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最一开始,只是单纯的羡慕而已。 那么,这份心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膨胀蔓延,而后不可阻止地迅速腐坏变质了呢? 林天泽不知道,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这种名为“叶尧”的毒早已深入骨髓,无药可救。 于是…… “哥,我爱你。” “滚蛋!” “哥,我想做。” “做你妈!” 叶大少爷怒翻白眼仰天大骂,本来是怎么都看不顺眼下定了决心不让他好过的混蛋私生子来着,到底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啊啊啊啊。 这是一个腹黑兄控不慎成功推倒自认为腹黑的炸毛哥哥的狗血故事。 主CP:年下兄弟 副CP:年上兄弟 总之满满的都是兄弟。 内容标签:不伦之恋 年下 虐恋情深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尧,林天泽 ┃ 配角:慕林,慕青 ┃ 其它:兄弟 第一章 叶尧再次见到林天泽的时候多少还有有些惊讶的。 他对林天泽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几年前,一身土黄色的运动校服,瞪着一双黑色的大眼睛,满脸局促不安,柔弱瘦小得像个女孩子。 现在再看,却是完全没有曾经的影子了,虽然那一身运动服穿得还是很土气,但身形已是出落得十分挺拔修长,细看来似乎长得比自己还要高了几分,头发没什么型,但整洁干爽再配上他那张清秀的脸蛋儿看着也让人觉得挺舒服。变得最多的就是那双眼睛了吧,初见时整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完全看不出原形来,现在再看这双眼,眼梢微调,黑白分明,黑色的眸底凝了几分柔和,看着倒是十分好看。 看来这小子倒真是继承了他们叶家的优良基因。叶尧撇了撇嘴角,环抱着胳膊靠在叶家大宅门口,在心底冷哼一声,冷冷地盯着提着两箱行李向着自己走来的林天泽。 林天泽看到靠在门口的叶尧,眼睛一眯,完全无视叶尧眼神中的冷漠与鄙夷,对着他摆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热情地开口道,“哥?你是来接我的吗?站在这里多冷啊,快点进去吧!” 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叶尧不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林天泽是叶震天在外面儿的私生子,虽然从小就知道有这么个人,但碍着叶尧母亲娘家家大势大叶震天就一直没敢认,估计连联系都没敢联系,但心底里可能还是惦记着自己这个儿子,上个月叶尧老妈刚过世那老头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了人,不顾家里老人和董事会那帮儿老头反对的把孩子领回家了,看来以前那几十年真是让自己老婆给压制坏了。但认了他是叶家人的就只有叶震天,包括叶家大少爷叶尧在内的叶家大部分人还是十分瞧不上这个吧厅歌女生的孩子的。叶尧觉得林天泽应该知道自己是不受待见的,毕竟十几年前叶尧他妈带着人在自家宅子里奚落那个女人的时候这个孩子也在场。 但明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还能这么一脸淡然地亲昵地喊他叶尧“哥”,这小子不是情商不行就是脸皮太厚。 “接你?我是怕你这副寒酸样给佣人拦在了门口。”叶尧嘴角一挑毫不留情地出言讽刺道。 林天泽却好像没听出他话里的挖苦,侧着脑袋微微一笑,“那不就是来接我的,哥你考虑的真周到。” 叶尧眉头微皱,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枕头上心底有些窝火,觉得他这张口一个“哥”闭口一个“哥”的明显是在跟自己套近乎,听着就别扭,“谁让你喊我哥了?” “哎?不应该喊你哥吗?”林天泽露出疑惑的神情,“那我可以叫你名字吗?叶尧?” “谁允许你喊我名字了!”听他直呼自己名字叶尧更觉得上火。 “嗯,那还是叫哥吧,我也觉得叫哥比较好,你本来就是我哥嘛。”林天泽丝毫没有在意叶尧语气里强压着的火气,自顾自地说着,决定了称呼后便露出十分乖巧的笑容,甜腻腻地冲着叶尧喊了声“哥。” 叶尧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了,觉得这小子是故意地,但是看着他那张无害的笑脸,又觉得这小子可能只是单纯的脑袋里缺根弦,自己跟这么个傻小子死磕也不像回事,干瞪了他两眼,转身进了大厅。 刘婶正在大厅门口等着迎接这个二少爷,见叶大少爷一脸不爽地走了进来,就知道俩人已经见上面儿了,赶紧到门口,说了声“二少爷好。”就要去接他手中的行李。 林天泽却冲眼前这个年近六十的老妇笑了笑,“您好,您叫我天泽就行了,这个我自己拿就好。” 这么短短几句话就让刘婶对眼前这个身材高大长相俊朗的小伙子心生了好感。本来叶家人的那些事儿跟他们这些佣人都是没有关系的,她没理由因为叶家人的敌视就去讨厌这个彬彬有礼的男孩儿。于是她对林天泽回以善意的微笑,带着他去了楼上早已准备好的房间。 叶尧坐在沙发上,斜眼盯着林天泽走上楼的身影,怎么看怎么觉得他那副笑眯眯的嘴脸不顺眼。他觉得林天泽表现的实在是太温顺了,他还记第一次见的时候那孩子虽然还不到十岁,却是已经敢冲上去撞倒给了他母亲一巴掌的叶家夫人。想来那次真是把叶尧那个自小跋扈惯了的母亲气得不轻啊。 再看现在的林天泽,性子温和的一塌糊涂,眼神里完全没有了小时候的那股锐利。如果不是他长着长着性子懦弱了,就是学会收敛戾气装得人畜无害了。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无妨。叶震天老糊涂了让他进门了也就进门了,他要是老老实实地当着挂名的叶二少爷也就算了,他要是有胆子去打叶家产业的主意,叶尧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叶震天推门下车,听着身边的管家跟自己说的林天泽已经顺利住进叶家大宅的事,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抬眼看着眼前这座华贵的两层独栋别墅,想到自己总算是应了给那女子的允诺,心底划过一丝安慰,抬腿走向这座他已一年多没有踏足的叶家老宅。 进门的时候李婶热情地迎了上来接过了老爷身上厚重的外套和手中的拐杖,自打叶震天一年以前搬入郊区的别墅休养身体,这还是第一次回到这里来,给他当了二十多年保姆的李婶心底涌上一股再见亲人的喜悦。 “爸,你回来了。”同李婶站在一起的林天泽笑着对叶震天说道。 林天泽原本正在厨房里帮着李婶一起做饭,听到声音也跟着李婶一起出了厨房,站在门口迎接叶震天。 叶震天看着这个已经成长的十分优秀的儿子终于是回到了自己身边,心底一时酸涩和欣慰夹杂,他上前拍了拍林天泽的肩膀,对着他点了点头,就带着他进了客厅。 走进客厅就看到自家大儿子叶尧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听到他走进来也没什么反应,虽然叶震天平时已经习惯了自家儿子这副目中无人的德行,但今天跟他身边这个刚找回来的儿子一比,火气就突然上来了。 “你老子回来了你眼皮都不抬一下,像什么话!”他走到叶尧对面眼睛一瞪怒喝道。 叶尧不紧不慢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瞥了一天跟在他身边一脸温和的林天泽,冷笑道,“不是有个儿子去迎接你了,我再跟着岂不是太多余了?” “说的什么混账话!”叶震天拧着眉头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这一个月来为了接林天泽回家这事叶尧是没少甩脸子给他看,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当着别人的面就这么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真是让他妈给惯坏了。 “行,叶老爷子想讲排场下次再回家麻烦提前给个通知,我把爷爷姥爷还有姑姑都一起叫来,跟你这个儿子一起迎接你回家。”叶尧的言外之意就是你惹毛了我我就把外援都叫来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这么顺心地带着你的儿子坐在这个家里。 叶震天让叶尧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按着胸膛干咳了两声,坐在一旁的林天泽适时的递给他一杯热茶,摆着一张与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十分不协调的温和笑容,对叶尧说道,“我也很想见见爷爷和姑姑呢,有机会的话哥哥一定要带我去看望他们。” 叶尧眯了眯眼睛眼神里浮上一股邪气,“嗯,你想见我随时带你去。” “胡闹!”叶震天闻言一把把茶杯摔在了地上。 刚从厨房出来的李婶听着气氛不对,赶紧走了过来对众人说,“老爷,少爷,晚饭准备好了。” “嗯,摆上吧。”叶震天压了压火气,率先站起来向着餐厅走了进去。 林天泽跟在叶震天后面,歪着脑袋对叶尧笑了笑,“走吧,哥。” 叶尧瞪了他一眼,起身走向餐厅。 叶震天坐到餐桌旁后,林天泽就十分乖巧地坐到了他的旁边,叶尧却刻意地找了个离他们最远的位置坐下,叶震天不悦地“哼”了一声也终究不想把气氛弄得太糟糕,便什么都没说,夹菜吃饭。 “爸,多吃点茄子,这个做的很清淡,对您心脏好。” 吃饭期间叶尧一言不发,林天泽却总是适时地向叶震天推荐些菜色,一会就哄得他十分高兴,饭前的火气完全没了。 叶震天本就觉得有愧于林天泽,现在再看他这副懂事的样子,越看越顺眼,哪怕是素来都十分严厉不多言语的他,也忍不住张嘴,询问起林天泽的近况。 “嗯,上大四了,学的是金融。这学期主要是实习了,不会太累。就是实习的地方还没找好,这个找起来有些麻烦。”林天泽摆着温和的笑容一一地回答叶震天的问题。 叶震天知道林天泽该读大四了,也知道他是在本地很有名的S大,但以前派人调查的时候也没太关注这方面的事,现在听他说自己学的是金融又要实习,心中突然就有了个主意,“实习,是要找个什么样的地方?” “呃……最理想的是名气较大的上市公司,这样对以后的就业比较有利。” 叶震天看了叶尧一眼,叶尧也抬眼,冷冷地盯着他。 他当下便拿定了主意,无视了叶尧眼神中的反对,开口道,“那这样,你不用找地方了,就去叶氏的公司吧。” 闻言,叶尧“腾”得一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眼带怒意地瞪着叶震天。 林天泽看了一眼了怒不可遏的叶尧,又看向叶震天,面露为难之色,“这不太好吧,这太给哥添麻烦了……” “一家人,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叶震天对林天泽说,眼睛却瞪着叶尧。 “谁跟他一家人!”叶尧怒道。 叶震天抬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叶尧,你给我适可而止,别忘了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好,很好。”叶尧眯起眼睛盯着叶震天,又转眼狠狠地瞪了林天泽一天,转身甩门而去。 “不用管他!吃饭!”叶震天冷哼一声,低头吃饭,这个处处跟他作对的儿子走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林天泽坐在一旁,方才堆在脸上的笑容此刻突然消失不见。他盯着叶尧离去的身影,微微眯起眼睛,黑色的双眸深不见底。 第二章 叶尧靠坐在沙发上,抬手把眼前的酒瓶摔到地上。 “谁这么大本事把咱们叶大少爷惹成这样了?说实话我还真是有阵子没见你发这么大火了。”旁边幕家的二少爷慕青靠在沙发上端着酒杯,一脸好笑地看着脸都气歪了的叶尧。 “外面那个野种,我迟早要把他赶出去。”叶尧咬牙切齿道。 慕青一听笑的更起劲儿了,叶震天私生子这事近一个月来是闹得满城风雨了,就知道他搬回叶家后自己肯定是有好戏看了谁想到这好戏竟然来的这么快,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那人可是今天下午才搬回叶家啊。 “一个野种而已,犯得着?” “那老不死的不仅让他进了门,竟然还安排他去公司。” “哦?这威胁到你了?” “威胁个屁,就是碍着我眼了。”叶尧抬起酒杯,仰头灌了口酒,他想起林天泽那张温和的笑脸,就觉得心底有什么地方堵得慌,只想拽着他的衣领在他脸上来几拳。 “那到了公司不就是你的地盘儿了?你想收拾他还不容易。”慕晴眯起自己那双丹凤眼,笑的一脸邪气。 旁边的叶尧,也同样笑的一脸邪气,“哼,想来就让他来,我倒要看看他能呆多久。” “尧!”一个略带稚气的清澈男声由远及近地传来。酒红色发色的猫眼少年穿着繁琐的朋克样式的演出服,欢快地坐到叶尧身边,钻进他的臂弯里猫一样蹭着他的臂膀。 看着少年被烟熏妆衬得十分妖娆的脸蛋儿,叶尧心情稍微好了几分,他揉了揉少年长及脖颈的碎发,勾起嘴角笑了笑,“唱的不错,瞳。” 少年闻言很开心地笑了,环着叶尧的脖子,大胆地咬住他的唇。 叶尧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穿过他柔软的碎发,俯身允吸他的唇瓣。 对面的慕青看着这旁若无人地纠缠起来的两人,支着脑袋叹了口气,“一分钱都不花地勾走了我们这儿最受欢迎的DJ,你怎么赔偿我啊,叶大少爷?” “我这么个大主顾能天天光临你不是已经赚够本儿了?”言语之间叶尧已经横抱起了瞳,转脸扔给慕青一个坏笑,抱着瞳上了“夜魅”二楼。 “我都还没算你给我摔坏的酒杯的钱呢!”慕青低头扫了一眼一片狼藉地板,眼带笑意地叹了口气。 想着回家对着那个人自己肯定又得憋气上火,干脆就在慕青开得酒吧里住了两天,后来又觉得自己这样这不是成了躲着那小子吗,想着那小子自己住着叶家大宅好吃好喝还指不定乐成什么样了,他就觉得自己得搬回去出,就算自己看着碍眼也不能让那小子太好过了,所以他没在夜魅呆几天就回家了。 回到叶宅后,也没见着林天泽。 “哦,二少爷他前几天回学校了,他平时都住宿舍就周末回来呢。”李婶见叶尧面露疑惑,开口解释到。 叶尧一听知道自己一周里有五天不用对着那张脸一时心情大好。 其实不止周一到周五,连周末叶尧也没什么见到林天泽的机会。周末素来是他们吃喝玩乐喝酒应酬的好日子,基本上从周五晚到周日晚他都是泡在夜魅抱着瞳跟兄弟们举杯畅饮的,等到周一叶尧再回家的时候林天泽就已经去了学校。所以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叶尧都没有再见到林天泽。 所以当林天泽突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差不多快要忘了这个人了。 这天,秘书敲了敲他办公室的门,说李管家在门口想见他。 叶尧正纳闷叶老爷子身边的人突然跑来见他干嘛,就看到林天泽跟在李管家的身后进来了。 “少爷,老爷让我带二少爷来办理入职。”李管家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说道。 听到“入职”二字叶尧忽然想起似乎是有这么回事来着。 他瞥了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的林天泽一眼,“让他滚这儿没他的位置”的话语到了嘴边儿又给收住了,他盯着那张好像什么时候都不会变的笑脸,突然就来了兴致,真想看看这笑容被撕掉以后这家伙会是个什么样子啊,他既然有胆来了自己也不能不收啊。 “行,把他留这儿吧。”叶尧嘴角一挑就打算把人留下以后慢慢收拾。 听到叶尧这么说,李管家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给哥添麻烦了。”林天泽十分恭敬礼貌地对叶尧说道。 叶尧看他那副低眉顺眼的软柿子样儿就忍不住想上去捏两下,“你想要个什么职务?” 不管他说出个什么职务叶尧都打算借“眼高手低,走还没学会就想跑”之类的话好好奚落他一番,谁料林天泽只是说了句,“哥你安排什么就是什么吧。” “那你找门口张妈报道跟着她刷厕所去吧。” 叶尧盯着林天泽的脸,哪怕是一瞬间也好,也想看到他动摇的神色。 但林天泽的笑容却没有一丝破绽,他反而歪了歪脑袋,俏皮一笑,“哥,你也会有开玩笑的时候呢。” 谁跟你开玩笑了。 叶尧翻了个白眼,就真想让秘书进来领他去刷厕所。但转念一想,觉得张妈那么老实的人知道这是叶家二少爷肯定是不敢让他干一点活儿的,到时候他悠哉悠哉不说,传到老爷子那儿免不了又生出一堆麻烦,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哼,那你说说你能干什么啊?” “我想跟在哥身边学习历练。” 这小子还挺会拍马屁。跟在那身边那不就是助理吗,那他岂不是得天天对着这张脸,这得少活多少年啊。但是仔细一想,给他当了助理,他不就能天天对这小子呼来喝去,为难起来也好下手啊。这让他跟在他身边,谁少活几年还真是不一定呢。 这么想着叶尧心底就打定了注意,“成,你给我当助理吧。” 林天泽一听,高兴地眼睛都亮了,摆出了个大大的笑容,闪得叶尧眼都有点睁不开,“谢谢哥,我一定好好努力。” 哼,现在笑,有你哭的时候。 叶尧心底打着自己的算盘,也跟着笑了两声,就打电话把秘书叫了进来,让秘书带着林天泽去办入职。 “哎,等等……” 林天泽走到门口的时候,叶尧突然想起什么,出声叫住了他,“明天来上班儿的时候弄套像样的衣服,穿成这样来像什么样儿。” “……好。”林天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白色运动外套和灰色长裤,笑容里染上了几分不好意思,他点头记下,就跟着秘书出去了。 叶尧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靠在椅背儿上,转着眼珠子开始思考接下来的日子里该怎么给他好看。 第二天叶尧懒洋洋地走进公司的时候上午已经过了大半。 他打着哈欠走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林天泽正站在自己门口,十分认真地跟秘书学习着工作流程。 他很听话地换了套衣服,一身灰色的西服将他身上原有的学生气洗去了大半,细致的剪裁除了将他本就修长的身形衬得愈发挺拔之外,也让他整个人都染上了几分成熟,远看着还真有那么几分职场精英的味道。 看着他低眉浅笑间透出几分儒雅和潇洒,叶尧还真是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多少还是有那么几分姿色的。毕竟流着他们叶家的血,长相上自然是不能输了别人的。 林天泽看见走过来的叶尧,就凑过来乖巧的喊了声“哥,早上好。” 那好像裹了层光芒的笑容闪得旁边的小姑娘们一阵恍惚。 叶尧却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在公司就有个工作的样子,该叫什么叫什么。” “嗯,叶总,早上好。”林天泽闻言立刻改口。 叶尧没搭理他,径直进了办公室。 一会就让秘书把需要搜集整理信息的企案都交给林天泽,明天去谈那块正在招标的新地段儿的时候也要把林天泽带上,看他那样肯定不会喝酒,到时候一定要灌他个半死,下个月南方那地带着他去好了,给他找个最破的房间冻他几个晚上…… 叶尧支着脑袋坏心思一个一个地往外蹦,只要想到很快就能看到林天泽狼狈不堪的样子他心底就一阵痛快。 他正想着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发现是自家老爷子,估计是生怕刚找回来的儿子在自己这儿受委屈特地打个电话来慰问一下吧,叶尧接起电话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天泽的事都安排好了吧。”老爷子开门见山地问。 果然……不放心你别把他放我这儿啊。 “安排好了,给我当助理,这工作你满意吧?” “哼,算你懂事了一回。天泽这孩子老实,你做事讲点儿良心……” “不放心你就把人领回去我乐得清闲。” “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回话啊!”老爷子声音又激动起来。 叶尧心道明知道他烦这事儿烦林天泽这人还张嘴闭嘴的跟他说这是明白了是不想跟自己好好说话啊。 “行,好好说,人我都安排好了,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啊?”叶尧也懒得跟着老顽固置气。 “给天泽买辆车,下午就去办,他去公司方便。”老爷子稳了稳情绪继续说道。 叶尧一听就知道老爷子这是一步步地逼着自己承认这弟弟呢,只是想给林天泽买辆车的话老爷子早就自己找人办了,哪用得着跟自己费这个口舌。 “排场不小,只是当个助理我还得亲自给他配辆车。” “哪儿那么多废话,不然就让他坐你的车,天天跟你一道儿走也成。” 叶尧一听就明白了老爷子的心思,估计老爷子绕半天就想让他跟林天泽多点相处时间,还指望着他俩能日久生情不成? “成,让他坐我的。”叶尧说完就挂了电话,懒得再跟叶震天啰嗦。 “小刘,叫林天泽进来。”叶尧按了电话对刘秘书说。 林天泽一会儿就推门进来了。 叶尧斜眼看着他,心想叶震天既然想让林天泽坐他的车天天跟他一块儿上下班那就让他坐,开口道,“你有驾照吗?” “有,大一那年就考了。” 叶尧点点头,“那你连我司机也一块儿当了吧,一会出去找小刘,让她带你去找司机拿钥匙。” 林天泽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我?真的吗?哥你愿意让我给你当司机?” 叶尧一看这傻小子怎么还高兴起来了,“对,助理兼司机。以后早上你七点就要准备好车,我没准什么时候就要出门。其余时候得随叫随到。” 叶尧作息没什么规律而且没事就喜欢到处乱逛,以前哪怕是无意的时候司机也给累得不行,这会儿他是有意要折腾,林天泽指定得给他折腾个半死。 林天泽却对叶尧脑海中的黑暗想法浑然不知,一双漂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嗯嗯,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嗯,去吧去吧。” 就在这一瞬间,叶尧真是让林天泽这副让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傻样儿给逗乐了。 第三章 之后林天泽就正式当起了叶尧的司机兼助理。 开始的几天,叶尧坚持天天早起,为的就是监督林天泽,看他是不是真的每天早上七点都能准时准备好车等着他。 结果发现这小子还真是每天都一大清早坐在客厅里等着他。 叶尧为了挑他刺,还特地难为自己的六点半就起了一次,结果惊悚的发现林天泽竟然还是早他一步坐在了客厅里温和地对他说着早上好。 后来他听李婶说林天泽每天都是五点准时起床,他就彻底放弃早起了。他这么折腾自己就为去找林天泽麻烦,怎么想都不划算。 还是得找另外的方法。 刘秘书很听叶尧的话的安排了很多工作给林天泽,因为他是叶尧的司机必须得跟叶尧一块下班,所以很多工作都不得不带回家去做。半夜叶尧去厨房拿喝的的时候总能看到林天泽趴在书房勤奋工作的样子。 看着林天泽双眼熬得通红还坚持天天早起的样子叶尧心里多少有了点胜利感。 不过后来叶尧觉得让林天泽一直这么疲劳驾驶直接威胁到了他的乘坐安全,就让刘秘书多少减少了一点林天泽的工作量。 结果林天泽那个傻小子竟然在第二天这样对他说道,“是哥哥让刘姐关照我减少了我的工作的吧,谢谢哥。不过我可以的,真的不用这么照顾我。” 看着他那张开心的笑脸叶尧真是彻底无奈了。 人怎么能傻到这种地步呢?难道叶家的那一半血脉都留在皮囊上了,半点都没流进大脑里吗? 叶尧几拳都打在了棉花上一点都不见回报弄得他心底十分不痛快。 他趴在桌子上思考着还有什么新方法好方法可以用,手机来了条短信,是瞳的。 短信是闲扯着问他最近过的怎么样,但字里行间里透着满满的闺怨。 叶尧这才想起来自己这阵子净顾着跟林天泽折腾了,都有段日子没去夜魅了。想来瞳是想自己了。 叶尧脑海里浮现出瞳那张撩人的小脸蛋儿,觉得这很多天没见想起来心底还真是有些痒。于是就给慕青去了短信,让他多叫上几个人,晚上一块去夜魅玩。 想到晚上要去夜魅,叶尧忽然想到了个折腾林天泽的好方法。 他以维护车子为由跟林天泽要了车子的钥匙,又让公司里的杂工去弄坏了车里的暖气。满心期待的等着夜幕降临。 六点一到,叶尧就跟林天泽说晚上有应酬,让他直接开车去了夜魅。 开到夜魅门口的时候夜魅刚刚开张,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不多,但光怪陆离的大招牌已经开始闪了。 “是……这儿吗?”林天泽看着这个单看门牌就知道不是个正经地方的酒吧,有些疑惑地跟叶尧确认道。 “是,就这儿。”叶尧说道,“你就不用跟我进去了,谈生意带着个司机不像那么回事。你也别走了,这也不是吃饭,没准儿很快就结束了,倒时候一大堆人出来就我搁这儿等我司机也不好看。你就在这等着吧。” “嗯,好。”林天泽听话地点了点头。 叶尧挑着嘴角狡黠一笑,心想冻不死你这小子,就开门下了车。 走进夜魅的时候跟门卫说让他看好那辆黑色的车要是一会儿开走了或者是上面的人下来走了就进去跟他说。叶尧是这儿的老主顾门卫自然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就点头应下了。 叶尧就心情大好地哼着小曲儿进了夜魅。 进去就发现瞳已经坐在他经常去的包间里等他了,小嘴撅得都能挂暖壶了。 “哎,尧你真是没良心,整整一个星期说不来就不来。”瞳嘟着嘴巴拽着叶尧的胳膊跟他抱怨。叶尧捏了捏他软绵绵的脸蛋儿让他这幽怨的小眼神看的心底一片柔软。 “这不你一个短信,我就来了。谁还能有这么大面子啊?” “你就是说的好听!”瞳眯着眼睛在他怀里蹭了又蹭。 叶尧揉着他的脑袋心情大好。 过往的那么多小情儿,男男女女的还真就是这一个最合他的心。脸蛋儿精致歌声好听,连闹别扭撒娇都能按着他的脾气来,真是把他哄得很舒服。 “难得你能来这么早啊,也不枉瞳打从开门就坐这儿等你了。”慕青身后跟着拿着酒的服务生,边打趣道边坐在了他们身边。 “老板你就别拿我来寻他的开心了。”瞳靠在叶尧怀里,不满地嘟哝道。 “真羡慕你啊,叶老弟,每次身边儿都能有美人相伴。”一个爽朗的声音由远及近传到叶尧耳边,他抬眼看到一个西装笔挺,派头十足,笑的十分豪爽的男人。 男人身后还有一个同样西装笔挺,面容英气逼人,脸上清清淡淡没有半分表情的男人。 前者是跟他们几个不同,不靠吃祖上的产业,完全是白手起家的湛江集团的董事长江湛,后者则是慕青的哥哥,幕家大公子慕林。 两个人一起坐到了他们身边。入座之时,慕林挑起清冷的眼眸,看向坐在对面的慕青。慕青一双丹凤眼中情愫微动,他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的哥哥,举起杯子微微一笑。慕林却没什么表示,仅仅是一眼之后,便收回了视线。 “真是有段日子没见你们了,你怎么凑一块了?”叶尧晃着杯子笑道。 “下午幕老弟一起谈西区那地儿来着,正想着找个地方一块吃个饭,慕老二就来了电话,我们就一块过来了。” “好,正好今天喝个痛快。” 想着林天泽这会儿正饥寒交迫地坐在车里叶尧就心情好的不得了,比平时更闹腾了,端着酒杯就开始喝。 之后又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有生意大亨,也有圈子里有名的坐吃山空的二世祖。大家热热闹闹地喝着酒,一闹就是几个小时,叶尧已经完全把林天泽忘到脑后了。 喝的差不多了大家就开始各自找乐子了。 慕青店里养了不少脸蛋儿可口的,男的女的都有,来的人基本上都能找着合自己胃口的。 慕青怀里坐了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子,男孩儿白皙的脸蛋儿泛着潮红,眼神里尽是羞涩很怯懦。慕青抱着他,笑的十分温柔,正确引导这些新来的孩子的第一次也是他这个店长的分内工作。 慕青托着他的头,俯下身轻允着他的唇瓣。 男孩儿身体有一瞬的颤抖,而后在慕青轻柔的浅吻下,逐渐放松。他闭着眼睛,享受着慕青的温柔,胳膊却突然吃痛,一个强劲的力道将他拽离了慕青的怀抱,狠狠地跌在地上。 他睁开眼睛无措的看着慕青,却对上了慕林清冷一片的眸子。慕林毫无波动的眸底此时泛上一丝不悦。他扔给男儿一个“滚”字,就转移视线,稳稳地落在慕青身上。 慕青眼底泛起一丝戏谑,满是玩味地回看慕林,“你吓着我的人了。” 慕林不接他的话,只是坐到他身边,一言不发地支着脑袋发呆。 慕青看着这样的慕林,心底已经笑做了一团。他也不再言语,只是支着脑袋,眼带笑意地盯着慕林。这个刻板的大哥还真是来一次管他一次啊。真有意思,还当他是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小孩子不成。 慕林感觉到慕青的视线,身体多少有些不自然的僵了僵。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叶尧远远地看着这对不言不语各怀心思地干坐着的兄弟,心底划过一丝笑意。幕家这对兄弟真是有意思,明明是同一对爹妈生的,生长环境也是完全相同,长出来却是性子完全相反,每次相处都别别扭扭让人看了就想笑。 坐在他怀中的瞳察觉到他的分神不满地咬了咬他的肩膀。叶尧衬衣的扣子已经解了大半,肩膀和胸膛整个露在外面,借着酒气原本白皙的肤色现在泛着一层粉红。瞳抱着又咬又亲,留下了一排小小的牙印。 叶尧脑袋微微后仰,半眯着眼睛,挑着嘴角,享受着瞳小巧的舌尖游走在自己身上的柔软舒适的触感。 林天泽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样子的叶尧。 其实在林天泽进来之前叶尧安排的人已经进来告诉了叶尧林天泽下车了这件事,但当时叶尧正在兴头上,想着林天泽走了就走了吧熬到这时候应该也冻得不轻了,却没想到林天泽不是走掉了,而是走了进来。 林天泽看到赤裸着上身的叶尧以及伏在他身上的瞳,几乎是没经过思考,身体就先一步有了行动,他走上前,一把扯开了挂在叶尧身上的瞳。瞳被重重地摔在沙发上,给撞得头晕眼花,抬眼看到林天泽这副陌生的面孔,一下就火了,张嘴就骂,“你他妈的干嘛啊?” 叶尧也回过神来,看着站在他眼前带着一股寒气的林天泽,一时有些疑惑。 “你进来干嘛?” 夜魅的灯光十分暧昧昏暗,因为酒精的关系,叶尧的视线有些模糊,他隐约觉得这时的林天泽跟往常有些不同,但他眯了眯眼,却始终没办法看清楚被盖在阴影之下的林天泽的表情。 第四章 周围的人慢慢都注意到了叶尧这边的异常,逐渐安静了下来。 异样的感觉一晃而过,当林天泽走出阴影,走近叶尧身边的时候,脸上依然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 他上前一步,对叶尧说,“已经十点多了,哥,你该回家休息了。” 林天泽这一声哥叫出来,周围的人立刻都猜出了他的身份。 旁边的瞳冷笑一声,硬生生地插到他跟叶尧只见,靠着叶尧坐了下来,对着叶尧娇声道,“尧,今晚你还要回去吗?别回去了好吗?”边说着,边挑衅地瞪了林天泽一眼。 林天泽盯着瞳搭在叶尧肩上的手,眼中寒光微现。 叶尧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流动的奇怪气氛,揽着瞳亲昵道,“好,那我就不回去。” 瞳狡黠一笑,看着林天泽,眼神里露出得意的神色。 这时,人群里有人开口了,“哟,你就是外面儿那野种啊?明明是给扔在外面没人要的,这声‘哥’你还真敢舔着脸叫啊?” 话音未落周围已经响起了附和的笑声。 林天泽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 “小野种,你是没人养没人教还是怎么着啊?这地方也是你能来的吗?”说话人见林天泽这副隐忍的样子,更是来了兴致,“哦,对了,我都忘了,你妈好像是个歌女来着,难怪教出个你来。” 林天泽依然带着笑容,那笑容却有几分僵硬。他捏了捏拳头,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忍不住想要动手了……想狠狠地出拳砸到那个人脸上,让他再也说不出话,对,就像以前的那些人一样…… 周围的笑声忽然都停住了,说话的人脸上狠狠地挨了一拳,把桌上的酒杯撞到了一片,捂着脸躺在桌子上痛苦地打着滚。 叶尧举着揍人的拳头,脚下因为喝的太多多少有些不稳。 “我们叶家人的事儿也是你能随便嚼舌根的?嗯?你再说一句,我剁了你舌头!”叶尧眼底泛着猩红的光芒,说话间他又抬脚,狠狠地踹在那人肚子上。他下手从来没有轻重,那人只是挨了两下就蜷着身子哼哼唧唧地说不出话来了。 叶尧其实是个十分护短的人,他平时说归说骂归骂,但怎么说林天泽也是叶震天认了发了新闻正式领进了叶家门的人,那就是他叶家的人。他怎么瞧不上林天泽怎么挤兑林天泽那都是他们叶家自己的事。但外人不行,他容不得外人在他面前这么侮辱林天泽。区区一个外人,竟敢嘲笑他们叶家的人,简直是活腻了。 叶尧觉得不解恨,抬脚又想踹,脚底一个不稳,身子就踉跄地歪向一旁。 林天泽上前伸手扶住他,眸底泛着些许道不明的情愫。 “哥,回家吧。”林天泽轻柔地说了一句,随后趁着叶尧正犯迷糊,也不管他同不同意,顺手拿上他的外套就扶着他走出了夜魅。 瞳虽然不乐意,但碍于叶尧刚才那股慑人的气势,也没敢上去把人拦下来。 慕青一脸怜悯地望着躺在桌子上快不能动了的人,觉得这人真是倒霉,肯定是想着挤兑一下林天泽来讨叶尧的欢心,谁想这马屁一不小心就拍了马蹄子上了。他叫了几个人把人抬医院里去了,满心抱怨这个叶尧真是太会给他添麻烦了。 林天泽扶着叶尧走到店外面的时候,一阵寒风吹过,叶尧打了个寒颤多少醒了点儿酒,奇怪地看着林天泽,“你怎么把我扶出来了?我说要回去了吗?” “刚刚明明是你说想回家睡觉了让我送你回去的。”林天泽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扯着谎话。 叶尧看着他那表情一时就迷惑了,心想难道真是自己说要回家了?不对啊,自己打从一开始就是打算住在夜魅的。难道他醉糊涂了?这也不对,他虽然喝的挺多但也不至于胡言乱语啊……想着想着叶尧就不耐烦了,想来刚才那人也坏了他今晚的心情,回家睡就回家睡吧。 由于暖气坏了,整辆车都被十一月末的寒风中侵润得十分冰冷。叶尧一坐进车里就全身一颤,大大地打了个喷嚏,“哎,快打开暖气,你想冻死我啊?” “哥,暖气好像坏了,你忍一下吧,一会就到家了。” 听到林天泽这么说,叶尧才想起来那暖气还是自己让人弄坏的。算了,林天泽都在车里冻了三四个小时了,他冻一会就冻一会吧。这么想着他拉了拉领子,把脑袋塞进了棉服里,靠着靠背,意识就有些模糊。虽然车里很冷,但体内的酒精还是让他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林天泽打开车门的时候,叶尧还睡得很熟,身体因为怕冷缩成了一团,脑袋紧紧地塞在棉服的衣领里,看上去有几分滑稽。白皙的皮肤因为酒精的关系染上了一层粉红,眼睑低垂,鼻翼微颤,面容精致得像只玉琢的娃娃。此刻的叶尧完全没了醒着时的痞气与跋扈,整个人睡得毫无防备,带着一股一触即碎的脆弱感。 林天泽的脸上已没了往日的温和,他看着这样的叶尧,冰冷的眸底划过一丝审视。而后,那丝淡淡的审视被一股异样的燥热取代,他慢慢地、慢慢地俯下身,横抱起叶尧,走进了叶宅。 叶尧睁开眼睛后,只觉得头疼欲裂。 脑海里尽是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 画面中,林天泽的脸越来越近,近到他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他一点一点俯下身,轻轻地,贴上了他的嘴唇,颤抖地,轻柔地,小心翼翼地。 画面中的这一瞬非常的清晰,细致到他甚至看到了林天泽微颤的睫毛,感觉到了他狂躁的心跳。 不过现在的叶尧完全没有心情去细究为什么这个梦境会这么清晰,清晰到连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仰面躺在床上,冲着天花板直翻白眼,嘴角抑制不住地抽搐,他只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只有疯了才会做这么荒诞离奇的梦。 难道他最近积蓄太多了?因为积蓄太多潜意识就无脑地意银了最近见得最多的林天泽? 他卷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又滚,觉得胸口压了一股闷气,压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憋得他直难受。 就在他羞愤交加跳起来抓着枕头就要摔到地上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哥?都中午了,你还不起床吗?”林天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叶尧本来就让那个梦弄得心底直窝火,现在听着林天泽的声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抓着枕头就扔在了门上,“滚,别来烦我!” 门外突然就安静了,叶尧以为林天泽走了,结果下一秒他却推开门直接走了进来。 “哥?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林天泽脸上带着十分认真的关切,站在门口开口问道。 因为要随时准备好送叶尧去公司,所以哪怕是在家里,林天泽也穿得十分整齐正式。此刻的他没有穿西服外套,也没有打领带,领口微开,白色的衬衣将他清秀的面容衬得越发干净柔和。 叶尧看了一眼,心脏就莫名地漏跳了一拍,脑海中瞬间就被两人嘴唇相贴的画面占满了。 他赶紧甩了甩脑袋,甩掉脑海里突兀地浮出的那一丝莫名的情愫,狠狠地瞪了林天泽一眼,“我让你进来了吗?啊?” “下去吃点东西吧,昨晚你喝了多那么酒,晚上回来又吐了那么久,胃里肯定什么都没有了,到现在也不吃点东西很伤身体的。”林天泽却根本不接他话茬,只是温和地笑着顺便吐出关怀的话语。 “滚滚滚,我的事要你管?出去出去……” 叶尧心底一片不耐烦,以前他看林天泽只是不爽,现在这层不爽上更是加了一份烦躁。他看着林天泽走向自己,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却忘了自己还站在床上,退到床边脚底一滑,整个人就摔下床,仰面摔倒在地上。 后脑勺狠狠地撞在地上一下就给他摔得眼前一黑。 “哥!你没事吧?”好弟弟典范林天泽赶紧凑到叶尧身边把他扶了起来,细细地去查看他着地的地方。 叶尧看着林天泽近在咫尺的急切的面容,心底忽然就泛起一丝对自己的嘲笑,心道不就是个梦吗,不就是没休眠的脑细胞自由创作出的东西吗,有什么好慌张的。别说是在梦里了,哪怕是真亲了那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男的女的他亲的多了去了再多也不多林天泽这一个啊,大不了就是被扣个乱仑的帽子他还真不是在意这种事儿的人。 给摔了一下突然就想开了,叶尧嫌弃地拍开林天泽扶着自己的手,揉着脑袋站起来对林天泽吩咐道,“去,去让李婶把午饭摆上。” “嗯好。你的头没事吧?我帮你包一下吧?” “别废话,摔一下能有什么事啊。快去弄点吃的给我。”叶尧没好气道。 林天泽点了点头就乖乖地下楼去了。 吃了午饭叶尧就像往常一样让林天泽开车送他去了公司。车上的暖气还是坏的,虽然是中午,对素来不喜欢穿很厚的叶尧来说在车上的半个小时真是把他给冻透了。他看怪物似的瞥了一眼坐在前面的林天泽,真不能相信这小子昨晚在这车里冻了四个小时竟然还一点事都没有。 都说白痴不会感冒,看来这话是真的。 到办公室的时候李秘书进来把刚整理好的关于南方那块地的诉讼材料和相关法律条文放到了他桌子上。把这块地改造成度假酒店是半年前的企划了,地也早在四个月前就买好了,结果因为几户原住民说什么也不肯搬走计划拖到现在还迟迟没能动工。 想要在二月份的春节之前完工,现在已经是最后期限了。所以虽然叶尧觉得麻烦,还是决定把该走的法律程序都走了,再派几个人去强行把人赶走,然后立刻开始动工。 扫了一眼桌上的材料,想着法律这边是都弄好了,就让秘书订了机票,打算下个星期一就动身。带不带林天泽去这事儿他多少还是犹豫了一下吧,毕竟现在看着他非常不爽,但想到自己飞到南方去辛苦工作,把林天泽一人留在这逍遥自在,就觉得还是得带他去好好折腾他一下,毕竟他一直坚持的原则是就算自损八百也要伤林天泽一千。 第五章 叶尧把把南方那地改造成度假山庄的各方面资料都看完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他已经很久没一口气工作这么长时间了,抬起头来只觉得觉得头晕脑胀,肩膀酸痛得厉害。 他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想着南方这事完了一定要给自己好好放个假。到时候就找个好地方带着瞳去泡泡温泉好好享受一番。 想到瞳的同时,昨晚梦到的那些乱起八糟的画面也一起浮上了他的脑海,想了想,他就决定让林天泽送他去夜魅,打算去瞳那里好好发泄一下,省得这不争气的大脑再随便意银。要是再给他梦着他跟自家老爷子发生了什么那他可真是没有再睁开眼活下去的勇气了。 听到叶尧要去夜魅,林天泽难得一见的没有乖巧地点头应下,而是眉头微皱,说道,“哥,我看你很累了,脸色都不好了,今晚还是回家休息吧。” “我好不好我自己清楚。我说去哪就去哪。”叶尧说完就侧身坐进了车里。 车上暖气终于是修好了,整个车厢都被烘得暖洋洋的。 这舒适的温度一下就勾起了他的睡意,他对林天泽说,“到地方叫我。” 看到林天泽点头应了声好,就靠着靠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眯起眼睛就想小憩一会,养足了精神一会去了夜魅才能好好享受。 这一睡就不知道了睡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叶尧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车上了,出现在视线里的是自己十分熟悉天花板和吊灯。 靠,他怎么睡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叶尧揉着脑袋坐起身来,扫了一眼枕边的表发现已经接近十点了。 他还犯着迷糊,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林天泽端着粥和几样小菜走了进来,看到他醒了,就眯起眼睛笑着说道,“刚想叫你吃晚饭的,正好你就醒了,难道这就是兄弟间的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个屁。叶尧白了他一眼,心里面的火气就蹭蹭的往外冒,“哎,让你送我去夜魅,让你叫醒我,你这是把我送了哪来了啊?啊?” “哥,你都累感冒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下的好。”林天泽把粥和菜摆到他床边的桌子上,又端起粥坐到他床边,关切的神色中带着一丝无辜,对叶尧的指责的无辜。 “……感冒?”叶尧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不仅沙哑,说话时整个嗓子都火辣辣地疼着,刚才他还以为嗓子的异样是刚睡醒口渴导致的,现在看来比那要严重的多。脑袋也有些晕,四肢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真是怪了,他都八百辈子没感冒过了,这最近也没怎么着啊,累也就是今天多看了些文件啊,也不至于给累感冒了,他天天呆在暖气开得足足的空间里,也没理由给冻感冒啊……冻!叶尧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他坐在车里的时候都给冻得够呛,难道是因为车里暖气坏了他给冻感冒了?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个可能了,叶尧大大的翻了个白眼,深切体会到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苦逼心情。 间接导致了他感冒的罪魁祸首此刻正一脸无辜地坐在他床边,端着粥,舀起一勺细心地吹了吹了,送到了他嘴边,用哄小孩儿一样地语气说道,“诺,喝点粥吧,吃饱了感冒才好得快。” 叶尧心底那个气不顺啊,差点就抬手一巴掌打翻那粥大吼一声我感冒好的最快的方法就是你赶紧滚的远远的别再让我见着你,可手都抬起来了却愣是没打下去。闻着那粥的清香,他饿到现在的胃立刻就妥协了。 算了,不跟东西过不去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整这孙子。他边自我安慰着,边张开嘴,乖乖的让林天泽一口一口地喂他喝粥。 其实他心里是很抵触两个人现在这中“一喂一吃”的状态的,但想着林天泽这么上赶着伺候他他不趁机好好使唤他一把真是对不起自己这场感冒,就忍着抵触心里,让林天泽喂完了他粥,又喂完了他菜,又给他擦干净了嘴,收拾了收拾床铺,才心满意足地躺会了床上。 林天泽看着这样的叶尧,脸上挂着浅笑,那笑容除了淡淡的温和之外,还多了一点其他的什么东西,一些现在的叶尧还看不懂的东西。 “哥,你真像个小孩儿。” 叶尧一听就不乐意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混蛋小子是在嘲笑自己幼稚还是在嘲笑自己低能啊,他毫不留情地反击道,“滚蛋,你才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奶孩。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烦我。” 林天泽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好,那哥你好好休息吧。” “对了,这粥不错,明天让李婶多做点。”叶尧补充道。 林天泽闻言,高兴的眼睛都能发光了,“真的?哥你喜欢喝?” 叶尧正纳闷他喜欢喝这粥这小子高兴个什么劲儿啊,就听到林天泽用乐出花来的声音说道,“你喜欢的话,我天天做给你喝。” 原来是他做的,叶尧看着他那副小媳妇似的窝囊样弄得心底有些不自在,不就自己说了句“不错”吗,这傻孩子至于高兴成这样嘛。讽刺挖苦的话到了嘴边还是让他那光芒万丈的笑脸给挡回去了。叶尧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摆了摆手,让他赶紧走,林天泽就欢喜地说了句“晚安哥。”走出了房间。 留下叶尧一个人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心底要多么不自在有多么不自在。他真是让林天泽这态度给弄迷糊了。虽说在叶震天身体每况愈下将叶氏所有事务扔给叶尧就住到郊区休养生息之后,叶尧基本上掌握着叶家的生杀大权,林天泽想在这个家里好好生存下去,巴结奉承他那都是很正常的,但这小子现在的行为明显已经远远超出了巴结奉承的范围,甚至连殷勤都远远超出了,这,分明是,爱慕。 这两个词蹦出脑海的一瞬间,叶尧先是一愣,而后便冲着天花板大大地翻了个白眼,直接让自己得出的这个扯淡结论给逗笑了。先不说林天泽是不是喜欢男人,虽然他叶尧魅力逼人大杀四方,但也没理由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让自己这个曾经被他老妈压迫到死的弟弟对自己心生爱慕吧?何况林天泽这副小媳妇样是打从进门的那天就有的,总不能是对他一见钟情了吧?真是怎么想怎么扯淡自己怎么会得出这么个搞笑结论。 叶尧在心底嘲笑了自己半天,也没有继续想下去的力气了,歪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醒过来的时候觉得非常不舒服。四肢像是被石头压住了一样,沉沉的动不了,全身都很热,只有额头上有一个凉凉的触感,十分柔软,十分舒服。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就对上了林天泽近在咫尺的清澈眸子。 不仅是眸子,林天泽的整张脸都近在眼前,他甚至能感觉到他喷在自己脸上的呼吸,能感觉到他与自己仅有一隙之隔的双唇…… ……我操。 叶尧的脑海里万千草泥马奔腾而过,他伸手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与自己额头相抵的林天泽。但他双手软绵绵的几乎用不上力气,只是把林天泽推得远了一点。 林天泽看到他醒了,就坐直了身子,笑道,“哥,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去你娘的老子只感觉受到了惊吓!叶尧瞪了他一样张嘴就骂:“你有病啊,他妈的贴我那么近干嘛啊!”骂完了发现嗓子火辣辣的疼着,声音也是很嘶哑。 林天泽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辜,“我是想试试你的温度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我进来的时候看你很不舒服。”他说着,就又抬手覆上了叶尧的额头。 对于林天泽对自己这么亲昵地行为,叶尧心底虽然一万个不愿意,也没反抗。主要是他没有反抗的力气了,就算是睡了一晚,他的精神也非常不好,脑袋疼的像是要炸开了一样,鼻子也被堵住了,胸口闷闷的,全身热的难受,一点力气都没有。 林天泽手心的温度并不高,冰冰凉凉的,贴在额头上很舒服。虽然他不太想承认,当林天泽抽回自己的手的时候,他多少有点不愿意。 “果然很烫啊,应该是发烧了。哥你等着,我去拿体温计和药。” 直接用体温计不就行了!叶尧看着他的背影在心底哼哼。 不一会儿林天泽就拿着药箱上来了,除了药箱还端着一碗粥。 林天泽摆好枕头,扶着叶尧靠着枕头坐了起来,先是给他测了温度,发现已经烧到了三十九度半,“果然发烧了,哥,今天就在家休息吧,别去公司了。” 叶尧已经晕乎了,没有跟林天泽死磕的力气了,就乖乖地点点了头。 林天泽又端起粥,一口一口地喂给他,“直接吃药会伤胃,先喝点粥吧,你喜欢喝的粥,我又做了一些。” 喂完粥后又喂了药,看着叶尧都老老实实地喝完了,林天泽才扶着他软趴趴的身子帮他躺回床上,盖好了被子。 叶尧垂拉着眼睛,没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天泽坐在床边,挑着已没了温度的嘴角,注视着叶尧,他抬手,小心地、轻柔的触上叶尧泛着病态的潮红的脸颊,一圈一圈,轻轻地勾勒着他的轮廓。 半晌,他留恋地收回手指,眼睑低垂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 第六章 就这么醒醒睡睡昏昏沉沉地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尧才真正醒了过来。 身上又粘又湿的,非常难受,但是四肢已经恢复了力气,脑袋也清醒了很多,看来这漫长的一觉睡过来病也好的差不多了。 他扭过脑袋,看了一眼桌上的电子表,屏幕上显示着“4:23”,看来是他从昨天早上一口气睡到了凌晨四点啊,还真是够久的。 他晃了晃脑袋就想起床去洗个澡换个衣服。 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被子被一个重物压到了。 他低头就看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林天泽正趴在他床边,安静地睡着。 他睡得很浅,叶尧一动,他就醒了,抬起脑袋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向叶尧,看到叶尧醒了,就甜甜地笑起来,“哥,你醒了啊,感觉好点了吗?” 叶尧精神头一好痞气就上来了,他不耐烦地看了一眼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的林天泽,没好气道,“你怎么阴魂不散的?没别的事干了啊?天天呆在我房间里。” “我怕你踢被子,那样感冒又要加重了。”林天泽边说着边伸了个大大地懒腰,脸上堆着满满的倦容,眼底略微泛青,看起来似乎是一整晚都没睡过。 这些叶尧都看在眼里,却故意不去在意,这点小事,没必要放在心上的吧。 他揉着脑袋坐起身来就想下床,林天泽却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回了床上,不等他发作就递了一套干爽的新睡衣到他面前,“换了衣服再下床吧,不然穿着汗透了的衣服很容易着凉的。” 叶尧也觉得睡衣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就换上了林天泽递过来的睡衣。刚解了两个扣子的他发现林天泽坐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就觉得一阵不自在,想了想也说不出哪不自在,就不多想地换了衣服,然后毫不客气地把汗透了的睡衣扔给了林天泽,跳下床大大地伸展了一下身体。 