。”景卿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啊。”一声惨呼在黑夜里似乎特别的让人恐惧,周围的人睁大了眼看着这一幕:顺伢子扑在景卿身上,子弹打进的是他的身体。 血,汨汨的血从这个日本人的身上流出,是温热的。原来他们也流热血,他们也和中国人一样流鲜红色的热血,可是为什么他们不能呆在自己的土地上,偏偏跑到别人的家门前烧杀抢夺,做跨过境的匪盗。他们的儿郎也是血肉之躯,也有一颗会爱人的心,只是为什么不能好好爱,非要强着夺着逼着爱。 景卿看着压在自己身上不断流血的顺伢子,不,是宫城家彦,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别的,任鲜血浸染了双手。 “大少,景卿,这是唯一的能让你记住我的方法,你不会忘了我了。”顺伢子的瞳孔慢慢涣散,虚弱的说出最后的语言。 “北海道的雪真大呀,可是我回不去了。”热热的鼻息喷在景卿耳畔,相贴的胸膛却感觉不到跳动,大睁的眼睛里景卿看见自己的影像已经在里面定格。最后,他把自己装进了他的眼睛里,慢慢的关上了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对景卿开枪的黑衣人也摔在地上死去,不知他死前有没有看到自己要救的人却给自己要杀的人挡住了子弹。 第一百一十八章:同仇敌忾 “好一个痴情的宫城君,好一个红颜祸水的龙大少。上尉是什么意思,杀了我的人?”翔一坚硬的壳终于有了裂纹,为了顺伢子的愚蠢,为了梓轩的倒戈。 “樱井翔一,放下你的枪,我不光要杀他,我还要杀你。”梓轩见景卿没有事,一颗心从嗓子眼又放回到肚子里,但枪却没有放下,径直指着樱井翔一。 “上尉,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有话好好说。”翔一的脸色发青 “没有什么好说的,让你的人放下枪。” “莫梓轩,你想干什么,你可不要冲动,你要明白我们两个人代表的可不是自己,你这样做会毁坏了谭司令和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协议,这个罪名你能担的起吗?” “担不起我也要担,不就是区区万两黄金吗?在你们日本人眼里我们湘军的名头就这么不值钱?” “这可不只是黄金的问题,黄金只是个见面礼,后面会有武器土地,各种各样的好处,现在你们谭司令的处境也很难,很多人都想逼他下野,现在只有我们大日本帝国可以帮他,也许以后不仅是湖南、广州,会是整个中国。” “收起你那套说辞吧,你们对哪路军阀不是这样说的。实话告诉你,杀了你们黄金我一样得。” “你这是要黑吃黑?那除掉我们之后还有他们共缠挡,你们又怎么分?” “那是我们的事情,现在我们会联起手来做一件事——杀倭寇。” “莫梓轩,就你一个小小的师座副官,能做得了主?现在国民党内部分成左右两派,以汪精卫为首的左派正大力谋求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帮助,和共缠挡的斗争已经一触即发,你不要不识好歹了,知道你是为了这个龙景卿,你放心,事成后我绝不伤他分毫,凭你处置就是了。” “你听着,今日枪口对着你,不是因为某一个人,而是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我们中华民族十万万同胞。你以为谭司令真会和你们合作,那不过是虚与委蛇的敷衍罢了,我们国民革命军湘军追随着孙先生的脚步,岂能步那些奴才军阀的后尘,樱井翔一,中国还有句古话叫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不管是共缠挡还是国民党我们都是炎黄子孙,绝不容许你们这些日本人在我们的土地上撒野。” 梓轩的一番话使得四周安静下来,中国人都陷入了沉默,这种沉默不是对衰弱国家的哀悼,而是在积蓄为保护她而迸发出更大的力量,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滚出中国。”接着大家都跟着喊起来,“滚出中国,滚出湘西,滚出龙山。”洪亮的声音像海啸,掀起了滔天巨浪,生生的把那些日本人搓成三寸泥人,淹没在无坚不摧的力量里。 一颜枪裂戈。景卿激动的看着梓轩,心里充满了感动和安慰,不管怎么样,自己还是没有看错人,梓轩还是那个梓轩。 莫梓轩打响了一场战争的第一枪,接下来就是一场混战,梓轩和翔飞以及景卿山寨里的人大约近三百人,而翔一的人只有不到二百人,敌我力量自见分晓,只是樱井翔一狡诈异常,他让人把绑起来准备填坑的山寨兄弟当成了他们人肉盾牌,景卿他们顾及着不敢开枪,转眼就死伤大半,成了被动的挨打的局势。 梓轩转到景卿身边低声说道:“你掩护,我带人转到他后面去,把他包了饺子,看他有多少人挡?” “我去。” “不行,太危险。”梓轩毫不考虑,脱口而出。 “梓轩,你是好样的,我龙景卿从未错交你,”景卿的眼里水光粼粼。 “景卿,我分的清轻重。” “好,我们一起。”景卿对着翔飞说掩护,他便先冲了出去,梓轩一看随后就带人跟上。 处于前后夹击的翔一立马日子就不好过了,他的那帮黑衣人也确实彪悍,都是受过严格作战训练的特种兵,处于两面夹击中也临危不乱,翔一看情势对自己不利,马上就放了一枚信号弹,当红色的光芒照亮上空,梓轩说:“不好,他们还有后援。” 战争的圈外里又来了一批人,今晚的黑夜似乎有神奇的魔法,总能吐出一批又一批的人马。 “哥哥,你快让莫梓轩住手,让他看看谁在你手里?” 最先后头看的是翔飞,他看着走来的男人竟然把枪都掉在了地上随即却把拳头握的紧紧的:“刀铭,你终于出现了。” “翔飞,我……” “闭嘴,你这个叛徒,我真希望从来就不认识你这样的无耻小人。” 刀铭一反常态,骂不还口,只是涩涩的笑。 “上尉,看看那边是谁?”翔一冲梓轩喊道。 “谭小九儿,你这个白痴不是回家了吗?怎么会被日本人抓去了,你这个笨蛋,废物。”梓轩一见被人五花大绑狼狈不堪的谭少,心里狠狠的揪了一下子,出口的话语却是刀子般伤人。 “你给我闭嘴,少爷我喜欢去哪就去哪,你既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娘,你管我呀,我是笨蛋怎么了,我是废物怎么了,我乐意,我喜欢被捉,我高兴着呢,你甭救我,少爷我不稀罕。”脸上明明带着伤,谭少还是懒懒的笑,琥珀色的眼睛里泛着水光,一幅伤风的模样。 梓轩见这样他还敢和自己耍少爷脾气,不由的眼睛都冒出火来:“谭小九儿,你丫的就一个傻逼,到这份上了你逞什么强,说句好听的你能死,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认识你这么个怂货。” 