林天泽则是十分娴熟地收了他的睡衣,也站起来歪着脑袋捶了捶自己有些酸痛的脖子,“太好了,看起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去,给我弄点吃的。”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叶尧都几乎没吃东西,肚子早就抗议了好多次了,他对林天泽说完,就走向浴室,想好好洗个澡。这全身黏糊糊的感觉他是多一秒都没办法再忍耐了。 “洗完澡一定要擦干净再出来哦!”林天泽在身后提醒道。 叶尧不耐烦地撇了撇嘴,心里对林天泽这副婆婆妈妈的小媳妇样升起一阵反感。他妈都没这么婆妈过这小子还真是不爷们。 冲过热水澡后全身都神清气爽起来的叶尧的心情也好了几分,他甩了甩因为麻烦就没怎么擦的还滴着水的头发走出浴室的时候,林天泽已经端上来了几样清淡简单的小菜。 林天泽抬眼看到只裹着一条浴巾头发还在滴水的叶尧,就皱起了眉头,拿出柜子里的毛巾走到叶尧旁边,摊开毛巾包住他的脑袋,帮他擦起湿漉漉的头发,“哥,你这样又要感冒了!穿上睡衣吧,头发也要好好地吹干啊!” “啰嗦。”叶尧无视跟在自己身边给自己擦着头发的林天泽,径直走到摆上了饭菜的圆桌旁,坐了下来。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真是把他饿坏了,他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勺子没一会就把桌上那简单的三菜一汤解决的差不多了。 林天泽站在他身边,边帮他擦着头发,边眼带笑意地望着吃干净了所有的菜的叶尧,“喜欢吗,这些菜?” 听到林天泽这么问,叶尧立刻就猜到这菜和这粥估计都是林天泽做的了,这小子虽然脑袋缺根筋性格又娘们但做菜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叶尧虽然觉得好吃,但是想着自己要是夸上两句这小子肯定又得露出那副娇羞的小媳妇样儿来,他看着都难受,就撇了撇嘴角违心地扔给了他一句“马马虎虎吧。” 听到这个评论,虽然没有眼睛放光一脸兴奋,但林天泽脸上依旧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大概在他看来叶尧这样的评价就是对他的肯定了。毕竟不管本人怎么说,叶尧都是把这些菜一点不剩的吃完了。 吃完早餐后叶尧又卷进被子里睡了个回笼觉,林天泽也得以回房间稍作休息。 因为睡太多,叶尧在床上滚了几圈也没有丝毫睡意,躺到了六点半,觉得这么躺着也是无聊,就干脆起身准备去公司。还有三天就得去南方收地了,他昨天一天去公司,估计积压了不少需要他浏览签字的材料。 他本来以为累了一晚的林天泽现在肯定是还窝在房间里睡觉的,都准备慈悲一次放他一天假自己开车去公司了,结果走下楼的时候发现林天泽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等着他了。 真是个精力充沛的怪物啊,叶尧在心底咂舌。 到了办公室后果然看到桌子上已经堆了数量不少的文件,叶尧揉了揉眼角就开始埋头看文件。叶尧平时并不是认真工作的人,这就导致了每过几个时期他就得努力工作那么几天。再加上南方度假山庄这企划是他最早提出来的,所以现在他累点多工作一点他也没太大怨言。 只是想到死赖着不肯搬走的那些人他就觉得烦,地他是投了钱通过正规渠道包了下来的,谁料买的时候只觉得发展空间大没完全调查清楚,现在给这帮彪悍的原住民给绊住了,动工也不行闲置着又不舍得的,弄得他满心烦躁。要是只是为了多要点拆迁费也就算了,可最头疼的就是这帮人嚷着喊着要扞卫先祖的土地死活不肯搬走,不管软硬统统不吃。 想着土改局那帮孙子是早就知道这情况才以那么低的价格把地盘给了他吧,还说什么卖他叶家面子,真是厚着脸皮死涮他啊。 不过麻烦点是麻烦点,要是真能成功赶走了那帮人,那这低利润的地皮的收益可就十分可观了。所以不管多么麻烦,他都决定带着人去解决了。 论耍无赖,还没人比的过他叶尧呢。 三天之后,叶尧的感冒是彻底好了。他带着林天泽,带着两个律师一个业务部经理和一帮他老妈娘家的打手,就去了南方的那个傍山而建的村落。 村落在山里,下了飞机还得坐将近三个小时的汽车,一路颠簸真是把叶尧折腾得不轻,到了村落,他就带着一行人歇在了为度假山庄盖的招待所里。 村落里只有几户死赖着不肯走,其他大多数人在拿了补贴后就乖乖地搬走了,所以镇子外围的一部分早就完工了,这个招待所就是早期完工的设施之一。 叶尧泡在浴缸里的时候大大地松了口气,心想幸好先建好了招待所,不然一路颠簸过来连个像样的旅馆都没有那真是太悲惨了。真是搞不懂那帮死赖着不走的人,像这种交通不便又阴冷潮湿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好住的。 一行人在招待所歇了一整天,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叶尧才带着林天泽和律师经理去了那些原住民在的深山区。要是能通过谈判和和气气的解决就最好了,他可不想用到那些打手,毕竟叶家早就不是建立伊始时那副喊打喊杀的样子了。 顺着山间小道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那几户人家。虽然房子有些陈旧,但这种典型的南方建筑看着还是很别致的。 离房子不远的后山上还有一处小小的温泉,如果把这几处房子改造成旅馆的话一定会大受欢迎。叶尧边在心里盘算着,边走到了房前。最靠近小路的院落里有个中年妇女在打扫院落,叶尧带着的业务经理走上前,搭话到:“哎,这位大姐,你们这儿管事的是谁啊?” 女人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用带着浓郁的地方口音的声音说道,“你们是干嘛的?找赵村长有事儿?” 经理捡着好听的跟她解释,说他们是帮助村镇改造的人员,想来找村长沟通一下拨款的详细事宜,女人一听就猜到了他们就是那帮子要赶他们走的人,扫把一甩就跑进屋不搭理他们了。 叶尧一看这初步接触就碰了钉子,拧着眉头心底泛上一层郁闷,带人来谈判,谁料连个村长都见不着。 他正想带着人往前走再找人打听下那个赵村长在哪住,房子里就出来了一个健硕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耙子,边喊着“你们想干嘛”边一脸怒火地冲到了他们面前。 那经理也是经历过不少打打杀杀的场面的,这一个耙子还吓不倒他,见出来了人,就感激对着讪笑走上前友好地说道:“哎,大哥,我们想见见你们赵村长,能给带个路吗?” “见什么村长,赶紧滚,我们就是不搬你们别再来烦我们了!”男人显然就是想出来吓唬吓唬他们,耙子一扬转身就要走。 林天泽赶紧上前一步道,“这位大哥,我们没想让你们搬走,我们这次是来谈不让村民搬走和相关赔偿事务的。” 男人一听不让他们搬了,就停下了脚步,将信将疑地看着林天泽,林天泽带着真挚的笑容温和地望着他,“请带我们去见见你们的村长吧,我们不会强迫你们搬走的。” 男人犹豫了一会,就放下耙子,说了句“那成,带你们去也成。”就走出篱笆栅栏,带着人走去了村长家。 叶尧环抱着胳膊盯着林天泽道,“我说过他们可以不搬吗?” 林天泽平摊着手笑了笑,“缓兵之计。” 叶尧看着林天泽人畜无害的笑容,忽然觉得这小子或许不是真的脑袋里缺根筋。 第七章 村长家在村落的最深处,院落紧紧地贴着一处悬崖,走过的时候叶尧向下瞥了一眼就觉得有些眼晕。他真是不能理解这些村民,把家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晚上出个门不小心摔一跤都得粉身碎骨。 村长是个年逾七旬的老头,骨瘦如柴却精神抖擞,坐在大厅里看着还真有那么几分威严感。 一行人坐定后,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男孩子提着茶壶上来给他们倒茶。男孩子不高兴的神情摆在脸上,倒茶的时候总是愤恨地瞪着他们,叶尧看他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就没了喝茶的想法,这熊孩子在茶里撒了鼻屎怎么办。 经理把地产文件和相关法律文件都拿了出来,和两个律师一起列举着法律条文分析着他们搬走的好处,想试试这样这边用法律手段吓唬一边用补偿金诱惑的法子是不是有用。 结果村长眯着眼睛坐着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搭腔的意思,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该说的都说完了村长还是毫无反应,经理询问地看向叶尧。 叶尧摆了摆手让他先安静地坐着,随后抬眼看向村长。村长这种不阴不阳的态度实在是让他很不爽,这种老顽固是最不好对付的了。 就在他几乎打算放弃和平谈判回去让人来直接赶走这帮刁民的时候,村长开口了,“我们不会搬走。” 那声音掷地有声,十分坚定。 方言味十分浓,叶尧仔细听着才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听完火气就上来了,合着他们在这费了半天口舌这老头子是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啊,不就是个小小的村长竟然在他面前拿这么大的架儿,叶尧站起来捏着茶杯就要往地上摔,林天泽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肩部及时制止了险些发作的叶尧。 “哥,冷静点。”他贴在叶尧耳边轻声道。 叶尧拍开他的手,多少冷静了几分,把手上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冷声道,“我们现在是这块地的合法权益人,随时有权赶走你们。” 老头眼皮都不抬一下,“我们不搬,芽子,送客。” 就这么让人给轰出门了,叶尧骂人的心都有了,他发狠地扔下句“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转身带着人走了。 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甩过脸色,真是给气的不轻,出门抬脚踹在门口的篱笆上,张嘴就骂了句娘。 林天泽上前一步拉住了还想再踹第二脚的叶尧,这篱笆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哪经得起他这么踹这要是给踹倒了事儿就更没法谈了,“哥,你别气了,咱们换个法子,明天再谈吧。” “谈个屁!”一听这个字叶尧就来气,他是脑袋让门挤了才会想跟这帮刁民谈法律讲道理,“我就该直接让人把把那老头从这儿扔下去!看他还废话不废话!” “哥!”林天泽笑的有些无奈,叶尧一给气急了讲话做事就没分寸,他倒是不相信叶尧真会做出这种事,不管叶家多么家大业大,只要牵扯上人名总是免不了一堆麻烦的。 “哼,我明天就让人绑了他吊在这悬崖上,看他还怎么给我摆架子……”叶尧还在冲着悬崖发狠撒气,林天泽和随行的人也就随他去了,要是这样就能让他们的叶大少爷心情好一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叶尧的话他们没当真,却是有人当了真。 当那个小影子冲到叶尧跟前儿的时候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你才要给扔到下面去呢!你去死大坏蛋!”芽子冲到叶尧跟前用力地撞到他身上。 踩在悬崖边的叶尧给撞了个措手不及,身体一下就失去了平,侧身滑向山崖,离他最近的林天泽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想拉住他却被他向外摔去的身体一起拉没了平,他拽着叶尧的胳膊,两个人一起滚下了悬崖。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叶尧和林天泽已经摔没了影。 芽子显然也没想到他真的把人撞下来悬崖,吓得瘫坐在了地上,经理和两个律师也慌了,趴在选下边上吓得冷汗直流,喊了大半天也不见悬崖下面有什么回应,赶紧报警的报警通知叶家的通知叶家。谁能想到出来一趟竟然遇上了这种事,要是两个少爷出事了他们可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叶尧醒过来的时候全身像是散架了一样疼的完全动不了。 身下的触感没有想象中的坚硬冰冷,相反的,十分的温暖柔软。 他费劲地移动脑袋,支起身子,就看到了昏死在他身下的林天泽,脸上身上全都是血,看着十分骇人。 在跌落的一瞬间,林天泽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拉进了怀里,然后就那么背面朝下地摔了下来。 回忆起这些细节来的叶尧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握住了,有些喘不过起来。他俯身靠近林天泽,轻轻地拍着他的脸,“林天泽!你醒醒……喂……!” 林天泽却是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叶尧瞬间就慌了,脸触碰着林天泽的脸颊的指尖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林天泽,你醒醒啊,别他妈给我装死!” 大概是叶尧手上加重的动作牵动了林天泽额上的伤口,他皱了皱眉头发出一声痛苦地呻吟,就再没了反应。 见他还有一口气在,叶尧多少松了口气,扶着树干站了起来。站起来的时候感觉左脚像是给掰断了一样,疼得他直抽冷气,估计是摔下来的时候受伤了吧,不过只伤到了一只脚也算是幸运的。 他环顾四周,发现他们是摔在了一块突起的岩石上,头顶上尽是被他们砸断的树枝和藤蔓,下面则覆盖着厚厚的雾气,看不清楚还有多深。手机也是一点信号都没有。 看这样子想要自己想办法出去是没有可能了,只能等着人来救了。 分析明白了他们的处境,叶尧边在心里问候把他撞下来的那孩子的祖宗,边扶起昏迷的林天泽,把他拖到了靠近山体的岩石缝隙里。 林天泽看起来伤的不轻,额头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不说,身上各处只是轻轻地碰着就疼得他直抽气,估计不少地方都骨折挫伤了。 而被他护在了怀里的叶尧的情况则要好的多,身上几乎没有什么伤口,最严重的也不过就是肿起来的左腿。 叶尧坐在旁边,看着林天泽因为疼痛而皱成一团的脸,心底升起一股非常不舒服的烦躁感,他拉开羊绒大衣,咬住自己的袖口,从衬衣上撕下了长长的一条布条,又从布条上撕下一小块布料,沾着身边沿着岩石缝隙流下的雪水,一点一点擦净了林天泽脸上血,又帮他擦净了伤口上沾着的沙尘土砾。 碰到伤口的时候,林天泽疼得眉头紧皱,看到这样的他,叶尧就觉得心脏像是被揪住了一样,非常的不舒服。这样莫名的不舒服的感觉让他心底泛上一阵烦躁,一种无法明白自己莫名感觉的烦躁,一种无法掌控自己的心情的烦躁。 “忍忍,我已经很小心了……靠,老子活这么大还没这样照顾过谁呢……这点小伤,你就忍着点吧……”他努力压下心底的烦躁,尽可能的减轻手上的动作,擦到最后,他的手都忍不住抖起来了。擦完额上那条伤口的时候,叶尧给累的满头大汗。 用布条简单地包住了林天泽额上的伤口之后,叶尧又小心地侧过他的身子,去看他背上的伤口。林天泽背上的衣服在摔落中被撕扯成了条状,黏在背上,隐约能看到下面模糊的血肉。单是看着,叶尧就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伸手,轻触的一瞬,林天泽就疼的全身一颤。撕掉黏在背上的布条会带给林天泽多么大的痛苦叶尧大概能想象得出来,但这么放着不管的话如果在救援来到之前就发炎了那就危险了,叶尧犹豫了一会,还是咬着牙,一手按着林天泽的肩膀,一手小心翼翼地撕开衣服,每撕一条,林天泽的身体都会剧烈的颤动,全部撕完的时候林天泽已经陷入了半昏死状态,额上尽是细小的汗珠,整个脸都泛着青紫色。叶尧一鼓作气地帮他擦净了背上的伤口,又用撕好的布条把背上的伤口包扎好,才松了口气,满头大汗地靠着石壁喘粗气。 他扶起林天泽,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用羊绒外套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衬衣已经被撕得不剩什么了,抹布一样垂拉在叶尧身上,他往林天泽身边靠了靠,拉了拉大衣,希望能暖和一点。 夜幕渐临,叶尧感受着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的寒气,略微发紫的嘴角忍不住地抽搐,他最近真是走了霉运了,莫名其妙大病一场不说又摊上这么个八百年不会遇到一次的事,等出去了他一定要找个庙好好拜拜去去霉头。 靠在肩膀上的林天泽的脑袋微微动了动,叶尧转向他,望着他惨白一片的清秀面容,心底浮上了一丝异样的情愫。 为什么在摔落悬崖的时候,这小子要那样紧紧地抱住他呢?急切的像是害怕他受到哪怕一丝的伤害一样。 仅仅是为了巴结他这个本家的大哥吗? 叶尧真的疑惑了,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这个为了保护他而伤痕累累的男人,哪怕是一丝也好,也想看透,在这张温和秀气呃面容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真实。 想要看清楚,他真正的样子。 微闭的双眼忽然睁开,叶尧蓦地对上这双漆黑如玉的清澈眸子,只觉得心脏停了一瞬,而后在胸廓中狂躁地律动起来。 第八章 林天泽的眼神略有些涣散,他抬眼迷茫地看向眼前,意识到坐在他身边任他靠着的人是叶尧之后,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太好了,你没事。” 他的气息非常微弱,声音细不可闻,然而叶尧还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他听见了,然后,心底卷起惊涛巨浪般的惊愕。明知道很奇怪,他还是忍不住张嘴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的……这样的……保护我?”虽然很别扭,但他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词可以代替“保护”。 “是啊……为什么呢……”林天泽露出一个十分柔弱得笑容,与其说是在回答叶尧,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看着林天泽那副十分认真地困惑表情,叶尧简直想拽着他的衣领狠狠地给他一拳,这算什么,这小子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在干什么吗?他自己莫名其妙也就算了,干嘛也把他一起搞得莫名奇妙了,这样莫名奇妙加速的心跳,这样莫名奇妙发烫的脸颊,这样莫名其妙涌出的烦躁,简直就好像,他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去他妈的狗屁期待。 叶尧快要被搞不明白的心情弄疯了,他掀开盖在身上的羊绒外套就想移动到岩峰的另一侧,哪怕是冻死他也远离林天泽,只有离这小子远远地,他才能好好地透口气,不至于被莫名泛滥的心情吞没。 还没等他站起来,林天泽的脑袋忽然软趴趴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叶尧条件反射地就想抬手推开他,碰到他脸颊的瞬间,却被他滚烫的皮肤吓了一跳。 感受到这明显不正常的温度,叶尧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林天泽只醒了一小会,现在又失去了意识,眯着眼睛,脸上摆着痛苦的神色。 叶尧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摸了摸他的脖颈和胸膛,发现他的整个身体都如脸颊一样,滚烫得吓人。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虽然叶尧相信叶氏那帮人一定会马不停蹄地搜救,然而想要在漆黑一片的原始山野里找到两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叶尧已经做好了至少明天早上才会被搜救队找到的心理准备,但如果林天泽这个时候发烧了,那带着一身伤的他能不能支撑到明天早上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叶尧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住林天泽的身体,想要让他多少暖和一些。现在的他除了这点事,再没有任何办法了。 林天泽蜷缩在他怀里,身体抖的不成样子,他皱着眉头一阵咳嗽,喷出一口大大的血水。 看到那口血水的瞬间,叶尧彻底慌了,他忽然意识到他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林天泽伤的或许并不只是体表,从那么高的地方直直地摔下来,还被他这样一个成年男性压在身下,他的内脏很有可能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不管是心脏还是肺部腹腔出血,林天泽都不可能撑过这一晚。 这样下去,他会死在这里。 ……死?去他妈的死,他怎么能让林天泽就这么死了! “喂,你醒醒,林天泽他妈给我醒醒啊!”叶尧一手抱着林天泽的身体,一手拍着他的脸,他不能让林天泽继续昏迷下去,他害怕这样下去他永远都没办法睁开眼睛了。 “有人吗?喂!我们在这!有人听见的话就下来就我们!没有时间了!快点下来救我们!”他对着谷外漆黑一片连半颗星星都没有的天空大喊,他知道这样喊根本一点用都没有,他还是忍不住地尝试,哪怕是有一个救援人员听到,林天泽活下去的几率都会大一分。 “林天泽,你不能就这么死了,你就这么死了的话我跟你没完!”叶尧已经急红了眼,他扯开自己的衣服,也扯开林天泽的衣服,让林天泽躺在他的胸膛上,学着那些傻逼古装剧,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林天泽的身体。他已经没有一点办法了,所以哪怕是再扯淡的办法他也愿意试。 “……什么啊……”他怀里的林天泽却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带着轻微的咳嗽声,打断了已经陷入一片混乱扯着嗓子乱叫的叶尧。 叶尧低头去看林天泽,林天泽微眯着眼睛,意识仍然没有完全的清醒,他虽然皱着眉头,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让叶尧有些搞不明白他到底是依然十分痛苦,还是稍微感觉好了一点。 “你他妈终于舍得睁开眼了。”虽然心里担心的要命叶尧还是习惯性地挑着眉梢张嘴就骂。 林天泽虚弱地眨了眨眼睛,像只刚出生的幼猫,非常满足安心地靠在叶尧的胸膛上,他无视骂骂咧咧的叶尧,用细不可闻的声音继续说道,“……什么啊,你明明很讨厌我,却希望我活下来……?” 叶尧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没有这个自知之明呢。” “怎么会……我知道,一直都知道的……” 林天泽看着叶尧,没有焦点的双瞳却好像透过叶尧,在看着其他的什么什么东西。 叶尧看着他这幅样子,头皮一阵麻,这也太像临终前的目空一切了吧? “我他妈是烦你,但没烦到想你死。你不能死,你就这么死了算怎么回事啊,跟我欠你似的!” “欠我啊……这样或许也不错。”林天泽露出戏谑的笑容。 叶尧看着这笑容,忽然觉得这才是林天泽真正的样子,平时那副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都是做给人看的。 “你……”想死老子现在就把你扔到山沟低下去,这话到了嘴边上叶尧还是跟咽了回去,万一这话说出来林天泽就真的两眼一闭双腿一蹬不活了怎么办,他虽然不爽但也犯不着跟个死了四分之三的人较劲。 “叶尧……”林天泽动了动嘴唇,十分吃力地吐出了这两个字。叶尧一听,他这是倚死卖死了连“哥”都不叫了直接喊他的名字了?刚想张嘴说你这还没死呢别跟我没大没小,却听到林天泽用轻得他都有些听不清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问道,“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这他妈是什么狗屁问题? 叶尧觉得心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莫名的悲伤压在心头让他有些喘不上气,“你他妈死了我一定敲锣打鼓大摆喜宴!不过你不能这么死,不能因为我死,你想死就等出去了滚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的去死!” 林天泽露出一丝无力的笑容,像是终于对认知已久的事物妥协一样,十分的凄楚悲伤。 看着这份笑容,叶尧忽然有些后悔,想要收回自己刚才的话语,想要说些什么来弥补,想要将这张悲伤地笑容从他脸上撕掉。然而他却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下一秒,他睁大了眼睛,林天泽清秀的面容在眼前骤然放大。 直至唇上那个湿软的触感消失,叶尧都没能反应过来,就在刚才那一瞬,靠在他怀里的林天泽突然抬头,用力地贴上了他的嘴唇,允吸着他的唇瓣,就像之前的那个梦一样,颤抖地,轻柔地,小心翼翼地。 看着叶尧惊愕的神情,林天泽露出一丝恶作剧得逞般满意的笑容,“这下,死掉,也可以了……” 就像是用尽了身体里最后的力气一样,他软软地瘫倒在叶尧的怀里,再也没了动作。 “林天泽?操,你别啊,你别他妈回光返照地耍完了流氓就撒手人寰了啊!你,你别死啊!” 叶尧的世界已经完全混乱了,混乱到他的心脏还没有从刚才那一吻时的狂躁中抽离,就又被彻底昏迷了的林天泽紧紧地揪住了。他甚至都来不及为刚才被自己刚回家门一个月多的弟弟亲了这件事歇斯底里,就被席卷而来的惊恐和担忧埋没了。 然而,无论他再怎么喊叫,林天泽那张惨白的脸上,除了逐渐逐渐微弱的喘息,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反应。 在抱着林天泽一动不动的身体的慢长的等待里,叶尧有生以来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在漫长的五个小时里,他就那么抱着林天泽,一动也不敢动,一瞬也不敢放手,他怕当他再次抱住这个人的时候,他连这一丝微弱的气息都不再有了。 所以当救援人员跳下直升飞机冲到他们面前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叶尧赤裸着身体,面如死灰地一动不动地环抱着昏迷不醒的同样赤裸着身体的林天泽这副描述起来多少有些好笑地画面。 探照灯的强光照的叶尧微微眯起了双眼,意识到救援队终于找到他们了的时候他张着嘴巴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想要将怀里的林天泽交给他们想要让他们快点救救他,却发现坚持了五个小时没有动的身体早就麻了,完全动不了。 救援人员从他怀里接过了奄奄一息的林天泽送上了飞机就开始紧急抢救,叶尧被人扶着跟在后面,他坚持想要守在林天泽身边看着他直到他恢复意识,他怕一旦移开视线就在也没办法见到他了,然后还没能走到林天泽身边,他就失去了意识。 第九章 叶尧睁开眼睛,出现在视线里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蓝色的输液瓶。 房间里充斥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 刘秘书在得到消息后坐车连夜赶了过来,见叶尧醒了,就凑到床前询问他感觉如何。 叶尧看了她一眼,张嘴问道,“林天泽呢?” 刘秘书看着向来镇定的老板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急切,略微有些疑惑,她一直以为老板非常讨厌自己新进门的胞弟,现在看他这担忧的样子,看来事实也不尽然,她推了推眼镜,用一贯的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答道,“林助理他在隔壁的病房,右臂和左腿骨折,还有轻微脑震荡,脾脏轻微受损引起胸腔压迫充血,不过好在救援来得快,脏器也没有大出血,所以做过手术后已经完全脱离危险,只要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叶尧点了点头,表情稍微缓和了下来。 刘秘书继续说道,“因为时间紧迫,昨晚搜救成功后就直接转移到了最近的县医院。现在您和林助理的情况都稳定了下来,您是希望立刻办理手续转回北京的医院继续静养,还是留下来继续推动度假山庄的企划?” 听到“度假山庄的企划”这几个字,叶尧憋了一晚上的火气又上来了,他眼神一冷,道,“先把那个把我撞下山的死孩子抓来,我要把他扔到山里去喂狼。” “首先,刘芽已经被警方暂时拘留了,咱们随时可以以‘故意杀人’及‘杀人未遂’的罪名对其提起诉讼,但是考虑到其未成年的身份最后的诉讼结果可能并不会太理想所以不提倡提起诉讼。其次,这个季节的山里没有狼。” “那就把那老头扔牢里去,然后告诉那孙子要是不想让那老头死在牢里就给我乖乖跳崖喂狼去。” “这个方法可行。但是我认为最合理的方法应该是利用这件事促使他们搬走好推动度假山庄企划及早动工。” “去他妈的度假山庄,他们爱走不走我是一分钱都不会给他们了,这山老子就是烧了也不让他们舒服地住着。”叶尧咬牙切齿道。 刘秘书跟在叶尧身边也有三年多了,见他正在气头上,自己说什么他都是不可能听进去了,就干脆闭嘴不说话了。反正她清楚叶尧的性子,气话是气话,他是不会真的在与叶氏利益相关的事上乱来的。 “既然您醒了,那我就去通知一下叶董,并安排一下您带来的人。”刘秘书说着就走出了房间。 剩下叶尧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直上火,尤其是在看到自己那条给包成了粽子的左腿之后,火气更是蹭蹭得往上冒。这算怎么回事啊,想到他这平白无故地就九死一生了一场他就觉得心里堵着口气。何况这掉崖不仅摔没了他的半条命,更摔没了他构筑了二十六年的世界观。 叶尧不自觉地抬手抚上自己的双唇,静下来后,有关那个诡异的吻的一切,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里。 他刚进门没两个月的弟弟亲了他,不仅是嘴唇碰了嘴唇,那孙子连舌头都伸进了他嘴里!怎么回事,这种事出现在梦里已经够扯淡的了,怎么可能真的在现实中发生了?还是说他摔下悬崖后就直接给摔晕了之后的事都是在做梦?不不不,这不可能,虽然因为体力透支在岩缝里的记忆都浑浑噩噩地但他还不至于混淆梦境和现实。那难道给摔傻了的是林天泽?意识不清的他错把眼前的自家哥哥当成了错失的初恋亲了下去?又或者是这小子活了二十多年都没人爱想着不能带着初吻去死就口不择人了? 叶尧盯着天花板脑袋里乱成了一锅粥。他焦躁地揉了揉脑袋,坐起身来,拔了手上的针头掀开被子走下床,他觉得自己是把脑袋想出个洞来也不可能想明白林天泽是怎么想的,那他还自己瞎想个什么劲,直接去找林天泽问明白就是。 他拖着扭伤了的左腿,费劲地走去了隔壁林天泽的病房。 进了房间之后他失望地发现林天泽还没醒,仍旧挂着输液瓶沉沉地睡着。 他头上缠着绷带,被子下面的胸口上,也隐约现出白色的绷带,右手和左腿都打着厚重的石膏,被高高地吊起,但是看着这包扎的架势,就知道林天泽伤的确实很重。 叶尧不自觉地减轻了脚步声,轻手轻脚地坐到他床边。他看着林天泽的伤,这些因为他才会有的伤,他觉得他应该会感觉到内疚,就算是他再没良心,也应该或多或少地感觉到内疚,抑或是些许谢意。 然而神奇的是现在的他心底连一丝一毫类似的感情都没有。 占据了他整个内心的、巨大的无法压抑的感觉,竟然是欣喜。 这真的是非常奇怪,连他自己也没办法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清晰地感觉到欣喜。 只是想着,这些伤,是为他而受的,这份欣喜就压制不住地从心底涌出。 不正常,真是太不正常了,叶尧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停止思考,他觉得自从跟林天泽一起滚下山崖后,他整个人就不正常了,没准真的是脑袋给摔坏了,回北京以后他一定得找家好医院做个彻底检查才行。 只在林天泽的病房里坐了一会叶尧就觉得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只要看着这小子他脑袋里就会冒出很多乱七八糟又莫名其妙地东西来,不等林天泽醒他就又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打算眯眼睡觉好好恢复下体力。结果他发现就算不见着林天泽,那些诡异感觉和想法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跳进他脑海里,整个脑神经都像是闸门坏了的下水管道一样,把他的大脑喷的乌烟瘴气的。 这乌烟瘴气弄得本经心情不怎么样的叶大少心情更烂了,他觉得自己之所以会胡思乱想就是因为自己干躺着太闲了,于是就把随行带来的经理叫进了病房,从他进入公司的那年开始细数他的各种错误。 当然多数都是莫须有的罪名,叶尧才没工夫去盯着区区一个业务经理看他到底犯了些什么错误。 经理知道叶尧这是心情不好想随便找个人出气,就低眉顺眼地站在病床前老老实实挨骂。反正被骂两句也不会少块肉,骂完了叶尧就能恢复心情的话他们接下来的工作也会顺利很多。 叶尧正骂道兴头上的时候护士敲门进来,告诉叶尧林天泽醒了。 经理一看终于有脱身的机会了,就堆着笑问叶尧是不是要去看看林助理,叶尧一听林天泽醒了心情也复杂了起来,就不耐烦地让经理出去,自己躺在床上发呆。刚才急急忙忙地跑过去想要问清楚,现在知道他醒了,反而有些不情愿见他了。毕竟明明是亲兄弟的两个人却亲过了,见面得多尴尬,何况那还是他向来都不待见的林天泽。 但只纠结了一会儿他就想通了,还是之前那话,不就是亲了一下吗,又不是没跟人亲过,顶多就是被扣上个乱仑的帽子他还真不是在意这种事的人。 这么想着他就起身去了林天泽的房间。 林天泽被护士扶着靠着枕头坐了起来,看到叶尧进来的时候,就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笑容,乖巧地叫了声“哥”。 在岩缝里见过林天泽那犹如恶作剧一般的戏谑笑容之后,叶尧再看这张温和无害的笑脸,只觉得这像张面具,遮住了林天泽真正的样子。 他坐到林天泽床边,本想说句关心的话,结果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觉得别扭,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只说了句“醒了啊。”就没了下文。 相反的林天泽倒是一脸关切地开口询问,“哥,伤的严不严重啊?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比你轻多了,你都还喘着气呢我能有什么事。”叶尧真是烦他这副婆婆妈妈的小媳妇样。 “那真是太好了,幸好你没事。”林天泽露出安心的笑容。 叶尧看着那笑容,微微皱了皱眉头,虽然是一样地话语,但是叶尧却觉得这句话跟他在岩缝里听到的那句感觉并不十分一样,似乎多了些什么,又似乎少了些什么。 “你……”叶尧张嘴,略有些迟疑地想要开口询问当时的事,却被林天泽打断了。 林天泽抢先一步,开口说道,“真是吓死我了,突然就摔下去了。下落的时候我还以为一定死定了呢,不过再次睁开眼就躺在了医院里,真是不可思议,救援来得真快。” 叶尧眉梢微调,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信息,疑惑地开口道,“掉下去之后的事,你没印象了?” 林天泽闭着眼睛想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掉下去之后?没什么印象呢。” 叶尧审视地盯着他的脸看,却没办法从那张温和的笑容里找到一丝破绽。随后,他感到一阵恼火,合着他在那边揪着头发想破了脑袋的事这小子一点儿都记不着了?亏他在过来之前还在为这件事纠结,这样的他不就像个傻瓜一样? 叶尧站起来一脸怒气地瞪着他,林天泽堆着除了无害之外的第二张招牌脸——无辜地看着叶尧,“哥?你怎么了?” 叶尧想吼你他妈随便亲了老子不能一句不记得就把这页揭过去了你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但又想到这他妈的怎么负责啊难不成还得让这小子娶了他不成?然后又想到这根本就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混蛋小子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做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根本都是在半昏迷无意识地状态下做的啊他竟然纠结了那么久! 叶尧虽然脑海里各种咆哮,却是干瞪着林天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青筋暴起地几乎就要憋出内伤。 最后,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怒气,想着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尴尬至少他还是那个他看不顺眼的弟弟至少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变,他扔下句,“没事,什么也没有”就拖着左腿摔门而去。 林天泽看着叶尧离去的背影,那温和的笑容,在病房门被摔上的一瞬间轰然塌陷。 他咬着嘴唇,脸上堆着满满的懊恼。 “没想到竟然活下来了……” 第十章 叶大少爷的心情很不好,尤其是在从林助理的房间里出来以后,这种暴戾的情绪简直达到了顶端。 这些在医院陪床的李秘书和经理都看在眼里,正因为看在眼里,当干瘦的赵村长来到医院要求见他们叶总的时候,他们才会全力阻拦。 叶尧正处在一点就着的状态中,现在放赵村长进去去找他那迁居这事绝对得谈崩,不只谈崩,叶尧没准火气一上来就会让他们绑了村长扔了山下去喂狼,那到时候他们动手或者不动手都是个问题。 然而赵村长显然为自己被拘留的孙子担心坏了,刘秘书的劝告他一个字儿都听不进去,吵着嚷着非要冲到病房里去当面跟叶尧谈谈才行。 刘秘书看这样放他在走廊上吵吵嚷嚷的也不是办法,与其让这老头就这么闯进叶尧的病房,还是她先进去跟叶尧打声招呼劝解几句来得好一些。于是她让经理拦着赵村长,自己转身进了病房。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并没有看到想象中那个暴怒的老板,相反的,出现在她眼前的叶尧非常的平静。他正枕着胳膊仰面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甚至还偶尔忍不住偷笑两声,丝毫没有注意到推门进来的刘秘书。 刘秘书满心疑惑,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在半个小时以前,她可是亲眼看着自家老板怒气冲冲地从林天泽的病房里摔门而出,拖着受伤了的腿,踢翻了墙边的垃圾箱,然后又同样摔门回了自己的病房,那时候他可是脸都气紫了,怎么这么快就恢复愉悦心情了?这可不符合叶尧一贯的发脾气风格。 她不知道,其实在她推门进来的十分钟之前,叶大少爷还处于怒发冲冠恨不得扛着枕头冲进林天泽的病房一枕头闷死他的暴怒情绪中,然而就在这短短的十分钟之内,他的脑袋里忽然蹦出了一个想法,一个非常诡异但是可以解释让他困扰的与林天泽有关的所有的事情的想法,最重要的是这个想法蹦出来以后,他脑海里的怒气忽然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的得意和窃喜。 他觉得林天泽喜欢他,不是手足之间的那种扯淡亲情,而是思慕,是爱恋。 其实只要稍微一想,很容易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对于之前那个吻,只有两个可能性,一是林天泽那孙子完全是在装失忆装意识不清,对于那一吻他根本就是有意而为之,那这就证明了林天泽觉得自己不行了要嗝屁了所以决定死前稍微满足一下自己,反正都要死了都是男的啊还是兄弟啊这种事都完全不用在意了;二是林天泽是真的不记得了,当时的他没有恢复意识纯粹是在潜意识的驱使下做出了那件事,这就更证明这小子喜欢他了,要不是对他日思夜念,怎么能连潜意识都想亲他呢? 再结合林天泽被他夸两句就乐上天了的小媳妇样,这小子不是喜欢他还能是怎么着啊。 这么明摆着的事他竟然还在绞尽脑汁地想原因?真是给摔傻了。 得出这个结论后叶尧突然就有了一种出了一口恶气的畅快感。 想想之前认为林天泽喜欢自己是件很扯淡的事,根本就是他自己想太多了,像他这么英俊潇洒意气风发的成功男性,林天泽这种脑子缺根弦又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傻孩子会对他一见钟情也不是没可能的。 叶尧越想心情越好,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对着天花板傻笑了起来,他简直想现在就冲到林天泽的病房里去拿这事好好嘲笑他一番,但是他很快又想到,这么快就把这件事说破实在是太没意思了,就这么假装不知道才好玩。他想象着林天泽那副以为他不知道拼命掩饰却又忍不住讨好他取悦他的样子就忍不住地想笑。 就在他越想越开心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他转头,就看到李秘书站在门口迟疑地望着他,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一见的显出一分疑惑。 “小李,怎么了?”叶尧心情好,连说话语气都不自觉地温和了起来。 这让习惯了他的跋扈粗鲁地李秘书一时有些不适应,但她很快想到,不管叶尧是因为什么突然心情大好,现在都是个谈搬迁开工的相关事宜的好机会,那赵村长还真是来对时候了,这么想着,她又摆上十分职业的表情,走到叶尧床前汇报到,“赵村长提出想要见见您,他在门外等了很久了,虽然探讨搬迁的相关事宜是张经理和陈律师的责任,但毕竟事关坠崖的起诉与赔偿问题,您看,是不是让他进来您亲自跟他谈谈?” 放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叶尧肯定会说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但现在叶尧心情很好,他想了想,觉得他趁这老头有求于他,或许现在是个谈妥搬迁问题的好时机,就让李秘书让他和张经理陈律师一起进来。 进门之后,赵村长心情十分激动,全然没了第一次谈判时的淡然从容,他扑倒叶尧床前,急切地恳求他原谅自己不懂事的孙子。 叶尧摆了摆手让他冷静一点。 等到张经理拉着稍微镇定下来的赵村长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之后,叶尧直切主题地说道,“行,我知道,你孙子把我推下山这事应该是个意外,但是警方会不会知道这是个意外,还得看你们在搬迁上的态度。” 显然是早就猜到了叶尧会说什么,赵村长脸上并没有十分明显的神色变化,他想了一会,用方言味十足的声音说道,“我跟芽子能搬走,但是我没有说服剩下的人跟我们一起走的能力。他们都是铁了心要老死在这块地上的。” “倒也不是说非让你们搬走不可。之前在我们也跟你提过这个方案,我们把你们的老房子改造成度假酒店,你们可以作为工作人员留下。这是我们最后的退步。” 赵村长脸上闪过明显的犹豫,“我们哪里做的来这个,我们不会啊……” “不会就学啊,再说又没让你们自己干,主要负责经营的肯定还是我们的人。放心,你们肯定吃不了亏,就这破地你们种地养猪才能挣几个钱啊?” 赵村长皱眉思考,他总觉得叶尧这样明显就是城里富人家养出来的阔绰少爷的话不可信,他怕他会被骗,连累整个村子里的人失去一切。 叶尧见他那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不太耐烦地挑了挑眉梢,“怎么着,怕我骗你啊?我还缺你们这穷旮旯的那几个钱不成?要么就带着你的人同意我的方案,要么就领着你的孙子咱们法庭上见,你自己选吧。” 叶尧最后一句话狠狠地敲在了赵村长的心坎上,他知道自己是没什么选择了,这个大老板都退了一步了,他们也只能退一步,为了他的芽子,他必须去冒这个险,于是,他狠了狠心,点头道,“好,我跟他们说,我们答应。我一会儿回去就说,你把芽子放出来。” “早这么痛快哪还有这些麻烦事啊。下午你们跟陈律师签了合同,晚上你孙子就能回家。”叶尧靠着枕头,挑着嘴角笑的一脸邪气,全然没有注意到现在的他就像拿了赎金盘算着怎么撕了肉票的土匪,看的赵村长心里直打颤。 他让叶尧保证了好多次签合同就放人,这才将信将疑跟张经理一起回了村子。 他那副不信赖的样子让叶尧觉得有些郁闷,他指着自己的脸问刘秘书,“难不成我长了副说话不算数的缺德样子?” “没有,叶总。”您是无赖不是缺德。刘秘书面无表情地在心底里补上这句话。 之后事情就非常顺利了,赵村长回了村子之后就劝服了全村的人,傍晚之前陈律师就带着签好的协议回了医院。看这办事效率,叶尧觉得凭这老头的威信说自己没办法劝村里人跟他一块离开纯粹就是匡他,不过既省了迁居补助又省了召当地导游的功夫叶尧也是得了不少便宜也没必要多说什么,就让刘秘书去公安局把芽子放回了家。 在之后受够了这偏僻县镇简陋的医院条件的叶尧一刻不等地第二天就带着一群人飞回了北京。回到了叶宅后他先在自己柔软宽阔的大床上打了几个滚,又洗了个热水澡,痛痛快快从傍晚一口气睡到第二天早上,才觉得满足。唯一有些不足的是林天泽伤了胳膊没办法做饭给他吃,亏他还有那么一点点想吃他做的饭菜。 林天泽骨折了一只胳膊一条腿,胸膛上还开了刀,情况比只伤了一条腿的叶尧要严重的多,所以回了北京后没有跟叶尧一起回叶宅,而是住到了医院里。 度假山庄顺利开工了之后公司里的工作也暂时没那么紧张了,叶尧就借着腿伤之名呆在家里修养。但躺了几天他就觉得无聊了。自从林天泽当了他的助理兼司机之后几乎是天天在他眼前晃,那时候还觉得他烦呢,现在突然不在了又觉得不适应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好不容易发现了林天泽暗恋他这个秘密,竟然直到现在,整整三天了还没有逗逗他让自己乐呵一下的机会! 叶尧想着想着就忍不住了,拿上车钥匙就开车去了医院。 有伤在身的自己特地跑到医院来探望他,林天泽肯定要乐开花了吧?想着林天泽双眼放光地看着他的样子,叶尧就忍不住一阵大笑。 他哼着小曲推开了林天泽的病房,首先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林天泽那张白皙秀气的脸蛋儿,而是一个婀娜妖娆的身姿。 听到开门声,正坐在窗前削着苹果的黑长直少女回头,精致的小脸上堆着疑惑,她望着叶尧,问了句“你是谁?” 叶尧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走错门了,他退回门外,看了看门牌,发现上面的的确确地写着“306 林天泽”几个字,于是他走进病房,抱着胳膊挑起眉梢语气不善地反问道,“你又是谁?” 女孩还没开口,林天泽那清澈干净的声音就从叶尧背后传来,“哥?你怎么来了?” 林天泽靠着拐杖,十分吃力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叶尧看他那副费劲地样子,条件反射地就想抬手去扶他,却被身后的女孩抢先了一步。 那女孩十分熟练地凑到林天泽身边,搀着他的手,把他扶到病床前。 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的身影,叶尧心底泛起一丝不悦,他皱了皱眉头,问道,“她是谁啊?” “哦,她啊……”林天泽坐到床上,刚要开口介绍,却被身旁的女孩打断了。 “你就是叶尧啊?天泽的哥哥?”女孩扬了扬头发,挑着下巴倨傲地看着叶尧。 叶尧本就有些不高兴,面对这女孩赤裸裸的挑衅,心底更是升起了几分火气,嘿,天泽?叫得还挺亲,“是,我是他哥,你谁啊?” “我是他女朋友,我叫江浅。我警告你,以后不许欺负天泽!”女孩掐着腰,小孩子一样明显的敌意摆在脸上,那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扯着眼角冲叶尧吐舌头了。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这小子不是喜欢他吗?怎么竟然他妈的都有女朋友了?! 第十一章 “浅浅,别这样。”林天泽把掐腰怒瞪叶尧的江浅拉到自己身边,宠溺地揉了揉她的长发,抬头对叶尧笑道,“哥,你别介意啊,她就是副总也长不大的样子,刚才那些话没有恶意的。” 叶尧满心惊愕,视线眼前这对小情人的身上徘徊,嘴角抽了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这,这是你女朋友?” 林天泽点了点头,边低头对江浅露出了如春天般温暖的笑容,边应了声“嗯”。 看着那光芒万丈的灿烂笑容,叶尧忽然觉得眼前扬起了一根写着“自作多情”四个大字的棍子狠狠地敲在了他的脑门上。他一直觉得林天泽对他的笑容就够温情够恶心了看了这个才知道对自己的那根本就连屁都不是啊! 他的大脑究竟是抽了哪门子的筋才会得出林天泽喜欢自己这个不仅扯淡还他妈搞笑到家了的荒唐结论的?他还以为林天泽在医院眼巴巴地盼着自己来探望他呢,结果这小子根本就是美人在侧,养伤养的潇洒又滋润,哪有什么狗屁期待! 这样带着伤还屁颠屁颠跑到医院来探病的他,简直跟个傻逼似的。 一股被狠狠地涮了一把的挫败感和羞辱感从叶尧心底升起,一想到在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上的林天泽看来,是他自己上赶着来医院探望他的,他就想在地板上打个洞钻进去。 “哥?你是来看我的吗?”见叶尧立在原地一言不发,林天泽费劲儿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伸手去扶他,“你腿伤还没好吧?先坐下吧。” 他的手一碰到叶尧胳膊,就被叶尧抬手打开了,叶尧黑着一张脸,张嘴瞎扯道,“我是来复查的,谁有那闲空专程来看你?” 在一旁的江浅听着立刻就不乐意了,她插进叶尧的林天泽之间,边怒瞪着叶尧,边把林天泽扶到了床上,“你干嘛呀,天泽关心你呢你平白无故干嘛凶他啊?你不是来看他的你进来干嘛?来找茬的?” 江浅这话等于是在刚点燃的蜡烛上放了一根浇了汽油的干柴,叶尧刚点上的火气一下就烧旺了,“我来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说林天泽你找女朋友好歹有点品味,这种小丫头你也想带进叶家门?” “叶家了不起啊!本姑娘还不稀罕呢!” “浅浅!”林天泽一看自家大哥跟自己女朋友都吵脸红脖子粗,互相怒视着一副不死不休的表情,赶紧上前把两人拉开,“浅浅,你别这样,这是我哥啊!” 江浅哼了一声,跺了下地板扭过头不说话了。 叶尧心里火气多少小了点,正想着算林天泽这小子还有点良心知道关键时候帮着自家人说话,就听到林天泽说,“哥,既然没什么事,你就回家好好养身体吧。” 叶尧一听眼都给气红了,这不明摆着是在赶自己走吗?嫌自己在这气着他宝贝女朋友了?还是嫌自己在这碍着他俩卿卿我我了? 我再来看你就是孙子! 叶尧狠狠地剜了林天泽一眼,咬牙切齿地扔下句,“跟我稀罕呆在这似的。”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泽,你这个哥怎么回事啊?黑着张脸跟咱们欠他似的!”江浅盯着叶尧离开的身影愤愤道。 林天泽没说说话,他皱着眉头定定地望着叶尧离开的方向,眼神里带着疑惑和探究。 叶尧简直要给气炸了,他坐在客厅狂灌了五六杯冰镇凉茶都没法压制住自己心底源源不绝地冒出来的怒火。 他盯着手中握着的玻璃杯,想象这就是林天泽的脑袋,他稍一用力,就可以连那他张可恶的笑脸,一起捏个粉碎。 今天真他妈的掉价,真他妈的掉价,他从来就没这么丢人过。 他竟然特地去医院探望了那个生在外面的野种?还被人赶出来了?连一个区区小丫头都敢冲他大喊大叫?最重要的是,他竟然他妈的自作多情了! 他叶尧是什么人?多少人上赶着讨好他他都不稀罕,居然对区区林天泽自作多情了? 这事只要想起来他就羞耻地想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 不不不,不对,不是他自作多情,会得出那个结论根本就不是他的问题。问题在林天泽身上,要不是那小子莫名其妙地亲了他他哪会生出这么扯淡的想法? 不是,那小子都有女朋友了还亲他干嘛?欲求不满?生理饥渴?还是……只是单纯地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错将他认成了江浅? 错将他认成了江浅?!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气得叶尧把手里的玻璃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这简直就是侮辱,对他最大的侮辱,林天泽怎么能把他当成江浅?怎么能因为把他看成了江浅就亲下去?靠,那个小丫头片子哪里及得上哪怕是他叶大少的十万分之一? 叶尧拖着伤腿在大厅里转着圈的生气,越想越气,气得他简直想砸了眼前能看到的所有能砸的东西。 不行,不能因为那小子就气成这样。他哪里值得他生这么大的气。他在这边气得全身发抖那小子还在医院里不知道有多快活呢。 不能因为那野种生气,不能因为那野种生气。 叶尧在心底反复叨念着,熊熊燃烧的怒火却半点熄灭的一丝都没有。最后,他意识到自己只要闲着,就会忍不住地去想象林天泽跟江浅在医院里郎情妾意的恶心画面,一想起这些画面他就忍不住地生气。他得找点事干,不能这么闲着。 这么想着,他就拿上钥匙去了夜魅。 听到叶尧来了,瞳本来想冲他使使性子抱怨一下他都三个星期没来夜魅的事,结果看到叶尧的时候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叶尧看起来跟平时很不一样,眼底血红一片,明显就是在气头上。 跟了他这么久叶大少的脾气瞳也是摸得一清二楚,他能将你宠上天也能毫不犹豫地把你摔在地上。尤其是当他在气头上的时候,一句话说不好还不知道他那个火爆脾气会做出什么事。就算是自认深得叶尧喜爱的瞳也不敢在他火气正旺的时候上去招惹他。 瞳小心翼翼地凑到叶尧的身边,帮他倒了杯酒,靠在他怀里柔声细语地问道,“尧,不开心吗?需要瞳帮你做点什么吗?” 叶尧却只是仰头灌了口酒,盯着酒杯有些心不在焉。 见他这样,瞳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就靠在他怀里,乖巧地替他倒酒。 就那么干喝了大半天,叶尧才闷闷地开口道,“你说,我好看吗?” 瞳让叶尧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给问楞了,他疑惑地看着火气多少小了些的叶尧,点了点头,“当然了,尧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这倒不是为了哄叶尧开心而说的奉承话,瞳见的人多了去了,可真正让他看得拔不下眼来的,也就只有叶尧一个了。 听瞳这么说,叶尧一直紧皱的眉头多少松动了些,他靠着沙发,把修长的双腿搭在桌子上,笑了两声,“就是,那种小丫头哪比得上我。”林天泽是瞎了眼才会把他错当成是江浅那种黄毛丫头。 瞳见叶尧笑了,也就放松了下来,依靠在叶尧怀里,指尖绕着圈地拨弄着他的胸口,“什么小丫头啊?尧你这么久都没来,是不是有新欢了啊!瞳可要生气了!” 新欢?叶尧眯了眯眼睛,眼前浮起林天泽的脸,他捏了捏瞳的屁股,笑道,“比你差远了,宝贝。” 瞳本来以为叶尧会否认,谁想他竟然说的这么暧昧,独霸了叶尧半年之久的他心里一下就升起了一层危机感 他低下头,啄着叶尧的脖颈,允吸着他的唇,开始努力地取悦他,他不允许叶尧心里有别人,就算是比不上他也不行,单是想着叶尧会想到别人,他都无法忍受。 明知道他跟叶尧只是这样单纯的关系,他还是无法容忍。 叶尧挑起瞳的下巴,舌头霸道的在他的口腔里肆虐。 感受着与自己缠绕在一起的瞳的柔软的舌,林天泽的脸以及在岩缝里那短暂的一吻却突然闯进他的脑海里,让他有一种错觉,仿佛他现在吻着的人并不是瞳,而是林天泽。 开什么玩笑!竟敢把他错当成江浅! 叶尧一下推开了伏在自己身上的瞳,抓着他肩膀的双手一下一下地加着力道,疼得瞳眉头紧皱,“尧?怎么了?” 叶尧却对瞳的询问置若未闻,他脑海里尽是林天泽和江浅在医院里亲密的画面,林天泽怀里的江浅,一会变成他,一会又变回江浅,各种画面闪的他脑海一片混乱。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这样羞辱了他还想跟自己的女朋友在医院里逍遥快活?做梦去吧,林天泽,让你称心,他叶尧两个字就倒着写! 第十二章 叶尧拿出电话就给李秘书打了过去。响了三声之后电话另一端就传来了李秘书那毫无起伏的声音。 “把林天泽转到重症监护室去……对,就是那种除了家属之外不允许其他任何人探望的病房……我说有必要就有必要,现在就去办,今晚就转过去,别忘了特别叮嘱护士,除了家属,任何人都不能探望。” 挂了电话后叶尧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丝得意笑意,想着江浅那小丫头因为无法探病急得跳脚的样子他就觉得痛快。 瞳坐在一旁,看着前几分钟还怒不可遏,现在又突然笑得一脸得意的叶尧,有些不知所措。叶尧虽然来了夜魅,但是却是明显的心不在焉,连半分心思都没放在他身上,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安。叶尧素来善变,又没有耐性,就算再宠溺的人说没兴趣也就没了兴趣。本来瞳以为他们可以更长久,他甚至还期待他会成为叶尧的特别,然而最近叶尧明显的冷淡和今天的心不在焉让他心中警铃大作。在亲吻的过程中被推开,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推开他就只是为了吩咐给林天泽转病床的事吗?难道他在叶尧心中的分量,连区区一个速来不被叶尧待见的私生子都比不上吗? 瞳觉得有些委屈,又有些懊恼,他吸了吸鼻子,拽了拽叶尧的衣袖,“尧,尧!” “嗯?”叶尧没注意到他这些小情绪小心思,端着酒杯,环过瞳纤细地肩膀,低头看向怀里的他。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明显心情好了很多。 “尧,你还喜欢瞳吗?”瞳扬起脸颊,声音里透着一丝委屈。 “不喜欢我搁这儿干嘛呢?来遛弯儿?”叶尧喝了口酒,就在他脸蛋儿大大地亲了一口。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瞳完全安心下来,他边在叶尧脖颈吹着气,边用手指在他大腿上画圈儿。他要让叶尧觉得舒服,舒服到再也离不开他。 叶尧让他这么一撩拨,情欲就上来了。他俯身把瞳压在身下,边用手指拨弄着他的舌头,边用另一只手利落地解了他的衣服。没一会瞳就被脱得干干净净,一条腿搭在叶尧的肩上,后仰着脑袋,任叶尧的欲望在他的身体里冲撞。 这是最让他安心的时刻,只有在这一刻,他才会觉得叶尧是属于他的。 就在瞳娇喘连连感受着疯长的快感的时候,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大厅里闪烁的灯光刺得他和叶尧都微微眯起了一眼,一个人影傻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赤裸着身体交缠在一起的叶尧和瞳,愣住了。 那是一个带着眼镜的瘦弱男人,他看了看叶尧,又看了看他身下的瞳,从脖子根到耳朵尖,一下就羞红了。他张着嘴巴一脸惊愕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这还看上瘾了?打算在这看他们个现场直播不成? 叶尧边继续腰上的动作,边不耐烦地朝门口那人吼了声“快滚。” 那人闻言抬手关上门,狼狈地跑出了包间。 叶尧心道算他还有点眼力劲知道给他们把门关上,结果房门又再一次被打开了,那人又出现在门口,用手捂着眼睛,局促地低头看着脚尖,支支吾吾道,“那个,我我想说我不是故意进来的,我走错门了,我应该应该进隔壁那个包间的……对对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这傻逼竟然退回来跟他们解释给他们道歉?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叶尧今天真是开眼了。 他身下的瞳一下就急了,叶尧好不容易让他哄着有了兴致要是给毁了可怎么办,他气恼地喊了句,“滚啊,你还在这干嘛啊!” 他一张嘴男人又震惊了,结结巴巴道,“你是个男的……?” 瞳翻了个白眼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那男人显然没注意到瞳和叶尧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无礼一样慌张地开口解释,“啊,没没,我没有没有歧视你们的意思……这个只要你们都愿意就很正常,真的……” 这还没完了,叶尧“操”了一声,伸手抓起桌子上的酒杯就朝那人砸去,那人吓得侧身一躲,杯子狠狠地砸在他脚边,他心中大骇,哆哆嗦嗦地扭头就跑。 “关门!”叶尧吼了一声。 他又哆哆嗦嗦地跑了回来,给两个人把门关上了。 这么一闹叶尧真是半分兴致也没了,他草草了事后,连在夜魅过夜的心情也没了,穿上衣服就回了叶宅。留下瞳一个人窝在沙发里,撕扯着沙发巾,咬牙切齿地问候刚才那人的祖宗十八代。 叶尧回了叶宅之后,百无聊赖地烦躁心情就又上来了,忙南方那地的时候他还满心盼着忙完了给自己放个假,带上瞳好好玩乐一番什么的,结果现在却完全没了那个兴致。不管做什么都心不在焉提不起劲。 他坐在客厅里,看着空落落的宅子,心里觉得怪怪的。在林天泽来之前也没觉得就他自己的时候这宅子这么空啊,怎么现在那小子一不回来他就觉得别扭了呢,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在医院怎么样了。 想着想着叶尧就觉得不对劲了,这平白无故的自己想他干嘛啊,他觉得自己可能是休息太久了闲出毛病来了,不然怎么会去想“林天泽怎么样了”这种无聊透顶的问题呢。 这么想着他决定第二天就回公司。 司机又换回了以前的那个,看着驾驶座上短了一截的身影叶尧多少有那么一点别扭,按理说这人都给他当了四年司机了他应该是看着他最舒服才是。 临近年关,公司的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得了,而作为老板的叶尧因为手头的案子刚结束,则闲的要命。 他回公司后先看了看南方度假山庄的后续建设,觉得按这进度年假开始之前肯定能正式开始运营,也就安心了几分,又随便地翻看这一年来的业绩。 到下午,他正在看一个近期建设完毕准备开盘的楼盘的时候,李木江给他来了个电话,约他吃饭, 李木江是当年跟着叶震天打天下的元老之一,深得叶震天的倚重,叶尧的生意手腕不少都是从他那学来的,他也算是叶尧的半个老师,所以叶尧对他也是十分的尊敬。他手里虽然掌握着叶氏相当一部分的股权,但随着叶震天将叶氏大权转向叶尧,他也渐渐地放手不怎么插手叶氏的事务了,叶尧也是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现在突然打电话约他,估计是有什么事了。 叶尧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晚上他到约定的餐厅的时候,李木江已经到了。他虽然与叶震天一样已年近六十,但身子骨比叶震天要硬朗很多,曾经服役的经历让他习惯了任何时候都挺直腰板,全身透着一股精神干练的气息。 叶尧走进包间,看到李木江,就笑着喊了声,“李伯。” 李木江从小看着他长大,加之林天泽母子的事,叶尧对李木江比对自家老爷子还要亲近几分。 李木江刚毅的面容上也露出一分笑容,“小尧,听说前几天出差的时候出事了?身子可养好了?” “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木江见叶尧十分精神,点了点头,“没事就好。今天叫你出来是我最近刚得了个消息,想提前透露给你。” “哦?”叶尧一听来了精神,能让李木江亲自来跟他说的,估计是个能大捞一笔的好消息。 “新商圈再过半年左右就要开建了,基本确定把南区那地作为中心地带了。” 新商圈建设范围一直是他们几个以地产为主要业务的企业关心的重点,现在南区那地段还是旧区,是价格被压到最低的时候,现在买下,新商圈开建以后价格一定会翻至少三倍不止。他在政府里也有人脉,却还没得到这个消息,那其他几个企业估计也还没得到消息,现在有了李木江这个消息,他就有了先机,基本就等于已经抢到新商圈中心地带这块肥肉。 “这个消息给的真及时。这地的消息倒也封得紧,我老早就在打听了总也得不着个准信。”叶尧多少有些兴奋,这可是块肥的掉油的肉。 “还能为叶氏尽点力也算我这把老骨头还有点用。”李木江笑道。 “哎,李伯身子还硬朗着呢,哪像我们家那老头子都成药罐子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回公司再帮我几年?” “凭你的手腕我基本上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你自个干就挺好,把叶氏发展的挺像样。” 叶尧跟李木江其乐融融聊了聊公司的事务,又聊了聊叶震天进来的身体状况。李木江是少有的,叶尧十分敬畏也十分仰赖的长辈,所以一顿饭吃下来叶尧的心情都非常好,骄傲如他,也接受了李木江对公司发展的不少提议的和建议。 回家后,他十分难得的早早地就睡了,打算养足精神,第二天就开始着手收购南区那块地。 开了新项目后,闲到发慌的叶大少爷终于又忙碌了起来,而原本就为理帐忙得不行的公司上下则更忙了。 一旦忙起来叶尧的心情就稳定了很多,至少不会再围绕着林天泽乱七八糟的瞎想了。在开始应酬一波接着一波的相关人士之后,他甚至都没什么闲暇去想任何与工作无关的事了。这放在以前他肯定是满心抱怨的,但这次他却是做的很开心,大概是难得的从之前那种莫名郁结的心情中解放了出来吧。 而后,一个星期后的某天,当叶尧揉着睡眼走下楼的时候,看到那个明媚笑脸的时候,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林天泽坐在沙发上,听到下楼的声音,就转过头,笑着对对他说道,“哥,早上好。” 听着这久违的声音,看着这久违的笑容,叶尧忽然觉得一直堵在心里的一口气忽然就松开了,接着工作刻意不去在意的那份莫名不悦的心情也终于彻底烟消云散。 虽然心底有一些莫名的开心,他依然摆着一张臭脸,没好气地回了林天泽一句,“还想多清净几天呢,你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第十三章 “伤口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骨折的部位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好,不过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住在医院里了。”林天泽打着石膏的右手吊在脖子上,身边放着一副拐杖。他将手中的报纸放在桌子上,微笑着看着走向自己的叶尧,“而且,在重症监护室一个人对着心电图发呆实在是太无聊了。” “事儿不少,你以为你是在医院度假呢,还嫌无聊。”叶尧撇了撇嘴,侧身坐到沙发上。以前如果林天泽坐在这,他肯定会去餐厅吃早饭,但今天他忽然觉得坐在客厅跟林天泽一块吃个早饭也不错。他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太久没见着他了,积蓄已久的排斥感少了很多。 李婶把早饭端上来的时候看到兄弟两人竟然坐在一块,也惊讶的不得了,她边想着这日久果然是能生情的,起码是把厌恶生没了,边把早餐摆到了桌子上。 “哥,看你心情不错,是最近有什么好事吗?”林天泽也惊讶于叶尧今天的平和,开口问道。 “本来还成,见着你毁了一大半了。”叶尧咬了一口面包,想了想觉得南区那地估计等林天泽伤好了回公司也不能完全结束,他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工作上难免拖后腿,又说道,“最近新开了个大项目,前期准备工作刚开始,进行的挺顺。你在家也别闲着,让李秘书把相关资料传给你,好好看看,别等回了公司什么忙也帮不上。” “……大项目?什么样的项目?” “关于新商圈的中心地皮……我干说跟你说到什么时候去,你看了材料就知道了。” 听到“新商圈”三个字,林天泽眸底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光芒,不过正仰着头喝牛奶的叶尧完全没注意到。 吃完早饭后,叶尧就起身去了公司。 一到办公室李秘书就给他送来了个不错的消息,他约了几次的那个局长的秘书终于来电应约,说局长晚上有空。提前得到相关消息除了能让公司提前搜集相关消息拟定竞标计划外,还能提早弄明白谁是主事的,抢先把关系走好了。顺着南区的地稍微一调查,就能知道那个局长是这次改建新商圈的主要责任人。叶尧约了他几次,他估计也猜到叶尧是提前拿了消息的,觉得叶尧有求于他,就把姿态摆的很高,推脱了几次后才应了叶尧的约。 官场上的人除了利益还要讲脸面,这些叶尧都习惯了,也就尽可能放低姿态地反复约了他好几次,给足了他脸面,事才好办。 叶尧让李秘书订好吃饭的地,约了局长晚上六点见。 两人的饭局多半不会喝太多,但他还是在下午的时候小睡了一会,确保自己有充足的经理去跟这种混迹官场的老狐狸谈生意。 虽然觉得那局长多半会摆摆架子迟到那么一会,他还是为防万一地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那局长果然没让他失望地迟到了十五分钟,六点十五才堆着笑说着“这真是不好意思,事儿一多就忘了点。”进了包间。 叶尧边笑脸相迎,说着“哪里哪里,您这么忙还能抽空出来跟我吃个饭已经是很赏脸了。”边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心道这些当官的真是词穷他见得每个人都会以事多为由迟到那么一小会难道是想树立自己任劳任怨地人民公仆形象不成? 一开始局长还官腔十足,对新商圈的事闭口不谈,几杯酒下了肚,聊着聊着就忍不住聊开了。既然来赴约了就是想跟叶氏合作,聊开了也是必然的。 叶尧跟他边喝边谈,称呼也是从一开始的“X局长”“叶总”逐渐变成了“X哥”“叶老弟”,一顿饭一吃就吃了三个多小时。 虽然吃得有点累但却很有价值,叶尧确定了两件事,一是新商圈将以南区为中心这消息是准确的,而是招标定在春节之前。局长也透露了合作的意向,那地基本上是志在必得了。 叶尧回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局长是个酒罐子所以就算只有两个人这酒也没少喝,没喝吐也把叶尧喝的有点头晕,他按着微微发胀的脑袋进家门的时候,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李婶多半会呆在厨房里或自己的房间里,所以往常他就算九点回家客厅也是黑漆漆地只亮着楼梯口的落地灯,这次却亮着吊灯,让他有些奇怪。 他走进客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林天泽。 林天泽穿着白色的睡衣,脖子上还搭了条毛巾,头发有些湿,一副刚洗完澡的样子。他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报纸,听到脚步声,就扭过头,温和的望向叶尧,吊灯橘色的光芒将他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了一层温暖。 “哥,你回来了。”他眯了眯眼,对着叶尧微微一笑。 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妻子在迎接工作了一天的丈夫。 如果穿上个围裙应该会很搭吧,叶尧边随便地想着,边疑惑道,“你在这干嘛?” “等你回家啊。”林天泽毫无自觉地说出了人妻的标准台词。 “等我干嘛啊……”还真是挺小媳妇,叶尧哼笑了一声,不想多搭理他,转身走向楼梯。 “哥,你喝酒了吧?这样直接睡第二天指定头疼的厉害。”林天泽夹着拐杖站了起来,费劲儿走到叶尧身边,用完好的左手拉着他的袖子把他拉到沙发旁,“你坐着,我给你冲杯柠檬水。” “哪那么多事又不是第一次喝酒……”叶尧虽然嘴上不耐烦也依然坐到了沙发上,他真是喝的有些不舒服,要是柠檬水真的管用就好了,至少能让他睡前舒服些。 林天泽虽然一条腿一只胳膊都不能用,干起活来依然很麻利,没一会就从厨房了端出了一杯柠檬水,撑着拐蹦蹦哒哒地把杯子递给了叶尧。 叶尧喝了几口,觉得嘴里的酒气给压下去了不少,他微闭着眼睛,有些疲惫的靠在沙发上。 林天泽走到他身后,俯靠在沙发背上,伸出手,一圈一圈地给叶尧按摩太阳穴。 叶尧舒服地输了口气,放松地靠在沙发上,任林天泽的指尖在他的额头上游走。 感受着逐渐消失的胀痛感,他第一次觉得,林天泽这副小媳妇样,其实也挺不错的。 本来以为那天的林天泽是碰巧坐在客厅里看报纸的,结果之后的几天,叶尧发现,无论他几点回家,林天泽都会乖乖地坐在客厅里等着他回家,然后给他冲好蜂蜜水或者热牛奶,偶尔还会帮他按摩。 虽然叶尧嘴上嫌他烦,但还真是给照顾地很舒服。 单独住了好多年的他甚至都开始习惯,家里始终有个人,在等着他回家。 晚上休息的好了,白天的精力自然也就好了,加上新项目一直进行的很顺利,叶尧这一个月可是说是过的顺风顺水,唯一的小插曲就是在林天泽去医院拆石膏那天,江浅冲到叶宅门口大吵大闹地要跟叶尧理论一番。 大白天的叶尧自然是在公司里的,晚上回去以后才听李婶说了这事,那丫头在叶宅门口喊着“叶尧你明知道天泽右手受伤了还不让人去探望照顾他你安的什么心啊!”闹了大半天,估计是不想让林天泽知道这事,又觉得叶尧这样的二世祖肯定是呆在家里吃喝玩乐的,就趁林天泽不在的下午跑来闹。 最后闹了半天也不见叶尧出来又觉得林天泽不一会就要回来了只好放弃了,临走前还在骂叶尧不男人不担当。 单是听李婶描述叶尧都能想象出江浅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看来叶尧把林天泽转到重病监护室这事真是把她气得不轻。虽然叶尧有些不爽林天泽居然把自己住的地址告诉了她,但想象着她那副气得跳脚的样子还是很畅快的。 转眼圣诞节临近,林天泽的伤经过近两个月的修养基本上好的差不多了,也就恢复了叶尧助理兼司机的职务。林天泽那高挑的身板往驾驶座上一坐叶尧就觉得顺眼了不少。 哪怕是在家休息,林天泽也没有怠懒,总是跟李秘书了解着公司各项目的近况,所以再回到公司重新接手工作也并没有很困难。 新商圈的相关消息也逐渐开始流出,其他企业也都开始忙忙碌碌地着手准备,相反准备已久的叶氏反而清闲了下来,各项工作都进入了最后阶段,最后修订完合同以及搞定银行之后,就可以安心地等着开标了。 所以忙碌了一个多月终于得以喘口气的叶氏上下,充斥着满满的圣诞气息。 叶尧对这个节日一直没什么感觉,这个节日对他来说全部的意义就在于可以作为一个约人请客吃饭的好理由。今年叶尧也是没打算放过这个机会,早早的就给南区那局长去了电话,约了人订了桌子准备把俩人的合作关系进一步拍紧落实。 在这样的节日吃饭就决定了这饭局肯定不会多正式,所以叶尧打算带着林天泽一起,给他个锻炼机会,怎么说也是他弟弟以后出去了不能给他丢人。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林天泽在听了他的决定之后,竟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支支吾吾地说那天跟人有约。 叶尧一下就猜到这小子是要去跟江浅约会,为个女人推了工作?最重要的是为了江浅那个黄毛丫头推了他交代的事?叶尧立刻就不乐意了,没有半分商量余地的跟林天泽说要是他这次不去以后都不用在叶氏继续干了。 第十四章 最后在叶尧的“威胁”之下林天泽也只好说自己会以工作为重。 叶尧对他这个回答非常满意,心情不错的他还让李秘书去给林天泽买了套新西服。毕竟是要领出去见人不能让他穿得太没品位。 除了林天泽外,叶尧还带了南区项目的两个主要负责经理,毕竟就算这饭局再不正式也是以谈生意拉关系为主的。 局长则坚持惯例地迟到了那么一小会,才带着自己初入仕途的儿子走进了包间。 叶尧带着自己的人笑脸相迎,局长开口依然是叶尧快要听烂了的“不好意思又让大家久等了。”然后边恭维叶尧年轻有为,边介绍了自己年后即将任某部门主任的儿子。 叶尧一众人自然是说着“一表人才”“虎父无犬子”各种好话恭维了好一阵。之后叶尧又介绍了跟局长初次见面的林天泽。介绍的时候只说林天泽是自己的助理,关于他私生子的身份则是只字未提,不过看局长没有因为一个小小的助理都能来参加饭局一事感到疑惑,想必是十分清楚林天泽的身份了。 叶震天为把林天泽接回家没少跟叶尧老妈娘家较劲,两家又都是名声在外的大家,这一闹就把事闹得人尽皆知了,局长会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 之后大家都入了座吃饭喝酒气氛一片热闹。 林天泽完全没有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应酬饭局的局促和紧张,反而像是已经习惯了应酬一样,表现的落落大方,谈吐间不失半分礼节,局长甚至都有些怀疑关于他自小长在叶家外被歌女带大的传闻的真实性。 席间叶尧也没少偷瞟林天泽,他本以为就算是林天泽初次出席这样的场合肯定也会不自在,谁料这小子比他想象的表现的还要好。这也算好事,至少不会给外人嚼叶家舌根的机会。 桌上没有女性,气氛又给平安夜间烟花礼炮衬得十分热闹,饭没吃多少酒就喝开了。喝道后半场的时候桌上的人几乎都喝晕了。林天泽和局长的儿子估计是不大能喝,说出去上个厕所上了大半天了都没回来。 叶尧作为主陪给灌的东倒西歪,这局长真是个酒罐子喝起来直接不要命,眼看着那局长还要举杯敬他,他赶紧以去厕所为理由从包间里逃出来,至少也得喘口气再继续喝啊。 叶尧晃晃悠悠地走到走廊的落地窗前想要吹吹风头头气,无意间却在酒店门口的空地上看到了林天泽。他们的包间在二楼,而酒店前的空地上空落落的只有一个装饰性的喷泉,所以即使是视线有些模糊,叶尧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林天泽。 他正疑惑林天泽该不会是喝醉了找不着回包间的路了吧,就在林天泽怀里看到了娇小的江浅。 叶尧一下就给钉在了原地。 江浅似乎在发脾气,对着林天泽的胸膛又捶又打的,林天泽却没什么动作,只是安静的抱着她,偶然揉揉她的脑袋。 就算看不清,叶尧也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笑容会有多么的温柔宠溺。 叶尧突然有点生气,他掏出手机来就想把林天泽骂回来,工作中突然跑出去会女友算怎么回事啊,可拨号键还没按下去,眼前的两个人忽然动了。 他看着江浅踮起脚,扬起下巴,轻轻地贴上了林天的唇。 林天泽则托着她精致小巧的脸蛋儿,回应着他的吻。 雪夜中两人拥吻的画面,像是一把冰锥,狠狠地刺进叶尧的眼睛里,插进他的心里。他愣愣地看着,感觉到一股无法言喻的窒息感将他包围其中,那是一种叶尧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又难受又陌生。 脑海里有个声音,让他闭上眼,让他扭过头,让他别去看,可是他的身体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连一刻,都无法将眼神移开。 他就那么看着,直至两人分离,被抽离的感觉才再次回到他身体里。他别过脸,摇摇晃晃,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包间。 两个经理隐约觉得他们叶总有些不对劲,虽说之前喝的也不少,但他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喝起来简直跟玩命似的,尤其是在林天泽回来以后,连敬酒的话也不怎么说了,端着酒杯仰头就灌。而且越喝脸色越阴沉。 对面局长显然也注意到了叶尧低沉的心情,举杯间话也是越来越少,本来热闹的气氛是越喝越低沉。两个经理意识到这么喝下去最后难免闹个不欢而散,就赶紧打着圆场说吃也尽兴了和也尽兴了,天也不早了不如今天就散了下次再约什么的,局长觉得气氛不太对,也就举杯说了些总结的话,就带着吐得不行了的自家儿子离场了。 有林天泽负责送叶尧回家两个经理也就各自回家了。 林天泽作为助理没什么举杯敬酒的机会被敬的也很少,所以虽然也喝得不少但比起叶尧来是少的多了,所以他多少还算清醒,上去就想把醉的趴在桌子上的叶尧扶起来。 叶尧打开他的手,只骂了句“滚”就没了声音。觉得叶尧可能是要撒酒疯了的林天泽也没多想,驾着叶尧一路把他扶到了车上。 知道他们这次肯定不能喝少了,所以叶尧带了别的司机。林天泽就跟叶尧一起坐到了后车厢,怕他一路给颠吐了,就干脆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叶尧的意识模模糊糊的,靠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靠着的人是林天泽,支起身子来就抬起手用力地去推他,想把他推得离自己远一些。 林天泽被推得毫无防备,脑袋重重得撞在了车门上,疼得他一阵晕。叶尧这一下真是把他弄迷糊了,他本以为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叶尧没这么排斥他了,之前按摩的时候叶尧也会毫不在意的让他碰,现在怎么又突然这样了? “哥?你怎么了?”他按下叶尧挣扎的双手,询问道。 叶尧却是除了“滚”之外再也吐不出第二个字了,挥舞着双手一个劲儿地把他往一边推,折腾累了就靠在他怀里休息一会,然后继续推。林天泽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在他折腾得时候努力按住他身体,在他累的时候任他靠着休息,回到叶宅的时候累得他满头大汗。 “哥,到了,我扶你回去。”林天泽说着就去搀叶尧。 叶尧却一把打开他伸向自己的手,边说着“你滚,不用你管我。”边推开另一侧的车门晃晃悠悠地下了车,下车走了没几步,险些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林天泽见状赶紧跟上去从后面扶助他。 这个人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林天泽皱着眉头狠狠地叹了口气,一边忍受着叶尧的推搡,一边架着他上了楼进了他的房间。 把叶尧拍在自己脸上的手扯开之后,林天泽舒了一口气,想着终于是把人送到房间来了,刚想把叶尧扶到床上,脚下却被窗前铺的圆毯绊了一下,被本就站不稳的叶尧拽着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摔倒的时候他条件反射地转身把自己垫在了叶尧身下。 这一摔,把本就意识不清的叶尧摔得更迷糊了,他的脸埋在林天泽怀里,略带着酒气的干爽的肥皂的清爽气息立刻就将他团团围住。 他突然就不想动了,安静地趴在林天泽身上,一下一下地闻着这股林天泽特有的清爽味道。 “哥?你没事吧?”林天泽关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叶尧微微抬起头,就看到了林天泽近在咫尺的脸。 这一刻,他的一切都近在咫尺,他的气味,他的体温,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他的嘴…… 那是刚吻过江浅的嘴,那也是吻过他的嘴。 他突然抬手,用手指,轻轻滑过林天泽的双唇,对,这是吻过他的唇,这是只能吻他的唇,怎么能再去碰别人?怎么可以再去碰别人! “哥……?”林天泽被他突然的举动搞得不明所以,莫名地望着他。下一秒,瞳孔中叶尧略带迷离的面容却骤然放大。 叶尧环住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双唇,用舌尖撬开他的唇瓣,一寸一寸地舔舐着他的口腔。 酒气浓郁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林天泽惊在了原地,一瞬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然而叶尧的吻却是绵长的深入的,纠缠之间,拨弄着他趴着不动的舌,让他忍不住地眯起了眼睛,忍不住地抬手轻轻抱住叶尧伏在他身上的身体,忍不住伸出舌头去回应叶尧的缠绵。 缠绵到再也无法呼吸,两人才移开双唇,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林天泽看着叶尧,眼神中尽是不解与探究,而叶尧则像是坠入了梦乡,眯着眼睛,没有焦点的眼神里堆着满满的迷离。 林天泽张了张嘴,到嘴边的声音又被叶尧堵了回去。叶尧咬着他的唇,舔舐过他的下颚,扯开他的衬衣,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里,细细的咬着他肩膀,尽情地允吸着这让他沉迷的气息。 林天泽感受着他在自己身上游走的舌尖,心底的什么地方,痒痒的,那股埋藏了几十年无法表露于世的情绪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心脏,侵蚀着他的理智。 他有些颤抖的双手抓住叶尧的双肩,将他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迫使他看着自己的双眼,用压抑着巨大冲动的声音说道,“哥,你喝醉了,去睡觉吧……” 叶尧看着他,脸颊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泛着粉红。他嘴角忽然勾起一丝笑意,俯身贴近林天泽耳畔,轻声道,“林天泽,你喜欢我对吧?” 林天泽全身一颤,心底泛起惊涛骇浪。 第十五章 一开始,只是单纯的羡慕而已。 他还记得,初见叶尧时,叶尧穿了件黑色衬衣,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像是被最优秀的雕刻大师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他挑着嘴角,肆无忌惮地笑着,眼神里带着满满玩味,满满的不可一世。 他看着他顺着楼梯,一步一步走进自己的世界,下意识的摈住了呼吸。 对,最一开始,只是再单纯不过的羡慕,羡慕世界上竟然可以有人长得这么好看,羡慕他一出现就可以让周围原本恶毒可怖的视线变得善意温和,羡慕他那么轻易的就可以站在光芒之中。 那么,这份心情,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 是在知道了自己是叶震天的私生子而叶尧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以后,还是在眼睁睁地看着他妈被方钰瑾折磨死以后,又或者是在十三年来在对叶尧从未停歇的注视中,终于意识到这个俊美的、高傲的哥哥绝不会正眼瞧他一眼之后? 细细想来,连林天泽自己,都没办法搞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股强烈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冲动。 想要把这个人从万人中央拽下来,想要撕碎他身上的光芒,想要扯烂他精致的面容。 想要彻彻底底地毁掉这个人。 如果让这个人也一无所有了的话,那就只能去看着他了吧? 但是,现在这个人,在干什么? 深夜之中,林天泽感受着叶尧言语之间吐在自己脖颈上的鼻息,感觉着他软的像烂泥一样趴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心底堆满了疑惑,这个人,为什么会亲他?为什么会要靠在他怀里?为什么会说这样暧昧不清的话?这样,简直就好像,在引诱他一样。 ……引诱?想到这个词,林天泽在心底划过一丝对自己的嘲笑,时至今日,还幻想着叶尧会喜欢上他吗?这可是将对他的憎恶刻入了骨髓的叶尧啊。 对,叶尧是厌恶他的,那这一系列的举动,就只能解释为试探。 石缝中他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时的那一吻,实在是太过失策,为了掩饰当时不慎外露的情绪,他甚至都提前把江浅拉出来当掩饰了,没想到叶尧却还会来试探他。或许本就与心机无关,他这个哥哥,只是以作弄别人为乐而已,哪怕是自己的亲弟弟,也可以用这样暧昧不清的手段。 这样想着,他将温和的笑容重新堆砌在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毫无破绽地回答道,“你是我亲哥,我当然喜欢你了。” 叶尧丝毫没有察觉他在刚才的一瞬流露出的异常,把晕的一塌糊涂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浅笑,“只是这样?只是这样啊……” 叶尧不知道现在在胸廓中扩散开来的这种莫名的酸楚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失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就像他不知道自己在确认什么一样。他不想思考,只要稍一深想,脑袋就疼得像是要炸裂开来一样。他也不想动,只想就这么靠在他肩膀上,这里的气息最让他安心。 林天泽却扯着他的胳膊,把他硬生生地从自己怀里扯了出来,迫使他看着他的眼睛。 林天泽的眼睛泛着浅浅的褐色,毫无波澜,深不见底,与他脸上时常挂着的温和笑容十分不相称。 他刚想伸手去戳那双看得他寒进心里的眼睛,就听到林天泽问道,“那么,你喜欢我吗?” 喜欢?他发出一声嗤笑,喜欢是他妈的什么东西,他怎么会喜欢一个生在外面的野种?“你觉得我会喜欢一个生在外面的野种?做梦呢?”如果要是这小子也喜欢他的话那这事他可以多少考虑一下,可这小子不是他妈的不喜欢他嘛! 林天泽听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心底自嘲和鄙夷交杂,确认过无数次的事,为什么他还乐此不疲的一遍一遍地去确认呢,难不成心底还有期待吗?真是可笑。 叶尧被双臂上林天泽逐渐收紧的双手捏的有些疼,他皱了皱眉,抬手去推他。 林天泽却一动也不动,只是盯着叶尧,像是在跟什么情绪较劲一样。半晌,他轻叹一声,缓缓松开手,把迷迷糊糊地叶尧抱进了怀里。 “哥,去睡觉吧。” 叶尧靠在他怀里,舒服地哼了两声,便再没了声音。 第二天,伴随着宿醉的头痛醒来的叶尧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动也不想动,昨天他虽然醉的厉害,但自己做什么却是记得一清二楚,想着在房间里发生的种种,他就想咬舌自尽,或者一头撞死,或者不管怎么着只要一死了之就成。 他不明白自己昨晚上是抽了哪门子的疯,要说喝多了发情也不至于冲着自己弟弟啊,要说不爽江浅那黄毛丫头得意不至于用这么下贱的方法报复啊,他到底是怎么了? 叶大少爷揉了揉脑袋想自己该不会是最近太过劳累积蓄太多给积出来了个第二人格,一喝多了就出来左右他心智兴风作浪吧?就在他认真地思考着是不是去看个什么心理医生之类的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他想都没想地就把脸塞进了被子里,现在让他见林天泽就算是厚脸皮如他也一定尴尬地不知该作何表情。 “少爷?您身体不舒服吗?” 脚步临近,响起的却不是林天泽清澈的声音。 叶尧把脑袋从被子里露出来,就看到李婶站在他窗前一脸关切地望着他。 靠,自己这跟傻逼似的干嘛呢! 叶尧一下就从被子里跳了出来,“怎么是你啊?林天泽他人呢?” “二少爷他在楼下啊,他觉得他上来会招您心烦,而且叫您起床这事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不是。”李婶笑道。 叶尧环抱着胳膊冷哼一声,“倒还挺会给自己偷懒找理由的。” “您要是有事,我叫他上来?”李婶问道。 “不用,我看着他烦,你下去吧我头疼着呢,再睡会。”叶尧说着就把脑袋缩进了被子里。 李婶应了声“好”就退了出去。 叶尧在床上躺着,觉得依林天泽那性格不管他说什么他肯定都会屁颠屁颠地上赶着上来照顾他的,何况他刚才都跟李婶说自己头疼了。可他翻来覆去大半天了,也没听着脚步声。最后他饿得实在受不了了,他气得把枕头摔在地上,喊着林天泽的名字怒气冲冲地下了楼。 林天泽坐在客厅里,听着声音,就从报纸后面露出脑袋,冲他微微一笑,“哥,中午好。” 看他那悠闲自得的副样子叶尧心里更气恼了,气恼归气恼却骂不出什么话来,总不能朝他喊“你这孙子怎么不煮粥泡蜂蜜水端了楼上去照顾我啊”吧?嫌他烦的可是叶尧自己,现在再说这话不等于打自己脸嘛! 所以他气鼓鼓地盯着林天泽看了半天,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是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闷声说了句,“我饿了。” “李婶,去弄点吃点,我哥他饿了!”听到叶尧这么说,林天泽转过头对餐厅里的李婶喊道。 叶尧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林天泽却好像全然没有注意到叶尧的眼神一样,转过头,拿起盖在交叠的修长双腿上的报纸,专心致志地看起来。 这到底是刮了哪门子的风这小子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乐呵呵地冲进厨房做饭给他吃?叶尧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完全无视他存在的林天泽,觉得这小子今天简直太不正常了,不正常到诡异的程度了。 或许难道只是因为他今天懒得做? 叶尧在满心的疑问中吃完了午饭。为了搞明白怎么回事,他又特地在洗完了澡后任头发上滴着水走下楼在他眼前晃了两圈,以前见着这样的他,林天泽指定是边嘟哝着“不擦干头发会偏头痛的”边拿着毛巾上来帮他擦头发,可今天这小子竟然无动于衷,何止是无动于衷啊,根本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压根都没去看他。 第十六章 之后林天泽照旧当着他的助理司机,照旧一脸温和地任他呼来喝去,可叶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非要说也说不出到底哪里怪,但细究来却还是可以找到很多细节。 比如林天泽再也没给他煮过粥或者泡过蜂蜜水,再也没跑上来叫他起床不管他在床上赖到多玩,再也没舔着脸凑上来帮他揉太阳穴就算他喝得再多再难受,最重要的是,从那天起,林天泽就再也没有踏进过他的房间。 以前明明是怎么骂都骂不出去的,现在却突然这样了,叶尧觉得心里一万个别扭。多少次看着他那张虽然一如从前但总觉得有些不同的笑脸,想问问他到底怎回事,可嘴都张开了却不知道该问什么,这可把叶尧郁闷坏了。 先不说被照顾惯了之后林天泽突然撒手不管了让叶尧的生活水平受到了多么大的影响,最为让叶尧不安的是,他越来越觉得觉得林天泽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那天的酒后抽风。那次的事件哪怕是一个星期以后的现在,再想起来还是会让叶尧羞愧头皮发麻,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当一辈子鼬鼠。 那之后他对那事绝口不提,拼命想把那一页翻过去,虽然林天泽也没提,但看就他的表现看来怎么看也不像是没把那事放心上。这么明显的躲闪,看着倒像是因为那件事误会了什么。 ……误会? 这个词碰出脑海的时候,叶尧立刻就想起了几个月前自己被林天泽亲了的时候得出的结论,当即胸中一阵气血翻涌 操,这混蛋小子绝对是误会自己喜欢他了!绝对是!不然干嘛这么明摆了的跟他拉远关系啊! 想通了的时候叶尧青筋暴起直接气得跳脚拍桌了。 他跳脚拍桌的时候刘秘书正巧刚端着咖啡进了门,让他这一拍险些把咖啡洒在他身上。刘秘书稳了稳身形把咖啡放到桌子上,看着刚才还闭目凝眉安静地思考着什么的自家老板突然暴跳如雷的样子,暗叹看来老板每个月的那么几天又来了,这心情波动得比心电图还大。 叶尧看了李秘书一眼,没好气地让他把林天泽叫进来。 李秘书心下了然,自打林天泽来了之后叶尧只要突然暴怒多半都是因为他,她应了声“好的。”就转身往外走。 还没走出门叶尧又突然出声把她叫住了,“等等,别让他进来了我看着他烦。” 对于叶尧善变的性子李秘书也是十分了解了,就什么都没说地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叶尧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支着脑袋敲着桌子直生闷气。林天泽以为他喜欢他就算是对他的侮辱了,竟然还在误会了之后躲着他想拉开关系?什么,怎么回事,这小子误会自己喜欢他以后不是应该兴高采烈感恩戴德的吗?这么躲着是个什么意思啊?还怕自己能把他怎么着不成? 虽然仔细想想自己那天晚上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大有要把他怎么着的意思,可他那不是喝多了嘛,而且在岩缝里那会他给莫名其妙地亲了的时候也没怎么着啊,凭什么到了林天泽他自己那里就反应这么大啊! 叶尧在心底把当时自己那副乐呵呵的样子和林天泽现在这副躲躲闪闪的样子一比,顿时就心里不平了。 必须得把这个误会解除了,这事关他的尊严! 但是怎么解除?直接跟林天泽说“老子他妈怎么可能喜欢你”?这也太可疑,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不然也学他那样子故意拉开距离?这也不行,跟他做贼心虚了似的。 叶尧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个很好的办法,烦躁的咬着咖啡杯一个劲儿地磨牙。他以为林天泽暗恋他那会,这误会是怎么解除的来着?……江浅,对,他见着那小子的小女朋友了,见着他跟那黄毛丫头甜蜜的样子,他立刻就觉得自己那想法根本就是扯淡了。 想到这里,叶尧忽然就发现了新大陆,秀恩爱,这不就是解除误会的最简单最好使的法子嘛。带着林天泽去夜魅,跟瞳在他面前那么一甜蜜,他什么都不用说,这误会肯定就自己解除了。 叶尧越想越觉得这想法靠谱,当即就给瞳去了条短信。 下午坐上车的时候,叶尧就跟林天泽说让他开去夜魅。以前很多次,只要叶尧说要去夜魅,林天泽总能找着各种理由直接把车开回家,但这次他什么都没说,非常听话地乖乖开车去了夜魅,停下车之后,他转过脸问道,“需要我等在这吗?” 以前的时候这种事他也不会问,而是直接等在门口,看着夜深了就直接进夜魅把喝的醉醺醺的叶尧扶到车上带回家,也是因为这个自从他当了叶尧的司机之后叶尧就几乎没再留在夜魅过过夜。 现在他态度突然转变了,虽然叶尧不明白这些举动的转变有什么意义,但显然也跟那一夜发生的事情脱不了关系。 “你跟我一起进去吧。”叶尧说着,推门下了车。 林天泽发出一声疑问,十分疑惑从来不带他进去的叶尧今天为什么突然让他跟自己一起进去,他重复了一遍叶尧的话,想要确认他是不是听错了,“我跟你一起,进去?” “嗯,你早晚得适应这种场合不是,今天我就培养培养你。”叶尧一副大哥教育弟弟的大义形象,迈开步子走向了夜魅。 林天泽虽然不明白叶尧为何会一时兴起,还是没说什么的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同他一起走进了夜魅。 进了夜魅后叶尧径直走进了自己常去的包间,因为叶尧是这里的老主顾,所以那个房间几乎成了叶尧的专用间,就算他不来的时候,也不会给别人用。里面的桌子上总会摆着叶尧喜欢的几款酒。 叶尧进去的时候瞳正拿着两个杯子认真地调着酒,见到叶尧,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明媚笑容,然而那笑容在看到他身后的林天泽时,有一瞬间的僵硬。自从这个人出现后,叶尧来夜魅的次数明显减少了不说,在他来的为数不多的几次里,这个人还总是会在关键时候出现把叶尧带走,虽然不觉得叶尧这个弟弟会对他有什么威胁,但瞳还是在心底对他树起了十二分的敌意。 他跑上前,用手环住叶尧的脖子,挂在他身上嘟着嘴道,“怎么今天还带了个电灯泡啊!” 叶尧环抱住他纤细的腰,笑道,“带他见见世面,不然以后给我丢人怎么办。” 瞳笑了两声,嘲弄地看了林天泽一眼。 林天泽却不痛不痒地对他回以温和的浅笑。 瞳冷哼了一声不再去理他,拉着叶尧坐到沙发上欢乐的端着酒杯让他尝尝自己新练成的调制手艺。 林天泽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调笑的两人,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温度。 叶尧一边喝酒,一边跟怀里的瞳亲热,还时不时地拿眼角瞥一旁的林天泽,看看他是不是好好地看着他们甜蜜呢。结果他发现林天泽这小子大部分时间都在盯着手里的酒杯发呆,根本就没在看他们,这怎么行,他此行的全部目的都在于好好冲林天泽晒晒甜蜜好解除他对那晚的误会,可这小子根本不看他们,这他不是白费劲了吗。 于是他为了吸引林天泽注意地开口道,“我说我难得带你来一趟你光盯着杯子看有什么意思啊。”说话时手还刻意地十分不老实在瞳的身上游走。 林天泽抬眼看向他,耸了耸肩,无奈地笑了笑,“哥,我还能有别的事可以做吗?” 林天泽这句话一下就提醒了叶尧,他自己抱着瞳,林天泽面前则只摆了一个酒杯和几瓶酒,这样一看好像跟他刻意要在林天泽面前跟瞳亲热似的,不行,这样意图太明显。应该也给林天泽叫个人,这样不仅掩饰了他的意图,更能体现自己可以毫不在意地让林天泽跟别人亲热,完全没有半点暗恋他的可能,简直一箭双雕。 这么想着叶尧就按了按桌上的铃让他们送几个人进来。 没一会功夫就进来了几个水灵的男孩女孩。 他们一进来都热切地望着叶尧。叶尧在夜魅的名气很大,首先是客人里很难再找出一个在长相上比他出挑的,其次是客人里同样很难找出一个比他多金的,所以不少人都眼巴巴地盼着能让叶大少爷看上,可惜他一宠瞳就宠了半年,瞳的性子有多狠辣他们都是清楚的,所以就算心里再想也没人敢往叶尧床上爬,况且他们也不觉得自己在容貌身段上能胜过瞳。 所以今天叶尧叫人的时候他们都以为他终于是腻味了瞳了想找个新宠儿了,跟大厅主管关系好的人都想来碰个运气。但他们眼里的热切在看到叶尧怀里的瞳,尤其是在看到瞳眼里警告的神色的时候,立刻就淡了许多。 叶尧觉得这时候要是留个男孩很容易被林天泽误会自己的取向,所以就在女孩堆里挑了个身材高挑的波霸,之所以挑她纯粹只是觉得这画着浓妆的姑娘显然跟江浅是完全相反的类型,让林天泽试试,没准上瘾了就移情别恋了呢还能顺便报复一下招他烦的江浅。 “你叫什么啊?” “叫我Vicky吧,叶少。”Vicky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及腰的金色大卷。 瞳十分不善地瞪用写着“撩拨”两个大字的眼神望着叶尧Vicky,冷哼道,“你的人在那边呢。” Vicky不满地撇了撇嘴,但在看到嘴边,笑的温婉谦和的林天泽之后,脸上的不满立刻消失不见了。既是叶少的朋友想必也是个多金的主儿,再看这白净俊美的面容,单论皮囊竟是不输给叶大少,她一下就有一种捡到宝了的感觉,赶紧扭着火辣的身形凑到了他身边。 本以为初次接触这样的人,林天泽肯定会各种紧张各种不自在,然而他却是带着一沉不变的招牌笑容,抬手将Vicky揽进了怀里,那神情要多淡定有多淡定,要多自然有多自然,简直就像是个夜场老手! 叶尧都有些怀疑这林天泽该不会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经常出入这种场所吧?但是他很快又想到,在他进叶家之前估计是穷的连温饱都是问题的,哪有闲钱耗在这些地方。 叶尧抱着瞳,而林天泽抱着Vicky,包间里的情景立刻就和谐了。但这和谐并没有持续太久。刚开始叶尧还觉得自己这手走的不错送林天泽个波霸美女应该能解除他对自己的误会了,可当他时不时的瞥向林天泽,发现他跟怀里的Vicky越来越亲昵,那女人甚至都开始咬着林天的耳垂挑逗他的时候,什么故意秀恩爱啊什么解除误会啊统统都给扔出了脑海。 他的心底,一下子就被一股无名怒火占据了。 第十七章 眼看着Vicky就要把手往林天泽衣服里伸,叶尧只觉得气血直冲上脑门,“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两步走过去扯着Vicky在林天泽胸膛上挂着的手腕,一拉一摔,就把人扔在了地上。 Vicky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趴在地上傻愣愣地看着叶尧,不仅仅是她,坐在一边的瞳,甚至林天泽都有点傻,不明白叶尧这突然是怎么了。 就连当事人叶尧,在摔完了之后,也是半天没愣过神来,他看了看林天泽,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一双清冽的眸子里满是疑问,又低头看了看趴在地上的Vicky,一下就愣在了原地,一时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时突然抽了什么疯了,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这行为搁林天泽眼里绝对是吃醋,他按了按自己突突地疼的脑仁,心底一片绝望,得,白费半天功夫,越描越黑了。 最后先打破沉默的还是瞳,他冲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Vicky说了声“出去。”Vicky闻言松了口气赶紧爬起来跑出了包间,他又凑到捂着脑袋看起来十分困扰的叶尧身边,伸了伸手终究还是没敢将手落在他身上,只柔声道,“尧?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叶尧冲他摆了摆手,“你出去。” 