梓轩一口的京片子浓油赤酱骂的谭少外焦里嫩,景卿都愣住了,他能接受对自己拳打脚踢的梓轩,却不能接受这样说粗话的梓轩,看他的样子明明就关心的要命,嘴上就一句不放软儿。 “够了,要吵到阴曹地府你们在吵,我可没有兴趣听,让你们的人退后,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小美人儿。” “放你妈的屁,你才是日本小娘们儿,爷又不是没玩过你们日本娘们儿,两条小短腿,脱了衣服和只青蛙差不多,真恶心。” “谭小九儿你这个不要脸的傻逼,这样的事情你也好意思说出来。”梓轩气的手都发抖。 “姓莫的,甭听这小日本儿的话,该干嘛就干嘛,我死了倒也干净,你以后眼不见心不烦了,我爷爷那里你就说我为国捐躯了,弄个烈士当当。 “放你妈的屁,什么要死要活的,谭小九儿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就那么点子破事儿你寻死觅活给谁看,我偏不叫你死,死了也说你是怂死的,你就是一个怂货。” “莫梓轩,你给我闭嘴。” “砰砰。”两枪,樱井翔一一枪射在谭少脚下,另一枪打在谭少胳膊上,疼的他一声惨叫。 “谭小九儿,你怎么样了?”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我耐心有限,没工夫听你们在这里打情骂俏。 “你放屁。”梓轩和谭少同时骂出口。 “真是活的不耐烦了。”翔一又举起了枪。 “好,我放,我放,你不准再伤害他。”梓轩把枪放在地上,眼睛紧张的盯着翔一手里的枪。 “莫上尉,我看你还是蛮关心他的吗?我好生奇怪你到底是喜欢他多一些还是龙大少多一些?” “樱井翔一,你又整什么幺蛾子?” “哼,想救这个小美人儿,就把你身边的大美人儿绑起来,交给我。”翔一的眼色在谭少和景卿之间来回流连。 “你……”梓轩左手紧紧捏住右手以止住他手的颤动,脸色煞白,偏偏黑黑的眼珠子蓝到发冷,薄薄的如刀锋的冰层下面却是燃烧着极致的怒火和憎恨。 “怎么样?上尉你选好了没有,可是只能选一个的。”翔一来回晃动手里的枪,气焰甚是张狂。 梓轩看看身边嘴唇抿的紧紧景卿再看看一脸不在乎的谭少,他咬咬牙说到:“你随便,我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儿,那个谭小九儿早就看着不顺眼了,今日你要是杀了他,我会如实和谭司令汇报的,我相信他会把这笔仇找你们日本人清算的。” “好,上尉果然是个杀伐决断的将才,既然选了大美人儿,小美人就归了我了。我想想怎么疼这个小美人儿呢?嗯,他不是不满意我们日本女人吗。,那就让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武士好好疼疼他,看能不能满足小美人儿。” “樱井翔一,你敢。”梓轩万没有想到翔一能想到这么损的招儿,他本以为说不在乎谭少,说谭少有个闪失谭司令不会和日本人算完,翔一会有所顾忌,可现下有弄巧成拙的意思。 梓轩只在这里和翔一纠缠,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说出选景卿后谭少那种失落的眼神,就像雪花融化在掌心的温度里,寂寂无声,却是要消逝的悲伤。 他抽了抽浅红的嘴角,笑容像石子投入湖心,一圈圈的荡漾:“喂,日本小娘们儿,我就对你有兴趣,要不我们两个试试?” “谭小九儿你个傻逼,闭嘴。”梓轩吼他。 “莫梓轩,我的事儿你少管,你看我不顺眼我就不污你的眼。”谭少说着笑得更具风情竟如风摆杨柳般无休无止。 梓轩眼皮突跳,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待心念转动要找不对劲的原因时,谭少用力向旁边挟持他的日本人的刀上撞过去,撞得部位是人最脆弱的咽喉。 第一百一十九章:同死共生 “谭小九,我抄你大爷,那事儿我会负责的,你要怎么着都成,别疯了。”全身的血全都涌到了眼珠子上,看过去的一切变成了一片血红,梓轩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那个傻逼谭小九一起撞在了刀上,甚至更早一步先给扎了个窟窿,血汨汨的流出来,疼的他浑身冷汗直冒,胃痉挛的想要呕吐。 梓轩都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人已经和自己有了这么深的牵连,上一次看他在战场上抱着头躲流弹,几乎是连想都没有想就把他扑在了自己身下,他甚至从来都没有问过自己,换成别人还能那么做吗? 一切皆有变数,一切皆有定数,什么是机关算尽,什么是殚精竭虑,本来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的事情也不知掌与谁的手? 与谭少近在咫尺的刀铭早已经出手,他一手抓住谭少的后背一脚将那个拿刀的日本人踢出去,做这一切都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在场的每个人都吃了一惊,但又都摸不清刀铭闹的是哪样。 把谭少抱在怀里,刀铭反手摸出匕首割断了谭少的绳索,顺便还占便宜摸摸谭少的脸:“小美人儿你有句话说对了,日本娘们脱了衣服就像个青蛙,冲我们英雄所见略同,我就舍不得你死。” 小儿傻过自。谭少本一心求死,现在出现这么个大逆转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操,真让姓莫的说对了,自己就是个怂货,连寻死都死不成。” 梓轩见一时峰回路转,谭少摸了一把阎王鼻子又回来了,当下也不管刀铭是友是敌,上来一把就擒住谭少,谭少怎肯乖乖就范,一顿拳打脚踢,可无论怎样梓轩都不放手“你放开我。” “谭小九儿,你吓死我了。”梓轩说了一声就哽住不语,谭少诧异的抬头却看见他满脸泪水。 “哥哥,你不让他死就算了,也用不着给他连绳子也给解开了。”樱井翔一隐隐觉的情况不对,随出口试探。 刀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举起了手中的枪。 “哥哥,你干什么,你的枪是不是指错了方向?” “樱井翔一,你闭嘴,我早就不是你哥哥了。”刀铭手里的枪拿的稳稳的。 “哥哥,你又在别扭什么,昨晚你可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什么都答应你了吗?乖,别闹。”翔一的眼睛扯着暧昧的丝线,织成密网要把刀铭像小飞虫一样困在里面。 翔飞被眼前的变化震惊了,他胸膛里那颗早就种下的小苗在即将枯萎致死之前忽然看到了酝酿雨的乌云,有一瞬的欣喜。 “樱井翔一,我们早就完了,你是个败类,我问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父亲?你说的是樱井一郎?