瞳愣了愣,就懊恼地咬着嘴唇,狠狠地瞪了这个每次来都会扰了叶尧好兴致的林天泽,转身走出了包间。 房间里只剩下一个林天泽,不明所以地望着叶尧。 “哥……”林天泽刚发出声音,叶尧却突然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满满的困惑和不解,就像在看一个他搞不明白却让他十分困扰的怪物。 林天泽眉头微蹙,想张嘴问问叶尧到底怎么了,还不等他说话,叶尧却先开口了,“你回去吧,不用等我了,明早上也不用过来接我,直接去上班吧。” 那声音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感,叶尧自顾自地说完,也不再去管林天泽,径直走出了包间。 大厅里灯光明灭,气氛极其暧昧,慕青一身剪裁细致的白色礼服,站在吧台后,优雅地晃动着手中的玻璃器皿,凤眸流转,虽无意却已含情三分,看得吧台旁的小姑娘们胸中一阵气血喷涌,脸红到了脖根儿。 要说来夜魅的男人们是有着各种理由,那来夜魅的女人们则大多都是奔着店长慕青来的。他站在那不言不语,只是勾唇的一笑,便是钩心摄魄。 小姑娘们听到慕大老板今晚会亲自表演调酒,早就把吧台围了个水泄不通,可这表演看了还没一半,都已经脑袋冒烟趴在桌子上羞得不敢抬眼。而罪魁祸首却浑然不知自己男性荷尔蒙侧漏,专心地将器皿中的蓝色液体倒入高脚酒杯中,用修长的手指,将酒杯推到眼前那个趴在吧台上一动不动的男子面前,十指交缠支着下巴眯眼一笑,“Blue Margarita,很衬你现在的心情呢,叶大少爷。” 叶尧从臂弯里抬起脑袋,瞪了一眼自己这个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忘调侃自己的好兄弟,端起酒杯轻酌了一口。 “怎么了,叶大少,您这是商场失意啊,还是情场受挫啊?”两人认识了也有十几年了,慕青从不曾见叶尧这副抑郁的样子,一时来了兴趣。 叶尧干笑了两声,“你认不认识靠谱的心理医生啊?给我介绍个。” “您终于是记着治治自己这没心没肺的毛病了?早跟你说了这是病,得治……” “去你妈的……”平日里叶尧还乐得跟他扯几句,但今天实在是没这心情,“我是觉得我最近不大正常,身体总是不听大脑指挥。” “你这可是精神分裂的症状啊,找心理医生可不管用。我给你联系家精神病医院你先去考察考察?” “滚蛋。我认真的。”叶尧垂拉着脑袋,一脸无精打采。 慕青看他那样一时笑意更浓,“哦?你身体怎么不听指挥了,你具体说说。” 叶尧叹了口气开始说,“先说前提,我绝对没有喜欢上这个人,他的一根头发丝我都不可能会喜欢。” 慕青点了点头,催促他快点说。 “我看着他跟情人亲热莫名其妙地觉得生气,喝多了莫名其妙地凑上去亲他,看着别人往他身上蹭莫名其妙地就上去把那人拽下来了,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慕青听完,再看叶尧那十分认真的苦恼表情,“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他向前微微探身,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叶尧的鼻尖,一字一顿道,“叶大少啊,你的这种行为呢,我们通常称之为喜——欢——哦。” “胡扯什么呢!都说了,不可能!”叶尧打开慕青的手。 “嗯?为什么呢?”慕青歪着脑袋问道。 “为什么?理由太多了我都说不过来……”比如林天泽是他向来都看不上的生在外面的种,比如他那副婆婆妈妈的小媳妇样他看了就烦,比如他脑子缺根弦似的简直像个傻X……诸如此类的理由简直要多少有多少,就算叶尧数光了手指都数不过来。 慕青却笑的越发玩味了,“什么啊,你这不明摆着是上心了吗?你的性子我可是最清楚了,招你烦的人你看都不会看一眼,要不是真放在心上了,你怎么能注意着跟对方有关的这么多细节呢?” 慕青的话简直在叶尧的心底刮起了九级台风,他向来脾气不大好招他烦的人指定是不少,但细细想来,除了一个林天泽,他竟然再找不到第二个人了……江浅,江浅或许也算,但他烦那丫头什么啊,不就是烦她跟林天泽在一起的那副样子嘛!说来说去还是绕着林天泽转呢。难道真如慕青所说,他对林天泽上心了?所以他才会注意到跟他有关的这么多事?不,不不不,不可能,这太扯淡了。他怎么能喜欢上林天泽,他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么多,肯定是因为林天泽那小子天天舔着脸在他眼前晃,他想不注意都难。对,一定是这样。 “承认自己喜欢上一个人这么困难吗?还要这样绞尽脑汁地给自己想理由。”看着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的叶尧,慕青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从来不是把颜面放在心上的人,所以哪怕身为堂堂幕家二少爷也毫不在意别人看法的来开了这家“夜魅”,所以他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叶尧会为了区区一点颜面把自己逼进死胡同。 也懒得再跟他多挣口舌,慕青那眼神像是看进了他心底似的,看得他浑身不不自在,他气恼的冲慕青强调道,“我说不喜欢,不可能,那就是不喜欢,不可能!”随即撂下酒杯转身就走。慕青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他不可能喜欢林天泽那孙子。这么想着叶尧踏着重重的步子回了楼上专给他备下的客房。 慕青食指抵在下巴上,觉得叶尧刚才那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自我催眠,算了,他真要逞强起来他也勉强不得,倒是在心底对谁能让这向来看上谁就非谁不可的叶大少爷喜欢得这么纠结有了几分兴趣。 叶尧洗完澡卷进被子里的时候都过了半夜了,他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就想睡,结果一闭上眼睛,耳边回荡着的净是慕青那不阴不阳的声音“你放心上了,你承认吧”,吵得他直心烦。他晃了晃脑袋想甩掉那声音,却不料声音没甩掉,倒是把林天泽的面容摔进了脑海里。 各种画面声音闪现,叶尧脑子跟坏了的胶卷机似的,一段一段地往外蹦画面,还是配好了音的画面,把他的脑袋直接给蹦得乱成了一锅粥。 一夜无眠,第二天七点不到的时候,叶尧顶着一对黑眼圈地从被他滚成了旋涡状的被子床单里拖出了自己的身体,满心不爽地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买着早饭来接自己,刷洗完穿戴整齐之后,他估摸着司机也该到了,就带着一脸的倦容打着哈欠走去了门口。 到了门口叶尧没见着他那有点粗短黝黑的老司机,反而看到了他短时间内最不想见到的人——林天泽。 林天泽穿着一件藏蓝色的毛呢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安静地远望着天边。清晨的薄雾薄薄地裹在他周围,将他的侧脸衬得有几分落寞。 他听到脚步声,就转过脸,看到他的时候,就眯起清澈的眸子露出了一抹干净的笑容,初冬稍显微弱的晨曦尽数洒在他的脸上,将他那一笑,生生地衬出了温度。 这一刻的笑容,哪怕是在以后他将林天泽恨入骨髓的那段日子里,也时常会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此刻的他,看着这样林天泽,心底的什么地方,莫名地咯噔了一下。 “哥……”林天泽冲他走过来,知道他会问什么似的直接张嘴回答道,“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你,就过来接你了。”说完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我帮你买了早饭,放在车里还热着,你饿了就先吃点。” 叶尧没搭腔,只是看着他,林天泽露在外面的耳朵稍和鼻尖都冻得有些发红,看来是在外面站了很久了,“干嘛不坐在车上等?” “这样我立刻就能看到你。”林天泽回答道。 叶尧移开了落在他身上的眼神,走到车旁侧身坐进车里。 林天泽也跟着坐进了车里,发动了开往公司。 车里面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叶尧和林天泽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最后还是林天泽先开口道,“哥,昨晚,Vicky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吗?”他问着,眼睛时不时地通过后视镜观察叶尧的神色变化。 然而叶尧却十分难得地平和地回答了他,“不,跟她没关系……” 林天泽等着他往下说,叶尧却说到一半便再也没了说下去的意思。 叶尧盯着林天泽的背影看了一会,才轻叹了口气,有些脱力地靠在靠垫上,感受着胸廓中并没有完全恢复平静的心脏,仰头望着车顶发呆。 ——什么啊,你这不是明摆着是上心了吗? 慕青的话还回荡在耳边,叶尧心底是不乱了,就剩下绝望了,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勾起嘴角开始深切地嘲笑自己。 慕老二你个乌鸦嘴啊,这次没准真他妈让你说中了。 第十八章 大概弄明白了自己心情的第二天,叶尧就从叶家大宅搬了出来,搬进了他在夜魅附近的一座独栋别墅里。这房子他有很久了,是慕青刚弄起夜魅来那会买的,只为给他和他在夜魅看上的小情提供个办事的场所。不过后来慕青二次装修夜魅的时候,为给他留个便利就在夜魅二楼特地给他弄了个不错的房间,自从有了那专属房间叶尧几乎就没再来过这房子了。 他昨天打算搬出来的时候就让人来打扫了地方,加上因为没怎么住过人家居摆设都跟新的似的,稍微一收拾,就像模像样了。 搬家的同时,叶尧还让李秘书改了林天泽的工作,把他从一个小小的司机兼助理直接提拔成了业务经理。其实按着叶尧的想法是想直接辞了林天泽的,但考虑到老爷子那边听着风声了肯定又得出来管管,到时候免不了麻烦,就让李秘书给林天泽重新安排了一个轻松、多薪,最重要的是办公室和办公范围都离他非常远的职务。 倒也不是说事到如今他还有心思去找林天泽的麻烦,他就是单纯地想把这个人从他的生活里彻底地剔除出去,他想好好地透口气。 就算放心上了,他能跟林天泽,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怎么着啊,深情告白然后私定终身?他虽然是没心没肺了点,觉得别人就算给他扣上顶“乱仑”的帽子他也不会太在意,可扣帽子是扣帽子,真发生了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也不是没喜欢过什么人,过往那些他看上的小情儿,还不都是没几个星期就没了兴致。他不觉得林天泽跟那些人能有什么区别,他还犯不着为了去尝口新鲜的就给自己找这么大麻烦。 这么搁几个星期,凭他那几分少的可怜的耐性,他肯定不会再有半分兴趣了。 一旦想开了就真的一身轻松了,饿了就叫外卖,保姆定时回来给他打扫屋子,想玩了走着都能去夜魅,叶大少爷一个人住倒也乐得自在。而最顺他心意的是,搬出来之后,就真的没再见过林天泽,一是他们两个工作时间不一致,办公室又隔得远,没什么碰面的机会,二是元旦之前,新商圈地段招标的文件就正式下来了,开标的时间也正式定在了一月下旬,叶尧带着手下负责的人,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虽说准备的已是十分充足了,但跟他们的两个竞争对手也不是省油的灯,大家还是得依着不断获得的对手的信息适当调整竞标方案,所以元旦那个假期几乎没怎么放,下面的人们也知道这是个大项目忙过去了才能真的有两天清闲日子过,所以哪怕是加班也加的毫无怨言。 在正式开标之前,为保险起见叶尧又去见了一次那个局长,他原本只想跟局长稍微透露了一下叶氏当前的投标信息,多少探个口风,谁知道这局长竟然这么大胆,直接就把标底告诉他了,得了标底叶氏就基本等于已经竞标成功了,可叶尧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当,他之前跟局长拉拉关系探探口风那就算让人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但这局长直接把标底说出来了,这就等于是泄标,一旦查实了就算是叶家也兜不住。 他在心里暗骂这局长真是掉钱眼了,完全不把自己脑袋上那乌纱帽当回事就算了,无缘无故让他一起跟着扛了风险。 回了叶氏以后,叶尧就立刻让人下了通知,两天后就开了个高层会议,讨论了一下怎么安全利用平白得来的这个标底。 那天那个会议连几乎已放权不管了的李木江都到场了,估计是帮着他自己撒的最后一颗种子开花结果吧。参加了会议的人得知了局长将标底泄露给了叶氏之后,都一脸慎重,一讨论就讨论了整整一个上午,最后还是用了李木江的提议,将投标价格订到了一个跟标底十分相近但并不完全一样的价格上。 李木江是叶氏开国元老,叶氏大部分人都十分信赖他,所以他的提议基本上是全票通过。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走回办公室的途中,叶尧意外地在走廊上碰上了已经有两个多星期没见过的林天泽。 林天泽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怀里抱了些文件,看着比两个星期前还要成熟干练了几分。 叶尧见着他,心底莫名的有些不自在,林天泽却一如从前,对他点了点头露出一抹微笑,说了声,“叶总好,李总好。” 虽说说了“在公司就要有在公司的样子,该叫什么就叫什么”的人是叶尧,但林天泽以前根本就没听过,张口一个“哥”闭口一个“哥”的叫的别提有多亲了,现在这一声“叶总”却叫的中规中矩,叶尧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叶尧还没什么反应的,他身旁的李木江,却是将林天泽视若空气,径直走了过去。 李木江当兵那会是隶属于叶尧他舅舅带的团的,后来会跟了叶震天打天下也是因为他老妈那边的关系,说到底也算是叶尧他妈母家那边的人,现在见着林天泽,没有恶言相向只是单纯地无视了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叶尧看了一眼被无视了但还是摆着笑容的林天泽,心里略微有些不舒服。 但不管怎么想他现在都应该站在李木江那边,毕竟李木江是为他妈抱不平才这样对待林天泽的,他再冲出来当好人跟林天泽热络地说话算怎么回事啊。所以叶尧只是看了林天泽一眼,也什么都没说,同李木江一起进了办公室。 一个星期时间在公司上下忙碌紧张的气氛中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到了开标的日子。 叶尧带着自己的人到了地方,基本上是自信满满,但当负责人念出标底的时候,叶尧心中一惊,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那标底跟局长之前透露给他的不一样,但是竟然十分巧合地跟他们投标的价格完全一致! 负责人念出中标的为叶氏集团之后,叶尧的脸色也没有缓和很多。因为他不光意识到他被那个局长玩了,而且他不相信价格完全一致,会只是因为巧合。 结束了之后他就打电话给那个局长,结果发现那电话根本都打不通了那局长显然摆明了态度不再跟他联系了,叶尧气得又骂孙子又骂祖宗。局长联系不上,他琢磨了琢磨,准备给李木江去个电话,怎么说这最后的价格是他订,他得问问他这价格他是怎么得出来的,结果他还没拨出去,李木江就给他来了电话,电话那头老人家十分激动,说自己活了半辈子没遇上过这种事,他最后订的价给叶氏添了大麻烦,想把手里的股权都交回给叶氏以补起罪过。 叶尧长这么大就没听李木江这么激动过,当下也顾不得问他了,一个劲儿地安抚他,这时候他要是把股权教回来那叶氏指定得大乱。 这价格一样就一样吧,真要去细究怎么回事还得回去从长计议,不过说到底没证据那这价格就算一样也没人能奈他们何,虽然他心里拧了个疙瘩,但这忙了三个多月的事总算是成功了,也是值得高兴庆祝一下的。 晚上,从元旦至今都没能喘口气的叶氏上下,在叶尧的带领下,订了个包间,开了个庆功宴,乐乐呵呵地闹了一晚上。 叶尧是不大喜欢这种活动的,但怎么说这些员工跟着他也累了这么久,供他们好吃好喝地放松一晚上还是他这个老板的分内之事的。 第十九章 庆功宴开到了半夜,叶尧一身酒气地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 他有些疲惫地躺在沙发上,感觉脑袋一跳一跳的疼着。他盯着黑漆漆地天花板,感觉着偌大的没有半分声息的房子,有那么一瞬,无比的希望林天泽可以在这里。 成功中标之后,全公司就从一月初那种备战的紧张节奏下解脱了出来,虽说即将在新商圈展开的新企划已提上了进程,年终的总结安排之类的事宜也多了起来,但上上下下总体上还是稍显清闲的。 中标之后,叶尧先是想办法跟那个局长见了一面,毕竟这事放他心里始终是个疙瘩,那局长推推闪闪好多次,最后还是碍于叶家的压力见了叶尧。 但是哪怕是见到人了,叶尧也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局长自称是他当时透露给叶尧的就是最合适的定标价格没想到叶尧误会了把他当成了标底,这不扯淡嘛,当他叶尧没智商啊,他可是连这局长告诉他那是标底时那副小心翼翼的嘴脸都记得很清楚,但人家一口咬死了就是这么说的,叶尧也真是没什么办法,还能严刑逼供不成?而且这局长都坐这位置上虽然叶尧还不至于惧怕他,但能不撕破脸还是不要撕破脸的好,不然冷不丁地给下个绊子叶尧免不了又一堆麻烦。 叶尧也让人去细细调查有关这次招标的包括半路退出了的另外几个对手的信息,想看看是不是能找着什么相关线索,但人派出去了大半个月了都还没什么消息估计是不会查到什么了。 好在他及时封了媒体的嘴,没搞出什么风波,一切都安稳地进行着,那查不出来在心里留个疙瘩就留个疙瘩把。 自打上次在会议结束的时候碰上过林天泽之后,叶尧就再也没见过他,算下来都有一个多月了,看着一天一天临近的春节,就在叶尧觉得再见估计就要在除夕前夜的家宴上了的时候,林天泽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办公室里。 李秘书说林天泽站在门口要见他的时候叶尧还纳闷这小子突然找他会有什么事,就看着林天泽抱着个文件夹进来了。 “叶总。”他走到叶尧的办公桌前,微笑着冲坐在后面的叶尧微微俯了俯身,称呼却叫的冷冰冰的。 看着这样的他叶尧还是不大自在,但“你还是叫我哥”吧这样的台词他也不可能说的出口。 “什么事啊?”叶尧问。可能是被林天泽这明显拉开距离的称呼影响了,叶尧说话也带上了一份上司对下属的疏远感。 “我在X部门整理归档的业绩信息里看到了跟这块地有关的相关信息……”林天泽说着上前把手里的文件夹摊开摆在了叶尧面前,那是某块地皮的相关信息,那地是老区的中心地段,要挖掘倒是也很有潜力,当时做跟他有关的那个企划的时候,叶尧也曾动过收购了这地的心思,但后来让别的事一绊,过了段时间再回来看的时候这地已经是被其他公司收购了,当时还觉得惋惜的,现在再看那公司没挡住经济危机的冲击浪潮,面临破产危机,想把这地转手。 “我觉得这地很有发展潜力,所以收集了资料拿给叶总您看。” 叶尧虽然是对林天泽带来的信息产生了兴趣,但林天泽这左一句“叶总”右一句“叶总”的叫的叶尧心里一阵烦躁,听着半天林天泽具体说了什么他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净听着一打一打的“叶总”了,不是,他怎么觉得这小子是故意地呢?一说话说不了三十个字有必要出现“叶总”这个词三次吗? “叶总,您觉得如何?”说完最后一句话,林天泽把视线从资料上移到了叶尧身上。 “您”字都出来了叶尧还能感觉如何啊?他把文件夹一合,随手扔在了桌角的一边,斜眼看着林天泽,“挺能耐啊,一段日子不见这些事上倒是学的挺快。” “叶总教导的好。”林天泽支起身子眯眼一笑。 虽说还是万年不变的笑脸吧叶尧还是觉得这笑容跟以前很不一样,以前那个吧,看着就跟个对着新婚丈夫的小媳妇似的,笑容里尽是讨好,现在这笑,估计跟林天泽卖鸡蛋的时候对着那扎着头巾的大妈摆的笑容没什么两样。 看着叶尧心底一阵恼火,摆了摆手一万个不耐烦地让他出去。 转身之间,林天泽微挑眼梢,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叶尧白皙的脖颈一眼,确切地说,是看了叶尧微敞的衣领一面显出的殷虹吻痕一眼,然后,转过身子的那一刻,他前一秒还带着笑意地面容已是冷若寒霜,他迈开步子,走出了叶尧的办公室。 叶尧靠在椅背上,久违了的烦闷又升上心头。 他知道,他心里从来没真正承认过林天泽是他弟,但他非常不喜欢今天这样,横在他们两个之间的这种明显的生疏感,林天泽的言语、笑容都在把他往远处推,这种感觉,让他有些焦躁,有些……不安。 他不知道为什么林天泽会突然这样,但是,比以前遇上与林天泽有关的让他搞不明白的事的时候要好一些的是,现在的他至少清楚自己之所以会这么明显的不爽的原因。 想到这里,他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怎么回事,这放在以前,都一个多月了,他就连着自己看上的那人的长相都忘得干干净净了,怎么对林天泽这份意乱情迷,莫名其妙地盘踞了这么久呢? 搞不懂。 叶尧重重地叹了口气,觉得可能跟时间不够长有关,就不再去多想了,反正也想不出什么结论。 他伸手把刚在甩在桌子一角的文件夹拿了过来,翻开夹子认真地看着里面的信息。不管林天泽现在让他多么心烦,这小子这信息确实是找的挺好挺及时。那公司深陷债务危机急着凑钱,这地的价格几乎是压到了赔本的地步,现在去收购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但是,新商圈耗资太大,这一个工程压的资金太多,加之叶氏手上没开始运营回流资金的项目也不少,现在再新开一块地,资金就铺的太大了,到时候不管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容易把资金链弄断,到时候局面就不好掌控了。 虽说是好时机,但要冒的风险也被放大了,叶尧揉了揉眉梢,细细地考虑了一下,虽然觉得惋惜,还是决定至少等新商圈完成大半的时候,再考虑收购的事。 晚上叶尧回到家的时候,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 搬出来的这一个月他是除了吃外卖就是吃酒席,饭菜油水太大,再加上他吃的也不规律,饿了就叫点不饿就嫌麻烦干脆不吃了,搞得肠胃经常有些不舒服。 他捂着肚子趴在沙发上,揉了揉自己的胃,开始为晚餐犯愁,这一个月他真是把酒店里的菜订了个遍,现在他饿归饿,但还真是想不着自己想吃什么。 对着电话发了半天呆,就给一个地方打了过去。他记着那酒店似乎做粥做的很出名。 叶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喝粥,大概是油腻的菜色汤肴都腻了吧。 他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感受着胃部一下一下加重的抽痛,林天泽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忽然就从脑海里蹦了出来。 好像是有那么一段日子来着,林天泽几乎是天天下厨做饭给他吃,把李婶都给闲坏了,一个劲儿抱怨林天泽净抢她工作让她工资都拿的不安心了。林天泽做的饭菜又简单又朴素,几乎顿顿都有粥,配着些看着就十分家常炒菜。他虽然是没少嫌弃,但也同样没少吃。也是那段日子,不管他多晚回家,客厅里的灯都是亮的,林天泽会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杂志地等着他回来,会帮他泡蜂蜜水帮他揉胀痛的脑袋。 那段日子,他还真是过的很舒服。明明是那么舒服的日子,为什么,他要破坏掉呢。 脑袋就像破了个洞,各种情景细节一股脑儿地往他的脑海里漏。 “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这样我立刻就能看到你。” “那么,你喜欢我吗?” 满满的,全都是林天泽。 叶尧从沙发上跳起来把沙发上的靠枕扔在地上,又抬脚地踹翻了一旁的垃圾筒,胸中的烦躁情绪却没有得到半分纾解,依然是毫不停歇地向外翻涌,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妈的,这都算什么事啊。 “那么,你喜欢我吗?” 无数的画面在叶尧眼前晃动,到最后,只有这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徘徊,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让它停下。 最后,他有些脱力地坐回沙发上,捂着脸懊恼地笑了笑。 这算什么狗屁问题,喜欢他吗?他就算他妈的喜欢他又能怎么着?他是——林天泽是他同父异母的亲生弟弟啊! “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把叶尧从漫无边际的狂躁情绪里抽离。他起身去开门,出现在门口的却不是意料中的送外卖的工作人员。 看着眼前身体周围围绕着一股寒气的林天泽,叶尧缓缓地睁大了眼睛。 脑海中,画面就被定格在了一瞬,林天泽安静地望着他,泛着褐色的眸子里毫无波澜,深不见底,几乎是,看进了他的心底。 然后他嘴唇微动,用仿佛压抑了某种巨大的情绪的清澈声音问道,“那么,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吗? 看着眼前林天泽清秀俊美的脸庞,一个疯狂的想法,突然狠狠地扎进叶尧的心里,并且,迅速地生根发芽。 第二十章 林天泽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但他已经无法忍耐了。 回到叶家以后,他以为自己终于走进了叶尧的世界,就像十多年前,叶尧走进了他的世界里一样。他知道,叶尧厌恶他,但他不在意,比起这些事,他很高兴他终于能够进入叶尧的生活,而不是像过去的几十年,只是站在远处,远远的看着,这样他就满足了。在时机成熟,他可以完全掌控这个人的一切之前,这样就足够了。 但是叶尧突然搬出了叶家,不仅搬走了,连他司机助理的职务都被解除了。叶尧把他硬生生地推出了自己的世界,让他又回到了原地,那个只能远远地看着的原地。 为什么? 他已经收敛光芒,伪装温和,极尽讨好了,为什么叶尧还要这样。这么露骨的厌恶,甚至是连同住一个屋檐下都无法忍受了吗? 林天泽握紧了拳头,望着眼前面露惊讶之色的叶尧,眼中一时寒意肆掠。 他可以不叫他“哥”,可以不在工作以外的时候跟他说话,可以把他们的关系拉到很远,只要叶尧让他回去。有叶尧的世界这么美好,只是拥有了那么几个月,他就无法再忍受这种站在世界之外无力与懊恼,哪怕他已经忍受了整整十三年。 更何况——林天泽看了一眼叶尧脖颈上颜色略淡的印记,眼中掠过一抹厉色——他无法忍受叶尧被除他之外的任何人碰。 “你怎么来了?”惊讶一掠而过,叶尧环抱着胳膊,靠着门框望着林天泽。 林天泽从胸中堆积的负面情绪中回神,脸上挂上极淡的笑意,“我问了司机,他说你住在这,我就过来了……” “我是说,你来干嘛。”叶尧心情不好,语气十分不耐烦。 “我来接你回家。”林天泽说道。 听到这句话,叶尧眉梢一挑,“我说过我要回去来着?”说话间胃部一阵抽动,他眉头微皱,身体不自觉的微微前躬。 林天泽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哥?你怎么了?”他上前一步,伸手去扶叶尧,又想到叶尧对他的厌恶,手伸到了一半又想收回来,身前的叶尧,却身子一动,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双手捂在胃上,微微前躬的身子有些颤抖。 林天泽悬在空中的手一滞,就向下环住了叶尧的肩,他用另一只手关上门后就俯下身子环过叶尧的膝盖,将他整个人横抱到了沙发上。 叶尧脸色很差,眉头凝成了一个疙瘩,两只手都按压在自己的胃上。林天泽一眼就看出他胃不舒服,叶尧总是喝酒,胃一直不大好,以前也犯过几次,但看起来这一次格外严重,他俯身问道,“药在哪放着?” 叶尧抬手指了指卧室。 房子没住多久,东西很少,所以林天泽就在抽屉里找到了胃药,同时找到的还有醒酒药和避孕套。这三样东西是叶尧不管在哪住着都会备下的,林天泽拿了胃药之后,又把那盒杜蕾斯装进了口袋里,这种东西,想待会出了房子就扔得远远的。 叶尧被林天泽扶着喂了药喝了水,又蜷缩回沙发上,捂着胃,呆了一会,才逐渐放松下来。 林天泽抬起手,在半空中迟疑了一会,还是落到了叶尧额头上,轻轻拨开了他被汗水打湿沾在额头上的碎发,轻声问道,“吃饭了吗?” 大概胃部还有些不适,叶尧还是没什么精神,脸贴在沙发上,摇了摇脑袋。 “明明就肠胃不好,要好好吃饭啊。”林天泽轻叹了一声。 叶尧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林天泽就站起来,走向厨房,还没走到厨房的,就听到门铃响,他转头看了一眼叶尧看着他没有动的意思,就走过去开了门,站在门口的是个送外卖的,林天泽给了钱接过了东西,把门关上走回了茶几旁,他打开手里的外卖包装,从里面拿出了一碗粥和两个小菜,看来是叶尧的晚饭。 “我去给你热热。”林天泽说着端着粥站了起来,抬脚刚要走,身后却一个力度拉住了他。 转过头,看到叶尧正拽着他的衣角,闷闷地说了句,“我不吃。” 林天泽有些无奈,“那怎么行。” 叶尧又闷声不说话了。 林天泽有些不明所以,他觉得今天的叶尧有些奇怪。正在心底疑惑着着呢,就听到叶尧用细不可闻地声音吐出了两个字,“你做。” “哎?”林天泽有些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叶尧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别过眼神,说道,“你做,我就吃。” 林天泽更纳闷了,这到底刮得什么风,“那你等等,我去做,要是饿了,就告诉我,我就先帮你热热这些东西你先吃点一点。”说完就走进了厨房。 叶尧趴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天泽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垂拉着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丝微笑。要是穿个围裙,肯定会很搭,他忍不住地脑补起来。 当林天泽做把粥和几个简单的炒菜摆在桌子上的时候,叶尧已经给他换了十几个颜色和样式的围裙了,现在坐在餐桌前面再看林天泽,总是有些忍不住地想笑。 这胃疼一停,叶尧真就觉得饿了,他刚坐到餐桌前,就拿起筷子和勺子吃了起来。边吃边骂那些酒店真是徒有个响亮的名号,还名声在外呢,这厨艺连林天泽的半分都不及。 林天泽摆弄着手里的勺子,抬眼看着鼓动着腮帮嚼菜的叶尧,说道,“搬回叶家吧。” 叶尧夹菜的手顿了顿,又继续送菜入口,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问道,“……为什么?” “在这里没有人照顾你的吧,连可以做饭的人都没有……”林天泽话说到一半,就被叶尧打断了。 “就因为这个?”叶尧冷笑了一声,看了林天泽一眼,“这用不着你管。” 看着叶尧这样明显地将他推远的姿态,林天泽眼神一冷,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他笑累了,他不想装了。 之后的气氛一直很闷,直到两人都吃完了饭,都再也没人说过一句话。 饭后,两个人都坐在餐桌上,很久都没人动。 最后,林天泽先有了行动。他站起来,端起碗筷就往厨房走,走过叶尧身边的时候,叶尧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他转头,看到叶尧正定定地望着他,漆黑的眸底情愫攒动,“我只问你一件事……”他听到叶尧用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的声音说道,“摔下悬崖的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亲我?” 为什么?林天泽缓缓睁开半眯着的眼睛,脸上的笑容也隐去了几分,如果是乖弟弟“林天泽”的话,应该要继续装傻问他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但是,他还要继续装吗?新商圈的事已经做实,虽说另一个计划可能会受到影响,但说到底也只是个保险的法子,出了岔子也无大碍。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装累了。 哪怕是他伪装的再完美,叶尧也还是会一样地厌恶他,一样地把他推开,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装? 林天泽腾出一只手,反握住叶尧抓着自己的手,一用力把叶尧拉近自己。他的脸上已笑意全无,冰冷一片地双眸紧盯着叶尧的眼睛,他用毫无伪装的、透着几分冷冽的声音回答道,“因为不在最后尝尝你的味道,我会死不瞑目。” 碗碟滑落手心摔裂一地。 叶尧捧住林天泽的脸,重重地堵住了他的唇。 惊愕只闪现了一瞬,便被随后涌出的燥热取代。 林天泽按着叶尧的肩膀,反身将他压在墙上,将舌更深入地送出了他的口中。他不知道叶尧为什么会这样做,他也不想知道,什么计划伪装他也统统不想管了,现在的他,只想将这个人,这个他注视了十三年的人,这个他单是梦着就会遗精的人,完全地、彻底地据为己有。 津液在口中搅拌,发出暧昧的粘稠声音,充分的纠缠后,;两人喘着粗气移开嘴唇,注视着对方的眸子里都多了一份热切,一份渴望。 叶尧看着林天泽那张冰冷的没有半分表情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抬手勾住林天泽的脖子,舔了舔嘴唇,“真够闷骚的,你以前是装个什么劲儿……” 叶尧话还没说完,嘴巴又被堵住了。 林天泽纠缠着他的舌,允吸着他的唇瓣。按在他肩上的双手也没闲着,拽着叶尧的衣领,一用力就扯开了他的衬衣,衬衣扣子吧嗒吧嗒地掉了一地。 嘴唇向下,林天泽舔过他的下颚,滑向他的脖子,舔到那个浅粉色的印记时,他顿了顿,然后张开嘴,用力一咬。 这一咬疼得叶尧抽了一口冷气,揪了揪林天泽的头发骂咧了一句,“你他妈属狗的啊……” 林天泽这一口确实是往狠里咬的,直到感觉到嘴里渗进了血的腥气,才满意地收口,继续向下,一口含住叶尧胸前的樱粒,细细地允吸,双手也伸进叶尧的衬衣,顺着他的脊椎,在他光滑精瘦的背上游走。 叶尧让他撩拨的面色绯红,小腹上涌起一股泻火。 小子竟然还挺有经验,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第二十一章 叶尧做过很多荒唐事,但放眼过去二十六年的人生,绝对没有一件比得上这个。 他的背脊紧紧地贴靠在墙上,他同父异母地亲生弟弟正一寸一寸地舔舐着他的胸膛,他他的腹部……他拽着林天泽的衣领,把他拉向自己,贴上他的唇,霸道地掠夺着他的气息。 林天泽的手划过他的腰际,微微矮身,双手附在他的大腿上用力转身,把他放到了餐桌上。 叶尧双手撑在桌子上,倨傲地挑着下巴,俯看着贴在他身前的林天泽,笑得戏谑。 他抬手,手指林天泽的唇瓣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林天泽的唇瓣上打着圈儿,“我说,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林天泽挑着嘴角笑了,笑容却不复以往的温和无害,甚至带了几分冷冽,未带笑意的眼底,炽热的渴求上覆上了一层探究,他拉着叶尧游走在自己唇畔的手,低头浅吻过他的手心,“那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叶尧挑起林天泽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你喜欢我对吧?” 林天泽看着叶尧,渐渐地淡去了脸上的笑意,他张开嘴,十分认真地问道,“你,喜欢我吗?” 叶尧笑了两声,手指挑了挑自己的腰带,挑衅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是能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叶大少爷说这话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给自己挖了个多大的坑,更没意识到他正一点一点地往坑里滑,最后一气把他推下去的还是他自己。这时候的林天泽在他眼里还是那个性子温驯乖巧地跟个小媳妇儿似的乖弟弟,所以他没有注意到林天泽眼底那不同于以往的危险光芒,更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乖弟弟,现在满心想的,竟是怎么把他吃干净。 林天泽点了点头,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十分乖巧无害的笑容。 他松了叶尧的腰带,一点一点褪下叶尧的裤子。 出现在眼前的是叶尧白皙的双腿,以及已经微微抬起头来的叶家小弟。 林天泽俯身用舌尖舔舐着叶尧的大腿内侧,同时,手指若有似无地划过那小小的突起。 叶尧用手抱着林天泽的脑袋,微微扬起头,眯着眼睛舒服地哼了几声,他动了动腰,挑逗地蹭了蹭林天泽的脸,他看着林天泽那张白皙俊秀的小脸蛋儿,忽然就开始想象这脸蛋儿被染上情欲的样子,会是多么让人有胃口。他伸手想去拨弄一下他的舌,林天泽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抓着他的手腕用力一扯,将他整个身子调转了过来。 他趴在桌子上,腹部给撞到了桌沿上疼得他抽了抽嘴角,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下面就被林天泽一把握住了。 林天泽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伸进他的内裤里,手指轻轻摩挲的一会,就上下撸动起来。温热的手掌心一下一下地摩擦着,快感像是开了闸的洪水,翻滚着涌向全身。 叶尧不自觉地弓起了身子,全身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着。他觉得这个姿势不太对劲,他手肘撑在桌子上,动了动身子,想要脱离林天泽的钳制,林天泽环在他腰上的手臂却是纹丝不动,将自己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他的背脊上。 “你……他妈的……”叶尧现在终于是发觉了林天泽的不同以往,话语却是已经变得支离。 林天泽轻轻含住他的耳垂,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哥,舒服吗?” 温和的声音,叶尧听着,却觉得背脊有些寒。 “滚你妈的……不舒……啊……”声音在最后一个字上变了调,林天泽一用力,叶尧的整个身子就软了下来,逐渐加粗的呼吸中夹杂着不可抑制的短促呻吟。 手上的动作逐渐加快,触电般的感觉自背脊涌出,顺着小腹,一路向下,喷涌而出,叶尧身子一僵,蓦地软了下来。 他把脑袋贴在桌子上,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在林天泽的手上这样了,跟在他嘴巴里这样了可完全是两码事,在嘴里,叶尧一定会觉着满足,但是在手里,满足之上的是屈辱。他喜欢掌控别人,但他从来不喜欢被别人掌控。 他撑起身子,想转身开骂,肩上却有一个力度,按住了他的身子。 突然,一个触感,自大腿内侧,缓缓滑入,沾着湿热液体的手指在猝不及防间,进入了他的体内,触电一般酥麻的感觉,旋即灌满全身。 “你他妈的……干什么……?!”叶尧咬着嘴唇,脸上已全然没了笑意,他狠戾地瞪向身后,扭动着身子想要把那不快的侵入感剥离。 林天泽却是用力地压着他的肩膀,整个身子都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耳边划过笑意,现在听来,叶尧只觉得那笑声里面溢满了寒气。 林天泽伏在他的耳畔,轻声道,“哥,你不是问我,我是不是喜欢你吗?” 第二根手指。边壁被挤压,被推开,泛着粉色的边壁像是在渴求着什么一样,一下一下地收缩着。 异样的感觉夹杂着些许快感盘踞在叶尧的身体里,一点一点剥离着他的理智,他觉得腿有些软,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空了。 “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喜欢你。” 他听到林天泽这么说,那声音就是灌入了恶寒的魔咒,砸进他的心脏,扎着他一阵疼。软下来的身子被林天泽抓着,翻了过来,他仰面躺在餐桌上,脸颊泛着粉红,眼底不知何时罩上了一层水汽。他恶鬼一般地盯着林天泽,想要伸手去掐死他,他凭什么这样,他怎么能这样,口口声声说着不喜欢他,却对他做出这种混账事来。 骂娘的话还没说出口,林天泽却突然抓住了他伸向自己的手,拽着他,用力地按在他的左胸上,只隔了一层轻薄的衬衣,叶尧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林天泽跳的有些快的心脏。 “躺在这里的不是‘喜欢’那种随意的感情,从来都不是。”林天泽让他按着自己的左胸,俯身,额头对额头,泛着褐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叶尧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爱,你。” 看着那对眸子里沉淀的巨大感情,叶尧的心脏猛然停滞了一瞬,然后疯狂地悸动起来。一种难言情绪密密麻麻地爬上他的心脏,压抑得他一时有些喘不上气来。林天泽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 震惊之间,叶尧的腿被林天泽抬到了肩膀上,林天泽亲吻着他的腿,对叶尧露出了一抹微笑,不复之前那种随和温暖,也没有泛着骇人的凄冷寒光,只是一个微笑,纯粹的像是终于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 然后,他按住叶尧的腰,用力地挺进了他的身体。 巨大的疼痛席卷全身,叶尧僵直身子脑袋向后仰去,他妈的林天泽你这孙子,起码把套带上啊,他脑子里只来得及想到这一句话,便被愈渐猛烈的撞击带来的狂躁泛滥的快感剥离了理智。 睁开眼睛的时候,叶尧只觉得身子像散了架一样的酸疼难耐。尤其是身下,现在依然还是火辣辣地疼着。 腰上覆着一个力度,林天泽的手紧紧地环在他腰上,一夜未松。 他妈的林天泽真他娘的是个禽兽,以后逮着机会,一定也要好好招待招待他。他愤愤地想着,转过脸,就看到,禽兽正瞪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大早上的一转脸就看着枕边躺着的人一动不动地盯着你看这画面真是有些惊悚,叶尧直接给吓得心脏“扑通”了半天,他惊魂未定地按着胸口舒了口气,罪魁祸首却是眯起眼睛,笑着说了声“早安。” 早安你妹。 “你他妈的大早上的抽什么疯?跟个死人似的瞪着眼干嘛啊!”叶尧没好气道。 林天泽对他这副不耐烦的样子却是全然不在意,收紧了环在叶尧腰上的手,把他拉向自己,支起身子咬住他的嘴唇,十分短暂的缠满后,移开嘴唇,笑眯眯地看着叶尧,“你睡觉的样子太可爱了,我没办法移开视线。” 叶尧一把把林天泽推向一边,“以前怎么没觉着你这么不害臊呢。”这话连叶尧这种没脸没皮人听了都忍不住红脸,林天泽怎么能说得这么一点淡然。 林天泽舔了舔嘴角,眼神里泛起暧昧的神色,“我以前,也没觉得,你是这么的,热情似火。” “滚蛋。”叶尧抓着枕头甩在他脸上,昨晚的画面又浮上脑海,在餐厅里,在厕所里,在床上……那些画面,现在他单是想着就想把脑袋塞了地板底下去再也不拔出来了。 他以前从来没想过他叶大少爷会有给人压的这一天,更没想过这个人竟然会是林天泽,这个一副软了吧唧的小媳妇样的自家弟弟。开始是有点不爽,但后来也确实是很爽。给爽着了他的怨气就少了几分,这次就先不跟林天泽计较了。 但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第二十二章 林天泽拉掉脸上的枕头,压到叶尧的身上,盯着他的眸子,“呐,现在,喜欢上我了吗?” 这还压他压上瘾了? 叶尧按着林天泽的肩膀,用力翻过身子把他压到身下,脸上笑容染上了一层痞气,“还差着呢,你要是让我上一回没准我能考虑考虑。” 虽然昨晚莫名其妙顺利成章地给这小子压了三次,但在叶尧心里,林天泽这种小媳妇型的,应该是给自己压在身下直叫唤的,就算他那玩意大的不像话也应该是这样。 林天泽眯起眼睛,无害地笑容又重新绽放,他抬手轻抚叶尧近在咫尺的脸颊,笑道,“可以啊。” 见林天泽这么快就妥协了,叶尧连逗逗他的兴趣都没了,趣味索然地看着他,”我说你怎么妥协的这么快?你该不会打从一开始就是弯的吧?”如果打从一开始就是玩的,那江浅那小丫头算怎么回事啊,要是开始是直的后来被他叶大少爷所向披靡的魅力折服了,那这世界观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当然叶尧心底这么疑惑着的时候也没想到他这个半弯半直的在经历了这么翻云覆雨的一夜之后,虽然心理上还是觉得不是说那么回事,但生理上几乎已经没了排斥。毕竟男人本来就是遵从本能的,在无法自拔的快感之中,颠覆个世界观那还不是一瞬间的事。 “跟那个没关系,我只是,深爱着你而已。” 林天泽说着,眼底溢满了要腻软人骨的爱意,叶尧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脏给什么揪了一下,他赶忙别开眼神,爱?这算什么,这小子说爱他?说什么爱,脑袋让门挤了吗?简直不正常。心里突然就乱了。他翻身到床边,掀开被子就想下床。 双脚触到地板,还没完全站起来的时候后,针扎一样刺痛顺着脚尖一直蔓延到腰部,他双腿突然就没了力气,一软,身子就向前倒去。 腰上一个力度,林天泽用力一拉,将叶尧拉进了怀里。 “小心一点。”耳边传来林天泽关切地轻喃。因为两个人都是光着身子的,叶尧除了感觉到林天泽结实的胸膛之外,还感觉到,他那根大东西,正顶在自己的臀间,不老实地躁动着。 靠,怎么大早上的就这么精神……这小子是故意的吧? 在叶尧看来这就是赤裸裸地挑衅,他扒开林天泽箍在他腰上的手臂,手一扬把他拨到了一边,“大早上的发什么情,去,做饭去,我饿了!”他自己则身子一倒,又懒洋洋地卷回了被子里。 “好好。”林天泽温和地笑了笑,穿上裤子就走出了房间。 叶尧卷在被子里打着盹想在开饭前再好好睡会,比起前几天他想吃个饭还得现巴拉外卖单子,送来的还都是些下不了口的东西,现在这真是舒服了挺多。不过,真是诡异,他跟林天泽竟然真的变成了以前想着扯淡的这种关系,哪怕是现在想起昨晚的一切还觉得诡异异常,真跟做了场梦似的,现实里他哪能抱着这个自己素来瞧不上的弟弟又舔又啃的。不过看他那身板那脸蛋,一宿下来自己倒是也没吃什么亏。 素来三观不正缺乏廉耻道德的叶大少爷,只用了一小会,就克服了跟自家弟弟滚了床单的心理障碍。 不过看林天泽竟然这么毫不在意,这倒是挺出乎他意料的,他一直以为林天泽是个正直过了头的傻逼,一定无法接受这事,谁料想这小子屁颠屁颠地接受的比他还快。单看昨晚的种种,他突然发现他对林天泽的还远呢。 ……爱他?真亏他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事来。虽说林天泽比他小了三岁说起话来不免幼稚些,但他可没记着自己三年前还天真得这么傻气。爱?待会得记着问问林天泽这所谓的“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要是这小子说出从搬进叶家的那一刻就对他一见钟情了坠入爱河了的话他一定会笑到肚子痛。 叶尧抱着枕头想着想着就有点迷糊,几乎就要重新睡着了的时候,额头上一个略有些冰的触感把他弄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林天泽正在拨弄他额前的碎发,那爱溺的小眼神闪得叶尧有些睁不开眼,他看到叶尧醒了,说了句,“吃饭了哦,哥。”就掀开被子,一手环过他的肩一手绕过他的膝要直接把他横抱了起来。 ……我操,这是要干嘛?。叶尧挣扎着想让他赶紧把自己放开,他又不是娘们,这种动作直接给他恶心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干嘛!赶紧放手!” “我抱你过去吧……”林天泽稳稳地抱着叶尧,任他挥舞着双手直嚷嚷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他看着叶尧,眼睛里闪烁着暧昧的神色,“现在走路还是会疼的吧,那里……” 看着那抹暧昧,叶尧一下子就炸毛了,“你他妈的以为老子现在疼的走路都费劲到底该怪谁啊!”他一手拍在林天泽脸上一手推着林天泽的胸膛就往外侧挣,可是害怕牵动伤口,他动作没敢做很大,推了几下还是没把林天泽推开。 “嗯,抱歉……下次我会温柔一点的。”话虽如此,叶尧却是没听出他又半分的歉意。 “想得美,哪还会有下次……操,你他妈的至少给把衣服穿上啊……!” 好不容易给自己套上了条裤子的叶大少爷坐到餐桌前的时候脸都黑了,相反的对面的林天泽看着这样的叶尧脸上的笑容更是明媚了几分。 叶尧心情不好,但没持续很久,眼前摆着的色香味俱全的早饭让他的心情立刻就好了几分,不过……“早饭而已,你怎么做了这么多?” “哥,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叶尧闻言不可置信地瞥了一眼墙上的表发现还真的是下午两点了,他虽然总是赖床但也没超过过上午十点,这一睡竟然就睡到了下午两点啊,不过想想昨天睡着的时候估计也快天亮了,睡到这时候也挺正常。难怪他肚子饿得不成样子了。 吃了饭叶尧就给刘秘书去了电话说自己今天不过去了让她有重要的事就给他来个电话,交代完了又去洗了个澡,昨晚上在餐厅里完事了的时候本想着洗个澡结果去了浴室林天泽那禽兽不知怎么得就又来了一次,洗完了去了床上又不知怎么着的来了一次,这澡直接跟没洗一样。 光着身子进了浴室,看着镜子的时候叶尧给自己的身体吓了一跳,脖子上胸膛上小腹上包括大腿上和背上,到处都是泛着青紫的殷红印记,昨晚浑浑噩噩地还觉着什么,现在一看,这密密麻麻的印记看着就让叶尧头皮一阵麻,这小子绝逼是属狗的啊。 他洗完澡裹着条浴巾出来的时候林天泽刚刷完了碗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叶尧忍着时不时的刺痛快步走上去照着他肚子就是一拳,他指着自己身上的斑斑点点瞪着林天泽,“你他妈属狗啊,这穿个衬衣都遮不全,你想让我出去丢人啊?” 林天泽一听笑了,修长的手指一寸一寸地划过他身上的印记,“有什么关系,你以前,不也经常露着这样的痕迹吗?” 虽然是在笑,叶尧看着背脊却莫名的划过一阵恶寒,他怎么觉得林天泽似有所指,之所以咬了这么多也是故意的,现在根本就是在幸灾乐祸! “你等着我上你的那一天,折腾不死你!”叶尧咬牙切齿道。 林天泽却是笑的一脸无所谓,甚至眼睛里还放着期待的光芒,“嗯,真期待下一次啊。” 叶尧看着他那笑,心底莫名的渗上了一层奇怪的感觉,他怎么忽然觉得,林天泽这笑里似乎夹杂着些什么很危险的东西?那是在以前的林天泽身上,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东西。 “怎么又不擦头发啊……”叶尧正思考着自己这奇怪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林天泽无奈地嘟哝了句,进了他的房间轻车熟路地从他的柜子里拿出了条干毛巾也不管他意见的就搭在他头上擦着他还在滴水的发梢。 果然还是一副小媳妇样,叶尧翻了翻白眼,想自己觉得他跟以前不太一样还真是想太多了。他不耐烦地推开林天泽走回卧室懒洋洋地向往床上躺,林天泽却是锲而不舍地追着他,不管他多么不耐烦骂骂咧咧了多少句,还是在把他的头发擦得半干的时候才让他躺回被子里。 叶尧躺在床上开始觉得林天泽这小兔崽子最近似乎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以前不管他说什么这小子都是毫不犹豫地服从执行的,现在倒好,他说什么也不听了,还处处让他不自在,他正想着找个什么法子好好教训教训他的时候,林天泽裹着浴巾走了进来。 他头上盖了条毛巾,揉着脑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身上还沾着水滴,微抬的臂膀勾勒出完美的背脊曲线,胸肌和腹肌都非常发达,虽然皮肤白皙的像个女孩子,但全身还是散发着一股纯男性的气息。 林天泽身材练得很好,这让叶尧有些惊讶,他总觉得林天泽那副小身板应该是弱不禁风纤细柔弱的。 叶尧以前虽然也喜欢过不少男人,但以前他看上的都是些带着几分阴柔狐媚的气息十分中性化的男孩子,林天泽这种类型的他还是第一次尝试,虽然是第一次,却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难道他骨子里其实是弯的? 叶尧脑子里杂七杂八地想着,眼神却在林天泽赤裸的上身和修长健美的小腿上放肆地打量着。 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林天泽仍毫不在意的抽掉裹在腰上的浴巾,大大方方地在叶尧面前换着衣服,非常刻意地挑逗。叶尧歪了歪脑袋享受地看着,不看白不看。 系上最后一颗衬衣领子后,林天泽转头看向叶尧,“晚饭想吃什么?我下了班去买点食材。” “你晚上还要过来啊?”叶尧脸上摆着不乐意,虽然他心里也不是那么不乐意的。 “嗯,总得有人给你做饭呀。”林天泽走上前,挑起叶尧的下巴在他猝不及防之间就缠上了他的舌头,分离之后,看着叶尧那张明显不满的脸,满意地舔了舔舌头,“想不到的话,我就都买一些好了,反正以后也要用。” 说完他就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走到门口地时候还不忘回头笑盈盈地说了句,“等我回来。” “赶紧滚!” 叶尧当即就不乐意了,怎么听着这味不大对啊,把他当成守家的小媳妇儿了嘛这混蛋!他晚上回来的时候,非把他锁在门外冻上几个小时再放他进来不可! 第二十三章 下午的时候李秘书来了个电话,说是度假山庄那边再有一个星期就彻底完工了,之前提过的第一批试住邀请函明天就应该开始筹备分发了,想跟叶尧最后确认一遍名单。名单上除了速来与叶家交好的幕家和方家之外,又新添了最近刚发展起来的湛江集团。试住之后满意度足够的话两个星期之后年假开始的时候就能正式开放了。 挂了电话之后,叶尧又想起了那个地方,那地方真是把他折腾得不轻啊,想想他跟林天泽变成现在这样,跟那地方还真是有很大关系。他忽然想到,正好近来清闲,不如趁试营业没外人的时候自己也去那里休养下,要是林天泽近来表现的好的话,也可以考虑带着他一起去。在温泉里来一次,应该会感觉不错。到时候也让林天泽尝尝下不了床的滋味。 他正想着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声响。 应该是林天泽回来了,叶尧靠在沙发上含笑看着门口,决定就算他把手敲掉了也不去管,把他搁门口冻一会再给他开门。 谁料没有敲门声不说,一阵声响之后,林天泽就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拉着个行李箱,看到沙发上的叶尧就歪头一笑,“哥,我回来了。” 叶尧愣了愣,“你怎么进来的?” “桌上放着钥匙。我怕我敲门会吵到你睡觉。” “怎么买了这么多菜……装菜要用行李箱?” “当然不用,这是我的行李,不拿过来的话以后会有很多不方便吧。” 以后?什么以后?哪个以后?以后他打算怎么着啊这是,叶尧眉梢一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要搬过来?” “嗯,放心吧,李婶那边我是说我要搬回学校。”林天泽把一部分东西放进了厨房,又提着另一部分东西进了卧室,“饿了吧?我先做饭再收拾东西吧。”说着就挽起衬衣袖子进了厨房。 叶尧看着他忙碌的背影,一时有点乱,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要搬过来了,虽然他以前也是跟林天泽住在一块的可那是在叶宅,俩人住一块也是因为那层勉强可以称为“兄弟”的关系,可现在,这是他叶尧的房子,林天泽这么搬过来算怎么回事,这林天泽就应该跟他以前那些小情儿一样,那就只能是睡一觉或者是睡几觉的关系,睡完了该回哪回哪他从来没有跟小情住一块的兴趣。见多了容易没了兴致不说,也影响各自的生活,这他要是再看上一个往哪带啊。 “我说你能搬过来住了?” 林天泽正在洗菜,听到声音就转过头来,发丝上还沾着几滴水珠,“你不愿意搬回叶家,我就只好搬过来。不然没人照顾你。” 旧话重提,他叶尧怎么说也是二十六岁的人了,放林天泽那一说跟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屁孩似的,“我还用得着你照顾,赶紧提着行李滚……” “我买了一点牛肉,哥你比较喜欢炖的还是煎的?” “随便,别弄太老,塞牙。我说,你赶紧……” “你不吃蘑菇对吧?那蘑菇炖的汤可以吗?” “带那味的都不要!” “茄子也不行?” “不行。” “好,我知道了。”说着,林天泽就转过了头继续洗菜切菜。 叶尧也扭过脑袋坐在沙发上百无聊懒地看着电视等着开饭,之前想说什么,说着说着就给忘了。 林天泽的厨艺很是了得,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做好了三菜一汤,一样一样地摆到了桌子上,娴熟度跟李婶有的一比,这也是叶尧笑他像个小媳妇的原因之一。 “我看,你不如找个地方当厨师去,肯定比在我这儿有前途。”叶尧喝了口汤调笑道。 林天泽却回答的非常认真,“那样的话就没办法天天看到你了。” 叶尧一口汤喷了半口,“成心膈应我呢你。” “句句属实,情真意切。”林天泽笑着递给了叶尧一张纸巾。 叶尧虽然狠想再挤兑林天泽几句,但又觉得不管自己说什么这小子都能瞎扯一通最后扯到他对自己滔滔不绝的爱意上,太傻逼了,叶尧哪受得了这个啊,为了不影响他吃饭的胃口,他也得忍着,什么挤兑的话等吃完了这顿饭再说。 吃完了饭林天泽就像往常那样收拾了餐桌端了碗碟进了厨房。叶尧就进了书房,开了笔记本看刘秘书给传过来的度假山庄宣传策划。 看了一会林天泽也抱着笔记本走了进了,坐在他对面跟他一块儿看文件,时不时还啪啪啪打半天字。想来林天泽的部门这回正忙着做年终的汇报总结,他一上午没去估计是积攒了不少工作。 叶尧把多少改动了一点的策划给刘秘书发了回去,就不去管林天泽,伸着懒腰出了书房,洗个了澡回了卧室,昨天睡得太晚,弄得他今天不管怎么补觉还是有些迷糊,打算早点睡觉好好养养精神。 进了卧室,看到了放在衣橱边的林天泽的行李箱,叶尧这才想起来,他要把林天泽连人带行李一块赶出去来着,怎么给忘了。大概是太习惯这种林天泽在身边的感觉了,习惯了都忘了这是他外面的房子了。 “林天泽,我没说你能住这,赶紧给我带上行李滚蛋!” 林天泽看了右下角的时间一眼,又看了看叶尧,“现在?都十点多了……” “我不管,赶紧走。”叶尧靠着门口环抱着胳膊。 “现在回去李婶那边也不好解释啊。哥你不喜欢我住在这里的话,明天我再搬出吧。”林天泽说得很诚恳。 叶尧本没想到他会妥协的这么快,这一下倒把他弄没了劲,一晚上,那就一晚上吧,多住一晚他也不会少块肉。 “就一晚。”说完叶尧也不管他,就回了卧室,脱光了关了灯懒洋洋地卷进了被子里。本来脑袋就迷糊,一躺下困意就上来了,他抱着被子没一会就意识朦胧地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身体忽然给一团炙热包住了。腰上忽然一个触感,打着转儿地划弄着他的小腹,甚至顺着他的腰,一点一点地往下滑…… 叶尧全身一颤,一下就清醒了,猛的睁开眼睛。 黑夜之中,林天泽等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热切地看着他。 挂在自己腰上的正是他的爪子。 叶尧一把抓住他的手从被子里提了出来,“操,你怎么在这,你干嘛呢!” “睡觉啊。”林天泽无辜地眨了眨眼。 “睡觉你爬我床上来干嘛啊?” “这里没有其他的床了。”林天泽更加无辜地眨了眨眼。 本来就是为了给叶尧和小情办事用的地方根本没有必要准备第二张床,所以房子虽然是复式的房间多得很但大多都没用过,更不会闲再去置办张床,但睡一张床就睡一张床吧,“你光着身子贴我身上干嘛?”“我想做。”他低头舔了一下抓着自己的手的叶尧的手指,笑盈盈地说出这句跟自己单纯无害的笑容完全不搭的台词。 “做你妈。不睡觉就给我滚。”虽然叶尧是十分想上林天泽一回的,但是现在他腰也疼下面也带着伤完全不在状态,他是半点兴致也没有。 林天泽却跟没听见他的话一样,顺着他的手指,舔到他的胳膊,他的肩膀,被子里腿也搭到了他的腿上,微微抬头的下身一下一下地蹭着他的。 就算没兴致,也经不起这么撩拨。 叶尧一下就觉得身子里跟进了团火似的,全身都燥热了起来。 但林天泽的身子比他还要热,被他裹在怀里,只觉得身子被揉进了火堆里。 他转过身子,顺着林天泽的腰向下,用力一扯,拉掉了了他的内裤。 林天泽看了他一眼,他则回以狡黠一笑,然后一把握住他微微抬头的小弟,“大晚上,挺精神啊。” 林天泽也把手伸进叶尧的内裤了,同样握住了他的,“彼此彼此。” 叶尧手上稍一用力,林天泽的身体一阵颤动,他贴近林天泽,笑道,“我说你啊,白天看着蔫了吧唧一副小媳妇样,怎么一到晚上就兽性大……”最后一个字被林天泽堵在了嘴里。叶尧这都把自己脸往前贴了,林天泽哪里还忍得住,伸手按着他的后脑勺就贴了上去,同时下面的手开始快速的上下揉动。 见林天泽没半点要客气的意思,叶尧也不多话了,一边纠缠着他的舌,一边也开始了手上的动作。两团炽热贴在一起,一时之间,再没了声响,逐渐升温的空气里,只剩两人愈渐粗重的喘息声。 第二天,叶尧醒来的时候,林天泽已经不在了。叶尧上班是不用赶准点儿一般自然醒了再去,可林天泽现在不是他的司机助理了在新部门一直得按着上班点去,所以早上做好了早饭就自己先去公司了。 叶尧看着精致的早饭以及旁边摆着的写着“记得热热再吃”几个隽秀小字的纸条,再去想因为沾了东西不得不爬起来换了床单被子的昨晚,开始真心觉得林天泽身上可能装了个光控开关,一到晚上就自行变身。下回自己要行动的时候,还是找个白天,趁他还是小媳妇的时候动手吧。 第二十四章 拔了钥匙推门进去的时候,叶尧本以为房子里没人,所以当林天泽端着炒锅从厨房里探头出来笑着问道“哥,你回来了”的时候,真是结结实实地吓了叶尧一跳。 “你怎么进来的?”这次钥匙可是在叶尧手上。 “为了避免以后麻烦,我昨天去配了一副新的。”林天泽解释完,又把头缩了回去,专心炒菜。 以后,又是哪个以后?“我昨天不是说让你今天就带着行李滚蛋吗?” “油烟机的声音太大我听不到,你坐着等一会,一会饭就好了。”林天泽的声音混杂着炒菜的声音从厨房里悠悠地传了出来。 什么听不到,根本就是故意的!叶尧抱着胳膊满心不爽地坐到沙发上,等着开饭。 之后发生的就跟昨晚差不多了,稀里糊涂地叶尧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的,林天泽就又住下了。睡觉之前,他看着林天泽十分严肃地叮嘱道,“你再睡一晚就再睡一晚,乖乖睡沙发,离我床远点。” “好。”林天泽点头答应了,那脸上的表情,就跟晚上爬到床上把下巴抵在叶尧肩上对他又咬又啃的时候一样的认真坚决。 好个屁!这不是根本就没按着之前说的做嘛!早上起来看着自己身上好不容易淡了几分的痕迹上面又多了一层新的痕迹的时候,叶尧简直怒火中烧把林天泽的嘴里的牙一颗一颗给拔了的心情都有了。 第三天进家门的时候,叶尧已经习惯看到林天泽从厨房探头向他问好的笑容和身影了。只是他搞不明白,他下班之后都是让司机直接送回来的,没什么每次林天泽都能比他早回家那么长时间。 “这里通地铁,虽然很挤但确实快很多,不会堵车。”林天泽解释说。 地铁,这个词对叶尧来说真是太陌生了。林天泽在他那工作却得坐着地铁上下班,叶老爷子要是知道了指定得跟他没完。 不行就给他买辆车?想来现在他也算是自己小情了送辆车倒也是应该的,就冲厨房里的林天泽说道,“明儿你挑辆车,报到刘秘书那去吧。” 林天泽摇了摇头,“开车的话就没办法比你早回家了。要是开你的车我倒是挺乐意的。” “滚,天天见着你你想烦死我啊?”爱要不要,叶尧也懒得跟他啰嗦,坐在沙发上看着财经杂志,看着看着,眼神就不自觉地往厨房里林天泽的背影上飘。 他其实一直都挺喜欢看他做饭的样子的,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林天泽穿着白色的衬衣,袖子挽到肘部,露出来的那一截胳膊白嫩得跟莲藕似的,叶尧不止一次嘲笑林天泽白得跟个大姑娘似,但其实他自己也是半斤八两,估计这相似肤色都是遗传自叶震风。他切菜的时候背部总是挺得很直,衬衣的皱褶还是能很完美地勾勒出他略有些纤细地腰部线条,下面两条修长的腿微微张开着…… 叶尧看着看着,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明天去给他买条围裙吧,绝对很搭,他又忍不住地开始想象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叶尧差点就把林天泽绑了扔在一边了,在他的再三保证下他才作罢,不过林天泽确实是没再乱来,只是把手搭在他的腰上一点也不肯放松地抱着他一直睡到天亮,虽然是个不太舒服的姿势但睡着了也就那么回事,叶尧在心底忍不住地抱怨这小子真是缠人。 到办公室的时候叶尧就叫来了另一个秘书,让她帮自己去买条围裙,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好该买什么样的,说到底他根本就不知道都有什么样子的,所以最后干脆就自己去了。去了之后发现这围裙的样式真是出乎他意料的多,似乎但凡事跟女人沾边儿了的东西样子就多得没边儿了。 他一开始还挺有兴致,看到一个样子就比着想象林天泽穿上的样子,比着比着发现这挑下去挑到第二天去也买不到。导购的两个小姑娘大概是接待的从来都是女性,偶尔来个男的也是年过中年,叶尧这样年轻又容貌过人的估计还是第一次遇见,都非常热情地凑上来围着他唧唧喳喳地推荐个不停也把他烦的够呛,最后就干脆把自己看的过眼的全收了。反正是用得着的东西回去让林天泽一件一件换就是。 当叶尧提着一堆围裙回家想让林天泽挨个换上给他看看的时候,他却奇怪的发现,往常应该在厨房里炒菜或者应该已经把菜摆好了的林天泽,却是什么都没做,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地。 听到门响,他就抬起头望过去。 目光接触的瞬间,叶尧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非常明显的迷茫和挣扎。 林天泽的身体被裹在夜幕的阴影里,周身都染上了一层脆弱。 叶尧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林天泽。 他看到叶尧,把手里的握着的手机放进了口袋里,眯起眼睛,像往常那样,对叶尧微笑问好,“你回来了。” 他揉了揉头发,站起来往厨房里走,“一不小心拖到这么晚,饿了吧,我现在就做饭。” 叶尧上前几步,拉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了?” 林天泽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就那么任他抓着,顿了很长时间,然后,发出了一丝细不可闻地叹息,叶尧疑惑着正要开口询问,林天泽却突然转身,用力地抱住了他。 叶尧的手悬在空中,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这小子这是抽的哪门子的疯,“林天泽,你怎么了?” 林天泽只是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里,静静地呼吸着有他的气息。 感受到怀里人微颤的身体,叶尧心底一下就涌上一股烦躁感,“不是,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你别是在我怀里哭了吧,大男人的……” “叶尧。”林天泽突然开口,“我爱你。” 满嘴屁话,叶尧对着天花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放下手特别别扭地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成,我知道了,你爱我,你特别爱我。” “因为爱你,我什么都会做,你不能离开我……”林天泽的声音轻到细不可闻,而且颤抖得不成样子。 叶尧根本就听不清他嗫嚅了半天到底是在说什么,“你倒是好好说话啊,你这么说我能听见个什么啊。” 叶尧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失落”两个字,所以虽然他看得出林天泽此刻真是非常的失落,失落得都没了平常的样子,但是他真是想不出到底是因为什么,什么事能让人觉着失落啊?小情给带绿帽子了?做生意赔了?让人坑了涮了?这些个事放了叶尧这都是只会让他生气上火完了去狠咬一口的,不沾失落半点边儿。那还能有什么事啊,让林天泽这么失落。 这么抱了好长一会,叶尧都觉得自己胳膊拍酸了的时候,林天泽终于松开了手。 脸上的迷茫已经一扫而空,又恢复了以前那副温和无害的笑容。 叶尧看得有点懵,这小子别不是装的吧,看着也不像啊,但怎么恢复得这么快,跟换了张脸似的。 林天泽的笑容里带了几分歉意,“一回来就让你站这么大半天,坐着吧,我去做饭。” 叶尧一把把他拉了回来,“不是怎么回事说清楚了,这算怎么着啊。” “想知道?” “嗯。”叶尧点点头。 “不告诉你。”林天泽笑着吐了吐舌头。 叶尧不爽地甩开他的手,“多稀罕知道。赶紧做饭。”真欠扁,好像他多希望知道他那点破事似的。再关心你我就是孙子!叶尧愤懑地坐到沙发上,又想起什么,转头对林天泽说,“我给你买了点东西,你随便拿条穿上,现在就穿。” 林天泽疑惑地“嗯?”了一声,就走到了门口那堆纸袋前从最近的袋子里拿了一件,是件淡黄色的带着白色波点的围裙。 林天泽愣了愣,对着叶尧指了指围裙,又指了指自己,叶尧一时心情好了几分,大大地点了点头。 林天泽盯着自己手里显然是女式围裙的东西看了一会,最后还是挨不住叶尧的催促,不大习惯地穿在了身上。腰上的细带一系,叶尧的眼都能放光了,果然合适穿围裙,显得腰更细了,更小媳妇了。 “……好奇怪啊……”林天泽低头上下打量着自己。 叶尧却忍不住地笑,“不奇怪,很合适。” “真的?”林天泽将信将疑。 叶尧又大大地点了下头。 “那就当是真的好了。对了,哥,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他转头问道。 叶尧给问住了,“撞巧了。我可能知道你生日是哪天吗?” 林天泽笑了笑,“嗯,不管怎么样,谢谢哥。” 叶尧突然又想起什么,“不对啊,你生日你刚才那是闹哪样啊?难不成……过生日的江浅那丫头把你甩了?”想来想去叶尧也就只能想到失恋这一个可能了,再加上他刚才抱着自己说爱那副急切样子,怎么看都像是感情受创。 林天泽看向叶尧,显然是惊讶于他竟然还记着江浅这号人物,“真难得,你还记得她啊。” “太招人烦了所以印象深刻。”叶尧没好气道,“你这也太没出息了,不就是个黄毛丫头嘛……” “哥,我对你一心一意。” “去去去,少没羞没躁的。” 瞎扯了半天,到最后也没能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晚上的时候,林天泽又贴了过来,那副兴奋劲儿简直看不出下午失落得半分影子,叶尧几乎就觉得他那是装的没差了。 当林天泽给他上口活的时候,他看着林天泽鼓着腮帮子费劲儿吞吐着的时候心情很好,但当林天泽捏着他的脚踝把他的腿扛到肩上,又不戴套子不用润滑剂只用经验草草扩张的时候他的心情就立刻不好了。 “靠,你这孙子!不是说这回我上你吗?!” 叶尧的咆哮,很快就被逐渐粗重的呻吟声取代。 第二天腰酸背疼地睡起来的时候叶尧果断再次赖在家里没有去上班。 李秘书通过传真机给他把邀请函和回复情况传了过来,江湛在外地监工来不了,幕家两兄弟倒是会去,出乎他意料的是方家竟然说要去,他记着他那个表哥应该是还在英国,那个表妹又是深居简出的奇怪性子,向来不愿意参加这种活动,这次他本以为方家不会去的,难道是他那个身子骨比他家老爷子还不如的舅舅接了请柬? 叶尧想了想觉得到了就知道了也没有特地打电话问的必要。 他想了想,觉得林天泽的表现虽然非常非常的差劲,但还是决定带着他去,毕竟,对于在温泉里上了林天泽这事,他还多少有些期待。 第二十五章 再次来到那个小山庄的时候,叶尧和林天泽都多少有点惊讶。 虽然还是以自然为主基调,但已经完全没了几个月前的破败,青山流水间都透出一种雅致。山间小道给拓宽了不少,近悬崖处都用铁架封了,避免了行人走过不慎摔落的危险,估计是叶尧和林天泽那身先士卒的一摔在安全隐患方面给施工班子打了结结实实的一针。 酒店外围还是保留了原来偏向自然的建筑风貌,但内部依然是按着准五星的保准装潢的,毕竟就算是要贴近自然洗涤心灵还是得把住着舒服放在第一位。为了弥补在装潢布局上太过现代化的缺陷,房间内部的家具摆设都采用了偏古式的设计。 推门进去,闻着淡淡的檀香味的时候,叶尧不禁觉得这个方案真是采用对了。 林天泽跟在他就要往房间里走,叶尧却伸手把他拦在了门口。 “这是我的房间,你的在隔壁呢。”叶尧嫌弃地摆了摆手让他赶紧该去哪去哪。 来之前叶尧就不容置喙地说了来了这儿要各住各屋,好不容易出来度个假叶尧可不愿意跟个大男人挤一张床,何况那个大男人还动不动弄就折腾得他一宿都合不了眼。 林天泽有些不情愿地看了他一眼,“我总得帮你把之前运过来的行李收拾了吧。” “用不着用不着,你收拾自己的去吧,让我清闲会。”说着叶尧推着林天泽的肩膀把他推出了自己房间,也不管门外张着嘴还想做最后努力地林天泽,径直关了门。 再不好好治治这小子,都要爬到他都上来了,叶尧对着门想象着林天泽在门外失落的小眼神,哼笑了两声,心底一片畅快,来之前他就想好了,一开始就这样故意疏远他摆张冷脸给他看,这样晚上泡温泉的时候稍微给他点阳光他肯定就屁颠屁颠地灿烂起来了,到时候看他还不乖乖地躺了温泉里张开双腿给他上。 想着那副画面叶尧就心情一片大好,他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表发现才下午三点。 等级的时候他看着他和林天泽是第一批到的,幕家兄弟跟方家的人估计得傍晚的时候才能到,晚饭再去打招呼也不迟。于是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就躺在床上打算小眯一会,这地方交通不便这点太影响生意了,来一趟就把人癫累了,还得用服务去补全这方面的不足啊。 想着想着他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隐隐地听见有人敲门,他睁眼看了一眼床头的电子表,发现才四点一刻。什么啊,这才一个小时呢林天泽那小子就忍不住跑来找他了,还真是耐不住寂寞,他在心里笑了笑,心情不错地去开门,“我说你烦不烦啊……”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忽然发现眼前站着的不是林天泽。 站在眼前的男人,该怎么描述呢,是个像慕青一样,单是站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男性荷尔蒙就会源源不断地在他周身四溢的男人,但不同于慕青低眉抬首间流露的那丝似是有情的魅惑,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更多的是一种放浪书生的洒脱气质,一种“拱手让江山,醉倒温柔乡”的多情和不羁。 叶尧只看了一眼,立刻就认出这个身上的白色丝绸衬衣没系半个扣子,斜靠在他门框上的男人是他的表哥,方家名副其实的继承人,方知秋。 说来也有趣,叶尧他老妈的娘家方家的老一辈抗战时立了不小的功,又靠着在建国那十分混乱的政坛里站对了队,一直兴盛至今,比起靠着叶震天大展身手单靠商业手腕打下的叶家,方家更能称得上是名门,在政坛上站稳了脚跟近几十年也开始向商业拓展,不过不同于叶家,方家眼光多是放在了海外。不过明明是武将出身,方家老爷子叶尧他姥爷却颇爱文墨,闲的没事就爱吐两口墨水,自家儿女那名字也是让他给弄的透着几股书生的酸气。就拿叶尧他老妈方钰瑾来说,明明是那么彪悍泼辣一女人,非得给安上这么一个满腹柔情的名儿,再加上他老妈不说话时那副貌似大家闺秀的美貌,真是把没见几次面就娶了他老妈的叶震天给坑惨了,后来有了林天泽他妈那事,估计也不能全怨叶震天的滥情。 他这个表哥方知秋也是受了方家老爷子的迫害,就因为生在了夏末,老爷子想着“一叶知秋”看着自己孙子只觉得满目意境,一个大男人,就生生地叫了这么个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唱花旦的戏子呢。 小时候还没觉得,大了配着这名字再见时,叶尧怎么看自己这表哥怎么觉得娘们。 “小尧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而且这表哥大概是受方老爷子影响多了,再加上常年在国外呆着中国话也说跟常人不一样了,这一张嘴就带着一股浓郁的书生气,听得叶尧只觉得周围飘着一阵浓郁的穷酸味,弄得叶尧有点烦。但最招叶尧烦的是,都这么大了,方知秋还是按着小时候那名叫他,听着跟个小太监似的,他能乐意吗? “你不是在英国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叶尧靠着门框,也没有放他进自己房间的意思,这表哥太能扯了,谁知道这一旦放他进去了得听他唠叨到什么时候去。 “前两天的事,欧洲那万年不变的菜谱快把我逼疯了。我很思念中国,当然……”方知秋抬手揉了揉叶尧的脸颊,“我也很思念你。” 想就想呗,还“思念”呢,你怎么不干脆写首诗给我寄回来?叶尧干笑了两声,违心地说了句,“让你挂心上我很荣幸。”话一说出来就把叶尧酸得一阵难受,这一跟他说话,自己这味也一不小心就给带跑了。 似乎是没听出叶尧话里十分明白的客套,方知秋很开心地笑了,张开双臂就给了叶尧一个大大的拥抱,“又见到你感觉真好。” 叶尧也客套地拍了拍他的背,估计是在外国呆久了染上这见人就抱得习惯了吧,不过瞧这话说的,好像他是刚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了一场似的。 “嗯嗯,我也是,我也是。”叶尧干干巴巴地应付了两句。 松开手,一转头的功夫,忽然就看见林天泽从隔壁房间里探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两个人看。 叶尧看他一眼,想到在自己身边站着的是方家的,虽说他表哥是个性子温和的人但凭着林天泽的身份俩人见面还是免不了尴尬,就冲林天泽扔了个“回自己房间呆着别多话”的眼神。 谁想林天泽这榆木脑袋根本就没理解他眼神里的丰富意思,这边他刚递完眼神,那边他就走出了房间,径直走向了叶尧,“哥,这位是……?” 这声“哥”一叫出来叶尧立刻就觉着林天泽真是没脑子到家了,说话也不看情况,这没叫“哥”呢叶尧还能以“这是我助理”什么的给暂时混过去,这下倒好,谁都知道他就是叶震天在外面那私生子了。 果然,一听到“哥”这个字,方知秋原本满是温和的眼神里倏然冷了几分,眉头微蹙地看向林天泽。 林天泽也毫不避讳地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接触,分明只是初次见面,但两个人都非常清晰地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抹露骨的敌意。 叶尧他舅对他妈这个唯一的妹妹的宠爱那叶尧都是看在眼里的,林天泽他妈那事上他妈没少生气,他舅自然也是跟着没少生气,也就难免在当时已经不算小了的方知秋面前说道,这耳濡目染的纵然方知秋性子再好也不免对林天泽母子心生厌恶,所以叶尧也知道他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善也实属正常。 他挠了挠头发,觉得虽然他不愿意干这种破事但这气氛还是得由他来调节,方知秋接了请帖来了就是他的客,总不能弄得人家满腹怨气,至于林天泽……林天泽嘛……怎么说也是他的人了不能随便就受气了呀。 “这是,方知秋,是……方氏集团的方总……吧,你可以叫他方总。”想了想,叶尧就把“这是方家的表哥”这句话咽了回去,说方知秋是林天泽表哥,这不是找方知秋不自在嘛。 林天泽敛起微露的戾气,眯起眼睛,浅笑着问好道,“方总好。” 方知秋却是理都不理。 叶尧刚想介绍林天泽就是他刚进门的那个弟弟,方知秋却拦过他的肩膀,非常明显的无视了身后的林天泽,脸颊贴近叶尧,笑盈盈地道,“呐,小尧子,你这地方弄得不错啊,一块去吃个饭吧,顺便跟我介绍介绍你这两年来的业绩。” 叶尧拿眼梢瞥了林天泽一眼,觉得这样不介绍,直接带着方知秋走掉可能是最好的避免冲突的方法了吧,就干脆任方知秋靠在他肩膀上拉着他往前走。走了还没有几步,手上却忽然一个力度,把他生生地从方知秋的臂弯里拽了出来。 林天泽拉着叶尧的手腕,将他扯到自己身后,或者可以说是把他自己硬生生地插进了叶尧和方知秋的中间。 叶尧让林天泽这突然地举动弄懵了,方知秋也略带惊讶地挑眉望向林天泽,眼底带着明显的不悦。 “对不起,方总,叶总今晚有约了,不能陪您吃饭了。”林天泽却是微微俯身十分礼貌地笑着如此说道。只是他的声音里,却是冷冷的没有半分笑意。 第二十六章 林天泽虽然带着微笑,却是在不动声色中握紧了拳头。 眼前站着的,就是最终将他妈逼上了绝路的方家人,然而他却还是只能忍耐,因为,现在还远远不到时候。 没办法继续无视,方知秋再次把视线放在了林天泽身上,脸上摆着明显的不悦,那份不悦,在看到到林天泽窝在叶尧手腕上的手的时候,更是加重了几分。 叶尧也让林天泽这突然地举动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扯了扯林天泽,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犯什么病,我什么时候有约了?” “咦,哥,你不记得了吗?就是昨天晚上的时候……”林天泽虽然也压低了声音,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昨天晚上”这四个字咬得十分重,让一步之隔方知秋听得非常清楚。 方知秋皱了皱眉头,转向叶尧的眼神中划过不接,叶尧则赶忙避开视线,并用力地捏了林天泽的手从牙缝里挤给他“闭嘴”两个字,他觉得林天泽简直是秀逗了,这种话是能在别人面前说的吗?虽然他叶尧从来不介意别人怀疑他的取向,但他跟林天泽身上还扣着“兄弟”这么层关系呢,别人先不说,眼前这可是方家的人,要是让他看出了端倪,那接下来真就是灾难了。 林天泽却仍然是一副不明白状态的样子,“你仔细想想,就是你趴在……” 叶尧毫不犹豫地用力把林天泽拽到了自己身后,对方知秋报以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秋哥,回头我再去找你好好聊聊吧……”然后转过身子推着林天泽的背在他还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之前,用力地把他推回了房间里。 看着两人的背影,方知秋微微眯起了眼睛。 锁上房间门的时候,叶尧重重地给了林天泽脑袋一下,“我说你刚才是在干嘛啊!巴不得所有人知道咱们俩这档子破事是不是?” 林天泽捂着脑袋表情有些委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上前一步,环着叶尧的腰把他拉进自己,眼底揉了四月暖阳,“相反,从来没有什么事,让我这么迫切地想要昭告天下。” 叶尧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被双眸子这样注视这的时候,他竟会有一瞬间的失神,他都还没来得及去想为什么的,就被林天泽随后的话语轰了个外焦里嫩。 “操,不是……真的假的……你认真的吗?” 林天泽点了点头,叶尧直接要被他眼中的认真闪傻了,他以为林天泽是个很乖很刻板很傻很天真的娘娘腔,现在看来,根本就用不着这么多词,一个“傻”字就什么都概括了,绝对没有骂人的意思,是真正意义上的傻啊! 他伸手推开抱着自己的林天泽,戳着他的额头非常严肃地说道,“虽然我还不大想承认但咱们两个姑且也算是有点血缘的兄弟你知道吗?兄弟跟兄弟之间……这就叫乱仑你知道吗?乱仑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这种级别的词我当然……” “知道你他妈还想昭告天下!有病啊你!” 看着林天泽那张无辜的脸,叶尧简直就气不打一处来,好歹也流着叶家一半的血啊怎么能这么傻缺呢?怎么就能这么傻缺呢? “那又怎么样?” “啊?” 林天泽按住叶尧的肩膀,看着他的眸子坚定清澈的不含半分杂质,“就算是乱仑,那又怎么样?” 心底的什么地方,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叶尧一下给问住了。 “近亲之间不可以结婚生子。但我们不能结婚也无法生子。只是这样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吗?” 林天泽眼底一片坦诚,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对叶尧的这份心情或者是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有什么异常,别人的看法在他眼里什么都不算,哪怕是千夫所指,他也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叶尧是属于他的。 看他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叶尧反而觉得,他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他向来自认没什么道德观,脸面上的事也只是不能忍受让人看低了,惊世骇俗的指责从来都不是他怕的,没想到真遇上这样的事了,他倒还不如林天泽看得开。 玩乐而已,刚好另一个身上流着跟自己一样的血,这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笑了自己两声,推开快要贴到自己身上去了的林天泽,“你倒想得开。”走了两步,又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拽着林天泽的衣领把他拉向自己,盯着他的眼睛警告道,“总之,不管怎么样,不准你昭告天下。” “不行吗?” “绝对不行。” 这种给自己找麻烦的事他才懒得去干呢,更何况,这有什么好昭告天下的,林天泽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没准儿明天这“兴”就没了呢,小情儿们要是挨个儿去招考天下了光是应付记者他就得烦死。 看到林天泽认真的点头答应了之后,叶尧才松了手,把腿搭在茶几上,依坐在了沙发上,“哎,我今晚有什么约?” “跟我共进晚餐,然后去泡温泉。”林天泽也坐到了他身边。 叶尧挑起眉梢看向他,“我什么时候定过这种约了?” “我提出的,你没有反对啊。”林天泽笑得很坦荡。 “……你什么时候说过?” “昨天晚上,你趴在我胸膛上睡得正香的时候。”林天泽依然笑得很坦然。 “靠,那我怎么反对!根本就是你瞎扯出来的吧?”叶尧瞪了他一眼。 林天泽径直无视了叶尧吃人的眼神,“听说这里的饭菜都是以‘清竹雅韵’的民俗古风为主题的,我很期待呢。” 叶尧扭着脑袋不去搭理他。 “要是遇上你喜欢,我就学会了回去做给你吃。”林天泽笑眯眯地补充道。 叶尧把头扭了过来,这倒是还能考虑考虑。 林天泽站起来,微笑着冲叶尧伸出手,“所以,我亲爱的哥哥,可以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一边去。”叶尧打开他的手,站起来径自往餐厅走去。 林天泽习以为常地跟在他身后。 时间还早,餐厅里还没有客人。 这倒让叶尧松了口气,毕竟他刚拒绝了方知秋的邀请,就跟林天泽一道来吃饭,碰到了既会扫了方知秋面子,也会让他很尴尬。 餐厅里准备的尽是些清淡雅致的菜色,虽说有鱼有肉吃下来只觉香却不觉腻。自打让林天泽把胃口养刁了之后,叶尧还是第一次在外面吃到让他这么满意地菜,当即就给李秘书打了电话让她给项目经理去个电话,好好奖励一下这个厨师。 坐在对面的林天泽却是撇了撇嘴,“我可以做的比他好。” 这种事还比,真是个小孩子,叶尧笑了两声,“那我等着吃。” “哟,相处得挺和睦的嘛。”耳边传来一个带着几分轻佻的声音,叶尧抬眼就看到了远远地走过来地戏谑地望着他跟林天泽的慕青,以及他身后的慕林。 幕氏这对兄弟差了一岁多点,面容是长得十分相像,然而性子气质穿着习惯都是完全的相反,以致分开的时候没人会觉得他们像,放到一块的时候,更是只觉得对比强烈。 慕青走到叶尧桌边很自然地拉开板凳坐了下来,慕林则是坐到了慕青身边,坐下的时候十分有礼地对叶尧和林天泽点了点头。 虽然叶尧自小跟这对兄弟长在一起,但因为差了一岁,慕林又是这样清清淡淡严谨刻板性子,所以叶尧虽然跟慕青能熟到同穿一条裤子,跟慕林却始终只是见了就点点头问声好的关系。 刚一坐下,慕青就贴近叶尧,轻声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跟你这弟弟关系好到都能一起来度假了?”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叶尧拍了拍慕青调笑的脸。 两人旁若无人地亲昵举动让林天泽和慕林的表情同时有些僵硬。 “你好,我叫林天泽,经常听哥哥提起你。”林天泽十分礼貌地冲慕青点头问好。 慕青凤眸微眯,眼含笑意地看向林天泽,“都不是什么好话吧?” “难能,你对自己也太没信心了,慕大老板。”叶尧调侃道。 “我是对你叶大少爷的口德没有信心。”慕青毫不留情地回击。 几十年了,俩人只要一见面,这嘴就停不下来。 眼看着慕青歪着脑袋又把脸贴向叶尧,林天泽下意识地就想抬手把叶尧拉到自己身边,手都抬了一半了,慕林却是先有了动作,他拽着慕青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声音平稳地吐了两个字“礼貌。” 慕青看了自家惜字如金的大哥一眼,眸底泛起几丝戏谑,他把手覆到慕林握着自己胳膊的手上,怪嗔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慕林却是触电一样立刻抽回了手,清冷的面容上不易察觉地覆上了一层表情。 林天泽察觉到他们之前气氛有些奇怪,疑惑地看了他们几眼。叶尧却是丝毫没有察觉,依旧大大咧咧地说道,“跟我有什么好在意这个的,房间住着还舒服吗?” “挺好的,我终于也能在你的地儿住一回了。” “说得跟我天天赖你那儿似的。” “一直以来,我哥都承蒙你照顾了。”林天泽恰到好处地插了一句。看似客气,其实字里行间里都透着他对叶尧主权的宣告。 叶尧没听出来,扔给了他句“谁让他照顾了。” 慕青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将目光落在林天泽身上,笑意中暗含探究。 林天泽不躲不避地接下了他审视地眼神。 慕青突然眯眼一笑,靠在手上的脑袋微微一侧,一时间笑得风情万种,“比你哥哥会说话多了,我喜欢。” “承蒙夸奖。”林天泽也眯眼一笑。 看着互相交换笑容的两个人,叶尧忽然就不自在了,这种感觉,怎么这么奇怪?这俩人,怎么看着好像是在眉来眼去啊? 第二十七章 正因为是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所以叶尧十分清楚慕青的为人。说他是妖孽,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尧玩过的人也不少,但跟慕青比起来还是要差很多的。况且叶尧自己跟那些人那都只是图个一时痛快,睡过了也就过了,可跟过慕青的那些个可都跟撞了邪似的,哪怕就是睡了一觉地关系也跟信上帝似的迷恋慕青。叶尧以前没少挤兑他说他就跟个邪教头子似的,把经手的小情儿都弄成了信徒。那时候慕青还装高深的,跟他说什么“爱本来就是信仰”,他全当笑话听了。 可现在,看林天泽跟慕青之间那默契的笑容,他一下子就觉得心有点慌。 从之前几天林天泽的态度来看,他完全有理由怀疑这小子根本就是个弯的,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这么乖巧老实的一个人竟然这么理所当然地跟自己哥哥睡了一觉又一觉。既然是弯的那指定是对长得好看的男的没有抵抗力,再看慕青这副魅惑众生、男女通吃的长相,迷林天泽这种乡巴佬还不一迷一个准。 叶尧越看林天泽对着慕青时那脸上那泛着光的笑越觉得不妙,这么下去指定会迅速沦陷,他可不干,只要他不要别人的,没有别人先移情别恋的,何况要是林天泽都成了慕青信徒,谁给他做饭啊! 想着想着他就觉得不爽了,抬脚重重地踢在林天泽的小腿上。 由于挡了个桌子,慕林慕青等不明状况的人,只看着前一秒还好好地林天泽突然嘴角一抽“啊”了一声歪着身子就去按自己的腿。 “怎么了?林小少爷?”慕青问。 叶尧赶忙凑到林天泽身边,在他说话前开口道,“是不是胃疼又犯了?我说你毛病真是不少,快回房间歇着去吧。” 林天泽眉头微蹙,明面儿上摆着不明所以的表情,眼神里却一片了然。 “我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啰嗦什么!”叶尧不耐烦地把他提溜起来,扯着他的袖子拉着他就走。 经过慕青身边的时候,林天泽有意无意地歪了一下,慕青也有意无意地扶了一下,慕青扶着林天泽的胳膊,一时间两人忽然就贴的有些紧。 “小心点。”慕青嘴角微调。 林天泽眯眼含笑,“嗯,谢谢。” 这俩人的互动直接把叶尧看毛了,一把拍开了慕青的手把林天泽从他身边“夺”了回来,想发作又碍于慕青慕林在,只得恶狠狠地瞪了林天泽一眼,揪着他的衣领扯着他一路回了房间。 走出餐厅之前,林天泽眼稍微抬,触上慕青的眼神,两人交换了一个“合作愉快”的会心笑容。 笑意未落,慕青忽然下巴吃痛。 慕林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硬生生地扭了回来,顺便扭回了他落在林天泽身上的视线。 清冷的眸底下氤氲着几丝愠怒,慕青却全然不惧,或者说,这正是他想要的。 “生气了?”慕青笑的没心没肺。 慕林却是别开了视线,“傻话。”“这样啊,没有生气啊……那个叶家小少爷,看着还挺可口啊……” 下巴,又被捏住了。 慕青看着他的含笑地眼睛,手指愈加用力。清冷的眸子里已蒙上了一层十分明显的怒意。 慕青看在眼里,笑的更开心了。 他轻轻握住慕林的手,然后,浅色的瞳孔定定地望着慕林,“你说,我就不去。你说,只要你说,就什么都可以。” 他缓缓地低下头,唇与手越来越近,他甚至都开始想象当嘴唇触上这双手上略微有些低温的皮肤的时候,该会是怎样一种美妙的感觉。 慕林却在最后一刻,抽回了手,眼中一瞬的挣扎已被万年不化的清冷取代。 慕林站起来,把仍留有余温的手收回了口袋,只淡淡地说了句,“去休息吧。”便不再去看仍旧笑着的慕青,抬腿走出了餐厅。 看着那背影,慕青捂着脸,忍不住出声笑起来,这样落荒而逃的背影,这到底是第几次看到了? “胆小鬼……” 他的大哥,永远严肃、冷静、沉稳的大哥,却是这么一个胆小鬼,真是无论想多少次,都会笑到肚子疼的大笑话。 他捂着脸,看着椅背,笑着笑着,努力平扯的嘴角,却是再也流不出半分笑声。 叶尧拽着林天泽的衣领把他扔进房间的时候,林天泽脸上还摆着一副不明所以地无辜表情,“哥?怎么了?菜不合胃口?” “合个屁胃口,看着你那副一脸傻相的蠢样,我还能有什么胃口?”本来眉来眼去还不至于让叶尧这么愤怒,但最后俩人那动作,那表情,那他妈根本就是调情啊!这兔崽子当着他面跟别的男人呢调情呢!简直就活腻了! “我没有啊……” “没有?对着慕老二你眼珠子都要看掉了吧?我说你能不能别是个男人就拔不下眼来啊?”叶尧掐着腰指着林天泽的鼻子径直开骂。 林天泽却是越被骂脸上的笑意就越浓,骂到最后那嘴都要笑的咧到耳根儿后边去了,这直接让叶尧骂没劲了,我操这小子还要点脸吗?怎么会有人越挨骂越开心的? 看着叶尧骂没了声,林天泽走上前环上他的腰,笑的阳光灿烂,“哥,你吃醋了?” “吃你妈的醋!”叶尧给气过了,拳头没收力,一下打在林天泽的肚子上,林天泽毫无防备中连退了好几步,捂着肚子干咳了几声,脸上的笑意却没有减淡分毫,“你吃醋了。”他十分坚定十分欢喜地又重复了一遍。 叶尧抱着胳膊冷哼了一声,“我是嫌你给我丢人了。吃你醋?想得挺美。” 林天泽也不管叶尧明显嫌弃的表情,上前两步抱住叶尧的腰直接把他竖着抱了起来,叶尧双手撑在他肩膀上真是让他突然地举动弄愣了,在他肩膀上一阵拍打,“操,你干嘛呢这是!” 林天泽也不管怀里叶尧的抗议,抱着他就往卧室走,一路还欢乐地抱着他转了几个圈,俩大男人还都一米八多人高马大的做这种动作直接把叶尧羞得脸红了好几层,让林天泽放在床上的时候,直接一膝盖顶在了他肚子上,“你犯傻能不拉着我吗?能不拉着我吗?我还要脸呢!” “哥,我好爱你。”林天泽完全沉浸在了个人的欢乐中,丝毫没去理会羞怒交加的叶尧,按着他肩膀在他脸上一阵乱亲,嘴巴当然也没落下。 给亲了大半天,才舍得松了力气,让叶尧把他推开了。 “你抽什么疯啊!”叶尧瞪着他。 “我很开心。”林天泽一下一下地划着他的下巴,“你会在意我,我很开心。” “谁在意你了!我不是说我没吃醋嘛!”叶尧有点抓狂,林天泽脸上总是摆着笑容,但这一刻的笑容,却刺得他心里的什么地方痒痒的。他不太自然地别开视线,用力推搡着林天泽的胸膛想把他推下去。 林天泽哪里愿意,抱着叶尧又蹭了一阵,才心满意足地站起来,“去泡温泉吧。” “滚,不跟你去。”叶尧躺在床上已经让他折腾没了力气。 林天泽丝毫不在意叶尧明摆着的拒绝,自顾自地开始整理衣服和头发,又把叶尧从床上拉了起来,帮他整理了衣服和头发,又拉又扯硬是把满脸不情愿地叶尧推出了房间一路推到温泉边。 “我自己走,你别拉我!”当然,一路上,诸如此类的叶尧的抗议也一刻没停。 温泉分公共浴和包间,现在住在这里的只有幕家方家和叶尧他们,所以公共浴也没什么。但叶尧和林天泽是打算在温泉里好好逍遥快活一通的,所以想着不仅要选个包间还要选个僻静点的,两个人都想着今晚是他们单独的享乐时光,却不想,在招待大厅,碰上了方知秋和他随行的友人。 几乎是在见到对方的那一瞬间,林天泽和方知秋的脸色都不约而同地沉了下来。 在看到嬉笑着和林天泽一同来泡温泉的叶尧的时候,方知秋的脸色更是沉了好几分。 虽觉尴尬,叶尧还是十分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哟,挺巧啊,秋哥。” “小尧子,我可等你约了等了大半晚上了。”方知秋立刻贴了过来,手也很自然地搭在了叶尧的肩上,“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在英国的朋友,Steven,为了体验春节文化特地跟着我回来的。” 叶尧跟那白人闻声交换了笑容,对方还用算是不错的中文跟他问了声好。 当Steven向林天泽投来询问的眼神的时候,方知秋的笑容上染上了几分轻蔑,“Son of a bitch,is not worth mentioning。” Steven耸了耸肩移开了视线,林天泽握紧了拳头,叶尧脸上也浮上几丝不悦,尤其是再看他林天泽有些僵硬的笑容的时候,那份不悦像针尖一样,一下一下地刺着他的心脏。 他略带指责的看向方知秋,方知秋却对他回以一个微笑,他伏在叶尧耳边,轻声道,“你要维护这个野种?你竟然可以容忍他?” “不管怎么样,叶震天认了他。”叶尧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方知秋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审视的神情摆在脸上。 林天泽的眼底渐渐变得冰冷,他有些忍不住,他想把叶尧拉到自己身边,方知秋却跟早有防备似的,先一步站在了他跟叶尧只见,亲昵地靠在叶尧身上,“既然碰上了,不如一起泡?省了以后特地找日子叙旧的麻烦。” 叶尧不自觉得抬眼看了林天泽一眼,他也正在看着他,眼神的意思很明白,“拒绝他。” 拒绝他?他倒是想啊,跟方知秋泡澡又不能让他快活,但当下不管找什么理由都蹩脚,叶尧想了想,还是有些无奈的答应了,毕竟他表哥大老远的回来一次,又是在自己地盘,自己连续两次拒绝人家的邀请面上也过不去。 于是叶尧扔给了林天泽一个“你先回去吧”的眼神,跟方知秋一同进了更衣室。 林天泽站在原地,紧握地双拳因为用力过度泛着白色。他盯着叶尧和方知秋的身影,眼底一片血色。 第二十八章 温泉没有时限,方知秋说起来又没个完,到了后半夜,叶尧实在熬不住了,才找了个街口,睡眼惺忪地从温泉里爬了出来,穿上衣服拖着困得路都走不动了的身子往回走。而方知秋那个不靠谱的大话唠,还跟Steven在池子里聊中国文化聊得不亦乐乎呢。早听说外国人夜生活丰富晚上都熬到一两点才睡看来是真的,瞧那Steven和在外面生活了好多年的方知秋,大晚上的眼睛还亮的跟灯泡似的。 他就不行了,又困又让温泉泡得全身没劲了,再泡下去他估计就得晕池子里了,那传出去可是丢人丢大了,不管方知秋怎么挽留他也不愿意再泡着了。 二月的后半夜山里可真是有些冷,一出招待听叶尧就给冻得全身一颤,从这到住的地方不过几步路的事他也没穿太多,当下紧紧地裹了裹外衣想赶紧冲回房间睡觉。 刚走出招待所还没两步,忽然在招待所的路侧看到了一个人影。 起先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看了大半天,才确定,他没看错,傻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那个人真的是林天泽。 听到脚步声,林天泽就转过身子看向他,脸上像是给冻上了一层霜,嘴唇也泛着紫色。 叶尧仔细看了看,发现他还穿着刚才那衣服,羊毛衫外面就披了件薄夹克,看起来,像是从叶尧进温泉的那个时候,就一直站在这了。他的脸被包在黑夜里,远远地,叶尧没办法看清他现在的神色,只得走近,语气不大好地说道,“站这干嘛呢你?不觉着冷啊?” “等你。”林天泽的声音有点沙哑。 “你等我也坐里面等啊,跟这装什么座敖童子吓人啊……再说你等我干嘛啊。” 林天泽没有回答,只是拉住了叶尧的手,闷闷地说了句,“回去吧。” 碰到他手的瞬间,叶尧给凉得全身一颤,立刻就精神了,林天泽的手冷的像冰块一样,叶尧立刻就想抽开,顿了顿,却还是没有动,并且把另一只手也覆在了他的手上,搓动手心帮他取暖,“以前就觉得你有病,动不动就这样,大冬天站了外面好玩啊。” 林天泽没有说话,任叶尧数落,任他拉着,走回了酒店。 一进房间,林天泽的脸因为冷热温差给烘得通红通红的,睫毛上落得霜也化成了水滴贴在上面,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叶尧看着是又好笑又好气,“你说你真是找麻烦,去去,快洗澡去。”说着他自己打了个哈欠就想回自己房间睡觉。 林天泽却死死地拉着他“别走。” 真缠人啊,叶尧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见林天泽大有他不答应留下就不去洗澡甚至一路跟到他房间的意思,就摆了摆手让他赶紧去,自己则坐到了沙发上,心里暗想着等林天泽开洗了再溜回房间。 支着脑袋等着等着,睡意就涌了上来,没一会的工夫,他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耳边好像有人在说着什么,但什么也听不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到了床上,旁边睡着的林天泽,像往常那样紧紧地环抱着他的腰,安静地睡在他的身边。 只是,叶尧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身边的林天泽,身上热的不像话。 他立刻坐起身子,抬手抚上林天泽的额头,体温异常的十分明显。林天泽微眯着眼睛,白皙的皮肤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喘气声都有些粗重。 “让你大半夜地站在外面……感冒了吧。活该啊你。”叶尧戳了一下晕晕乎乎的林天泽的额头,虽然嘴上在抱怨,还是把小心翼翼地把林天泽好好地塞到被子里,四角都盖严。然后先是让客房送份早餐和一些感冒药过来,又打给了李秘书,让她安排好,下午就让人来把他和林天泽接回去。 都安排完了,才坐到床边,有些焦躁地看着林天泽发呆。 想来,昨晚方知秋的那些话,应该是伤他很深了,就算是这样,也不用赌气糟蹋自己的身体啊,真是的就算他烧傻了方知秋不仅不会皱一下眉头没准还会捂着嘴偷乐,图什么呢,真是幼稚的像个小孩子啊。不过,难得来泡温泉,都没好好享受,净遇上烦人的事了,真是扫兴。 没一会客房就把东西送上来了。 早上刚醒叶尧也没什么胃口,就随便吃了一点,拍了拍林天泽,让他起来把饭吃了把药喝了。林天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底氤氲着淡淡的湿润,他垂拉着脑袋,可怜兮兮地望着叶尧,那副样子,让叶尧莫名地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笨狗。 “喂我。”林天泽动了动嘴唇,发出一丝细微的声音。 “啊?”叶尧挑着眉梢看向他,这小子是烧糊涂了吧?“那么多事,自己吃!” 林天泽却是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躺着眼巴巴地看着叶尧,那眼神一闪一闪的,就把叶尧闪没脾气。 “老子就是上辈子欠你的。”叶尧冷哼了一声,把摆着饭菜的支桌放在床边,扶着林天泽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手端着粥,一手费劲地喂他吃,喂完了粥又喂了几口特产的米饼,之后又喂他喝了药。 林天泽十分配合地为什么吃什么,吃完了就一脸满足地靠在叶尧怀里眯着眼睛不动了,倒把从来没干过这种事的叶大少爷累得够呛。他把林天泽放进被子里,才重重地舒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累出来的汗。 像以前在岩缝里那会也是为了照顾林天泽给累的满头大汗,这小子还真是占了他叶尧不少便宜啊。 心里正抱怨着呢,床上的林天泽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睁眼望着他,“哥,回去吧……” “回去,下午就走,你这样还呆在这干嘛啊。” “一起回去。” “可不一起回去嘛,我自己呆在这有什么意思啊。” 