我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这样称呼他的,他是为了大日本帝国捐躯了,一个任务失败的武士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翔一话语狠戾,似对自己的父亲有莫大的仇恨。 “你还是人吗?是不是每个亲人都要沦为你的祭品?樱井翔一,你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人,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原谅你。” “这么说哥哥对我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了,哥哥这样的人也开始骗人了?哥哥不要忘了你母亲还在我手里,你就不怕我也送她去陪父亲?” “狗崽子,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和你回去,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答应帮你做这些事情,还不是为了她。这些年她活在你们母子的银威下生不如死,我没有能力救出她,但是我有能力杀了你。” “杀我,哥哥要杀我,你真狠的下这个心,你能吗?”原来每个人都有软肋,狡猾阴狠如翔一,一旦发现曾经依赖他溺爱他的哥哥变得不再被自己控制,不再被自己影响,他心里那一隅就如玻璃裂开蛛网般的裂纹。 “够了,我不想和你提从前,从前的建一早就给你一枪杀了,现在你面前的人叫刀铭,是一个不再被你影响控制可以杀了你的刀铭。” “可我不是和你解释过了吗,当年我是迫不得已的,与其让你死在别人手里不如死在我手里,哥哥,你就没有想过我的枪法真的会那么差,会杀不死你吗?” 刀铭握枪的手抖了抖,他用另一只手抚上那个旧伤疤,那是在心和肺的间隔处,叫纵膈,受过特殊训练的杀手都知道,子弹从那里穿过如果能即使救治,可以不死。 翔飞一点都不明白他们之间的纠葛,但他能感觉到刀铭的痛苦与动摇,他头脑一热,几乎没有考虑就窜到刀铭身边,用手握住了他那只在心口上抽搐的手。 景卿本来被今晚一幕一幕神话般的发展弄得有些麻木,觉得八面山就算凭空消失也不足为奇,可是看到翔飞如此他还是吃惊了,翔飞是一个稳重的人,他的特殊身份和使命让他的人更加的隐忍,从不轻易的显露自己的感情。可今日在这么多人面前,他竟然握住了刀铭的手,而且深邃目光坦诚的望着刀铭,虽然还是有玻璃片的阻隔,但是却温暖的如暮春四月,温柔涌动。 果然,刀铭平静了下来,他看看翔飞,轻轻的拍拍和自己靠在一起的手,然后挺直了腰背说:“那又怎么样,横竖就是一条命,我情愿被别人杀了,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被你欺骗。你以为把血肉都绞碎了,再画一张皮盖上,真的就能完好如初吗,你揭开看看,那里面全是蛆虫,我花了几年的时间忍着痛才把他们挖干净,长出的新肉却不能和以前的一个样子,你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 “哥哥,不是那样的,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找你,宫城没有见过你,所以我不知道你在连云寨,要是我知道你活在这里我早就来找你了,哥哥不要抛下我,好不好,现在我能做主了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哥哥,过来。” “我再说一次,樱井建一已经死了我是刀铭,也只能是刀铭。” “是因为他吗?这个和我相像的赝品?”翔一见如此伏低的祈求都不能撼动哥哥的心,立即像毒蛇一样呲出蛇信,残忍的剥离了最后的一点温情,扭曲的想要缠死自己的猎物。 翔飞此时心中有些害怕,他不知道接下来会换来刀铭的一句什么话,今晚的这一场仗打到最后竟然成了一场情感的交锋,他作为一个局外人,完全看懂了梓轩和谭少景卿的纠葛,他不想把事情再在自己身上重演一遍。 感觉到他手的抽离,刀铭用力反握住,他目光笃定的看着翔一,静静说道:“你错了,他从来都不是你,也不会是任何人的替身,他有的你没有,你有的,我不稀罕。你是一把剑,而翔飞是刀,握住剑伤人也伤己,而刀的锋刃在外,只对着敌人。” “好,哥哥说的真好,我今天长见识了,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要与我为敌,当真不肯回到我身边?” “是,永远不会。” “好,刀铭,对吧,这可是你自找的,你以为我真敢信你?今日我就毁了这里,去蹀躞情深,去爱国大义,你们到阴曹地府去爱吧。” 有句话说滥了,道理却永远那么深刻,关于爱情,可以让人上到天堂,也可以让人下到地狱。此时求而不得的痛苦完全焚毁了翔一的理智,他伸手又向空中打了一个信号弹,这颗信号弹诡异的光芒绽开在漆黑的夜空,短暂的亮光牵引了每个人的心,大家都不知道这个看着美丽的外表下到底隐藏着怎么样的危机。 光华急急寂灭,徒留几缕飞烟,这个院落里安静的出奇,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未知的命运。 “哈哈哈。”翔一狂笑,你们等着吧,我的人已经把大炮架在了比这里高的山上,很快便要把这里夷为平地炸成碎片,你,你,还有你,你们全得给我死。”翔一的眼珠子上满是血丝,语意里早就没有了平时的天真甜蜜,厉鬼似的癫狂。 “樱井翔一你疯了,这样你也得死。”景卿大声喊道。 “怎么,怕了?不是我,是你们,现在我们就来倒数,10,9,8,7……” 翔一的话像一把大锤子一下下打在众人的心上,大家的血都几乎凝结起来,泥塑般动弹不得。 有时候等待刀落在头上远比一刀砍下来更痛苦,因为要眼睁睁的看着死亡,心里的痛苦被无限的放大。 “6,5,4……” 冷汗,全是冷汗,在每个人的身上布满。翔飞的手还握住刀铭的,彼时紧紧的,如果真的下一秒就是死亡,那就这么牵着吧,没有负担没有了责任率自己性一次。 谭少窝在梓轩怀里,这会子却是安静的,如果这样死算不算怂死,可是手背上还有那人眼泪的温度,两个人之间的帐还没有好好清算,就这样死在一起他大概不甘心的吧。 这些人里唯一还算镇静的就是景卿,死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必行之路,只是差于方式,哼,被炸的血肉横飞倒也是惨烈。 “老大,你和老三好了没有,你们要是在再解决不了,这些人被吓也要吓死了。”众人都诧异的看着刀铭,以为他是吓傻了,他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老大?老三? “老二,风有点大,我们这才把活儿干利索了。”