这句话刚顺嘴说出来的时候叶尧立刻就后悔了,想收回来却已经晚了,果然林天泽听完了就露出了十分开心的笑容,冲着叶尧大大地点了下头。 “少得意了。你可是把我的假期都毁了,还想在温泉里好好乐呵乐呵的。”叶尧别过了头,不去看林天泽只因为他的一句话就绽放的明媚笑容。 林天泽费劲地移动到他身边,伸手抱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腿边,安心的呼吸着他的气息,“下次,再一起来。” “看我心情。”叶尧“哼”了一声,却也没移开身子,任他抱着自己。感受到林天泽愈渐平稳的呼吸,他才转过头,看向已经睡熟了的林天泽。低垂的眼睑,微启的嘴角,十分安心的睡颜。 他忍不住,抬起手,轻轻地摸着垂在自己腿边的林天泽的脑袋,一下又一下。 还真是像那只小笨狗啊。他在心底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一路颠簸,回到叶尧那房子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叶尧一路上照顾着蔫了吧唧的林天泽给累了个半死,一回家就坐了沙发上不想动了。本应该被病魔折磨得更疲惫的林天泽,却是在刚踏进家门的时候,就立刻恢复了精神,虽然脸上还带着倦容,但俨然已经没了早上那副昏昏欲睡有气无力的样子,十分有精神地洗了个澡,就冲进厨房兴致冲冲地准备起晚饭来。 看着他那精神饱满的背影,叶尧抽搐着嘴角忍不住地觉得,这小子早上那副病样,该不会是装的吧? 他们回来的几天之后,方知秋和幕家兄弟那边,也纷纷给他发来了反馈,基本都是满意的信息,多少有些需要调整的细节。叶尧把数据给了李秘书让她通知那边的人尽快调整好,忙忙碌碌的多事的度假山庄总算是赶在春节年假之前正式开营了。 之后方知秋越过他一次,一见面就抱怨他也不打个招呼就先走了,叶尧闲扯着公司里突然有事糊弄了过去。 瞳那边安静了几个星期也终于忍不住了,一个劲儿地给他来短信约他去玩,叶尧说有兴致但这兴致确实是没有以前那么大了,尤其是在去了去了几次,还没开始干什么的时候,突然看见声称来接自己的林天泽跟慕青俩人坐在旁边有说有笑的样子,那半点兴致也立刻就给怒火扑灭了,之后就渐渐地不再去夜魅了。 不过他始终搞不懂,怎么每次他去夜魅林天泽都能知道并且一路跟去了呢?还是说这小子根本就不是跟着他去的而是自己就是夜魅的常客?但自己在家的时候他也总是呆在家里的,没见大半夜醉醺醺的回来啊。 虽然怎么想也没想通但叶尧总归是不放心了,年末的应酬也推了不少,几乎每天都按时回家专心致志地盯着林天泽。 转眼之间,年关将至。 第二十九章 年假之前叶震风似乎是终于听说了叶尧和林天泽都搬出去住了的这件事,满心以为自己大儿子是用这招把自己二儿子挤兑跑了,怒火中烧地打电话过来骂了叶尧大半天,叶尧怎么解释那边都不听,最后还是让林天泽去了个电话,好说歹说编了一大堆理由才平息了老爷子的怒火。 但这学校也早都放寒假了林天泽“学校有事住在宿舍”的理由也实在说不通了,只好搬回了叶家,叶尧也是在林天泽的软磨硬泡美色美餐各种勾引之下才满心不情愿地跟着他搬回了叶尧。 回了叶家之后林天泽又十分理所当然地接手了叶尧司机的工作,叶尧没怎么想过就答应了,是因为他觉得这样他也不用费多大劲就能看住林天泽不让他没事就往慕青那里跑了,但每次接到去夜总会酒吧玩玩放松放松的邀请的时候,总是不管叶尧答应不答应,林天泽总是径直把车开回家,这倒让叶尧有些郁闷,搞到最后到底是谁看住了谁啊。 年假开始后,叶尧懒洋洋地赖在家里不愿意动,林天泽也跟着老实地呆在家里,总是赖在叶尧房间不走,叶尧虽然嘴上没少嫌烦但也没赶他走。后来林天泽就变本加厉地晚上叶尧赖在叶尧床上睡觉,少数时候老实睡觉,多数时候都动手动脚,叶尧也没少试着去压他,有一回套子都戴上了最后不知道怎么的愣是没成功,把他气得好几个小时没搭理林天泽。 楼上楼下隔音效果很好,两个人一点都不担心李婶会察觉到什么,但是当腊八叶震风也搬回到叶家的时候,林天泽难得不用叶尧赶地乖乖回了自己房间睡。毕竟不管林天泽多么无所谓多么想告知天下,让叶震风知道了,都不是好玩的。 提前好一个星期,李婶就带着家里其他的佣人忙上忙下地打扫卫生,采购过年用品,拍着胸脯跟他们保证一定会准备一顿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年夜饭,林天泽也笑着说自己会帮忙的,说话间还看了叶尧几眼,那意思是一定会做很多他喜欢吃的菜。 叶尧却是没有跟他眉来眼去的兴趣,眼下他跟叶震风正苦恼着一件事。 年夜饭是否该让林天泽参加。 要是只有叶家人,那倒也没什么,虽然叶尧他爷爷碍着面上的那些事对林天泽的态度十分不友善,他姑姑也因为跟叶尧他妈关系好很反感自己这个没见过面的侄子,但毕竟叶震风是一家之主何况连着血脉叶尧他爷爷也不会真去为难这么一个会说话处事的孙子,他姑姑更是没多少发言权,但麻烦就麻烦在,从叶尧他妈进门那天起,就定下了叶方两家一起过年的规矩。叶家和方家每年轮着主办家宴,今年正好轮到在叶家办。 但今年的情况是在很尴尬,叶尧他妈这个联系两家关系的人不在了,而叶震风又接回了林天泽这个他对自己妻子不忠的证明。见着林天泽,方老爷子肯定得想起自己那宝贝女儿生前受的委屈,一发脾气,这饭指定得吃僵。 但是不让林天泽参加,那叶震风就等于是打了自己的脸,自己领进门的儿子,连年夜饭的餐桌都上不了,传出去不算回事不说,他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 见过方知秋对林天泽那满是恶意的态度地叶尧更是觉得头疼,想着一开始林天泽刚进家门那会他还盼着看他在年夜饭的餐桌上怎么出丑的,然而现在却是换了个完全相反的心境,虽然他自己不是很愿意承认,但是他确实是担心了。 他现在还能记起林天泽站在面对方知秋时勉强维持平静的样子,那是无论回想多少次,都会让他非常不舒服的样子。 左思右想叶震风都打定不了主意,甚至是跟自己二儿子商量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他知道依着林天泽的性子肯定是会懂事地在过年那天老实地呆在房间里不露面,但是就因为知道,他才不敢开口,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妥协,就这么让他去承受这些无关的委屈。 最后,还是叶尧先开了口。 在林天泽赖在他房间里,兴奋地问他过年想吃什么的时候,他忍不住了。 “过年,方家人会跟我们一起过,这个传统你听说过吗?” 林天泽脸上的表情明显僵了一瞬,“……没有,没人跟我说起过。” “那我现在跟你说了,你打算怎么着?” 林天泽让叶尧问愣了,惊讶地看向叶尧。 叶尧让他眼神中惊讶之下透露出的细微的失落刺得有些难受,忍不住地想要移开眼睛。然后,他听到林天泽问,“原来,我不可以跟你一起过年的吗?” 声音里有些许隐藏不及的细微颤抖。 叶尧突然就觉得有些烦躁,这他妈都什么事啊,为什么他非得来处理叶震风这档子烂事不可啊!为什么,非要让林天泽,露出这样的表情不可。 叶尧脑袋有一瞬间的短路,就在那一瞬间,什么都不想想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他们叶家的事轮得着别人掺一脚吗?短路之中,在大脑无法思考的时候,他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动作。他张开手,把林天泽抱进了怀里,“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哭我就把你轰出去。” 林天泽的脑袋埋在他胸膛前,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我没有要哭……” 叶尧松开他,拍了拍他的脸,扔给他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我想吃你做的年夜饭,我想做的事,就没人能拦着。” 林天泽覆上叶尧的手,露出一抹非常非常淡的笑容,“嗯,我知道。” 叶尧觉得,近来所见的林天泽的笑容,与以前似乎不太一样,以前这对漂亮的清澈眸子里总是透着几丝寒意,现在竟也染上了笑意,他自己也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以前看着他笑,总是会不爽,总是会烦躁,现在,却莫名的安心,甚至于,心底的有些地方,变得非常的柔软。 他有些奇怪地直视着林天泽的眸子,想搞明白自己这种感觉是怎么是回事,林天泽却忽然俯身,吻上他的嘴唇,细致的,静谧的,轻轻地啄着他的唇瓣,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单纯表达喜悦。 叶尧任他亲着,一只手却冷不丁地伸进了他的衣服,原本清淡的吻也在顷刻间变得热烈。 “操……大白天的你发什么情!”眼看林天泽已经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按倒在了床上,叶尧立刻就抓狂了,扳着他的肩膀就想把他推开,压在他身上的林天泽却是纹丝未动,还变本加厉地解开了他的上衣扣子,细细地啃咬着他的锁骨,手也十分不老实地向着下面划去。 玩真的啊!感受着在林天泽摩挲的指尖膨胀的炙热,叶尧在他怀里一阵张牙舞爪,“你……你倒是先把门关上啊!” 挂了给姑姑的电话,叶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着自己姑姑刚才在电话里那阵歇斯底里的反应,叶尧就不想再接着打了,自己替林天泽说话让她别再年夜饭上为难他这事,在自己姑姑听来都不可思议地跟天方夜谭似的,确认完了真伪就揪着他一阵指责还骂他是个小没良心的这要是跟姥爷说跟方知秋说的话,自己得给骂成什么样了。叹了好几声气,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他还是拨了号码,毕竟这事他都揽了,总不能半路不干了吧。 “喂,小尧子,终于想起给我来个电话了?” 听这声音觉得方知秋应该是心情不错,叶尧多少安了点心。 “嗯,是啊,想问你年夜饭想吃什么,可不是年年都能在餐桌上见着你的。” “你要是想见我,我就年年都回来。” 话题是怎么扯到这上面去的?叶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耽误了你做大生意舅舅还不骂死我。那什么,你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 “我啊,小尧子你要是能亲手做,随便什么,我都喜欢。” 真是美得你腰疼。叶尧在心里冷哼一声,随即想到个好方法,“成,我做,可我这大厨出手费可是高的很,你付得起吗?” “你尽管开口。”方知秋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更高兴了。 叶尧就大大方方的开口了,“年夜饭林天泽也得参加,你就积点口德,别挤兑他了,舅舅那边,你也帮我劝劝。” 电话那头一时没了声响,半晌,才传来方知秋闷闷的声音,“小尧子,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要维护他?” “不是我想维护他,叶震风为这事没少烦我,你就当帮我个忙,让我这个爹有点面子。”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你爸的话了?” “……那终究是我爸。你快答应吧,你答应我,我就亲自下厨,这还是我人生第一菜呢,瞧你转个多大便宜。” 那边又沉默了几秒,然后方知秋似乎是叹了口气,开口答应了,“好,我不挤兑他,我也让我爸不去挤兑他。” “好。说好了啊,那你就等着尝尝我的手艺吧。” “叶尧……”方知秋的声音严肃了几分,“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我想告诉你,从见他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那是只养不熟的狼,跟他变得亲近,不会是好事。” “我知道。” 叶尧挂了电话,疲惫地揉了揉脑袋,觉得自己这个表哥真是爱多想,林天泽?哪能跟狼沾上关系啊,说是个大脑回路跟常人不大一样的小笨狗还差不多。 第三十章 李婶端着盘撒了糖切得歪歪扭扭的西红柿,看着桌上摆着的各色的精致年夜饭,一时没了主意,不知该把这盘东西放哪。为难了好长时间,才找了个最不显眼的地方把它摆上了,虽然有些上不了台面,毕竟也是自家少爷的心意,既是心意,就算是挨了老爷准备不周的骂也不能不摆,素来油烟不粘的叶大少爷竟然会主动要求要动手给年夜饭天盘菜,这让李婶一时感慨万千,自己打小看起来的少爷似乎突然长大了。 最先来的是叶尧他姑姑。他这个姑姑是个倔脾气,早些年婚结了还没两年就离了,从此再不谈婚事,孩子也没生一个,孑然一身地经营自己的设计公司,全凭自己性子活着,他爷爷和把他爸都没少为她操心,她却全不在意自己活得逍遥自在的。她这倔强率直的性子却偏跟叶尧他妈十分对脾气,他妈还在世的时候俩人快好成了亲姐妹,为此,她烦林天泽母子烦进了骨子里,就算是她最疼爱的侄子叶尧,也是好劝歹劝费了好一番口舌,才把他劝住了。说是劝住了,顶多就是不说难听的罢了,进了门后还是直接把林天泽当了空气,拉着叶尧进了客厅一阵亲热。 之后来的就是司机接过来的叶家老太爷,叶尧他爷爷。叶家是靠着叶震风这一辈打拼出来的,所以叶尧他爷爷只是个单纯的知识分子,闲来只爱摆弄些花花草草,性子随和的很,对林天泽母子态度不好也只是碍于世风言论,心里不一定真不喜欢,白得了个孙子,哪个老人会不乐意?所以叶尧也没做他爷爷的工作,老人家进了门也没像叶尧他姑姑一样吊着张脸,而是带着几分友善地跟立在跟前问好的林天泽聊了几句。看着林天泽终于不会因为姑姑的无视而尴尬地站着了,叶尧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最后到的是方家人。 方老爷子称病没到,估计是怕进了这女儿生活的房子情不能自已地伤情伤身,这让叶震风和叶尧都松了口气,虽然叶尧是说服了方知秋和他舅,但老爷子的电话他还是没敢打,那可是玩过真岛实弹也毙过人的,要说叶尧最不敢惹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个姥爷了。这下没来,倒也不得不说林天泽运气不错。方知秋一进门就嬉笑着给了叶尧一个洋鬼子礼,抱着他拍了半天才松开手,方知秋他妹方暮春还是那副不言不语的模样,没什么表情地对站在门口接人的叶尧和林天泽点了点头,便再没动作了。方知秋倒是没食言,劝着自家老爸,见着林天泽也不像之前那样充满敌意直接出言挖苦,只是也没给好脸色,就像叶尧他姑姑一样,径直无视了林天泽。 开饭前以及开饭时的那段时间,是最难熬的。 方家和叶尧他姑都将林天泽视若空气,毫不理睬,叶老太爷虽然态度温和但总不好对他太过友善,只是偶尔言语几句。叶震风跟叶尧他舅聊着生意家常,有心维护林天泽却也碍于自己大舅子也不好跟私生子太过亲昵,别别扭扭地也跟他说不了几句话。叶尧更是有心无力,让自家姑姑和方知秋七嘴八舌的团团围着,连忍不住飘向林天泽的眼神都被仿佛察觉到了他心思的方知秋党的严严实实。好在方暮春安静地坐在一旁玩着手机,衬得同样干坐在一旁的林天泽并不那么突兀。 开饭之后位置是按着辈分坐的,叶老太爷做主位,两边是叶震风和叶尧他舅,叶震风左边坐着叶尧他姑,之后叶尧和林天泽,叶尧他舅右边则依次坐着方知秋和方暮春。终于是能挨着林天泽坐了,叶尧松了口气,抬眼想去看他是不是还好,却正好对上同样看向自己的林天泽的眼睛。 林天泽眼睛里带着柔和笑意,小幅度地伸出手,捏了捏他的手心,用行动告诉他,自己没事,不用担心。 叶尧眼睛里的担心立刻变成了嫌弃,“谁担心你了,少自作多情!”他的眼神一瞬间就丰富了起来。 林天泽但笑不语。 叶老太爷作为长辈举杯致了开宴辞,随后叶震风等人也是挨着举杯说话,待到长辈们话都说完了家宴才热热闹闹地正式开始。叶尧他姑依然是拉着叶尧一个劲儿地说,但也有没词了或者是跟叶震风聊上了的空隙,每到这时候林天泽就会轻声告诉叶尧哪些菜是他做的,叶尧冷哼啦嗤之以鼻啦之类的面部表情叶尧是没少做,菜却也是没少吃。 一入座,对桌的方知秋就迫不及待地跟叶尧要菜,做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下了功夫的菜色如何也没过多在意,真摆到桌上让众人看得时候叶尧忽然就觉得不好意思了,支吾了半天,才硬着头皮把那惨淡的糖拌西红柿转到了方知秋面前。 他姑看了一眼就不管不顾地发生大笑起来,叶震风和他舅也没忍住颤了下嘴皮子。虽然拿到的是这么一盘都算不上是一盘菜的东西,方知秋还是很开心,从转盘上拿了下来搁到了自己眼前,笑嘻嘻地看向叶尧,“谢啦,小尧子,我收下了。” 看他着他那副满足的样子,叶尧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成,你喜欢就成。那什么……实在咽不下玉就别勉强了,大过年的不能难为你。” 方知秋笑了笑,用筷子夹着一口一个地吃了起来,把一旁的叶尧他姑看红了眼,“尧尧,不能这么偏心,最疼你的可是姑姑啊,给姑姑的菜呢?知秋,别都吃了,分我点分我点!” 方知秋宝贝似的用手心护着,“这是小尧子给我的!” 这俩人一个三十了一个也四十好几岁了闹起来还跟小孩似的,叶尧保证下次给姑姑弄盘更高端的,这才安抚住了就要从椅子上蹦起来去抢方知秋盘子里的西红柿的叶尧他姑。 叶尧扶额一阵叹息,无意中,眼梢瞥到了一旁的林天泽,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盘菜,叶尧当下心中无语,不是吧?你也想吃?你们这都是什么心态好吃的东西吃多了想吃点猎奇的来点刺激?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除了不喝酒的方暮春和没人理的林天泽,桌上的人都喝开了,也不知谁开的头,众长辈开始轮番爆叶尧小时候的各种料,叶尧是全力阻止,大家却是越说越起劲,到最后,根本就变成了叶尧他姑姑跟方知秋两个人的轮番爆料。 “小尧子小时候真是可爱啊,会拉着我的衣角让我陪他玩,吃饭还总吃得满脸都是,有一年过年,还因为看了鬼片抱着我不肯放手非要让我陪他睡呢!”方知秋说到了忘乎所以的境界,叶尧捏着酒杯想一酒瓶子敲晕他的冲动都有了。 “对对对,我记得尧尧七岁那会……”他姑姑也是一脸兴奋地停不了嘴。 叶尧重重地重重地重重地叹了好多口气,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觉得自己已经阻止不了这两个人了,随他们去吧。眼角不自觉地往林天泽那边瞥,却瞥到他全然没有被无视了的自觉,正含着筷子听得聚精会神。搞什么!亏叶尧还担心他会因为受了冷落而失落!这不是根本就是乐在其中了吗!乐在了调侃叶尧的众人之中了! 叶尧握着自己的胳膊,用力地深呼了好多口气,才抑制住了自己想掀桌子的冲动。 一顿饭吃下来,众人都其乐融融,叶尧却是精疲力尽。 吃过饭之后,速来都会住下来的众人却不同以往的纷纷告别,叶尧他姑似乎是情人在等,想赶着回去跟他吃顿饺子,方知秋这次回来似乎是带了好几个外国友人,都是生意上的伙伴,一家人回去还得再招待一桌。 临走前叶尧他姑抱着他各种舍不得,拉着她跟自己一块去见情人的意思都有了,叶尧嘴皮子都说烂了才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叶震天跟叶尧他舅说着些客套的送别话,林天泽则十分有眼力地留在餐桌旁帮着李婶收拾碗筷。他却没想到,无视了他一晚的方知秋,竟在这时候,主动走到了他跟前。 第三十一章 方知秋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已没了吃饭时的温和热情,一双眸子冷得吓人,挑着下巴倨傲地看着他。 林天泽停了手上的动作,不多言语,不躲不避地径直迎上他的眸子。 对视了半刻,方知秋先开了口,“我不管你是在盘算什么,离叶尧远一点。”语气里满满的全是警告的意味。 林天泽忍不住笑出了声,却没去接方知秋的话茬,“你知道吗?你刚才,说的跟我哥有关的所有的事,都很有趣……” 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话,方知秋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林天泽继续道,“那本来是,我应该亲眼见证,亲身体会的事。”未染笑意地眼底,已是冰冷一片,“只是因为你们姓方的,我不得不靠着你的那些话,才能去了解这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林天泽走向前,走过方知秋的身侧时,脚步微顿,隐匿的眼神,划过一道阴冷的狠戾,“真是,无论怎样,都无法原谅你们。” 方知秋眼神倏忽间一冷,他转身看向林天泽,林天泽却已经走过了他的身边,走向了已经送走了姑姑的叶尧,满目温和的笑着与叶尧交谈起来。 方知秋微微眯眼,紧紧地盯着与刚才判若两人的林天泽,心底泛起一丝丝十分奇怪的感觉,他在刚才,感觉到了被林天泽藏在心里的一份十分异常的执念以及阴冷入股的恶意,很模糊,他没办法清楚地形容,但却是切实地感觉到了。他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不管那感觉是怎么回事,这个人,都不能再留,必须尽快地处理他。 他怎么能容忍,叶尧身边,存在这样一个不安定因素。 “你跟他说什么呢?”叶尧环抱着胳膊挑着眉梢问林天泽,这才一会没看到,这小子竟然跟方知秋对上了,嫌自己这一晚过的太安稳了还是怎么着。 “你觉得他还能跟我说什么?”林天泽笑了笑,“没事,我不在意的。” “跟我说什么啊,我管你在不在意。”叶尧别开脸扭头走掉了,这方家人还没走叶震风他爷爷也还在呢,看着他跟林天泽这么亲昵心里得多奇怪啊。其实他也知道都住了一块这么久了他俩说几句话还是很正常的,但他就是做贼心虚,就是觉着别扭,被看见的时候就是不想多搭理林天泽,但不搭理吧又忍不住地去看他,这一晚上是把他别扭坏了,还是快点过完年的好,过完了年他就跟林天泽俩人搬回那房子,舒心自在地过日子。 ……过,日,子? 叶尧的大脑忽然卡在了这个十分自然的蹦出来的词上,他简直不能相信他竟然想到了这个词,林天泽只是他一时兴起的呀,他怎么能想着要跟他过日子呢?就好像……就好像林天泽是他要娶回门的媳妇似的。 叶尧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都什么奇怪的想法啊,赶紧拍出去。 叶震天身体不好,不能熬夜,叶尧也喝得直犯困,林天泽一个人守着也没意思,所以就剩李婶一个人守在客厅里抱着饺子守着夜,其他人都回了自己房间。 叶尧洗了个澡趴在床上想睡觉,闭了眼睛发现刚才的困意竟然都消失不见了,他滚了几圈,就坐起身子下了床,在床前来回踱了好几十圈,才不情不愿地拖着脚步去了隔壁林天泽的房间。 竟然没有夜袭!这太异常了! 他在门口蹲了一会,侧耳听着门里的声响,听了半天却是半点声音也没有,他托着脑袋,忍不住地开始担心,这林天泽,该不会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的无所谓吗?毕竟是受了一晚上的冷落,心里肯定不能多好受吧?没准,现在正窝在被子里哭呢? 越想越觉得可能,叶尧揉了揉脑袋,满心嫌弃自己这个弟弟真是太麻烦了太不中用了,伸手就去推门,手还没碰到门,门自己就开了,一只手伸出来,用力地把他扯了进去。 背脊贴墙,林天泽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了门边的墙上,顺手锁了门。 房间里没开灯,漆黑一片,只有林天泽一双明亮的眸子,在黑影中,安静地看着他。 叶尧拍了拍林天泽的脸,双手很自然地环上了他的脖子,“干嘛啊你,吓我一跳。” 林天泽没说话,只是俯下身,柔软的脑袋在他的颈窝里蹭了又蹭。 叶尧让他蹭乐了,一旦觉得他像只小笨狗了好像不管干什么都像了,脖子让林天泽蹭得痒痒地,他笑了几声,用手托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在他的眸子的探寻,想知道他是不是觉得委屈难过了。 “我没事的。”林天泽抬手覆上叶尧的手,笑着回答。 叶尧看他那样觉得不像是逞强又觉得今晚这遭遇不委屈肯定是不可能,嘴角抽了半晌,才把憋在心里的那句酸不溜秋的话说了出来,“那什么,不管他们怎么想……反正,我是认你了……”他不自然的盯着天花板,一句话说的又卡又绊,说完之后把自己酸了个半死。 林天泽让他那纠结的样子逗乐了,直接笑出了声,在叶尧恶狠狠地怒瞪中,才收声不笑了,不过眼里依然溢满了笑意,“你认我做什么了?你弟弟?还是……你男人?” “我媳妇。”叶尧挑了挑他的下巴,笑得戏谑。 只是,这样一个戏谑倨傲地眼神,立刻就撩起了林天泽的全部情欲。 他向前,用力地吻住了叶尧的唇。 舔咬,蹂躏,恨不得就这样把他吞进肚子里。 这就是他的哥哥,傲慢的,恶劣的,目无一切的,却又让他如此深切地迷恋着的,最独一无二的人。多么希望,能把曾经不曾共度的时间都补回来,多么希望,从小就陪在他身边的人是他,多么希望,可以彻底地拥有这个人的一切。 “哥,我爱你。”林天泽趴在已是全身赤裸的叶尧身上,伏在他耳畔,忍不住地絮说,“叶尧,我好爱你。” 叶尧看着他被黑夜模糊了的深邃五官,听着他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开关,脑海里什么地方的记忆塌陷了,那是一张小孩子的笑脸,干净的,漂亮的,氤氲了整片天空和整片草地,怎么会有人能拥有那么纯粹的幸福笑容,灿烂的让他无法移开视线,他曾经不不止一次地疑惑着。 最一开始,只是单纯的羡慕,或许还有一点嫉妒。 那么,这份尚处年幼的他曾拥有过的巨大的感情,现在去了哪里呢? 他看着林天泽,感受着心脏低端蔓延开来的巨大情愫,忍不住地抬起手,一寸一寸地抚摸着他的五官,勾勒着他的轮廓,这张脸上,还真是看不出半分小时候的摸样了,这么想着,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在林天泽询问的眼神中缓缓地动了动嘴唇。 “我可以,喜欢你。” 林天泽微微睁大了眼睛。 “如果你继续说爱我,如果你继续这样的爱我,我……喜欢你也可以。” 惊愕被席卷而来的喜悦取代。 从来没想过,能有一天可以听到这句话。 叶尧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却是在最后一刻坚持不住了,忍不住就要扭过头别过眼神。 林天泽却捏着他的下巴,用力地扳着他的脑袋不让他动,褐色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然后低头,轻柔地吻过他的眼睛,吻过他的鼻梁,吻过他唇。 我爱你……我只爱你,一直都爱你。请你,也喜欢我吧,一直一直一直地喜欢我。然后,永远的,只属于我一个人。 窗外响起了钟声,响起了鞭炮,爆裂的礼花光芒勾勒出了二人相拥的身姿。 新年已至。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尚未全亮。 尽管昨天睡得十分晚,林天泽还是依着习惯,五点半准时睁开了眼睛。 叶尧枕着他的臂弯,还睡得很熟。微闭的眼睛轻颤着,总是皱着的眉头也完全地舒展了开来,痞气全无的睡颜透着满满的安宁。 这是多少次都看不够的睡颜,这是只有他能看到的叶尧。 他忍不住缓缓收紧了环在叶尧腰上地手,将这个人紧紧地拥进怀里。 枕下的手机,却忽然震了震,林天泽抬手抽出手机,在叶尧被吵醒之前按掉了电话,看向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时,原本平和地表情,却忽然消失不见了,眉头也在无意间拧成了一团。 他松开叶尧,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里的浴室,关上门,按下回拨键。 “喂。”对方很快接起了电话,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冷静。 “什么事。”林天泽的声音也没了以往的温和,透着一股迫人的寒气。 “……我想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才要动手?” “我说过了,还不是时候,等着。”林天泽的语气突然有些不耐烦,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对方非常轻易的听出了他的烦躁,在一阵安静过后,缓缓道,“我不明白你倒底在等什么?所以我忍不住地怀疑,你,动摇了对吗?” “我没有!”要不是怕吵醒外面的叶尧,林天泽几乎要吼出来,他吸了口气,稳了稳心情,才又说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我不会动摇。我说等,你就等着,事已至此,没有什么可着急的。” 对方顿了顿,应了声“好。”便挂了电话。 林天泽捏着电话,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泛上些许血红,紧咬着牙就像是在挣扎一样。良久,他突然出拳,用力地打在了镜边的墙壁上。 第三十二章 哪怕是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再去回想年夜的种种,叶尧都恨不得咬烂舌头死个痛快。 他不知道怎么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说出那些话,就像他同样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林天泽时的场景一样。 之后再跟林天泽相处的时候,真是怎么相处怎么别扭,而且,变得奇怪起来的,似乎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从那天起,虽然林天泽确实是如他所料的因为他突然说的“喜欢”而欢天喜地的,傻笑和发情的次数也明显增多,但同样增多的,还有发呆的次数。 说话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相拥的时候……很多很多时候,叶尧总是能注意到,林天泽经常会突然陷入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神游状态。开始几天叶尧还没放在心上,但都一个星期了不仅没好还越演越烈,叶尧不禁开始担心这小子该不会是给高兴傻了吧? 当林天泽一如既往地赖在叶尧房间里,却坐在一边盯着手机发呆发了十分钟有余的时候,叶尧终于忍不住了,“我说你最近怎么回事?” 林天泽没有动。 这赤裸裸地无视让叶尧立刻就不爽了,他站起来移动到桌子对面的林天泽旁边,抬起手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记爆栗,林天泽吃痛抱着脑袋有些迷茫地看着林天泽,“哥?怎么了?” 叶尧二话不说又给了他一下,“清醒了没?我说你这天天跟梦游似的怎么回事?” “没有啊……大概是累了……”林天泽说着像模像样地伸了个懒腰。 “天天睡醒就吃的这几天也没见你干什么啊,能累的精神恍惚?”叶尧明显不信。 林天泽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可是每天晚上都过得很累!” “那你倒是老老实实地让我上啊!”说起这个来叶尧就一肚子气,抬手又想给他一下。 林天泽抱着脑袋迅速躲开了,“哥你是不是渴了,我去帮你泡杯咖啡!”说着逃跑似的跑出了房间,剩下叶尧一个人环抱着胳膊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愤愤地盘算着晚上反攻的计划。 好不容易挨过了正月十五,终于找着理由跟林天泽一道搬回了自己房子的叶尧仰面躺在床上心情一时无比地放松,以前还真是没觉得家里有其他人是件堵心的事,现在一搬出来真就有了一种自由了的畅快感。 林天泽显然也挺开心地,也不急着收拾手里的东西,趴在他的旁边,环抱着他的腰安稳地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 叶尧像对待宠物一样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眯着眼睛,十分享受许久未有的舒畅惬意。 就这样跟林天泽这小媳妇儿窝在这房子里闲适地过着小日子,似乎也不错啊,感受着怀里的微暖,他忍不住地勾起了嘴角。 不过,他这个嘴角没勾多久,就被林天泽突然的话给拉直拉垂了。 俩人是上午过来的,在中午快吃完午饭,同时林天泽按掉第五个电话的时候,林天泽忽然开口道,“哥,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当时嘴巴里塞得慢慢的叶尧还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出去?去超市啊还是去干洗店啊?” “不是……”林天泽轻叹了一口气,搔了搔发稍,解释道,“再过两天,就是我妈的忌日了。我要回去给她扫墓。” 正嚼着饭的叶尧动作一滞,抬头看向林天泽。 林天泽他妈是怎么死的是什么时候死的,叶尧从来没有详细了解过,甚至可以说他是有意不去了解。就算是没有特意了解,他也知道,那个女人死的很早,而且她的死跟叶尧他妈乃至他妈的整个娘家都脱不了干系。 他看着林天泽,眼神一时有些复杂。 林天泽察觉到了他眼神里混杂的情绪,微微一笑,用手指揉开了他不自觉中皱成了一团的眉头,不想在他妈的死因过多言语,继续扫墓的话题开口道,“葬的时候是按着她的心愿葬在了她的家乡江苏,我想过去住几天……” “有……别的什么人在吗?”叶尧意识到,他似乎从来没有去了解过林天泽过去的生活,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着别的什么亲人。想着他没准可能还会有个表哥之类的哥哥什么的,他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不爽。 林天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妈没有提过,所以应该是没有了。是个偏僻的地方,路上要费些时间,可能要去四五天吧。” “嗯。什么时候走啊?让李秘书给你订上票?” “下午吧,飞过去坐巴士还要一段时间……不用麻烦她了,我已经订好了。” 叶尧看着他皱起了眉头,好不容易挨到搬出来的这天了,一宿都不住,这也太着急了吧?关键是,这也太扫兴了吧?不过在这样的事上,就算是他心里再不痛快,也说不出反对挤兑的话来,因为现在的林天泽看起来,似乎有些悲伤。 这让叶尧忍不住地想起了自己刚去不久的老妈,他不觉得悲伤,无论是现在,还是在听到他妈死讯的最初。起初听到消息的时候,只是有些惊讶,骄傲好胜如她竟然也真的会有死去的一天,还是死在那么点病痛上。她一辈子活得痛痛快快热烈如火,不知道后悔的滋味也没忍受过失败,所以叶尧觉得她的人生已经很完美了,并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非要说的话,大概会偶尔有些寂寞。 现在看到林天泽的悲伤,他只觉得心里的什么地方很不是滋味。他虽然不能体会他此刻的心情,却也不想,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没事……已经很久了,早都不会觉得难过了,别瞎想了。”察觉到他心中所想,林天泽笑了笑开口道。 叶尧哼了一声,没说话,吃完了最后一口菜,就闷闷地回了卧室。 林天泽稍微收拾了一点东西,收拾完就进了卧室,坐在趴在床上的叶尧身边,“我很快就回来了,饭要好好吃,凉了必须要热了再吃,酒不可以喝太多,胃疼了就要赶紧吃药,洗完澡后要擦干头发……” “你烦不烦啊!要走赶紧走。”叶尧瞪了他一眼,一巴掌把他推离了自己身边。 林天泽笑着看着他这副不耐烦地样子,乖巧地说了句,“我走了,不要太想我,也不能不想我。” “赶紧滚!”叶尧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 “好,好……” 林天泽的脚步声渐远,伴随着开门关门的声音,彻底消失在了房间里。 叶尧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跑到门口探着脑袋往客厅看,发现还真是没人了,当即愤怒地一脚踹到了门上,让他滚他就滚啊?怎么以前没见他这么听话过啊? 这时候,无论是叶尧还是林天泽,都没有没意识到,这次的离别,会成为所有一切的终结。 记得年前那段日子,林天泽恢复成了叶尧司机那会,真是把他盯得满心难受,总想着什么时候要甩掉这小子好好去乐呵乐呵,结果真是到了这么一天,叶尧反倒什么也不想干了,趴在床上翻来覆去百无聊赖,晚饭虽然订得很丰盛但吃着也没半分胃口,晚上躺在终于可以独占了的大床上,更是盯着天花板失眠到黎明。 ……这张床,以前就这么大吗? 好在这样的状态他也没机会持续太久。 年假转眼结束,日程在第二天就回归了正轨。 刚开始进入完全工作状态的公司上下都透着繁忙的氛围,叶尧这个老总自然也是不例外。 年后各种新老项目的交替都提上了日程,新企划也在源源不断地涌出。 这样的忙碌对空虚无聊的叶尧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他也不像以往那样满腹抱怨,全心全意地投入了工作之中。 下午的时候,眼看着各项工作都井然有序地运作了起来,他气结了一整夜的抑郁之情也多少消散了一些。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李秘书却给他送来第一个消息,却是个让他想掀桌的坏消息。 去年初买下的一块地在建好楼盘做好公关搞完宣传等好时机终于要开盘上市的现在,突然被查封了。 叶尧一听就毛了,立刻问是被哪个法院查封的是因为什么给查封了。 李秘书也是刚接到通知,并不十分清楚具体情况。 叶尧让她把这块地的相关记录都找来,细细看过之后,才详细地想起一年前的具体情况。这是李木江彻底隐退帮着叶尧做的最后一笔生意,那块地皮是他的朋友介绍的,在原本的所有公司经营不善的情况下想要出手转让,李木江看准了那公司资金太散周转不灵极欲收回部分资金的状态,将合同条款打压到最低,低价获得了土地。这雷厉风行的手腕在当时几乎是赢得了公司上下所有参与者的敬佩。 虽然是李木江是主要推动者,但叶尧也参与那次的交易,所以对其中的细节也十分了解,土地他们是彻底调查过的不可能会有什么问题,而一整年都没有出事偏在开盘之前出了问题,叶尧心底立刻就升起了一股很不好的预感,带着李秘书立刻动身去了相关部门了解情况。 第三十三章 用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联系了法院和申请查封了这块地的公司之后,才把事情大体弄明白了。 是个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有些复杂的问题。 地皮本身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将地卖给他们的那个公司也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这块地皮更前一任的拥有者身上。在这块地转给叶氏之前的那个公司之前,前前任拥有者似乎是已经把地抵押给了另一个公司。现在那个公司拿着抵押证明向法院提出收回土地的申请,在弄清楚所有权之前,法院暂且查封了土地。 弄清楚了缘由之后,叶尧心里的疑惑更甚,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整件事就太奇怪了,首先就买了地又把地卖给了他们的那个公司而言,如果在转手前已被抵押了的话,那他们不应该会不知情,叶氏也不应该会不知情。就算他们是想钻二次转手信息不清的空子,刻意隐瞒了所有权的信息,走了条让叶氏吃个暗亏先把周转资金搞到手的危险路子,凭借叶氏也不可能会什么都差不多,李木江那种老狐狸不可能会在这么蹩脚的手法上摔跟头。但他们却成功了,这让叶尧有些想不通。其次,那个握着抵押证明的公司,在土地第一次转让的时候没有说话,第二次转让的时候也没有说话,甚至在楼盘开建的整整一年里都没有说话,反倒在新楼盘即将开盘的现在跳了出来要夺回土地,怎么看都不会是巧合。而且,叶尧觉得这个公司不可能不知道,在叶氏毫不知情的收购了土地的情况下,就算拿出抵押证明闹到法庭上,判决也不会对他们有利。 叶尧拿着本子把疑问一条一条地列了下来,整理出几条比较重要的,交给李秘书让她去查明相关信息,又给将土地卖给他的那个公司的王总去了电话,要是真如他猜想的这一切都是那公司故意为之的那这个人多半是联系不上了,不仅这个人,估计整个公司都改名换姓不会让他这么容易找到了。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个王总的号码已经成了空号,他挂了电话扫了一眼通讯薄,虽然上面还留着其他几个公司相关人员的电话号码,但他最终还是没给打过去,估计打过去了也只会听到“是空号”几个字。 想了想,他就给李木江去了电话,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李木江竟然也联系不上。 在商场上混迹多年早就让李木江养成了手机不离身的习惯,现在一连三个电话都没人接让叶尧觉得有些奇怪,不仅觉得奇怪,他心里还涌出了几丝非常不好的猜想,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些猜想,李木江没有任何理由做出对叶氏不利的事。 就在他敲着桌子疑惑的时候,李秘书把他要的信息摆到了他的面前。他翻着档案把资料详详细细的看了一遍之后,几乎确定上一个公司是在知情的情况下故意隐瞒了情报把地皮买了个叶氏,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些细节,当前一个公司把地皮抵押给了另一个公司之后,几乎是立刻就把地转给了这家公司,基本上是刚刚接手了这块地皮,这家公司就又迅速地把他转给了叶氏,而那个现在提起诉讼的拿着抵押凭证的公司,却只是个在接受抵押的两个月前刚建立起来注册资金仅有50万的傀儡公司。所有的信息都表明,这一系列的事好像就是为了给叶氏挖这么个坑而故意准备的。 叶尧立刻就让李秘书去查那个包括傀儡公司的注册法人在内的所有相关信息。他皱紧眉头一遍遍地浏览手头上的信息,就现在已经掌握了的资料看来,确实是有人在暗中针对叶氏的设了这么个不算十分高明的局,但他不明白这个局的意义在哪里,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叶氏在官司中胜出成功获得地皮的完全所有权的几率很大,到时候顶多是因为官司拖延了开盘时间,最大的损失也不过是过了最佳开盘时机使收益减少。这点损失对叶氏不过是皮毛而已,实在是没有如此大费周章的必要。 虽然知道事情并不非常棘手,但叶尧心里还是隐隐的有些不安。拖延开盘时间这样简单的目的,解释不通这个至少是从一年半以前就开始筹备的计划。 他拿起手机,又给李木江打了个电话,他想听听他对于信息调查不明的解释以及对这整件事的看法,然而电话还是打不通,这让他更加焦躁了几分。就在他想着是不是亲自去趟李木江家宅的时候,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起先他以为是李木江的回电,看了一眼屏幕却发现是林天泽。 他稳了稳情绪,按下了通话键,听筒中传来夹杂着些许杂音的林天泽清澈的声音。 “哥,我到了地方了。”林天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是却很明快,听得出这小子心情应该是不错的。 “你不是昨天就出发了,怎么才到。” “嗯,昨天我在杭州住了一晚,上午才坐车出发的。结果地方实在太偏了,司机找不到路不说路还特别难走,颠簸了好久才到我住的地方,真是累死了。”“活该,谁让你当初挑了那么个地方的。” “这可是我妈最后的遗愿,再偏僻也不能将就啊。而且,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以后有机会,一起过来住几天吧?” “我才懒得陪着你受累呢。”话虽如此,叶尧还是忍不住地想象出了春暖花开的初春,他跟林天泽俩人坐在水乡游船上玩乐的情景,想想好像却是挺不错的,要是这小子求他的话他或许可以考虑等开春了跟他一起去看看。 “吃饭了没啊?”杂音少了不少,看来林天泽是从室外移动到了室内。 “没呢……”叶尧扫了一眼桌上的表,发现已经接近七点半了,从下午开始就让这些破事缠住了,他都没注意到已经这么晚了。 “怎么还没吃饭啊,对胃多不好……” “你以为我是你啊在外面那么悠哉,我手都上一堆事等着处理呢,哪有闲工夫按点吃饭。” “很忙吗?……是出了什么事吗?”林天泽的声音沉了下去,透出几分隐隐的担心。 叶尧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这破事告诉他了,他帮不上什么忙不说没准还会瞎担心,在电话里唠叨起来被烦到的人可是他自己,“过了个年重新回公司肯定是攒了一堆事得处理啊,别瞎操心。” “好,吃过饭在弄也不迟吧,身体最要紧。”听到没有什么事,林天泽安心了几分,又开始唠叨叶尧的健康问题。 叶尧不耐烦地哼哼了几声,他几乎都能想出那话那端林天泽那副小媳妇的样子了,想着想着,心里忽然就不那么烦躁了,尽管嘴角不自觉地挑了起来,他还是很嫌弃地说道,“别婆婆妈妈的了,没别的事就别烦我了。” “好,你注意休息。我后天就回去了。” “多让我清净几天也没事!” 挂了电话后,原本焦躁的心情几乎已经当然无存了,叶尧伸了个懒腰,决定先去吃个饭,不管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都决定推到明天,等他养好了精神再继续处理。 事情还是没能让他如愿,当他吃完了饭想回家好好睡一觉的时候,却发现他找了一下午的李木江正在他家门口等着他。 李木江的车停在他家的庭院外,看到他走下车,也就跟着开门下车,笑盈盈地走到他面前。 见李木江竟然在门口等着自己,叶尧多少有些惊讶,李木江知道他住在哪里倒是没有什么好惊讶的,让他惊讶的是向来做事注重条理的李木江竟会在没有提前约他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的情况下等在这里。 “李伯,你怎么来了?”叶尧开了房门。 “你给我打了一下午的电话,想来是找我有事,我就过来了。”李木江随他进了房子,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确实是有些事,但在电话里说就行。”叶尧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有些事,在电话里是说不明白的。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振东那块地被查封了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我正是为这件事来的。” “既然你来了,我就问了。那块地已经在二次转让之前就已经被抵押出去了的事,你在推动购地协议的时候调查到了吗?” 李木江摇了摇头,“说来惭愧,我毫不知情。转让时对方手上有十分完整所有权证明,而且他提供的相关记录中也没有任何与抵押相关的信息,对方钻了二次转让信息不明的空子,我也犯了疏忽大意和急于求成的错误,并没有详细的调查地皮转手之前的记录。” 叶尧眯了眯眼睛,心里泛着一圈一圈的迷惑,他还是不相信李木江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就算是隐退在即也一样,他并不是那种急功近利做事不稳的人。 李木江看出了叶尧眼中的疑惑,却没有对此开口解释的意思,而是话锋一转道,“在接到查封的消息之后,我去调查了一下相关资料,并且从中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他抬眼看向叶尧,眼神里泛着精光,“我觉得你会有兴趣知道。” 叶尧眉梢微调,“如果是‘所有的事都像是提前设计好的一样’这件事的话,我已经注意到了。” “哦?”李木江眼神里泛起赞许的光芒,“那你有没有注意到,在地皮被抵押出去之后不久,有一个私募基金公司给土地原有公司带着一笔数目不小的投资入了股,同时这个公司也是掌握着土地抵押证明的那家公司的股东,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察觉到李木江的话语所指,叶尧眉头微蹙,没有回答他,而是立刻给李秘书去了个电话让她好好查查这个私募资金公司。 李木江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把一叠文件扔在桌子上,打断了正在通电话的叶尧,“我已经查过了,而且查到了一个非常令人意外的结果。” 叶尧挂了电话,拿过文件,盯着上面的字,瞪大了眼睛。 公司法人那一栏,非常清楚的,写着“林天泽”三个字。 第三十四章 叶尧一下就愣住了,眼前的信息对他来说震撼太大,他一瞬间有些消化不了,甚至于空白一片的脑海第一反应就是这他妈该不会是个重名的吧? 他的眼神在资料和李木江的脸上来回转换,张着嘴巴半天终于是吐出了句不怎么利索的话,“这怎么回事?” 李木江倒是对他这副瞠目结舌的样子非常满意,嘴角的弧度越发加大了几分,“你心里应该已经有个大概了。” 所有的信息都指明,这个私募基金公司是这整件事的推动者,但是,要叶尧怎么相信,本来不可能有半分关联的林天泽竟会牵涉其中,还不仅仅只是牵涉,根本就他妈的是个核心人员,是这一切的推动者。 要他怎么相信,要他怎么相信。 单是想着,那个乖巧温驯,总是以他为中心,让他挂在心上了的弟弟,跟他同床共枕了这些日子的林天泽,竟然这么处心积虑,早在见到他之前就给他挖好了这么个坑,他就觉得如遭雷劈,身体冷得像掉进了冰窟里一样。 “这已经,不可能是单纯的商业竞争了。我觉得我们应该通知震天。” 李木江的声音远远地传进耳朵里,叶尧却已经没了继续思考下去的力气,他靠在沙发上,掩饰似的抬手扶额,盖住自己的眼睛,对李木江摆了摆手,“容我想想,你容我想想……” “确实是件出乎意料的事。但我觉得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绊在这一件事上。“李木江说着,把桌上的资料往后翻了几页,“事实上,我查到的并不只有这一件事。” 叶尧看了一眼表情变得慎重的李木江,眼带疑惑的低头去看桌上的资料。 那是一块地皮的相关资料,叶尧皱了皱眉,觉得这份资料有几分眼熟。 “我查了他名下的这个公司近期的所有业务,然后发现,除了一年之前的投资之外,他们还买下了这块地皮所有的债务,同时我调查到,叶氏年后的新项目企划中,包括着购买这块土地。” 听着李木江的话,叶尧立刻就回想了起来,这地正掌握在一个陷入债务危机的公司手里,急需周转资金的情况下价格几乎已经压倒最低,虽然年前并没有抽出手来去完成对这块土地收购,但是叶尧心底早已打定了年后跟进的注意,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个好商机,更是因为,这是林天泽提出的,是他特地跑到他的办公室里向他详细介绍推荐的。如果大赚一笔,就可以算在林天泽的功劳里,可以帮他在公司里树立威信,可以多少减少一些异样的眼光。 叶尧甚至想把这个当成一个给他的惊喜。 但现在看来,这他妈根本就不是林天泽偶然发现的,也不是什么狗屁商机。 这根本就是林天泽给他挖的另一个坑。 他拿着那个公司的债权,如果叶尧买了土地,汇了钱,他就可以在土地正式过户之前借着资不抵债的名头向法院提出诉讼索要土地所有权。到时候叶氏钱压进去了地却拿不到只能跟他在法院上干耗,加上现在被查封的那块地产,投进去的钱短期内一分都回不来,再加上新商圈压着的巨资和开建在即的后期建设投入所需要的巨款,叶氏内部必定会出现运转不灵资金短缺的尴尬局面,届时掌握着官司主动权的他就可以借机大捞一笔,跟他要叶氏的股权都不成问题。 林天泽,你他妈算盘打得真是妙啊! 叶尧抓着整份资料狠狠地甩在地上,怒火几乎快要把他燃尽。 他微微俯下身,觉得心脏像是要裂开一样,抽搐地疼痛着。铁锈般的咸腥味渗入口腔,紧咬的嘴唇已经给撕出了个血口。 就好像一直养在身边的小笨狗突然变成了只狼,躲在黑影里张着嘴只等着时机一到就会给他一口,只让他觉得寒心寒到了骨子里。 他跌坐在沙发上,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已经被咬到麻木了的嘴角甚至有几分想笑的冲动。 林天泽啊林天泽,为了达到目的你可真是下了血本了,这全职好弟弟一装就是半年不说,还他妈的把自己都赔进上了,这忍辱负重的精神,连他都忍不住想要给他拍手叫声好。再看看自己,还以为人家多稀罕他多宝贝啊,其实是憎恶到骨子里去了,让人家这么可着劲儿地挖这坑还浑然不知地屁颠屁颠地准备往里面跳,自己这次真是傻逼到家了,他娘的自作多情得傻逼到家了! 李木江安静地看着坐在沙发上脸上都没了血色的叶尧,脸上隐隐的笑意上也覆上了一层疑惑,他不明白叶尧为什么会受这么大的打击,他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他料到他会暴怒,却没想到竟会有这么一股他也看不清的情绪超越了愤怒……让他这么的低落,简直好像是因为背叛而感到了深切的绝望一般。 李木江眉头微蹙,“我以为你会高兴。咱们不仅没有陷进去,更可以借着这些资料,把这个野种赶出去。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我一直想要的? 