随着低沉刚厉的声音两个男人从黑暗里走来,不,不,这一夜黑暗用的太滥了,应该是披着神秘夜色的外衣来自于幽冥阴间。 第一百二十章:恩怨了情 黑暗里走出的第一个男人身形高大精壮冷冽刚毅,黑衣黑帽,一手拿枪一手飞刀,黑帽盖住了半张面容,只是在灯火里左脸上的伤疤越来越明显。他的气势就好像是上古神兵,一旦出鞘就铮鸣千里,饮尽敌人血。 在他后面的男人身形清瘦淡薄,过长的头发皮绳绑在脑后,走路的时候一步拖一步,浅色的衣衫上斑斑点点,看仔细才知道那都是血迹。 所有的人都看着这两个人,就如戏台上的角儿出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差鼓鼓掌喊几嗓子好儿了,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大家都有了午夜梦回的不真实感。 最不真实的是景卿。 从听到那个声音起景卿的心就停止了跳动,没有心跳的身体艰涩僵硬,喘息都觉得异常粗重困难,随着男人将夜色一点点从身上剥离,渐渐露出那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的轮廓,景卿闭上了眼睛,漆黑疏长的睫毛像扑进灯火里的飞蛾,痛苦却喜悦的深深悸动。 男人的眼睛在人群中寻找自己刻在心上的影子,在火把昏黄的光晕里,在那些青烟缭绕里,那张清瘦的脸孔熟悉到心痛,石黑虎只想撇开众人去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捧在手心里。 “卿,景卿。”连出口的声音都梦幻般不真实。 景卿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如潮水般一层层的退去,那些人那些声音仿佛都成了话剧里的画外音和布景,他的眼睛里看的耳朵里听着只有这个人,一个让他从坟墓里又活过来的人。 男人穿过一层一层的阻碍,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他看不见也不去管,他只想能够再把那个人护在身边。 景卿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嘴唇抖得就像被不停拉动的手风琴,脑子里是大炮轰过的一片鸣响,一呼一吸仿佛都压进肺里,连带着肋骨生疼。 “卿,我回来了。”千言万语石黑虎最后就凝成了这五个字,一字一深情,诉尽愁别离。 四周很安静,每个人都望着他们,是友善的是欣喜的也有憎恨的。 景卿的嘴唇抖的说不出任何话语,他呆呆的看着石黑虎,贪婪看过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细小的伤痕,忽然,他凝聚起全身的力量狠狠的一耳光扇过去,“啪。”清脆的皮肉相撞的声音如此清晰,撞进了每个人的耳膜反射到大脑里,打的是石黑虎,懵的却是一干朋友兄弟。 景卿的一巴掌耗尽了身上唯一的一点力气,他浑身抽搐着好像随时要倒下去,石黑虎伸手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卿,卿,真的是我,我回来了,我知道我惹你不高兴了,要打等你身体好了再打,我替你打都成。”石黑虎挨了一巴掌说话都颠三倒四,哪里还有半分出场时的气势。 这一巴掌石黑虎挨在所有兄弟朋友敌人面前,他却没有半分觉得难堪,景卿的苦、怨、痛他没有看到,但他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这一巴掌不能弥补景卿,却可以让自己好受些,所以哪怕当着全天下的人他都愿意。 景卿说不出话,也动不得手脚,他张口就咬在石黑虎的脖子上,他咬的那么用力,和石黑虎对面的谭少都看到石黑虎的脸扭吧在一起,这一口下去就像饿了几天的野兽,咬住了猎物任凭别人怎么打它,都不会松口。这一口下去,把景卿的憋屈和愤恨,压抑和沉痛用这种野蛮的方式尽数倾诉给石黑虎。 石黑虎一动不动只咬着牙拧着眉任他撕咬,刀铭在一边看着不由的伸手摸着自己的脖子,一边着急的喊道:“老大,吹他耳朵,吹他耳朵,上次大黄咬了人不放就是吹耳朵才松口的。”翔飞听他如此说狠狠的捏了他手一下,他知道大黄是山寨的一只狼狗,此时他把景卿比作是狗恐怕被咬的石黑虎第一个不让。 刀铭自知失言,看着翔飞呵呵一笑,贴着翔飞的耳根说:“说错了龙大少可不是狗,他是老虎,是母老虎。” 景卿的嘴里铁锈味道弥散,满嘴热热的腥气,他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冲到自己嘴角里,他终于松了口,然后慢慢的从石黑虎的脖子上抬起头来,他觉得心头涨疼的厉害,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也有说不出的不知名的悲伤,最后这一切都化作一股潺潺的柔情从那本来已经干涸的眼窝里流淌。 再次拥紧了景卿,石黑虎力气大的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下巴磨蹭着柔软的黑发,石黑虎一遍一遍的确认:“景卿,景卿。” 啪啪啪,翔一双手拍在一起,冷笑着说:“好一个破镜重圆,真是感人呐,石黑虎,你果然不简单,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竟然还没死?” 石黑虎将景卿从怀抱里拉起来。揩净他脸上的泪水,拍拍脊背把他交给秀羽照顾,然后转身再以冷厉之势面对翔一。 “樱井翔一,我没死你很失望是吧,倒是你两尊大炮的二十八个炮手全让我给你送回了老家了。” “好,很好,做的真好,哥哥,这都是你的计划吗?”翔一转身问刀铭。 “当然,你以为我们连云寨就真的那么好骗,我们兄弟就那么容易离间?”刀铭说道。 “兄弟,什么兄弟,我才是你的兄弟。” “翔一,你投降吧,我没有你那么狠,我不会杀你。” “投降?大日本帝国的武士从没有投降一说,不过我倒是好奇,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我们早就知道连云寨里有叛徒,顺伢子养那些信鸽我们也不止一次捉到过,为了引出幕后黑手,我们将错就错,配合你演了一出戏。”刀铭看着已到末路的翔一,竟有些悲悯。 “那你们早就安排好的了,中毒也是假的了?” “不。”这次回答他的是石黑虎,“顺伢子引你上山我却是有怀疑,但并未想的那么深,直到你和老二见面后的种种情形,我才猜到了一二。你要挟老二,以为他不敢和我说明,岂不知我们的兄弟情义早就没有隐瞒,从相识之日起他就把他的身世遭遇全都告诉了我,所以我和老二一样知道你是谁,你说我还会相信老二在水井里下毒吗?” “哥哥,你真的什么都告诉了他?哥哥,你真的觉得翔一只会害你,伤害你。那我再问,石黑虎你是如何从崖底脱身的?” 翔一问的这句话其实是大家都想知道的,当日很多人明明看到石黑虎坠崖,景卿亲眼看着他消失在迷雾里。 “么子崖我可不是第一次跳下去,很多年以前我就掉下去过,在崖下大约两杖处有一个落脚点,这一切都是我们算计好的,这一次我们就是要引出这半张地图,引出你们的全部力量一举消灭。” “好一个连环计,没想到最后的黄雀是你,石黑虎,你也够狠呀,引得你的宝贝做饵,一天天活的生不如死装疯卖傻。” “他比我想的还要坚强有本事,我以他为荣,不过樱井翔一,把你不用挑拨,我们连生死都不畏惧,岂会因为你三言两语就生嫌隙。”说着石黑虎望着景卿,眼底净是不能述说的爱怜和柔情,就像三月的小雨,淅淅沥沥的滋润着青草鲜花,给予一个鹰飞草长的春天。 “好,愿赌服输,我樱井翔一绝对不会丢大日本帝国的脸。”说着翔一一挥手,手下的人立马就开始了战斗,景卿方虽然就多了两个人,却如虎添翼,景卿第一次看着秀羽显露伸手,拖着一条腿的蓝秀羽在战斗中几乎是用飘的,鬼魅般的可以出现在任何人的背后。他也不用枪,他的兵刃是个似刀非刀,似钩非钩的利器,勾过敌人的脖子,不过是一拖一抹瞬息就见血封喉,杀人真如阎王索命。 暗人旦上高。景卿知石黑虎枪法精准,飞刀本领高超,可今日他见到了石黑虎一手使枪一手飞刀,两手配合非常玄妙,再加上一个双枪神射刀铭,就算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日本武士,转眼也死伤大半,被挟持的兄弟都给救了回来,翔一已经穷途末路。 “束手就擒吧,翔一。”刀铭终不忍心置他于死地,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体内始终流淌着相同的血。 翔一的肩膀上中了石黑虎一刀,他咬着牙拔出刀,冷冷笑道:“投降,从不在大日本帝国武士的字典里,生就要胜,败既是死,绝不会像你们东亚病夫祈饶。” “翔一,别再冥顽不灵了,不要逼我杀你。” “呵,哥哥,你不要我,背弃我已经是把我杀了,你知道我这几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吗?你看。”翔一说着扯开了衣服,只见他白净的胸膛上密布着细细的刀伤,那是用匕首一条条割出来的。 “哥哥,想你一次我就割自己一刀,我恨我自己不能保护你,我一直希望你在某个地方活着,终有一日我们会再重逢,哥哥,给我一次机会补偿你好不好,哥哥你真的一点都不想要翔一了吗?哥哥!” 刀铭看着他身上新新旧旧的刀伤,心中又怎能不悸动,不哀痛。曾经自己把自己当成翔一的影子当成他的一部分,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他高兴,可是最终却换来心上致命的一枪,时过境迁,自己痛过伤过生不如死过,现在他却又来说多想自己,多爱自己,这,不可笑吗? “翔一,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我已经不恨你了但是我也不想在和你有任何交集。”刀铭说完转头对石黑虎说:“老大,放他走吧!” “嗯,让他走。”石黑虎点头答应。 第一百二十一章:英雄佳话 其余的人心里明明都知道翔一这样的人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但谁也说不出个不字,都是一群有血性有深情的汉子,这个情字难了又岂会不懂? 翔一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又恢复成那个天真秀美的少年:“哥哥,你真的让我走?你不怕我反过来再对付你们?” “怕,当然怕,可是你是樱井家唯一的骨血,为了死去的父亲,我不为难你,如果你还想伺机报复,我随时恭候。” “只是为了父亲吗?就没有一点别的原因吗?比如你自己。” “没有,翔一,别再问了,你走吧。” “哥哥,我走了,也许我们以后就永远不会再见了,你能再抱抱我吗?像对待弟弟那样。”翔一的眼睛里盛满渴望和祈求,像渴望一口活命食物的小动物,脆弱不堪里悲恸的活下去的渴望。 刀铭的心里像大风吹过荒漠,层层的黄沙扬起落下,在角落里厚厚的堆积,怎么能忘了,那雪色的樱花树下,天真的孩子,英俊的少年,一声声哥哥,他跨前一步,翔飞一把拉住他,用力的摇摇头。刀铭拍拍翔飞的手示意他不用紧张,然后大步向翔一走来。 石黑虎和秀羽对望了一眼,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紧紧盯住了翔一。 刀铭大步走到翔一面前,望着他的眼神清澈似雨洗过的天空再无半点爱憎。 “哥哥。”翔一扑到刀铭怀里,用尽骨骼里的每一分力气,紧紧搂住。刀铭也回抱住他,像哥哥抱弟弟那样。 “哥哥,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翔一的眼泪簌簌的掉在了刀铭的肩头,他最后一次询问,明知答案,可还是想再给自己一线机会。 “忘了吧,翔一,回日本也好,留在中国也好,替我好好照顾我母亲。”刀铭说完这句话忽然表情一僵,石黑虎和蓝秀羽同时发现了这个不寻常,他们把武器握的更紧。 “哥哥,你母亲早就死了,我为了控制你才说她活着。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我得不到的宁可毁了。”翔一的眉毛竖起,脸上的肌肉扭曲打结,手里的枪顶在刀铭胸口上。 “翔一,我还是低估了你。”刀铭痛苦的闭上眼睛,眼前的这个人他无法对他痛下杀手,可是他却还要一次次伤害自己。 “哥哥,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翔一放开刀铭身子略向后退,然后扬扬手中的枪对着刀铭的心脏扣动了扳机。 “不要。”刀铭喊了一声,却见石黑虎的飞刀早已出手,翔一的一系列动作给了石黑虎足够的时间,在他扣响扳机前飞刀已经稳稳的扎进翔一后心,刀入肉身末至刀柄,鲜血顺着青钢的纹路慢慢渗出,也不知扎碎了哪个脏器。 “翔一,翔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就不是想杀我,你这个狗崽子,为什么?”刀铭把翔一抱在怀里,用衣袖擦他嘴角漫涌的血迹。 “哥哥,我活不了的,完不成任务的武士只有死路一条,我想死在你怀里,咳咳,哥哥我不会再对你开一次枪,那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翔一颤抖着双手摸索着刀铭的,刀铭忙抓过他的手和自己的紧紧握在一起。 这个戏剧性的变化把众人惊呆了,石黑虎更是深深的懊恼。 “哥哥,哥哥,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我知道了,你别说了,老三,你快过来给他看看,老三。”