叶尧移开了盖在脸上的手,看着李木江的眼神中带了一丝迷茫。 他想要什么? 腰上总会横着条手臂一抱就是一晚让他总是睡不好,醒得早会看到一对明亮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底的满足和依恋像是连一刻都舍不得移开眼睛,醒得晚桌上总会有盖了层保鲜膜的新鲜早餐和写着“早安”的纸条,回家总能看到那个系着围裙的被映在厨房里忙碌,就算晚些回家也没关系不管多晚都会有人等,会有人唠叨他让他少喝酒,让他按时吃饭,多少次都不会烦地追着他帮他擦干头发,无论发生什么,总会对他露出暖过四月春光的温和笑容…… 他早就意识到了。 他想要的只是这些而已。他想要的只是这个人而已。 然而这些,包括这个人在内,竟然统统都是谎言。 他看着李木江,平拉着的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弧度,他笑了,“对,我盼着这一天呢,没有人会比我更想把他野种赶出去了。哪怕是一秒,我都不想再看见他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未染笑意的眸底,已是血红一片。 不会这么就算了,不会这么就完了,没有人可以耍过他就算了,就算是林天泽也不例外。 李木江回去了以后,叶尧就靠在沙发上,几乎是一宿没睡,暴怒和疯狂的情绪抽离之后,空白一片的大脑里总是忍不住浮现出林天泽那个傻逼的脸,这让叶尧抓狂之余只能忍不住地思考问题一刻不停地查阅资料。他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只要一下下来,左胸中传来的撕扯般的巨大疼痛就会把他淹没,所以他只能一个劲儿思考,只有思考才能把他从对林天泽的狗屁回忆中抽离。 然而,折腾了一宿,他才发现,只要呆在这里,他就没办法停止回忆。这个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印着林天泽的影子,每一丝空气里都有着林天泽的气息,像一张大网把他狠狠地罩在了里面,让他喘息不能,让他动弹不得。 他看着这个空无一人的房子,心痛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一天,会因为一个人而心痛难耐。他从没想过,竟然会有一个人,把自己的一切一寸一寸地刻进他的身体里之后,又把这一切撕碎给他看。他也从来没想过,那个他下定决心不让他好过的林天泽,竟然会把他伤的这么狠,连回想都会痛到滴血。 真是可笑。 真是难看。 真是荒谬。 真是可悲。 他怎么能把谎话当了真。 他怎么就会以为林天泽真的爱他爱进了骨髓。 他又怎么能,就这样真的喜欢上了这个人。 真是傻逼一个。 他蜷缩在沙发上,从黑夜坐到了白天,又从白天坐到了黑夜,盯着桌角,一动也不想动。 房门却是突然传来了声响,把他沉溺在回忆中无法自拔的思绪生生地拽回到了现实中。 门把转了一下,房门被缓缓地推开了。 他没有把钥匙给过任何人,除了自说自话地配了钥匙的林天泽。 他盯着门口的眼睛,微微瞪大,心脏像是坏掉了一样,突然就停止了跳动。 每一寸的画面都像是慢动作回放一样。挺拔的身姿微微俯身,提起行李箱,修长的双腿迈过了门槛,抬手关门间,眼稍微抬,秀气俊美的面容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绽放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林天泽站在门口,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被泛着红晕的暮色包裹住了身形的叶尧。 “咦,你在家啊,还想着早回来坐了晚饭给你个惊喜的。” 林天泽周身裹了层寒气,他摘了围巾,脱下藏青色的羊绒外衣,堆着淡淡的倦容,一步一步走到叶尧身边。 他的每一步,都像是巨锤,砸在叶尧心脏上,疼得他忍不住微微躬下身。 这是林天泽,这还是那个林天泽,他怎么还能这样装的若无其事,简直就好像是真的为见到他而感到高兴而已。 他怎么可以装的这么完美。 叶尧一言不发地看着走近自己的林天泽,突然觉得,这个人陌生得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 第三十五章 走近后,林天泽很快就发现了叶尧的异常。 他蜷缩在沙发上,脸色异常难看,眼睛里都布满了红色的血丝,肩膀微颤,像是在努力忍耐着某种巨大的疼痛。 林天泽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他知道叶尧不会照顾自己,但他明明只离开了两天,他竟然就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他伸手想去摸摸叶尧的额头,他想知道叶尧是不是发烧了,叶尧却突然抬手,打掉了他伸向他的手,血红一片的眼底透着满满的不可置信和说不出的愤怒狠戾。 林天泽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叶尧却忽然扯出了一丝笑意,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 看着这样的叶尧,林天泽的心里,突然涌出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他刚想开口询问,叶尧却突然站了起来,弯腰捡起被他甩在地上的那叠纸,转身狠狠地甩在林天泽身上。 林天泽低头去看散落在自己身上的纸,在看到上面的内容的时候,脸上一下就没了血色。他几乎是立刻就抬起了头去看叶尧,眼底带着不知所措的慌乱。 叶尧把他的反应都看来眼里,脸上带着讽刺的笑容,“眼熟吗?” “你听我解释……” 林天泽站起来冲到他身边抬手按住他的肩膀,脸上摆着急不可耐的表情似乎是努力地组织着语言拼命地想要表达什么。 ……事到如今还要装,叶尧看着他那副样子,只觉得怒火更甚,尤其是在他的双手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被点着了,几乎是没有思考的就飞起拳头,狠狠地砸在林天泽的脸上,让他整个人踉跄着摔进了沙发里。 “你他妈装的真是像啊!我连一点破绽都没看出来!” 叶尧觉得还不够解恨,扑上去骑在他的身上拽着他的领子一拳接一拳地发着狠地往他脸上招呼。林天泽一开始还任着他打了几拳,结果发现叶尧打起来跟玩命似的,就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把他扯到身下,费劲地按着他躁动的身体,往地上吐了口血水,抬眼看着叶尧,“你冷静一点,先听我解释……” “解释你妈逼……”叶尧双手给按住了使不上力气,干脆身子一挺,用头狠狠地撞到了林天泽鼻子上,趁着林天泽吃痛松手的空当对着他肚子就是一下,林天泽被他撞没了劲身子一歪就滚下了沙发,下去的时候也没忘拽着叶尧的衣服把他一起拽下了沙发。 地板没铺地毯硬的很,摔下去还撞到了茶几的边边角角,这一撞撞得叶尧和林天泽两个人都不怎么好受,滚在地上半天没了动静。 最后还是趴在上面的叶尧先回了神,他骑在林天泽的身上,揪着他的领子,紧盯着他的眼睛,俊美的面容因为狂躁泛滥的情绪扭成了一团。 “林天泽,你行,你真行……你他妈真敢敢耍着老子玩了这么久……你真敢……”叶尧简直恨不得直接掐死他。 林天泽的脸已淤青一片,鼻翼和嘴角也沾满了血迹,然而他却感觉不到任何来自外部的疼痛,不停涌出的悔恨几欲将他撕裂,叶尧眼中带着疼痛的怨愤刺得他浑身疼,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早就知道那些东西会毁了一切,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的时候,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痛苦百倍。 叶尧身上赤裸裸的敌意让他害怕,让他心痛到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耍过你!”林天泽不顾一切地一把抱住叶尧,“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 “我再信你半句就是天下第一的傻逼!”叶尧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他扯着林天泽的胳膊挣扎着想挣脱他的怀抱,“你他妈放手!” 林天泽却死死地抱着他怎样都不肯松手,慌乱的声音里甚至染上了一丝哭腔,“我说的爱是真的从来都是真的!我求你……” “滚!”叶尧简直愤怒到了极点,他怎么还能再说这个字,他怎么还敢再说这个字?出离的愤怒让他忍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他用尽全力把林天泽摔在地上,林天泽却不顾撞在地板上的疼痛挣扎着扑到他身上,抱着他的肩膀,一遍一遍地恳求着,“你相信我……相信我……” 叶尧气得眼前直发黑,牙关都给咬出了血,“你放手,你他妈放手……我怎么再信你……王八蛋……我怎么再信你!” 他一遍一遍地推开林天泽,他又一遍一遍地扑上来,用尽力气近乎绝望地抱着他,无助地像个溺水的孩子,只想死死地抓着最后的稻草。 最后叶尧没了力气,跪在地板上,任林天泽死死地抱着他。他盯着天花板,感受着这个仍旧很熟悉的怀抱,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林天泽,你何必呢,这么下血本地装有意思吗?” “我没有……哥……我……”林天泽的大脑空白一片,他拼命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无论什么话语摆在此刻都是无力的。那些都是他的计划,是直到今天前他还决心执行到底的计划,他根本无从辩解。但是他已经想明白了,就在今天,在他妈的墓碑前,他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什么都不做了,他想要的都在这里,这个人有他的一切。他要怎么样才能让叶尧明白,早在十三年前,他就把心掏给了他,就连这些计划,也不过只是为了得到他的而已,他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明白。 就是这一瞬的语塞,终于让叶尧彻底死心。他冷笑了一声,嘲笑自己竟然还残存期待。 “你滚,从家我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终于连愤怒都没有了,他的声音一片冰冷。 “哥……”林天泽眼底一片绝望。 “滚。”叶尧嘴里再也吐不出第二个字。 林天泽终于意识到他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只是徒劳,都只会火上浇油。他缓缓松开手,看着叶尧的眼睛里带着满满的伤心。 叶尧却是看都不看一眼。 “哥,你知道吗?跟你一起在这里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像是做梦一样……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极致的幸福。”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把匕首,在叶尧的心脏上划出淋漓的血口,疼得他忍不住想要俯下身,不得不别过脸才能掩饰此刻在脸上泛滥的悲伤。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你等我……你等着我,我会让你相信,这里的生活从来没有半分虚假……” 叶尧紧咬着嘴唇,把溢出的抽泣堵在嘴里。 “你等我。” 林天泽站起来,最后,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叶尧故意别向一边的侧脸,带着一身的悲伤和坚决离开了。 听到关门声,叶尧才松开咬到麻木的嘴唇,仰头看着天花板,不让堆在眼底的湿润留下来,难耐的疼痛却是让他忍不住粗喘出声。他以为昨晚已经疼够了,他以为已经不会再疼了,却没有料到,跟此刻比起来,昨晚的疼痛还仅是分毫。 这算什么?这是什么?林天泽到底凭什么让他这么痛苦。 不过是个野种,在他眼里连屁都不是。 叶尧支撑着精疲力尽地身体,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房间,倒在床上。他闭上双眼,把跟林天泽有关的画面一幅一幅地从脑海里剔除。 去他娘的林天泽。能让他叶尧伤心的人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过了今天,他的心底就再不可能有这个人。以前他什么都不是,以后他也一样,什么都不是。 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就醒了过来,外面还是黑漆漆的,叶尧趴在床上,整整一天滴水未进,肚子终于是忍不住一声接着一声地抗议。他坐起来,看了一眼表,发现快到五点了,想了想,觉得收拾收拾自己出去弄点东西吃然后去公司,想来官司那事还悬在那呢,自己怠工了一整天也不知道那楼盘负责人得急成什么样。 他伸着懒腰去了厕所,一照镜子被自己吓了一跳,他简直不能相信镜子里那个眼底青黑一片,眼睛红得像只兔子,整张脸惨白的没有半分血色的人竟然是他。操,就为了个混蛋林天泽把自己搞成这么副鬼样?叶尧在心底深深地鄙夷了自己一会,就放了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刷牙地时候他看了一眼摆在自己牙杯边的相同款式的牙杯,抬手毫不犹豫地把它扔进了垃圾箱里。 洗了脸穿戴整齐的时候,大早上就被他叫起来的司给他来了电话,说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叶尧挂了电话就往外走,推开门的瞬间,有个身影突兀地闯进了他的眼里。 林天泽坐在门口哦台阶上,靠着一边的墙柱,闭着眼睛安静地睡着。 暮冬的晨曦洒在他一片青肿的脸上,模糊了他原本深邃俊逸的轮廓。 叶尧一下就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个早晨,也是这样的清晨,林天泽站在夜魅门口安静地瞪着他,听到他的声音,就转过脸,对他微微一笑,笑容干净的像是暮春的露珠。 ……然而,连那份笑容,都是假的…… 沉静了一夜的心脏又疼了起来。 叶尧别过头,轻按左胸,径直走过他的身边,坐进车里,不再去看他一眼。 第三十六章 虽然林天泽做的一切让叶尧打心底里厌恶,但他还是没让李木江把这件事告诉叶震天,因为这之中还有很多没有搞清楚的事情。稍微冷静下来的叶尧,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些事。 比如,最大的疑点就是,在林天泽回到叶家之前,他作为一个娘死的早又没爹疼的半个孤儿独自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钱去注册公司买进债权?就算退一步讲,虽然被叶尧他妈逼着跟林天泽母子断了联系,叶震天还是偷偷给了林天泽不少钱,但这笔钱绝对不可能会有那么多,否则精明如叶尧他妈不可能毫无察觉。 那么,到底是谁为他出了这么一笔钱,帮他挖好了这些坑,这就是一个需要好好思考一下的问题了。 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一个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必须要先把这个人找出来,才能再进行下一步活动。 到了办公室之后叶尧先听李秘书报告了一下与要求夺回土地所有权的那个公司的交涉情况,不出他所料的,那个公司果然没有完全夺回土地的意思,私下协商也好提起诉讼也好只是想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叶尧让李秘书通知法律部的相关负责人员下午前把协商合同拟好,可以提出适当赔款的退步,拟好后就给那边的负责人送过去,要是不同意就直接提交给法院,不用继续跟他们多做纠缠。在新商圈完全启动之前必须要把这个问题完全解决。之后他又把林天泽注册的公司的所有信息交给了一个得力的经理,让他盯紧这个公司,有任何动作都要立刻通知他。他想了想,又撤去了林天泽原有的职务,随便安给了他一个不负责任何项目的现职,为的是既不让林天泽借着工作再动什么手脚,也不让叶震天为他辞了林天泽的举动而找他麻烦。 都安排好了之后,叶尧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口气,一股疲惫感席上心头。这样谨慎地对曾经的枕边人设防,只让他觉得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累。心累。 他紧闭着眼睛,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胀痛的脑袋,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叶尧本来以为会是李秘书给他送来了什么新消息,或者是刚接令的那个经理得到了什么信息,结果却是个跟这次的事件毫无关系的人。 看着方知秋的名字,叶尧忽然有一种恍惚感。只是过了三天,就让他觉得这些跟与林天泽毫无关系的人和事,遥远的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想来上一次跟方知秋联系还是在年三十的晚上,还真是有段日子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他接起电话,另一端传来了方知秋略带轻佻的声音。 “Hi~小尧子,在公司吗?” “在啊,有什么事吗?” “反应也太冷淡了吧。中午一起吃个饭吧?都好久没见过了。” “去不了,我很忙。”叶尧毫不犹豫地回绝了,他现在哪有那种心情。 方知秋对他的回绝却毫不在意,“我在你们公司对面的XX餐厅哦,已经到了呢,中午你直接过来就好了。” 叶尧看了一眼表,“现在还不到十点啊……”还不到十点开始就坐在餐厅里等着吃饭,这个人到底有多闲啊。 “反正我很闲,那我等你哦~”很有自知之明的某人嬉笑着挂了电话。 叶尧按着胀痛的脑袋重重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他身边除了没有良心的混蛋,就是闲到要死的缠人鬼呢。 虽然心里一万个抱怨一百万个不愿意,一个半小时以后,叶尧还是去了方知秋在的餐厅,然而看到菜单的时候他就开始后悔了,竟然是西餐,方知秋竟然选了他最讨厌的西餐。 随便点了个牛排,叶尧就把菜单推向一边,托着脸颊一脸不满地看着坐在对面笑意盈盈的方知秋,“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记得小尧子你不喜欢吃牛排的吧?是我记错了吗?” “……我只是选了个最不讨厌的。” “谁让你们这附近就只有这么一家像样的餐厅呢。” “您老人家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跟我探讨美食的?”叶尧心情很不好,也没闲心去照顾这个闲逸多话的表哥,说话都带着股火药味。 不过方知秋似乎完全没放把他这呛人的态度放在心上,“怎么会怎么会,我只是想要见见你而已,毕竟我留在国内的时间短的很……然后,顺带的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见我才是顺带的吧,有话说在电话里说了不就好了,还搞得这么麻烦,“什么话?” “还是吃完饭再说吧。我不想倒自己胃口。” 说完了这句后,方知秋就转了话题,向往常那样跟叶尧闲扯着“国内的饭菜多么的好吃”之类的,叶尧心不在焉地听着,隐约觉得方知秋想说的事,大概跟林天泽有关,因为只有牵扯到林天泽的时候,他才会露出那么露骨的敌意。 饭上了之后叶尧只动了几口就不想吃了,拿着叉子百无聊赖地戳着盘子边的配餐,方知秋还在滔滔不觉,话题已经转移到了他们在威尼斯品尝过的一种蟹汁烩肉饭,越讲越开心,一副把把自己本来想说的话忘在了脑后的样子。 最后叶尧终于忍不住了,出声打断了他,“……我对英国的黑面包没有兴趣,你叫我来到底想说什么?” “……啊,我都给忘了……”方知秋拍了下脑袋。 你竟然真的给忘了。叶尧站起来直接走人的冲动都有了。 “其实是,我稍微查到了一点事……关于外面那个小野种的事。”方知秋优雅地指着下巴,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厌恶。 果然是关于林天泽的啊,叶尧本想说“如果是关于用他的名义注册的那个公司的事你就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但想了想还是没开口,如果方知秋还不知道这件事,他就最好一直不知道。如果方知秋知道了,那方家就有了一个对付林天泽的正当理由了,尽管叶尧恨不得掐死林天泽,但杀也好剐也好这都只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他不希望有别的什么人介入到他们之间。 “那个小野种,在十六岁那年,曾因故意伤人蹲过少管所。” “不可能,如果发生过这种事叶震天不可能会什么都不知道更不可能会什么都不做。”事实是在叶尧他妈还在的那段日子里林天泽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地从叶家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了,叶震天曾费了很大的工夫找过但是并无所获,但是如果发生过这么大的事,叶震天就不可能找不到他。 “这就是比较奇怪的地方了。虽然法院有着相关判决记录,但是少管所却没有任何记录。我觉得很奇怪,就仔细的查了查,然后发现,在他被丢进少管所的前一天,有个自称是他的监护人的人,付了钱打点了关系毫不费劲地把他带出来了。包括对受害者的赔偿在内,这可是数目不小的一笔钱。不会是姑父,如果那时候姑父出手了我们一定会知道。我很好奇,想查出这个人到底是谁,结果却查不到任何有关信息。因为查不到,我反而觉得越发奇怪了,这么遮遮掩掩的,明摆了就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叶尧眉头微蹙,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这个人肯定就是帮着林天泽筹备一切的那个人。一想到,有这么一个人,从林天泽十六岁开始,就成了他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让他对自己唯命是从,哪怕是现在,两个人还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叶尧就觉得心底泛起一股强烈的焦躁感。他必须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所以说,那个小野种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纯良,就算是碍于姑父不能把他扫地出门,你也要离他远远的。”方知秋还在喋喋不休。 叶尧抬眼看向他,“我知道他是什么人,而且我早晚都会把他赶出去。” 看着这样的叶尧,方知秋意外地挑了挑眉,“我以为你挺喜欢他的……” “喜欢个屁。”叶尧冷哼一声,他现在光是听着这两个字都觉得脑仁疼。 喜欢?喜欢到底是什么?看得见啊还是摸得着啊,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信了慕青一次的鬼扯就够受了,他再也不想跟这个词沾上半点关系了。去他娘的喜欢,去他娘的林天泽。 “那就好……”方知秋开心的笑容都放光了,“这才是我的小尧子。说的也是,对你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说着,他站起身,单手撑着桌子,俯身凑近叶尧,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叶尧跟过电似的“蹭”地站了起来,感觉到周围投过来的视线,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操,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说了多少遍了!”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方知秋笑的满面桃花, 你知道个屁! 要不是这是他表哥,他早就掀桌子走人了!要不然他就烦见方知秋嘛,这人每次都能把他气到跳脚还浑然不知,要不是熟识方知秋大大咧咧的性子,叶尧都忍不住觉得这人根本就是在故意耍着他玩! 带着愤懑地心情回了办公室,叶尧一连喝了三杯茶才把涌上的怒火压了下去,又给李秘书了个新工作,让她去查林天泽少年时的所有精力,不管费多大劲儿,他都要把林天泽背后那人找出来。 第三十七章 关上房门的时候,林天泽终于忍不住,躬身按住了抽痛的心脏,靠着墙,一寸一寸地滑到了地上。 叶尧充满敌意的眼神像是一根针扎在他的心窝里,碾压滚动,刺的他血肉模糊,疼痛难耐。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能是这样。 有什么地方出错了,他要把错误纠正。已经到手的一切,没有人可以夺走。 他拿出手机,按了个号码,当听筒中传来对方依然冷峻的声音的时候,他已然暴怒到了极点。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行动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强压着怒意低吼道。 声音停顿了几秒,“……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冷静的声音里带着猜疑和探究。 这个人就是这一点最讨厌了,总是敏锐的好像能看透一切。 “因为你擅自行动让我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赶了出来,你觉得我不应该生气?” “只是因为这个?我手里的房子你随便住哪套都可以……” “不是因为这个!”烦躁的情绪怎样都停不下来,明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明知道不能再让这个人察觉到更多了,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发泄心中的怒火,想要质问他,想要指责他,到底凭什么这样随随便便毁了他渴求了十三年之久的东西。 “……那是因为什么?”电话那端有一瞬的安静,“看着你这副久违了的焦躁样子,我会忍不住觉得,你根本不想继续计划了。” “我……”林天泽咬了咬嘴唇,已经下定的决心在这个人的质问面前又突然变得摇摆不已。 “举棋不定是成不了任何事的,天泽,如果只是等待,你什么也得不到。” “我知道,不用你教训我。总之,做还是不做都是我来决定的,你不要再多事了!”挂了电话,林天泽烦躁地把电话甩在一旁,抱着脑袋,懊恼不已。他当然知道,知道的比谁都清楚,只是等着的话什么都得不到,但是,去做的话就等得到吗?如果继续下去的话,还能再回到两天以前吗?叶尧还能任他抱着还会对着他笑吗? 不可能。 他早就知道答案。 不管做什么,都只会越做越错,把他越推越远。 但是,像这样什么都不做的话,事情就会变好吗?叶尧就会不再用那么厌恶敌意的眼神看着他了吗?还是,会这样一直拒绝他推开他,将他视为陌路……就像以前的无数日子里一样。 他忍受不了,单是想着,心脏就像是要被撕裂了一样疼痛。 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呢,到底怎么做还是正确的呢。 他把头深深地埋在两膝之间,感受着背后仅有一墙之隔的温暖气息,茫然无助的,仿佛回到了十六岁的那个傍晚。 然而那时候,有人对他伸出了手,告诉了他应该怎么做。现在,还应该,继续听这个人的话吗? 七年来,他第一次觉得迷茫了。 叶尧坐在车里,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哪该去干什么了。 林天泽在的那段日子他几乎养成了出了公司就直接回家的习惯,但是,现在那个家里已经没人在等他了……不,也不一定……回想起早晨睡在房门口的林天泽的身影,叶尧的呼吸略微一滞,他还在门口吗?就那样带着一身的伤坐在寒风里?……靠,他想这些干嘛,在就在,他管他去死! 叶尧晃了晃脑袋把带着林天泽的画面从脑海里晃了出去,让司机开去夜魅。早该这样了,这才是他应该有的生活,天天下了班就回家的,传出去人家还以为他阳痿了呢。想自己以前真是傻逼那家了,那种日子到底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让林天泽去死吧,他要过回自己逍遥快活的日子。 再次见到叶尧这个曾经的常客时,慕青露出了暧昧不清的惊讶笑容,“啊啦啦,我还以为那个能成功把你拴在家里的人终于出现了呢。” “出现个屁。” 叶尧没好气,闷头喝酒任何能让他想起林天泽的话语都让他觉得不爽。 慕青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语里突兀的情绪,从小到大,慕青见过叶尧不高兴时的各种样子,基本上除了掀桌子就是砸瓶子,将愤怒淋漓尽致地发泄出来几乎是叶尧心情不好时的唯一表现。而现在,慕青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了叶尧的怒气,然而,这个叶大少爷居然没有狂躁不已,而是把怒气憋在心里,仰着脑袋灌闷酒,这可真是让慕青非常的意外。 “这可真是难得……叶大少爷也会有喝闷酒的时候。”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喝‘闷’酒了?来你这就是玩的,我心情好得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叶尧仰头又是一口,“你的人呢?瞳呢?叫人出来陪我啊,我可不想对着你这张欠扁的脸,好心情都给看没了。” “好好好,不打扰你心情。但是,瞳的话可能……”慕青耸了耸肩,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尧……”瞳站在门口,有些惊喜又有些迟疑地看着叶尧,叫出声音后却又临时改了口,“叶……叶少……”他不确定自己现在还有没有叫他的名字的权力。 叶尧看了他一眼,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瞳有一瞬的怯懦,却很快被喜悦取代,迈开步子跑到叶尧身边,钻进他的臂弯里。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叫我了?”叶尧笑着拍了拍怀里人的脸蛋。 瞳猫咪一样蹭了蹭他的胸膛,甜腻腻地唤了声“尧~” 叶尧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灌了口酒,这才是他最习惯的生活,这才是他最应该有的生活,他怎么会觉得天天呆在那一个家对着那一张脸是件很舒服的事呢,简直是有病。 慕青的视线在心满意足地靠在叶尧身上的瞳身上停了一瞬,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走掉了。 叶尧一口又一口地灌着酒,瞳乖巧地趴在他怀里,看着他没命地喝着酒,脸上的喜悦覆上了一层阴霾。叶尧虽然抱着他,却又显然对他毫无兴趣,只是一个劲儿地喝着酒,就像是在跟什么较劲一样。他以为叶尧又来了就是对他重新有了兴趣,但是,似乎并不是这样。这个人来了,心却没有一起来。 瞳心底感到一阵失落的时候,叶尧却突然有了动作。抱着他的手带着几分烦躁地粗暴地撕开他的上衣,低头在他的脖颈处肩膀处一阵啃咬,与情爱无关,只是单纯地发泄。瞳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忍住疼痛,将溢出的低吟压回嘴里,任叶尧啃咬。 脑袋很疼,什么都看不清,到处都是马丁尼的刺鼻香气。 好烦……烦死了…… 怎么以前没觉得,这里是个这么招人烦的地方。 他在这个地方干什么?如果不快点回家的话,那家伙又会借着接他的理由跑来跟慕青眉来眼去的吧……必须得快点回去……那个家伙……林天泽还在家里等他。 …… 他还在吗? 如果回去,就可以见到他了吗? ……如果,回去的话…… 叶尧突然停了动作,无神地站了起来。瞳愣愣地看着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尧?” 叶尧回头砍了他一眼,忽然露出了一个清淡的笑容,一个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笑容,“……回家吧……”他动了动嘴唇,轻轻地吐出这几个字,踉踉跄跄地走向门口。 一瞬间的愣神后,磅礴的失望覆满全身,瞳咬着嘴唇,盯着叶尧的背影,眼神里带着满满的不甘心。他知道,如果这一次,就让叶尧这么离开的话,他一定再也不会有任何机会了。他怎么会甘心,他曾经比任何人靠得都要近。……还不能放弃,还不能就让他这么离开。 男人瘦弱的面容突然从脑海里蹦了出来,又被他狠狠地甩了出去,他站起来跑向叶尧,扶着他的胳膊,紧紧地靠在他身边。 “尧……要带我回家吗?”猫瞳里带着些许狡黠。 叶尧看了他一眼,不对焦的视线里却没有映出他的面容。 “对……回家……”他转过头,费劲地走出门口,走向等在门口的车。 回去就能看到那个人,他可以揍他一顿,或者是骂他一顿,或者是拿着叶家的财产证明好好地嘲笑他一番……他会好好享受他挫败的颓然的表情……然后,然后……然后,他就可以原谅他……如果原谅他的话,就可以回去的吧……回到那个有人等他的家。 林天泽坐在台阶上,整整一天,一动都不想动。大脑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叶尧最后那一眼的冰冷被定格在脑海里,难过和绝望几乎要将他淹没。最后,看着逐渐黑下来的天色,他都有些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期盼着叶尧回来,还是不希望他回来。 他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期望着见到他,也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害怕见到他。 再见到的话,他还是会不顾一切地请求他原谅,告诉他,他什么都不想要了,只要可以呆在他的身边,他就什么都可以不要。他可以放下一切乞求他的原谅,但要是,就算是这样,叶尧还是不愿意原谅他呢?还是像昨天那样满心愤怒充满敌意呢? 那就继续乞求。 他会乞求到他原谅为止,这是唯一的办法。 就这么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安静地等着。好像回到了几个月之前,叶尧故意把他扔在坏了暖气的车里,让他等他等到深夜。那时候虽然早就猜到叶尧肯定是在里面花天酒地,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要说什么能让他丧失理智的话,大概就只有叶尧属于别人这一件事了。 他搓了搓冻僵了的手掌,活动了下麻木的脖子,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已经接近凌晨了。都这个点还没有回来的话,或许就不会来了吧。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抬起头,就看到了晃晃悠悠走下了车的叶尧。 他忍不住站了起来,想冲到他身边,紧紧抱住他的冲动在每一个细胞里叫嚣,然而还不等他迈开脚步,那个娇小的身影就突兀地闯进了他的视线里。 瞳靠在叶尧的臂弯里,随着他凌乱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过来。 林天泽站在那里,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他想象过再见时叶尧的粗暴叶尧的敌意,甚至是叶尧那冰冷入骨的眼神。他已经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来做准备只为了这一刻可以承受他狂躁的情绪。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再见时的情景会是这样。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最可怕的并不是叶尧的敌意或是怨怒或是其他任何一种让他心痛难耐的情绪,最可怕的是,仅用了一天时间,这个人就不再把他放在心上了。 仅用了一天时间,就回到了那个叶尧眼中再没有他半分位置的最初。 无法抑制的怒火几乎席卷了他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他紧紧地盯着向他走来的叶尧,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 第三十八章 瞳扶着晃晃悠悠的叶尧费劲地往房门前移动,还没走上台阶,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林天泽。 叶尧半眯着眼睛,意识一片模糊,他看着眼前面如寒霜、一身戾气、紧紧地盯着自己的林天泽,一时间有些犯迷糊,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这么冷的晚上,他应该跟怎么赶都赶不走的林天泽窝在被子里睡的正香才对,为什么会站在这里?林天泽为什么会用那么可怕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踉跄着就想走近他,想盖住那双射得他满心难受的眼睛,他想抱抱林天泽,想喝他冲的蜂蜜水,他现在头疼的快要死掉了,为什么林天泽还站在原地,为什么不上来扶着他,帮他揉脑袋,就像以前那样,温和地对着他笑。 他迟缓地伸出的手还没有落在林天泽身上,林天泽就先一步有了行动,他上前一步把瞳从叶尧的臂弯里拽了出来,抓着叶尧的胳膊把他按在墙上,出脱理智的动作强硬又粗鲁,把还在泛着迷糊的叶尧以下就给撞恼了,他挥舞着胳膊想推开那股压制在他身上的让他十分不爽的强力力道,被酒精麻痹了的身体却怎么都用不上力气。肩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叶尧眉头微蹙,带着醉意的迷离从眼中渐渐退去,出现在视线里的,是林天泽强压着怒意和悲伤的眼眸。 “你不能跟别人在一起。”林天泽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低垂着眼梢一动不动地盯着叶尧,按在他肩上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越来越用力。 叶尧吃痛,抬手按住他的手腕想掰开他的手,“你放手……” “我不放,你不能跟别人在一起!你不能!”林天泽脸上的冰冷立刻就垮了下来,甚至连愤怒都所剩无几,只留下了满满的恳求,无助慌乱地像个孩子,“你等我,我说了我会证明我没有骗过你,你只要等等我……你只能跟我在一起!” 过往的种种在叶尧脑海中略过,他看着林天泽眸底深切的绝望,烦躁感一下就浮上了心头,在酒精麻木下溢出的软弱随着渐去的醉意被压制了下来,他是想要回到以前那种安稳平静又无比舒心的日子,但是他怎么能原谅这个人?这个人带着目的来到他身边,为了那个目的讨好他取悦他,用成堆的谎话把他当成傻子玩,他怎么能原谅他? 叶尧眼底蒙上一层怒意,他用力抓着林天泽的手腕,想要推开他,低吼了一声,“你放手!” “哥……”叶尧抵触的态度刺得林天泽满心绝望,无力感灌满他的全身,他抓着叶尧的肩膀不管他的反抗用力地把他拉进怀里,“你不能跟别人在一起,我受不了,我真的……” “放手!你放手!操……你他妈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你放手!”熟悉的味道再次充斥,叶尧挥舞着胳膊更加用力地反抗挣脱,他怕如果继续在这个怀抱里呆下去继续被这股林天泽特有的味道包围,他就会忍不住地妥协,就想以前那样,再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在被他当成傻子耍。 叶尧的胳膊肘毫不收力地撞在林天泽肚子上,他吃痛地弯下腰,却依然固执地不肯松开环抱着叶尧的手。 看着眼前抱成一团的叶尧和林天泽,瞳站在一旁迷茫震惊到好半天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从以前他就觉得林天泽总是阻碍他跟叶尧的事,他也猜到叶尧之所以很久都没在夜魅露面多半都是因为有了新欢,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他恨到都扎了好几叠小人的情敌,竟然会是林天泽,先不说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叶尧对林天泽的厌恶他都看在眼里,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只有几个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心底有疑惑也有震惊,但更多的是不甘心,眼前这个人哪里都比不上他,不甘心把叶尧让出去,所以看着叶尧再明显不过的恼怒和拒绝的,他心里涌出一股窃喜,不管叶尧跟林天泽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眼前这状况,两人很明显已经掰了,叶尧的性子瞳多少还是清楚的,没耐心如他跟谁都不过是尝个新鲜,都几个月了,他肯定已经腻了林天泽了,腻了林天泽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这是不是就证明,他对叶尧来说,是特别的呢? 如果是这样,那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叶尧已经推开了林天泽,推力让他脚下一个踉跄地就向着一边倒去,身子歪向对侧的林天泽伸手想去扶他,退后了一步才稳住的身形还是慢了站在一边看准了时机冲过来的瞳几分,瞳凑到叶尧身边一把扶住叶尧歪歪扭扭的身子,像是故意的一样横在叶尧和林天泽之间,甜腻腻地说,“尧,外面好冷,咱们进去吧。” 看着是瞳叶尧就任他扶着,是自己叶尧就一个劲地往外推,林天泽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冲上来撕扯着瞳的胳膊就想把他从叶尧身边拉开。 瞳死死地抱着叶尧的胳膊怎么都不松手,撕扯间叶尧的胳膊给生拉硬拽地疼得他火气蹭蹭地往上冒,几乎是一下就迁怒在了让他满心烦躁的林天泽身上,他扬起拳头一拳打在林天泽脸上。 一下子瞳和林天泽都停住了动作。 虽然叶尧的拳头软趴趴的没什么力度还是把毫无防备的林天泽打的退了半步,他慢慢地转过头,看着叶尧的眼睛里带着不可思议,带着深不见底的绝望。 叶尧拒绝了他,叶尧选择了瞳。 只是两天时间,他怎么可以这么决绝。 林天泽按着仍然残留着叶尧的触感的脸颊,难过的想要去死。 他这副明显受伤了的神情刺得叶尧的双眼生疼,他还没落下的拳头僵在了半空中,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不想这样,不想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在这一瞬,他的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想要抱抱他的冲动,他什么都不想管了,只要林天泽不再露出这样的表情。 微抬的手臂还没伸向林天泽,突然就被瞳抱住了,“咱们进去,尧,进去吧。”瞳挡在林天泽面前,把自己强行塞进了叶尧钉在林天泽身上的视线里。 叶尧看着瞳的面容,从突然的悲伤中抽离,他甚至松了口气,只因为可以不再继续看着林天泽带着深切绝望和悲伤的脸颊。 “回去吧。”大脑一片混乱,只要看到林天泽,他就会一片混乱,烦躁不已。他迈开步子走向大门,甚至都没去在意拉着自己的瞳,只一心想要从这个让自己混乱烦躁的人身边逃开。 走过林天泽身边时,林天泽突然伸手,紧紧地抓住叶尧的手腕。 “放手……” “哥……”林天泽的声音里带着最后的挣扎。 叶尧几乎是要微微躬身,才能抵挡抽搐着的心脏的阵痛。 “放手。” 他用另一只手覆上林天泽的手,用力地掰开了林天泽的手。 林天泽感觉到手里逐渐消失的触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关上门后,叶尧只觉得身心俱疲,脱力地靠着门,滑到了地上。他觉得胸口像给豁开了一个大口子,空落落地疼着,各种说不明白的情绪都涌了出来几乎就要把他淹没。 他跟他只有一门之隔,如果现在打开门的话,就可以看到他,就可以抱到他。他明确地感觉到了自己心里有那么一份强烈的渴望和冲动,催促他打开门,但是身体就像是被什么禁锢住了一样,完全动不了,简直就像是再跟什么东西较劲。叶尧觉得自己就像是走进了一个怪圈,被自己困在里面怎么都绕不出去。 他渐渐地意识到,真正让他愤怒痛苦的,并不是林天泽有目的地接近他这件事,而是他不怎么愿意去想的林天泽并如他所想的那样那么深切地爱着他这个事实。林天泽的悲伤和绝望都他都一丝不漏地看在了眼里,但是他看不懂,林天泽的这份执着到底是因为什么。……不,不是看不懂,是他不敢去想。去想的话,就会忍不住觉得林天泽对他是真心的,就会忍不住地有期待……有了期待就会有失望,明明已经被耍过一次,还要抱有期待,如果最后被狠狠地摔在地上,那该怎么办? 叶尧疲惫地闭上眼睛,心底浮上一丝对自己的嘲笑,竟然让这么一个人给搞得身心俱疲狼狈成这副样子,真是丢人现眼啊。更丢人现眼的是,明明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再有期待,心底却还是因为林天泽的执着升起了一丝丝的欣喜。 还有比这更傻逼的吗? 叶尧捂着脸,重重地叹了口气。 跟着他进了房子的瞳呆站在一边,看着靠着门坐在地上挣扎不已的叶尧,刚刚浮现出的期待统统给摔在了地上,他从来没见过叶尧因为谁露出过这样苦恼困惑的表情,这一整个晚上,叶尧的视线甚至都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一瞬,挫败和懊恼堆积在他的心头,他输给了林天泽这个事实,也赤裸裸地横在了眼前。 他还能做什么吗? 他走到叶尧身边蹲下身,试探性的拉了拉他的衣袖,“尧……” 如果可以挽回这个人的心,如果能让他把自己视为特别,再下贱的方法他也愿意尝试。 他贴近叶尧,小心翼翼地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叶尧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些许不耐烦,但他依然还是拉着瞳纤细的手腕,把他压到了地上,他需要做点别的什么事,静止不动地话就会忍不住地去思考有关林天泽的一切。这让他喘不上气来。 哪怕是一瞬也好,他想把林天泽抛到脑后。这么想着,他俯身,吻住了瞳的唇。 林天泽站在门外,久久的没有半分动作。 在这道门里,叶尧正将别人拥入怀中,有过他的每一个角落,都会沾上别人的气息。然而他却只能站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他真后悔,离开叶尧家的时候,没有顺手拿走自己放在鞋柜上的那串钥匙。 但是,就算拿着钥匙又能怎么样呢。 叶尧拒绝了他,那么明白的不留丝毫余地地拒绝了他。 他还能怎么样呢。 在夜幕中站了许久,久到他感觉到自己的肺都给冻成了冰块,他才有了动作。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慢慢地按了一串号码。 接下来要做什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如果等待和祈求都没有半分用处,那他就不再等待,不去祈求。本来就应该是这样,都怪他有了多余的贪念。 “喂……我想好了,计划照旧……不,计划提前吧,明天就开始。” 挂了电话后,他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又种种地吐了出来。没有什么好悲伤的,不过是一切又回到了正轨。别人给的总归是拥有不长的。 他转头,深深地看了这座承载了无数回忆的房子一眼,然后转过身,背对着房子,坚定地迈开了步子。 他不要了,别人给的东西,他再也不会要了。 他想要的,他要自己夺到手,然后再也不会让任何人夺走。 第三十九章 瞳坐在床上,不对焦的猫瞳无神的盯着天花板的一角。身边尚有余温的凌乱床榻上已经没有了那个的身影。叶尧带着怒意的厌恶眼神在脑海里十分清晰地回放着,他闭上眼,心底涌上一股难耐的倦意,他不明白,昨夜两人明明是一夜缠绵,他满心欢喜地枕着叶尧的臂弯安睡,醒来后一切却又都变了个样子。 他还记得,叶尧刚醒来时看着他的眼底还带着些许温存,那份从未见过的温存让他喜不自禁,满心期待,然而一瞬之后,彻底清醒的叶尧却突然暴怒地推开了他,责问他为什么会睡在这里,简直就好像在嫌弃他脏了这张床一样,那眼神中的厌恶几乎要刺穿他的心脏。让他仿若置身于几年前的那个阴冷的屋子,难堪羞耻得几欲窒息。 他抬手盖住了眼,发出一声嗤笑。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了原地,这么费心费力地爬上了这个人的床,低贱地讨好恳求,最后又得来了什么呢,还不是要被厌恶,要被丢弃,要被赶出去。说到底,他都已经这么脏了,哪里还有资格去拥有,又凭什么以为他会是叶尧的特别? 他哪里配得上他。 他慢慢地穿上衣服,慢慢地爬下床,拖着刺痛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个他渴望的幻想的却根本不配拥有的房子 关上房门的一瞬,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夹杂着巨大自卑感的愤怒席卷而来,他按了接听键,还不等对方说话,就已经低吼了起来,“你他妈烦不烦啊!别再缠着我了!凭你也配喜欢我?你也配?滚,滚!给我滚!”嘶哑的低吼声几乎染上了一层哭腔,他不等对方回应,直接按掉了电话,甩手把它扔得远远的,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坐到地上,想着男人清瘦干净的面容,想着他羞涩温和的笑容,仰起脑袋,放声大哭。 叶尧疲倦地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无法缓解的宿醉头痛让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低迷烦躁的状态中。他心情很不好,不只是因为宿醉的困乏和头痛,从早上睁开眼的那一刻,看到本应该睡着林天泽的位置上睡着别的人的时候,胸口就压了暗火。那层暗火在他暴跳如雷甩门而去,却没有看到收在门口的林天泽的时候,更是蹭蹭地给烧旺了。 他倒是也没以为林天泽就会这么在他家门口一直守下去,可这他妈才只有两天啊,口口声声说着等他呢,屁啊,转眼人都没了!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尽管不想承认,叶尧还是清楚地感觉到了心底涌出了一分十分明显的失望。感觉到那分失望,他更恼怒了,整个人都给烧着了,随便地让他有期待,随便地让他失望,总也不让他顺心,这混蛋小子真他妈不是东西,耍着他玩呢! 叶尧捏着手里的玻璃杯,刚喝了一口就狠狠摔在了地上,按了电话把替了林天泽的助理叫了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这是什么茶?这也叫蜂蜜柠檬茶?这是人能喝的东西吗?啊?” 助理低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任着叶尧骂,打从早上看着自家老板那铁青的脸色那会,他就知道自己今天这骂是免不了的了。刚来的时候挨半点骂他都忐忑不安,可久了就知道了,自己这老板脾气虽然是大了点心情不好了看谁的工作都觉得不顺眼,可脾气发过了就是过了,根本不会记心上,也不会影响到他的前途。所以他索性学了李秘书的淡定,赶上老板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任他发发脾气,出了这办公室的门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叶尧闹了一会自己也觉着没劲,摆手让助理出去,气馁地趴在桌子上没了声响。说了不放在心上的,说了把林天泽当个屁看的,现在又为了个屁闹得这么满心火气,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不过说到底这也不是他的错啊,本来都扔了脑后了的,昨晚那么一闹,又把他的心给闹乱了。 