刀铭哭喊着,这一刻真的什么都不想,只想他能活下来。 秀羽过来拉起翔飞的手,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老三,你要救他,虽然他是日本人,虽然他做错了许多事,但他还是我弟弟,你不能不救他。”刀铭扯住秀羽,苦苦的哀求。 “二哥,不是不救,是救不了,刀扎的太深,回天乏术了。”秀羽摇摇头,无可奈何的叹息。 “老大,你说句话,人是你伤的,你让老三救,快说呀。” “老二。对不起。”石黑虎一脸黯然。 “哥哥,别再为难他们了,这是我自己要的结果,啊,这样你才能抱着我,为我哭,哥哥其实这次我想带你回东京,去看看真正的八重樱,哥哥,你还记得那首歌吗?” “记得,记得,花啊,樱花啊/暮春三月天空里/万里无云多明净/如同彩霞如白云/芬芳扑鼻多美丽/快来呀,快来呀/同去看樱花。 刀铭和翔飞一起牵着童年落英纷飞的梦,轻声唱着重回到樱花树下,树下的小孩问:“你怎么吃花呀?”树上的小孩答:“废话,老子不吃花吃你呀。” 余翔少岂穷。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再美的回忆都已经淹没在岁月流逝的长河里,能记住的不过是曾经采撷过的一朵闪着阳光的浪花。 翔一最终在刀铭的臂弯里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噙着一丝浅笑。 刀铭把脸和他贴在一起,淋淋漓漓全是泪水。 翔飞上前捡起了翔一的那把枪,褪下弹夹一看,果然是空的。 “快来呀,快来呀,同去看樱花。” 不可一世阴狠毒辣的樱井翔一最后也不过栽在个情字上,爱情这个东西其实是和死亡一样霸道,越想占有就越容易失去,就如抓在手里的一捧流沙,握的越紧反而都从指缝里流走。 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但是能做到了做好了又有几人,爱又心生,心生万变,又岂能是一句话一个道理便能掌控的。 爱情很老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总有相同的故事不同的人上演,但又是不同的,你的便是你的,我的便是我的,一样的情节因为是不一样的人,这痛也不会相同。 悲剧开始了结束了,众人都在唏嘘中扼腕叹息,除了只留过一丝怅惘,是不是也给些警示,在能爱的时候好好爱着你身边的那个人。 景卿想起自己曾对梓轩说过“怒莫大于有所求而求不得,”那么现在今天景卿在心里想把下半句送给翔一“哀莫大于有所求而不得求。”兄弟恋,权势争,最终他们不得不操戈相向,彼此伤害。 周围一片肃杀,每个人都陷入到自己的那张心网里,好好看看吧,有没有亏待过或对不起过什么人,想想现在补救还来不来的及。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情字呀,一根杆儿上两颗心,讲的是一心一意一双人在月缺月圆的日子里相守相伴,却也得享受满月清辉的喜悦,忍受月如钩刀的寂寞。 最先反应过来的梓轩,毕竟他是带着任务来的,他扬声说到:“我们现在可以讨论黄金的问题了吧?” 石黑虎拥住景卿,眉都不抬说道:“那我们就去看看,这万两黄金到底是个什么样?这日本人没了,自己人也想咬起来吗?” 梓轩本就不待见石黑虎,现在冷哼一声,不理他的奚落,拉着谭少径直对着树坑走过去。 石黑虎一招手,秀羽等人也跟着走过去,翔飞过去拍拍抱着翔一尸体的刀铭的肩膀,想说什么都终是没有出口,叹息一声,走了过去。 谭少中了一枪,现在体力不支,歪歪的靠在梓轩肩膀上,脸色白的吓人。景卿说道:“梓轩,你把谭少交给秀羽,给他止血,我看谭少很是难受。” 梓轩看看景卿,其实景卿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脸色发白嘴唇发青,虽然没有受伤但似在忍受什么痛苦,梓轩鄙夷的看了一眼石黑虎,然后把谭少拉过来。 秀羽也不说话,仔细的给看看,然后从身上拿出药给上了后说:“没事,子弹擦破了皮。” 谭少感激的看看秀羽,再看看景卿,却一眼也没看梓轩。 石黑虎似乎已经很不耐烦今晚的局面,他有太多话想和景卿说,可现下却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烦着,就急走几步,把翔一撬开的箱子盖打开,虽然不少人已经见识过那种诱惑和璀璨,但是还是忍不住发出叹息。 石黑虎厌恶的摆手止住那种贪婪的声音,然后命人把旁边的箱子打开,这下子人们更加惊愕了,眼都睁得大大的,嘴里可以飞进飞出一个马蜂窝,不是因为金子有多耀眼,是因为没有金子。 对,没有,除了那一箱,别的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石黑虎,原来你们早就把金子挖掘了藏起来了。”梓轩的手摸着刚放起来的枪。 “金子,世人只道金子好,可有没有人想过这不过是些黄色的金属,是人,让它有了价值,然后为了争夺它再不断的送上人命。看看这寨子里,日本人,中国人,共缠挡、国民党、土匪已经死了多少人,难道我们还要为了这些空乏的冰冷的东西争夺到两败俱伤为止吗?” “石黑虎你说的好听,我们都是大俗之人,你看到的是黄金,我看到的是白米,枪支、弹药、药品,是一个国家和人民强起来的物质条件,面对这样的诱惑,你问问白老师,他能清高起来吗?” “是,我知道有了它我们上阵的时候不会因为武器落后就枉送同志们的性命,也可以让大家穿的好点吃点好点,不至于大冬天没有鞋子穿把脚趾头都冻烂了。”翔飞的声音很低,却笃定的不容置疑。 景卿知道石黑虎和这两个人耍嘴皮子占不到任何便宜,他忙急急的开口,却引的心口一阵绞痛,石黑虎发现他的异常,忙用眼光去询问,他摇摇头自顾说道:“梓轩、翔飞我知道现在大家都需要钱,可关键是这里只有一箱黄金,而不是传说的万两黄金,我们好好说,不要剑拔弩张,好不好?” “景卿说的都对,莫上尉的话我可以回答,我们也是第一次挖开这里,这个看看这些树根,这些土层就知道了,不过我却知道其余的黄金的下落。” 石黑虎话语说完大家都没言语,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大家可还记得十七年前湘西的水患,当时清政aa府腐败,无力救助,我们连云寨的老当家匿名把黄金换成了粮食,分给了灾民。老当家说这批黄金是不祥之物,留着是个祸患,既然是吴三桂搜刮的民脂民膏,那么就应该还给人民。不见得老当家的情操有多高尚,只是这黄金差点给连云寨带来没顶之灾,兄弟反目,亲人成仇,最后就只留下了这一箱,以备山寨的不时之需,可是谁承想这么多年后还是迎来了这场混乱,我话说完了,你们爱信不信,东西就这些,你们爱抢就抢吧。” 石黑虎说完退到一边,手轻轻的按摩着景卿的胸口,等着梓轩和翔飞的反应。 不知不觉中长夜已尽,换了无数次的火把在清晨的寒风里委屈的摇曳悲鸣,月亮远远淡淡的影子一点点沉下去,天空只剩一片森冷的蟹壳青。 这一夜是如何的漫长,又是如何的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仿若过得一夜便是上辈子的事情。 三帮人脸色都是倦怠的惨白,嘴都抿的紧紧的,谁也没有说话的欲望。 忽然,晨曦中传来惊雷般的轰鸣,震撼着群山和大地都颤抖起来,接着寨门方向便有团团浓烟升起,火光闪烁,正是炮弹打落在那里,炸的瓦片草木横飞。 本是各怀心事的人们顿时一僵,接着就像炸开锅一样,四处兜头逃窜。 “乱什么。”石黑虎大吼一声对着天空开了一枪,方让众人静下来。 “大哥,是山炮,经过改装的山炮,射程是根据地理位置设置好的,是翔一的手笔,只是炮手好像好孬,要不这一炮得把我们全炸了。”是刀铭,他把翔飞的尸体背在身上,走了过来。 “快,大家找掩体躲避。秀羽,和我去看看难道还有活着的人?” “嗯。” “我也去。”景卿拽住石黑虎的衣袖。 “景卿你……”不等石黑虎说完,景卿恶狠狠的打断他:“石黑虎你这次休想抛下我,就算到地狱我也跟着你。” “好,景卿,你小心。” “大哥,还有我。”刀铭安置好翔一的尸体,跨前一步。 “行,上尉和白老师照顾好大家,我们四个走。” 景卿一反刚才病恹恹的状态,大步流星追上了石黑虎“石黑虎,我说过我要护着你。” 炮弹隔一会儿就来一发,歪歪的没有准头,但是这无损它的破坏力,整座寨子已经快被轰塌。他们四人摸准了打泡的间隙和节奏,腾挪之间已经上到了山顶。 一缕金色的阳光犹如利剑正刺破厚重的云彩,给冬日的群山带来第一抹光亮。 景卿握着石黑虎的手在这个一切伊始的早晨,连眼前的危险都变得模糊游离,只有手上心头的踏实温暖。 山上的两个人在阳光里猥亵狼狈,偏偏却作着负隅顽抗的姿态,正是那不知去向的陈远桥和龙贵。 “是你们。”景卿看着他们,忽然就觉得像看两个死人。 “你你们,石黑虎,你不是死了吗?”两个人乍见石黑虎吓得面无土色。 “你们这样的人渣都活着,我怎么又会死,阎王爷说了,让我回来抓你们两个去给他养马,不错的差事吧。” “老大,你真逗,在鬼门关溜一圈就变得这么会说笑了。”刀铭乐的嘴角往上弯。 “大哥,让他们怎么死?”秀羽玩着手里的兵器,闲闲的问。 “你们别过来,我我们炸了你们山寨。” “已经炸了,所以更要杀了你们。老二老三,给你们当靶子看看老二的枪快还是老三的钩子快?” “好咧,老大你就擎好吧。”刀铭话音刚落,他和秀羽已然出手。 陈远桥和龙贵,恶有恶报,没等明白过来,已经中弹中钩身亡。 “操,老三没想到你的钩子竟然不慢给子弹,怎么修炼的?” 秀羽笑而不语,眼睛柔柔的注视着山下,那里有人等他回家。 景卿上前踢了龙贵一脚,说:“这也算为龙皓山做了点好事,不知他现在又怎么样了?” 石黑虎上前拥住景卿说道:“卿,等料理完这些事情我们回龙山看看,你不是说还要给你亲生父母立碑吗,还有你要是想不姓龙,我们改了就是了。” 景卿轻轻的推开他一脸的淡然,慢慢走着说:“这个以后再说吧。” 下山来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山寨却完全毁在了炮火里,连那箱金子也被炸成了碎屑,混在了泥土,和阳光交相辉映,绽放万丈光芒。 经此一役,却让更多人在垂死前的挣扎里明白:“生命是比金钱还重要的东西,钱没了人还在固然悲哀,那么钱还在人却没命花岂不是更悲哀。 金子没了,大家不用再抢了,大家把坑填好,也许等若干年后在挖开没那就是一座小小金矿,可以慢慢筛选熔炼,而他们却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山寨毁了,石黑虎也不想再重建,他骨子里根本就不是个称职的土匪,这个职业没有必要终身去做,虽然几十年的基业毁在自己手里,但是石黑虎也没觉得有什么颓丧,这前前后后许多事让他看开了不少,占山为王,劫富济贫根本就改变不了这个社会腐朽没落的状况,现在他会陪着他的宝贝去完成更高尚的理想。 山寨的兄弟最后分散的七七八八,有人回了家,有人跟了翔飞,有人跟了梓轩,剩下的就跟着石黑虎去里耶给景卿当长年了,这一场人生大戏真如前尘,在太阳升起时他们都重获新生,好不容易的一次团聚,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在一片残亘断壁中,景卿挖出了埋在地下的酒,一个人一小坛子拍碎了泥封,迎着阳光举起来,饮尽世间豪情,一笑恩仇泯。 青山巍巍,溪涧水长,烈士埋骨在他乡,惊才绝艳好儿郎。 千帆过尽,沧海桑田,勇士征战为国家,孤胆英雄动八方。 这一梦千年的中华,这巍巍入云的八面山,有多少神秘的传说令后人向往,有多少无名的英豪令后人神往,走在那条条纵横交错的山路上,或许可以看到那样的他和他,白衣的风神俊美,黑衣的冷冽刚强,他们却用自己的每一寸契合着对方,相视温情一笑间,诉说一段英雄爱英雄的佳话。 ——正文完—— 番外一龙少反攻 离开连云寨到里耶已经快一个月了,石黑虎早已经适应了从大当家到鸿卿商号长年身份的转变,每天他像老黄牛一样任劳任怨奔走在商号——码头——仓库,仓库——码头——商号,三点一线,生活过的中规中矩,嗯,平淡?充实?嗯。 开快活牛从。虎爷本就不白,最近的户外运动更使得他黑又亮,再加之臭着一张大便脸,那是标准的欲求不满。 自从连云寨被陈远桥用樱井翔一的大炮轰了个稀巴烂,石黑虎带着二十几个弟兄和全部家当入赘里耶龙大少家,彻底的弃匪从良,龙大少对这帮子人礼遇有加,各取其能各司其职,守着众人给足了石黑虎面子,说什么在商号里还是听虎爷的,众人心下嘀咕:“这虎爷还不是听你大少爷的,归根结底还是听你的。” 可到了没人处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龙大少冷着一张冰山脸彻底无视石黑虎,话不说半句,饭也不同桌吃,晚上睡觉都要把门锁上,虎爷愣是在孙先生的账房的小床上将就了一个月。 这是一个月呀! 最该死的是那个什么谭少,以养伤为名死活赖在了宅子里。那个谭小九儿就一个没骨头的油粑粑,动不动就喜欢歪在景卿身上,还一口一个卿卿的叫,听的石黑虎真想把他当成一锅糯米,先蒸熟了再放到石臼子里用锤子砸,然后再捏成一个个的油粑粑,再搁嘴里使劲的咬烂了嚼碎了。 又是吃晚饭时间了,石黑虎长年拖着疲乏的步子从码头回到了商号后院,进门却发现人家龙少和谭少已经吃上了。 “小九儿,你伤刚好别吃这些辣的,给,这鸡可是厨子大叔炖了一下午的,里面放了好些益气补血的药材,来喝碗鸡汤。”景卿给谭少舀了一碗鸡汤顺带放上一条大鸡腿。 “卿卿,我都吃了一个月的鸡了,我觉得我早上起来嗓子里直想打鸣儿,可不可以不吃。”谭少说着把鸡腿夹回砂锅里。 “胡说,你见过母鸡打鸣儿,这一个月你吃的可都是母鸡。”景卿装着生气,可眉眼里掩不住的笑意。 “我是公的,不打鸣儿难道生蛋呀,好卿卿,真的不吃了。”说着就像牛皮糖一样一股一股的缠在景卿身上。 “咳咳。”石黑虎咳嗽一声,可人家二位根本就不理会他这俗烂的开场白,自顾自顽笑。 石黑虎真的很黑很黑了,他忍着气在桌子另一边坐下,狠狠的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鸡汤,顺带把那条鸡腿夹到碗里。 “这是我的,看你膘肥马壮的跟一个病人抢饭吃,还要不要脸?”谭少伸着长胳膊有把鸡腿夹回来。 “你不是不吃吗?”石黑虎忍着怒气,额上的青筋却蹦起老高。 “怎么不吃?这可是卿卿专门为我炖的,放了很多益气补血的药材,你缺气呀还是缺血呀?” 石黑虎心说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气。看着谭少吊了吧唧的那个熊样儿,恨不得把他的眼睛和嘴给挪个地方,再看看景卿却已经重重的放下筷子,自顾自回房了。 本是想挑衅,现在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石黑虎也懒得费力和那个无赖谭小九儿斗法。 见石黑虎转身也要走,谭少啃着鸡腿含糊不清的说:“自己惹的祸还不赶紧补回来,晚了哭都没有地方哭。” 石黑虎狠狠的瞪了他一样,急步去追景卿。 追到房门前,石黑虎推了推,果然已经从里面关上。 石黑虎绕着房门绕了几圈,越发的冷静下来“龙景卿,你敢把老子关在门外,真是反天了,老子可是你男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可别忘了老子是干什么的。” 石黑虎转身回了账房间的小床儿。 今儿个晚上刮了早春的寒风,院子里的树叶子哗啦啦作响,石黑虎望了望模糊在天边的几颗残星,一股作气拨开了龙大少房间的窗拴,翻身跳进房间。 屋子里黑乎乎的,石黑虎却准确的摸到床边,刚撩开青纱帐子,一个铁拳搂头便打,石黑虎下意识去躲,随即却又挺身不动,结结实实在胸口上挨了一拳。 “你傻呀,为什么不躲?”黑暗中龙大少的眼睛仿若猫眼,亮亮闪闪。 “不躲,知道你气不平,使劲儿打,出出气。” “懒得理你,给我出去。” “卿,你打也好骂也好,就是别不理我,好不好,这一个月我都快疯了。” “你疯了,石黑虎,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疯?我这是在你身边,那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呢,你知道我一分分一秒秒是怎么熬过来的?”景卿一想起那段时间的事情,就觉得心就像被针捅成筛子,四处灌着风,怪异尖锐的鸣响。 石黑虎一把搂住景卿,抓住他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拍“景卿你打我,是我混账,是我不对。” “你有什么不对,石大当家妙计安天下,把一干人全算计在内,什么顺伢子樱井翔一哪里是你的对手,恁的我自作多情,以为自己可以替你守着寨子,整天喝着毒药装疯卖傻,其实根本也不用装,本来就是真傻。”景卿越说越气,想想当日是何等的伤心欲绝却又强撑着刚强,心里又绞痛的厉害。 “卿,卿我知道你为了我受了很多苦,脸上还添了一道伤疤。我何曾想瞒你,可是事发突然你又不在山上,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石黑虎满心的焦灼疼惜都不知道该怎么样来表达。 “好一个没有办法,那后来呢,后来我天天活在伤心恐惧里,可不得不一次次骗自己说你还活着,这样我才有存活的动力,我这样夜夜蜷缩在顺伢子的怀里,强忍着不恶心,甚至被他打,差点被他强上,你在哪?为什么不能给我带一个心安的口讯。” “我也想的,可是你身边到处都是他的人,而且当时我是真的中弹掉了了悬崖,那个悬崖因为下雪,我爬了几次都摔下来,摔得满身是伤,后来上来了,撑到秀羽那里就昏迷了好几天,伤口发炎还发着高烧,差点就撑不下去了,这个你可以问秀羽的。等后来好了却又得布置一切,我承认最后是利用了顺子对你的感情,可是卿,你受的苦我在心里更痛。”石黑虎此时为了挽回心上人,添油加醋把自己受伤的情形说了一番,却是九分实一分虚,他知道景卿吃软不吃硬,自己说的越可怜就越早换来他的原谅。 景卿扒开他的衣裳,在黑暗里摸索他的胸膛“在哪儿,伤哪里了。” 暖暖的手抚过胸前的红樱上,禁欲已久的身体发出饥渴的信号,石黑虎“嘶”的一声却也不敢放肆,抓着景卿的手放在自己受伤的肩膀上“这里,秀羽给处理的不错,你摸摸,伤疤不是很大。” 景卿摸到一个铜钱大的伤疤,新长出的嫩肉比四周的薄了许多,景卿又想起那天他从崖上掉下去的情景,心里一阵抽搐,紧紧的抱住了石黑虎。 “卿,没事了,以后我再也不犯浑了,倒是你搽了秀羽给的药膏了吗?这张清秀的脸带疤就不好看了。” “怎么你还想退货不成?准你脸上又疤为什么我不成,你不是说有疤的男人更有男人味儿吗?” “好好,卿想留着就留着,不过就是没有疤你也很男人,这个我可是验证了不下百遍了。” “滚,石黑虎不要以为小爷原谅你,给我滚出房去。” “卿,到底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要我原谅你,好,上床自己脱下裤子撅起屁股让小爷上一回就算完。”景卿在黑暗里牙咬的咯咯响。 “景卿,这个,你……” “不乐意,好,出去,我要睡觉。” “乐意,乐意,那你可小心点,这个活儿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石黑虎想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不如早点顺了他了结这桩公案。 “那快点,再磨蹭我可要睡觉了。”景卿不耐烦的说。 石黑虎此时真是哭笑不得,他爬上床一件件脱下自己的衣服。 景卿去桌子上把美孚油灯点亮了,在昏黄的光晕下看着男人健壮的体魄,用心去感受那皮下肌肉里滚动的真实。 石黑虎脱下上衣,露出肩头的肌肉和宽阔的胸膛,灯火虽不甚明亮,可还是看的清肩头和后背上新新旧旧的伤疤,这些经过岁月的沉淀,收拢了曾经的狰狞变成粗粗细细深深浅浅的细线。 “还痛吗?”景卿再也绷不住了,上前拥住石黑虎,嘴唇滚烫的落在最新的伤口上。 “好了,我皮糙肉厚的,当时也不痛。”伤口处的皮肤薄而敏感,被景卿的舌头舔过,石黑虎像被电到一样弓起身子。 “放屁,除非你真是石头,是人哪有不痛的,你就这样待承你自己吧,你就这样待承我吧,石黑虎你知道吗,当看到你跌落悬崖的时候,我觉得天都塌了,偏偏没有砸死我,还让我把天给顶起来,我顶不动可还得顶,好辛苦呀。”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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