林天泽那映着黑夜的悲切眼神他还清楚地记着,那是装得吗?为了继续潜伏在他身边装出来的样子吗?还是因为计划被拆穿了不知该何去何从而痛苦迷茫。但是,如果都不是呢,如果都不是呢…… 如果,他只是后悔了呢? 叶尧按了按脑袋,强迫自己不再继续想下去。他知道如果继续想下去,自己会得出一个什么样的结论。那是,他的自尊心,绝对不会允许他得出的结论。 但是,如果,林天泽每天每天都等在那里,每天每天都请求他的原谅,那么,他该怎么办呢?他难道可以就这么原谅他吗……? “砰砰砰。”三声紧凑的敲门声打断了叶尧的思路。 他说了声“进来。”李秘书就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是关于被查封了的那块地的协商方案。 总体来说叶氏的代表人是按着叶尧的指示给对方开了个不错的价格,全力推快协商的进程。对方也是如叶尧先前所料的鸡蛋里挑刺地拖着时间。 听着李秘书的汇报,叶尧刚才心底涌起的那股冲动也淡了几分,要是说林天泽真的后悔了这帮人早就撤诉了,可他们还在按着先前的那份计划行动着,可见林天泽这个满嘴跑火车的混蛋根本没半句话是真心的,根本还是在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可是,林天泽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另一个坑他也根本没踩下去,继续推动着这一个计划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再继续下去,一旦让叶震天知道了,他不但捞不到半分好,还会被叶震天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他到底是图了个什么呢? 叶尧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揉着胀痛的脑袋扫了那张协议一遍,拿笔写了个最低底限,就把文件给了李秘书,叮嘱她这谈判至多再拖两天,再谈不妥就直接联系法律部的人准备打官司。 李秘书退出去以后叶尧又把之前吩咐盯紧林天泽名下的那个公司的经理叫了进来,问他那个公司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动作,经理摇头说没有,叶尧就让他出去了,自己敲着桌子琢磨。 难不成林天泽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想来想去他只能得出这么个结论。 尽管叶震天因为有愧于林天泽母子又因为林天泽的乖巧表现对自己这个半路得来的儿子十分中意,可是如果让他知道了林天泽在背后搞得这些小动作,凭着叶震天的性子绝不会姑息,林天泽不仅会被赶出叶家,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那时候该怎么办呢? 他不是一直想着赶他出门,一直不想让他好过吗?如果真那样了,不是正合他心意吗? 叶尧靠在椅背上闭了眼睛叹了口气。 他不想这样,如果想的话,也不会压着李木江瞒着叶震天。 可是,他到底想怎么样? 他自己也不知道。 晚上,叶尧哪也没去,直接回了家,他觉得林天泽很有可能还在门口等着他呢,虽然也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但至少先见了面再说,他想问问清楚,为什么那个公司还没有松口,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结果下了车发现门口半个人影都没有。 叶尧几乎是摔着门进了家门。这还真就只坚持了两天?这小子他妈也太没耐性了吧?叶尧坐在沙发上直生闷气,下定决心以后天天都要玩到半夜再回家,才不管这混蛋有没有在门口等着他呢。 之后他几乎是天天往夜魅跑。瞳一反常态地没有凑上来,慕青又按着他的性子给他带了去了几个可口的小男孩,虽然几乎是每天都呆到半夜但叶尧明显没把心思放在这里,来了只管喝酒,动也不动陪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也从不留宿,到了半夜就回去。他要让林天泽看看,没了他,他叶尧的日子照样过得充实又滋润。可是,就这么过了整整一周,林天泽都再也没出现过。 叶尧真是气恼的不行。真他妈是龟孙子,这样就缩着头不敢出来见他了,好,他好的很,他最好就这么一直缩着,他眼不见心不烦! 转眼又是一个星期,林天泽还是没有出现。 叶尧气恼到最后,都忍不住开始担心,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振东那地对方拖着不肯协调过了两天期限叶尧的人就照着叶尧的意思整理了材料提交了法院,这眼看法院判决几乎就要下来了,对土地原有债务并不知情的叶氏占着有利方,基本上是按着叶尧想的那样赔点钱得到土地所有权。眼看林天泽忙活了半天就这么功亏一篑了,叶尧忍不住开始担心,他该不会受不住打击想不开了吧? 不想还没事,一旦开始想了叶尧还真是忍不住就开始担心了,拿起电话来就给林天泽所在部门的负责人去了电话,询问他林天泽这两个星期来工作情况怎么样,结果那经理被问的很惊讶,“林天泽两个星期前就辞职了……您不知道?” 这下轮到叶尧惊讶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手下的人不干了他居然完全不知道。 经理被他质问的很无辜,全公司上上下下好几百号人,人事调动很频繁,要是都一一向他汇报,他们倒是无所谓,叶尧肯定会被烦死。更何况,林天泽跟叶尧的关系他也很清楚,所以当林天泽说因为个人原因不能来公司里继续工作的时候他还以为叶尧肯定是知道的。 叶尧挂了电话之后心里有些乱,几乎是立刻就就给叶宅去了电话,李婶也是被问得有些迷茫,“二少爷年假结束后就搬回学校住了,您不是还帮忙来着?” 看来林天泽自打跟着自己一块从叶宅搬出来以后就没再回去过。叶尧挂了电话又查了他学校的电话打了过去,问他是不是在学生宿舍住着,得到的回复是实习期间的宿舍楼全部不开放,没有学生住在学校里。 叶尧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他捏着手机看了半天,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地按下了林天泽的号码,听到的却只是“暂时无法接通”的回复。 挂了电话又打,往复三次,叶尧才愤愤地把手机摔到了桌子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林天泽等于是跟他彻底断了联系,这让他心底泛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林天泽去哪了?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他要么是出了什么事,要么就是投奔了那个在背后帮着他的人。这两种可能无论是哪个都让叶尧觉得焦躁不安。 叶尧心底涌出了一股让人去把他找出来的冲动,拿起手机,他又犹豫了,他手边的人都是叶家的人,既是叶家的人要动用起来自然是逃不过叶老爷子的眼睛,如果他这时候让人去找,传到了叶震天耳朵里,肯定就什么事都瞒不住了。 但是,如果不去找,要是投奔了他倚靠的人,那还好,除了让他觉着恶心不痛快之外也没大事,但是,如果真的出事了怎么办。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叶尧心里乱成了一团。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找几个人小范围的找找,真让叶震天知道了大不了他就担下个把人欺负跑了的罪名任老爷子骂几句,也好过这样瞎担心。电话还没有打出去,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叶尧只好放下电话先让人进来。 李秘书走进来,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急躁,“叶总,新商圈……南区那块地那里,出问题了。” 叶尧一听,右眼皮不自觉地跳动了一下。 第四十章 振东的判决还没下来,新商圈的地又出问题了,加之林天泽的事,叶尧真有一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感觉,烦得脑袋直抽抽。 新商圈能出什么事啊,那个项目基本上是叶尧一手推动的,几乎每一个细节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运转的,可以说他是费着心把每一个步骤都做妥帖了,为的就是不出什么乱子,这么一个压了叶氏近一半资金的大项目要是出了什么乱子,那可是真够他忙活的了。 该布置的都布置好了,几个月来都没出现任何问题,眼看着新商圈要开建整个项目要正式动工了又偏偏出事了,烦的叶尧直想骂娘。 尤其是,看着万年淡定的李秘书的脸上竟然带了一丝焦虑,叶尧心底升起一丝很差的预感。 “南区的地,被法院查封了。” “又是因为什么事啊?”叶尧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只觉得最近命犯法院。 “有人举报新商圈暗箱操作,参与项目员工受贿,提前向叶氏泄露底标。” 李秘书话音未落,叶尧就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眼睛里蹦着寒光,“去查,去查清楚,这个举报人到底是谁,还有法院手头上到底有没有拿实证据,拿到了多少证据。晚上之前给我统统查清楚!” 李秘书应了声“是”就健步如飞地退了出去。 叶尧坐回椅子上,按着太阳穴,眉头拧成了一团,他原以为这次又只是债权不清之类的小问题,谁料想竟然牵扯的这么大。要说新商圈这项目里唯一让他有些不痛快的地方就是叶氏竞标的价格,竞标价与标底完全一致这种事,要是落到媒体手上,肯定会掀起一阵混乱,虽然这混乱影响不到叶氏的直接利益,可必定会使叶氏的企业形象受损,到时候的间接损失都是不可估量的。 虽然在推动项目的时候叶尧确实是提前跟负责审查的局长拉了拉关系,可他礼送的都非常小心,他觉得不会留下什么证据,局长那边更应该是把痕迹都抹干净了,不然真查出事来那可就不单单只是掉顶乌纱帽就能算了的。 但是现在法院已经介入了,那就证明这个举报人足够让法院出手的证据。 那么这个傻逼举报人到底是谁呢?是怎么拿到证据的?又是为了什么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呢? 叶尧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举报人可能是当初参与竞标的其他几个公司的人,如果推动得当,因为泄标导致废标,重新进行招标测评的话,他们是最大的受益方。然而叶尧想不通的是,如果他们手上拿着足以让法院出动封了土地的证据的话,不应该沉默了这么久到新商圈即将开建的现在才跳出来举报,就算现在废标了也大大缩短了他们筹备商圈建设的时间,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而且叶尧也不认为他们有渠道得到连他叶尧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证据。 但,如果不是他们,又能是谁? 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举报,明摆了是跟叶氏叫板,还顺带得罪了一个位置做的很稳的局长。要是不能一气扳倒叶氏和那个局长,那事儿过了以后死的最惨的只能是举报人和他的后台。谁有这个家底和手腕,敢跳出来跟叶氏硬碰硬?放眼整个京城,能与叶氏抗的也就只有方氏和幕氏,近几年崛起的湛江集团也勉强排的上号。先不说素来与叶家交好的前两家,湛江虽然作为一匹新生的黑马实力日渐雄厚,但眼下它刚落了户脚跟还没扎稳,哪里有那个胆子和功夫冲出来跟完全可以互惠互利相互合作的叶氏叫板?除非江湛疯了。 如果都不是的话,能是谁?谁会这么赤裸裸地针对叶氏? 一个影子在眼前划过,叶尧心底蓦地传来一阵细微的钝痛。 对了,还有一个人,确实还有一个人。 会是,林天泽吗?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男人的容颜和身姿都在眼前清晰了起来,可笑的是,叶尧虽然狠话没少说,气也没少生,可再想起林天泽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的,竟只有在他察觉到那件事之前,一切还平静如初时的,林天泽干净温和的笑容。 不管叶尧再怎么粗枝大叶,再怎么故意不去在意,这些不断涌现地细节,也让他察觉到,这一次,或许,大概,没准他是真的陷进去了。 陷进去了,该怎么办?这种十分混乱复杂的感觉让叶尧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更让他无措混乱的是,他不明白,林天泽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口口声声说爱他,却在见他之前就给他挖好了那么大一个坑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往下走,他口口声声说没骗他,让他等着他的证明,却只在他家门口收了两天就彻底失踪了。他嘴巴里,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叶尧真的有些搞不清楚了。 还有这次的事件,让叶尧不自觉地联想到振东的事,同样的事先安排,同样的潜伏已久,两次的手法惊人的相似。 那么,会是林天泽吗? 叶尧拿起手机,指尖的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如果是林天泽的话,很多事就说的通了,绝不可能外泄的信息,林天泽作为内部员工,还是牵涉极深的一员,就完全可以拿得到。 会是他吗?会是他吗? 盯着手机不知道看了多久,叶尧才又一次,按下了那个一直都拨不通的号码,意外的是,电话竟然拨通了。 听着电话另一端传来的拉的悠长的“嘟——嘟——”声,叶尧盯着桌角,眼神明灭,不能是他,不可以是他……如果他又这样耍了他一次的话,他绝不可能再原谅他。 电话接通的一瞬,叶尧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有一瞬的停滞。 他没有说话,电话另一端也十分安静,没有任何声音,两个人都捏着手机,似乎都在等待着对方先说话。 听着听筒中传来的电话彼端细微的呼吸声,叶尧咬了咬嘴唇,开口道,“林天泽……?” “嗯。是我。”声音虽然很轻,但叶尧听得清清楚楚,那确实是林天泽的声音。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忍不住地颤了颤。 “你滚哪去了?龟孙子,王八蛋……你他妈滚到哪去了?!” 其实这些没有一句是叶尧想要说的话,但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不知怎么的,叶尧就忍不住地想要开骂,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他是想跟他确认新商圈这档子破事是不是又是他搞出来的,他以为电话接通了之后他肯定是要气势汹汹地逼问他的,谁料想但是听到了他的声音,确认了他平安无事,就让他安心得说不出话来了。以前怎么没觉着,他叶尧竟然是这么的又怂又没用。 林天泽闷声不语。 叶尧靠在椅背上,仰头盯着天花板,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问不出口。他竟然害怕了,不敢去确认林天泽是不是牵涉其中。 他还没说出话,林天泽先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些许迟疑,“我……其实我……” “砰砰砰……”三声略带急促的敲门声掩盖了电话中林天泽细微的声音,还没等叶尧应声,门就被推开了,李秘书焦急地走到叶尧面前,同时跟在她身后同她一起走了进来的还有李木江。 叶尧看到李木江,立刻就按掉了电话。 他不能让李木江知道自己怀疑林天泽牵涉其中,否则他一定会告诉叶震天。他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不管林天泽做了什么。 “李伯,你怎么来了?这么大老远的有什么事来个电话不就行了?”叶尧站起来客套了几句。 李木江径自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我参与的项目出了大事,我当然得来想办法补救。” 叶尧微微蹙眉,他并没有让人告诉李木江,李木江却是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这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要么是事大了,要么是这老狐狸在他身边安插了人手,不管是哪一样,都不是好事。 叶尧抬眼看向李秘书,“都查到了?” “法院手上掌握的证据已经查明。情况很不乐观……法院不仅拿实了泄标的相关信息,连带牵扯其中的工作人员,都已经在查封土地之后不多时,被拘留了。” 叶尧心底一震,“谁被拘留了?” “局长手下的一个办公室主任,法院已经以受贿泄标的罪名对他提起了诉讼。” 叶尧皱起了眉头,心底泛起一丝很不好的感觉,一个他从来都没听说过的人被起诉拘留了,这让他闻到了一丝替罪羊的味道,那局长坐在那种位置上给自己准备几个替罪羊那是很正常的事,现在他搬出了其中一只,明显是法院手里的证据已经对他构成了威胁。既是让他都不得不舍弃了自己手下的人,那就意味着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证据也已经足以对叶氏构成威胁了。 “你去约一下那个局长,说我想请他吃饭。”当务之急还是得跟那个局长交换一下信息,合计合计下一步怎么走才是。 李秘书脸上却露出了为难之色,“叶总,实际上……关于那个举报人,我调查到,他是局长的私人助理,很有可能是授了局长的意,才会向相关部门举报。” 叶尧一愣,脑子一时就有些转不动,照这么想跟他合作的局长不惜往自己身上泼了污水地搞出了这么档子破事?他怎么想不明白那局长这是要干嘛呢,本来是顺顺当当双方都能受益的好事,他为什么突然搞出来了这么一出呢? 坐在一边的李木江,看着叶尧脸上的疑惑,嘴角的笑意更甚。 第四十一章 “……那你也去给我约,不管怎么着都要把他给我约出来。” 不管是为了什么还是得见了局长问问清楚。要是有什么更深层的愿意他也好跟那局长联手把这关过了,要是那傻逼纯粹只是闲的抽风了他也只得认栽,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 李秘书出去了之后,叶尧按着脑袋一阵叹气。 “最近咱们每次见面,好像都不怎么顺心。”坐在一边的李木江笑了两声。 叶尧抬头看向他,“最近乱七八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他按下手边的电话,让助理送两杯茶进来,“您看您都颐养天年了还天天为叶氏的事忙活,我心里都过意不去了。” “谁让出事的项目都是我经手的呢,这时候再躲着不出来可就太说不过去了。”李木江端起助理送进来的茶,小抿了一口。 李木江的话让叶尧微心生了疑惑,打从他经手叶氏以来,一个月来两个大项目都连续出岔子的情况这还是头一遭,而且还都是同一个人经手的项目,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叶尧一定老早就怀疑那个负责人有问题了,但是因为对象是李木江,所以叶尧根本是想都没想过。一是李木江跟叶氏的关系那基本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叶氏出了问题他也捞不着什么好处,二是叶尧从来都不愿意去怀疑身边的人,要是连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人都不信任的话,那就活得太累太没劲了。 但虽说是叶尧没怀疑李木江,但这一连串的事确实很奇怪,新商圈竞标的价格毕竟是李木江最后决定的,叶尧那时候为了稳住这个元老的心也没过多追问,振东那地的具体细节让林天泽的事一搅和,叶尧也没顾得细细询问,现在事情一下严重了,叶尧本就想着都安排好了就去找一趟李木江细细地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结果李木江自己先来了,倒是省了他一趟腿。 而且对于李木江这么快就得到了新商圈出事了的消息这件事,叶尧还心存疑惑。 “新商圈这档子事怎么这么快就传您耳朵里去了?难不成媒体已经得到什么消息了?”对方是李木江,叶尧也没什么好拐弯抹角的,直接开口问道。 “放心,媒体的嘴巴还封着呢,我也从来不会从不可靠的途径拿消息。”李木江放下手中的茶杯,交叠双手于膝前,笑眯眯地看着叶尧,“眼下,叶氏贿赂参与新商圈招标事宜的政府某陈姓官员,得到包括标底审核考察标准在内的竞标信息的证据都窝在那个举报人手里,这样的消息要是让媒体知道了,叶氏麻烦可就大了,还是得好好封着他们的嘴才行啊。” 叶尧看着他的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十分奇怪的感觉,“这么详细的信息……你从哪得到的?” “从哪啊……”李木江慢慢睁开眼,眼底泛着鹰隼般的危险光芒,“当然是从那个举报人那里……确切的说,是从那个举报人的上司,亲手准备了这些证据的局长那里得到的。” 叶尧看着李木江,眼睛慢慢睁大,心底泛起惊涛骇浪,混迹商场几十年竟然在振东的地上犯了二次交易信息不明这种低级错误的是李木江,巧合意外地制定出跟标底相同的竞标价格的人是李木江,在一天之内就搜集到了林天泽的私人注册公司并把它摆到叶尧面前的还是李木江……各种信息碎片在叶尧的脑袋里慢慢汇聚拼完整,叶尧盯着李木江,眼中的惊愕变成愤怒又归于麻木,他眯起了眼睛,“……原来是你。” “如果我不来提醒你的话,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怀疑到我身上?”李木江爽朗地笑了两声,“看来我以前教你的,你真是一样都没记住啊,小尧。” 李木江的调笑却是让叶尧的眼神更加冷了几分,他看着这个从他记事起就跟在他身边,于他来说亦师亦友,比叶震天更得他尊敬和信任的人脸上带着的陌生阴冷的笑意,觉得身体从指间开始一寸一寸地冷了下来。 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他只是有意无视了,刻意不去深想。他可以原谅李木江的无心之过,就算是他的一时糊涂为谋私利做出了什么错误决定他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从来都不相信李木江会害叶氏或者说是害他,就算是现在李木江把现实赤裸裸地摆在了他的面前,他还是不能相信。 叶尧冷下来的眼眸蒙上一层不解,“为什么?” 泄标的罪名牵扯的太大,单凭局长捏造的证据和一个替罪的办公室主任,还不足以对叶氏构成多大威胁,最坏也不过就是重新招标后叶氏丧失竞标资格而已,李木江不仅不能从里面捞到半分好处,还会跟着叶氏一起损失一大笔,叶尧怎么也想不通,精明如他到底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为什么啊,非要说的话那可是个漫长又乏味的故事,放在眼下说好像有些不合时宜,我还是告诉你点有用的吧。你或许觉得单凭一个只被请了几顿饭收了一点钱的局长制作出来的证据不足以对叶氏造成什么影响,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那是在这局长仍想着全身而退的前提下。如果这个局长不惜毁了自己的仕途,也要往叶氏身上泼脏,会单单只是废标、损失些钱就算了的事吗?” 叶尧听着,心一寸一寸地往下沉,如果这局长真敢把自己都给拉下水,叶氏必定不能全身而退,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惜自己的仕途也要毁了叶氏他到底能有什么好处? 李木江看穿了叶尧的疑惑,道,“打蛇打七寸,没有人愿意自毁仕途,除非有什么比自己的仕途更重要的事……比如,自己儿子的仕途。” 听着李木江的话,叶尧隐隐地记起那个模糊了面容仅在酒席上见过一面的局长的儿子,只见过一面叶尧就看穿了那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照着李木江的说法,他必定是抓了这个初入仕途胸无城府的男人的把柄,逼着他老爹做出了这一系列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的事来。这么想来,新商圈这个项目,打从李木江把消息透露给他的时候就给他设好了套,一步一步看着他往下陷,确定他爬不出来了之后才动手,这算盘打的真是好。 只是,李木江到底想干什么?他是叶氏的开国元老,几乎把一辈子都陪在了叶氏上,现在还是叶氏的第二大股东,完全可以躺在安乐椅上闭着眼睛收钱,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做出这些事? “你想要什么?毁了叶氏你能有什么好处?” “毁了叶氏?不不不,我怎么可能会毁了叶氏……其实,叶氏能不能安稳地继续存在,还要看你。如果法院拿不到充足的证据,局长又死咬着不放,南区的地只能继续被扣着,叶氏压在里面的钱一分都拿不出来,转眼振东的地,如果法院得到了叶氏涉嫌行贿的证据,就会对叶氏的信誉进行重新评估,届时,判决会不会再偏向叶氏就不一定了,官司也只能推迟,两个压了叶氏百分之六十三的流动资金的大项目都被法院压着,新项目就没有启动资金,倒时候,叶氏必定会被拖垮……但是但是,如果你愿意签份合同,那么一切都会是另一个样子,局长不会再有可以上交的证据不说,振东土地的债务起诉也会撤诉,除了废标之外,叶氏不会有任何损失。所以说,叶尧会怎样,决定权在你。” “……林天泽背后的人竟然是你……竟然是你啊……”叶尧忽然有一股想笑的冲动,他看着李木江,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竟然还像以前那样带着淡淡的慈爱,他的心里就涌出一股恶心,一股夹杂着强烈厌恶的恶心。这些人天天堆着笑围在他身边儿,心里盘算的却是怎么把他啃到连骨头都不剩,真是恶心,真他妈的恶心。 叶尧脸上满载着嘲讽的笑意和眼底深切的厌恶没有对李木江造成任何影响,他脸上依然堆着爽朗的笑意,背脊也一如既往挺得笔直,他站起身,走到叶尧桌前,把手上的文件摆到了叶尧的眼前。 “签了它,叶氏还是叶氏。” 叶尧斜眼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他妈毁了叶氏也不会让你如愿。” 李木江笑了笑,“你可以慢慢想,时间充裕得很。”他转过身,在叶尧冰冷的实现下,泰然自若地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直到房门关上,叶尧才收回了吃人的视线,将眼神放到桌上的文件上,他拿过文件,翻开来看,捏着文件一角的指尖用力到整张纸都皱了起来,还没有完全看完,他就抓着文件甩手摔在地上。 把叶氏百分之五十的股权转给林天泽?还真敢开口,林天泽你他妈还真敢开口。亏他还以为他已近末路,谁料想前面那些根本连屁都不算,这才是真正的计划,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真能耐啊,都能让李木江都这么帮着他可着劲儿地坑自己。 林天泽,你真能耐啊。 桌上的手机还在震,从李木江走进办公室,他挂了电话之后,就一直在震,林天泽的名字在屏幕上闪动,叶尧盯着那个名字,只觉得胃里翻滚着一股又一股的恶心感,呛得他都有些喘不上气。 被骗了一次还不够,竟然还有期待,竟然还想去相信他,竟然还去担心他?他会出事?他他妈的正筹划着怎么把叶氏搞到手呢他会出事? 叶尧第一次觉得自己不仅傻逼,还贱,贱到家了。 他拿起手机,慢慢地按下接听键,没有等林天泽开口,他便开口道,“林天泽?林天泽,我跟你说,我就说一遍,你给我记好了,你的一切,你做的所有事,都让我恶心至极,永远别让我见着你,我永远都不想再见你。” 按下挂机键,叶尧捏着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 看着手机被摔得稀烂,他闭眼,颓然地靠在椅子上,意外的竟然没有半分怒火,甚至都没有在知道林天泽一手策划了振东的事件时满心的悲伤和愤恨,他只觉得疲惫,疲惫至极,并且,狼狈不堪。 听着听筒中传来的不用回绝的“嘟——嘟——”声,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至身侧,载满厌恶的话语剥离了他身体的全部力气,他甚至要靠着墙壁,才能支撑着身体不摔倒在地。 ……恶心,吗? 林天泽转头,透过深蓝色的落地玻璃,紧紧地盯着马路对面的高层建筑,紧紧地盯着某一层的某一间房间中微启的窗户里偶尔透出的叶尧的身影。 真是好笑,事已至此,他还指望能从那个电话里听到些什么呢? 他还指望,一个电话,能改变些什么呢? 事已至此,他早已无路可退。 只好前进,只能前进。 恶心的话,那就恶心吧。恶心他又怎么样?他别想再推开他,他再也不能再推开他了。 很快,他就会一无所有,很快,他就会只能看着他,只能属于他。 很快…… 林天泽眯起泛着些许颓靡光芒的眼眸,浅浅地笑了起来。 第四十二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叶尧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焦头烂额。 他全力推动振东的官司却还是慢了一步,法院收到叶氏的行贿证据后果然开始对叶氏的信誉开始进行重新评估,官司无限期地拖延了下去。而负责新商圈的那个局长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管叶尧动用了多少人都见不上他一面。局长儿子那里虽然查到了他管理不善的各种信息,但这娄子捅得太大,证据留的太多,叶尧想帮他都是有心无力,只能骂这孙子简直太不中用。 其实仔细分析就会发现,局长那榆木脑袋的儿子一步步犯下的错误根本都是别人事先安排好的,而这个别人除了李木江还能是谁,他挖了个坑把局长的儿子埋了进去,又拿着一旦抖出来连局长都逃不了干系的证据,也难怪那局长只能老老实实地任他拿捏在手心儿里。从小跟在李木江身边学习的时候叶尧就不止一次地感叹过他滴水不漏的手腕,谁料想他自己竟也有栽在这上面的那一天。 叶尧靠在椅子上,疲惫地连一个指头都不愿意动,李木江离开后他几乎马不停蹄地忙了三天,希望能找到个突破口,可找到的净是些没有用的信息。新年后所有项目几乎都已经启动了,李木江敢在这个时候把一切都说开了,就是算准了不管他什么都来不及了。本该在一个星期后启动的新商圈计划被拖住了,本该已经开始盈利的振东楼盘也被拖住了,新项目也都已经启动了,至多两周,叶氏内部就会出现资金短缺的窘状。几乎所有的一切都按着李木江计划的那样进行着。 叶尧按了按酸痛的太阳穴,强打起精神,继续看着桌上堆起来了近期新启动的各个项目的详细计划以及进行不顺或是停滞等待更好的时机的项目和计划,想从里面抽出几个突然中止也不会亏损赔偿太多的项目,暂时收回部分资金。 他怎么能就这么对李木江和林天泽认输,他不能让这些等着看他笑话的王八羔子看低了,就算是到了最坏最烂的境地,他哪怕是把叶氏毁了,也绝不让他们顺心! 又这么没白没黑找人搜集信息地忙了两三天,连停了三个项目之后,叶尧这边的大动作终于是传到了叶震天的耳朵里,叶尧正打着电话找着关系想约参与南区泄标行贿案调查的相关人员吃饭,那边叶老爷子就突然来电话了。 听着电话那端老爷子还算平静的声音,叶尧多少放下了点心,幸好李木江做的这些事叶震天还不知道,不然要是知道了跟着自己打江山的兄弟伙同着自己的儿子把叶氏给坑了,老爷子会不会一口气背过去还真得另说。 从叶尧接了叶震天的手开始运营叶氏到现在也有两三年了,虽然叶震天跟叶尧平时互相看不惯张嘴就吵可终究父子连心,对叶尧的能力叶震天是完全信得过的,所以当他听说了叶尧最近一连停了三个不小的项目之后,他虽然觉得奇怪打了电话过来问问,也倒没有过多担心。 叶尧随便找了几个由头搪塞敷衍了过去,挂了电话的时候还庆幸幸好他及时封锁了南区的地被查封了的消息,不然要是传到叶震天那,还不定能乱成什么样呢。 但是,不管他现在怎么压这件事,如果他不能帮叶氏度过这次危机,叶震天早晚都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孝顺的好儿子也从来都觉得父子亲情什么的特别扯淡,但他真的不想让叶震天知道这些事。他老爹是多么要强的一个人他比谁都清楚,他不能让他在本该安稳的晚年去为自己的过失烦心。 叶尧重重地叹了口气,捏着手机,扒拉着通讯录,继续一个接一个打着电话。 墙倒众人推的道理他也不是不懂,只是从没想过会有亲身体验这句话的这一天,估计新商圈的官司真是闹得挺严重,但凡多少知点情的人都避之唯恐地跟他撇开关系,活这么大叶尧还真是没这么不受待见过,心里连窝火骂人的劲儿都没了,只是麻木地按着电话,忍受着这帮子酒肉朋友的敷衍和冷漠,好在叶氏还没倒,没有人敢明着甩脸子给他看,不然他还真就忍不下去了。 打了一天的电话,总算是在接近傍晚的时候得到了点好消息。 终于是有一个参与案件审查的人愿意跟他吃顿饭,叶尧几乎是立刻就让助理订好了桌子,稍微理了理衣装就带着李秘书去了。 约在了七点,叶尧提前了十五分钟到了地方,谁料人家摆着架子迟到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出现在包间了,给了叶尧一个相当足的下马威。 放在以前叶尧早摔瓶子走人了,可今天他忍下了,哪怕是见到了不紧不慢地进了包间的那几个人,他也压着怒火抽了抽嘴角陪了个笑脸。 毕竟现在他是那个最为被动的人。 入座了之后叶尧心里虽然有些急但也没有直切主题,而是说了些客套的陪着喝了半天酒,想等把场子喝热了再谈合作。 谁料眼看着第一波上桌的酒都要给喝没了,来赴宴的那三个人就是冷着一张脸,半点好脸色都不给,叶尧真有点恼了,既是来了就是想合作,想端架子摆谱子他也认了,赔笑陪酒的他也干了,这还摆着张脸是什么意思,端架子端上瘾了不成? 叶尧也不想多绕圈了了,这想不想合作的也不在于他一时的态度,他干脆放下酒杯,看着坐在正中的主事的那人直切正题道,“关于新商圈泄标这事,确实有点棘手,但谁都有碰上麻烦事儿的时候,现在你们伸把手,该遮遮该掩掩的,以后你们要是有什么事,我们也必定不会冷眼看着。” 叶尧话音未落,为首的人却是忽然笑了出来,“是,谁没有碰上麻烦的时候呢,没想到向来嚣张跋扈的叶氏也会有这么一天啊。” 叶尧皱了皱眉头,觉得这话味有些不对。 主事的见叶尧面露疑惑,笑意更浓,“哟,叶大少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也是,这放在以前我哪里入得了您的眼啊……可这不是不是以前了嘛,您总该睁大眼,好好看看我,看您还记不记着,有那么一回儿,您一个不高兴,就把我送进医院去了?” 叶尧眉头皱了又皱,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这人来,他送进医院去的人多了,哪有一个一个都记住的闲工夫。看眼前这人不单单是没有半点合作的意思根本就是来者不善,叶尧也懒得跟他多废话,斜睨了他一眼,扔了酒杯就打算走人。 对方却是不依不饶,端着酒杯就挡在了叶尧身前,“还真是一点记不着了?我帮你想想?对了,你那有人养没人教小野种怎样没跟着一块来啊?那不是你最宝贝的弟弟吗?” 叶尧闻言眼底划过一阵冷冽,他盯着眼前的人,忽然就有了那么一点印象,对,是有这么回事来着,那时候林天泽刚进叶家门,当了他的司机和助理,任着他折腾,他还把他扔在车上冻了一晚呢……对,就是那天晚上,林天泽跑进夜魅找他的时候,似乎是有这么个人,对着林天泽骂了这些话。 他当时做了什么? 他把这个人揍进了医院? 真是荒唐,真是好笑,他竟然还护着林天泽,他哪里需要他护着呢。 叶尧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眼前的人却把他的笑当成了对自己的嘲笑,当下嗤笑凝在了眼底,怒火中烧地抬手推了叶尧一把,扬手把酒泼到了叶尧的脸上,“我告诉你,叶大少爷,很不巧,这次整个调查都是由我来负责的,你,你们叶氏,完蛋了。” 粘稠的酒水顺着叶尧的头发流过他的脸颊,他倨傲地挑起下巴,从低垂的发烧间俯视着眼前的人,眼神冷彻得像是在看一只死狗。 那人在他的注视下忍不住地缩了缩身子,还不等他退后,叶尧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不管叶氏是不是真的会完蛋,你都看不到那一天了。” 还不等眼前人有反应,他已经扬起了拳头。 眼见情况不好,李秘书立刻冲出包间叫了保安,再次回到包间的时候,她多少被眼前的情景震慑到了,叶尧已经打红了眼,哪怕是一对三也毫不吃亏,其余两个人都已经趴下了,而他还按着那个挑头的毫不收力地轮着拳头,而被他按着打的那个人似乎早就没了意识。 看到眼前的情景,李秘书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早知道叶尧半点亏都不会吃,她根本就不应该去叫保安,徒生了许多事端。保安已经冲上去一左一右地拉着叶尧地胳膊把他拉了起来,被拉开的空当叶尧还不忘又补了两脚。 李秘书跑上前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暴怒中的老板后,又塞了钱堵住了保安的嘴,才叫了救护车送着伤的最重的那个领头地去了医院,虽然她不放心老板自己留在这,也想带着老板去医院,可叶尧死活不肯动,她只好给司机去了个电话让他赶紧来接叶尧,自己先去处理最麻烦的事务了。 叶尧靠在桌子上,从愤怒抽离后只觉得满心疲惫,挨了几拳几脚的身体各处都隐隐地疼着。他指着脑袋,没由来地只想笑。真是狼狈,真是狼狈,怎么觉得,自打林天泽出现以后,他总是这样狼狈不堪呢。 操,凭什么他得受这种窝囊气呢。 他举起酒杯,仰头灌完了剩下的半瓶酒,用袖子胡乱地擦了嘴,晃晃悠悠地就走出了酒店。 叶氏会完蛋?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谁让他这么傻逼,屁颠屁颠地往人家挖好的坑里跳,谁让他这么傻逼,随随便便信了这么两个白眼狼……真是傻逼啊,净让别人看笑话了。 漫无目的地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脚下一个踉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趴在地上,感受着逐渐回温的地面,心底冷得他直打颤。眼前一片漆黑,他努力眨着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一股巨大的无助感袭遍他的全身,他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漫无边际的网里,到处都是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等着他出错,等着他走投无路,等着看他笑话。 全世界都是敌人,连愿意伸手拉他一下的人都没有。 他以为自己要什么有什么,他以为自己很重要,可根本就没人把他当回事,林天泽,李木江,在他们眼里他叶尧算个屁啊,他根本连屁都不算啊……他曾经那么信任他们,曾经那么信任他们啊…… 叶尧坐在地上,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仰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一股久违了的酸涩感冲进他的鼻腔。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的恐惧,无助。 第四十三章 看到路旁的那个身影的时候,瞳还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见过的叶尧,一直都是倨傲的,目空一切的,意气风发的,那个人生来就是站在万人中央的,并且一辈子都应该站在万人中央,永远的高高在上,永远的身裹光芒。 瞳自己很清楚,他对叶尧的感情,与其说他喜欢说是爱,倒更不如说是迷恋,或者说,根本只是憧憬而已。像他这样在黑暗里扎根生长的人,总是会忍不住地去向往光芒,何况是叶尧这样夺人心魄的灼目光芒,只是看过一次,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想要触碰那份光芒,想要一同站在光芒之中,这曾经是他唯一的渴求,用什么换都可以。 他曾经就是这么地渴求这份光芒,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最后还是被狠狠地灼伤了。傻瓜一样的自己,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会忍不住笑出声。 但是,现在,那份光芒去哪了? 瞳看着跪坐在路边的叶尧,疑惑地眯起了眼睛,叶尧没有穿外套,单薄的身影在初春料峭的寒风中摇摇欲坠,仿佛一触即碎,头发上衣服上甚至脸颊上都粘着粘稠的酒水,他微微仰着头,半眯着眼睛,全身都散发着一股破败的无助的气息,狼狈得一塌糊涂。 这怎么能是叶尧。 叶尧怎么会没了光芒。 瞳愣在了原地。 慢了他几步从便利店出来的黑发男子走到他身边,费劲儿地把两个装的满满的购物袋转移到一只手上,好腾出另一只手去环抱住瞳的肩膀。走到瞳身边,注意到瞳的异常后,他便顺着瞳视线疑惑地看了过去,一眼便看到了跪坐在川流的人群中的叶尧,也一眼便认出了那就是那个曾经他连做梦都会嫉妒的人。 按在瞳肩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瞳看了身边的人一眼,“那个人是叶尧。” “我知道,不可能连情敌都不认识吧。” “……什么情敌啊。”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迈开步子径直走向叶尧,“不能这么放着不管,我去看看。” 男人推了推总是往下滑的眼镜,拎着东西跟了上去。 酒精的作用让叶尧的视线有些模糊,加之瞳只穿了件宽大的毛外套,没化半点妆,普通的像个稚气未脱的邻家男孩,跟叶尧印象中的样子差了很多,所以当瞳蹲在叶尧面前,问他怎么回事,想把他扶起来的时候,叶尧完全没有认出他来,关切的话语传进了耳朵里也只像是噪音,让他更加烦躁,他挥了挥手想摆脱拉着他胳膊的力度。 瞳让他推坐在了地上,黑发男子见状赶紧跑上来把瞳拉了起来,帮他拍净了身上的土,小心翼翼地像是怕他给摔坏了似的,瞳无奈地翻了个大大地白眼,不管过多久,他都适应不了这个人这副无微不至的样子,“好啦,我又不是玻璃做的碰一下就碎。” “世界上有百分之二十的人都是因为不慎摔倒导致了骨折挫伤,虽然看起来是不起眼的小事但是如果不小心不在意的话就会变得不得了起来,你说你如果粉碎性……” “停!停停停!”眼看这人又要开始喋喋不休起来,瞳转身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记爆栗,“你要是再咒我你就睡一辈子沙发吧!” “可是……” “闭嘴!用空说这些屁话还不赶快来帮忙!” 男人乖乖地闭上了嘴,跟瞳一起俯下身子搀着叶尧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一左一右地架着他往路边的店里走。 “我觉得他好像会吐啊,如果吐我一身怎么办啊,呕吐物可是很难洗的……” “我让他吐我身上行了吧?” “你的衣服也是我洗啊,而且毛呢更难洗,还是吐我身上好了,不然咱们动作幅度小一点没准他就不会吐了?你看我以前喝多想吐的时候只要不晃得……” “你闭嘴行不行啊!” 叶尧几乎出于半睡半醒的状态身体特别沉,走起路来还很不配合,一路把他扶到店里把两个人都给累的不轻,坐在沙发上一阵喘,叶尧趴在沙发上没了声响,双眼紧闭,连睡着的时候,眉头都紧紧地皱着,周身都裹着一层浓的化不开的悲怆,让瞳只是看着,就觉得难受。他移开了视线,“还是告诉幕老板,让他来接人吧……”瞳说着拿出了电话。 男人坐在沙发上认真端详着叶尧的面容,从他的额头到下颚,一寸一寸,一处不落地看,瞳挂了电话看到男人推着眼镜盯着叶尧神情认真到不像话的样子,又好笑又好气,“你干嘛呢?” “他长得真好看。” “……啊?” “难怪你会喜欢他。” 瞳听着这夹杂了些许醋意的声音,转脸看向男人,“我说你啊……” “但是你现在是喜欢我的对吧?以后也是。”男人堆着傻气的笑容,不管不顾地把瞳拉进了自己怀里,“这样就好。” “不害臊……”瞳别扭地撇过了脸。感受着将他包裹其中的淡淡的暖意,被叶尧冲击的心情渐渐平缓了下来。他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不是叶尧那样强烈到灼目的光,他想要的,只是这样微弱的并不多么明亮的光,这样环绕在周围,便可以感觉到温暖的光。还好,最后终于察觉到了,还好,没有再一次弄丢。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柔软,他缓缓地收紧了指尖。 他抬眼看向蜷缩在沙发上、每一下呼吸都又深又重的叶尧,没由来的觉得一阵悲哀。就好像他所憧憬过的最美好的事物被撕碎在了眼睛,让他惶恐又不安。他完全想象不出来,会有什么事,会有什么人,把叶尧打击成这样。他知道的,这个人从来没把任何人放在心上过……不,不对,有一个人……林天泽的名字在瞳的脑海里突兀地冒了出来。 确实是有一个人。他虽然不明白叶尧跟林天泽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上次,叶尧面对林天泽时满到几乎要溢出来的挣扎和迷茫他一丝不漏的看在眼里,哪怕是在后来拥他入眠的时候,那双满是烦躁悲怆的眼眸里,看着的人也不是他。 叶尧这样,是因为林天泽吗? 一旦想到了,就忍不住继续往下想,虽然是他最不愿回忆的一夜,瞳还是忍不住地去回忆那一晚的种种,林天泽的绝望和祈求,叶尧的茫然和挣扎,还有最后,两个人的决绝。他记得很清楚,是他在最后拉住了叶尧想要伸向林天泽的手……如果他没有做这些多余的事,那时候会怎么样呢? 如果,那只手,伸向了林天泽,会怎么样呢? 瞳忽然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叶尧,连肩膀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叶尧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他吗? “怎么了?” 瞳咬着嘴唇抬眼看向身边的人,脸色有些泛白,“明旭,我好像做了很坏的事……” 慕青到的很快,瞳挂了电话没有半个小时他就到了,进门看到醉成了烂泥的叶尧不禁一阵头疼。 他对瞳小两口道了谢,就把东倒西歪的叶尧扔进了车里,开车一路到了夜魅, 到了夜魅下车打开门的时候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叶尧不仅吐了自己一身,连他车上的沙发都没一块儿好地方,他扶额长叹了一声,憋了口气伸手把叶尧从臭气熏天的车厢里拉了出来,扶着他上了楼,扒了他的衣服,给他擦干净了身子,把他扔进了被子里,干完了这一系列的事,慕青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拍了拍叶尧的脸不满地哼哼了几声,“再有下次我就把你裸着扔到大街上。” 叶尧迷迷糊糊地睡了没多久,就被手机吵醒了,他摸索了半天才费劲儿地从枕头底下把手机掏了出来,按下通话键就传来李秘书急切的声音,“叶总,您在哪?” 好不容易忙完了医院的事一看手机发现全是司机打来的电话说是找不到老板这可真是把李秘书给急坏了,打了点天电话也不见接,老板情绪不稳又喝多了说出身还不容易嘛,她急得差一点就给叶董去电话了,好在叶尧最后终于接电话了。 叶尧这一觉虽然没睡多久,但房间里暖气开得足慕青又随便地堆了床厚被子在他身上,弄得他出了一身臭汗,酒也醒了大半,眯着眼睛看了看周围,认出这是他在夜魅的房间以后,就跟李秘书说了地方让她不用担心,挂了电话按着胀痛的脑袋打算翻身继续睡,刚要睡着,又被一个电话吵醒了。 叶尧睡得迷迷糊糊,只以为又是李秘书,也没去看来电显示,直接按了接听键,“……我说了我在夜魅,没事……” “你在哪?”手机里传来一个冷冽的男声。 叶尧瞬间就清醒了。 捏着手机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微微躬身,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一丝声音,“……林天泽。”声音低沉沙哑的不像话。 第四十四章 “……你在夜魅……”林天泽捏紧了电话,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你跟谁睡了?” 电话彼端传来一声嗤笑,“这他妈关你屁事?老子爱跟谁睡就跟谁睡。林天泽,我觉得我话应该说的很明白了,别再来烦我,我今天酒喝的不少胃里也差不多吐干净了,别再恶心我了。”声音里带着毫不压抑的满满的厌恶。 叶尧说完就挂了电话,似乎是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多听。 林天泽听着听筒中传来的悠长的“嘟——嘟——”声,盯着不远处在微弱的路灯的照射下显现出的黑暗一片独栋别墅,眼神越发冷冽了几分。 叶尧挂了电话直接关了机扔到了一边,脑袋本来就胀痛的厉害他是一点都不想去想那些跟林天泽有关的烦心事,翻了个身就想继续睡,结果却是怎么样都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熬到天明,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手机又响起来了。 这次是闹钟。 叶尧从来不喜欢用闹钟,接手了叶氏之后也从来都习惯睡到自然醒,但南区的地出事以来,只觉得每天的时间都不够用,天天熬到半夜不说,早上也是一反往常地定了七点的闹钟,从睁眼到闭眼一直马不停蹄地寻找补救的办法,所以尽管只有短短三天,他几乎给累瘦了一圈。 按掉了闹钟后,叶尧深深地叹了口气扶着床沿坐了起来,眼底一片血丝,就算心底一万个不想动他还是晃晃悠悠地进了浴室洗了个澡,洗完后也没敢去看镜子,见着他自己那副怂样只会让他更堵心。洗完了包着浴巾刚想擦擦头,忽然想起来自己这习惯还是让林天泽那孙子逼着养成的呢,抽了浴巾就甩手扔在了地上,随便甩了两下还在滴水的头发,想穿衣服走人,结果围着屋子找了一圈才找着自己散发着恶臭的给吐得不成样子的西装,他嫌弃地看了一眼就给助理打了电话让他拿套衣服给司机让司机带着衣服来见他。 当叶尧终于顺利地到了办公室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了。大早上的就这么不顺心叶尧只觉得这接下来的一天肯定是有他烦的。 但其实从南区出事的那天起,他就没有一天是不烦的。 三天间,能想的办法他都想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可情况不仅没有改善,还随着法院进一步深入的调查而愈渐恶化,不管叶尧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他还是如李木江所说的那样,被一步一步地逼入了绝境。南区是关键,南区的官司一天不完,叶氏就不可能脱离困境。然而南区的案件又被林天泽和李木江牢牢握在手里,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拖得越久情况就会越差,但是除了拖着他也别无他法。叶尧揪着脑袋趴在办公桌上,烦恼到心力交瘁。他多么希望这时候能有个人能出来帮他出出主意,就算帮不上忙,就这么陪着他坐着也行,可他悲哀的发现,在这种时候,他竟然找不出一个人,可以让他卸下伪装安心依靠。 叶尧按着太阳穴,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好像还觉得他不够烦似的,李秘书又给他送来了一个坏消息。 除了他和李木江之外的他那几个吃闲饭的亲戚股东,不知从哪得到了南区出事了的消息,纷纷打电话来询问情况。 他一直压着消息,除了不想让叶震天的烦心之外,也不想让这些没头没脑的亲戚自乱阵脚,那样除了会给他添乱之外没有半点用处,而且虽然他拿着叶氏百分之六十三的股份是叶氏绝对的领导者,但如果其他的股东开始不安了,不信任他了,那就算他是最大的股东,也不能不顾其他股东和所有员工的意思一意孤行。 消息渠道他控制的很严,绝不可能泄露,那只能是李木江和林天泽放出了消息。他们在向他施压。 面对这么赤裸裸的挑衅和嘲讽,叶尧简直要气炸了。 他强压着脾气,挨个回了那些股东的电话,磨破了嘴皮子说尽了好话,才好不容易暂时地安抚住了他们,但他听得出来,那些股东对他的话仍旧半信半疑。他已经没办法再拖更久了。 叶尧挂了电话,烦的脑袋直抽抽,靠在椅子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电话又响了起来,他扫了一眼屏幕,看到是叶震天的电话的时候,立刻就觉得不妙。既然股东都知道了,叶震天自然也是知道了。 叶尧重重地吸了口气才接起了电话,叶震天开门见山地直接问南区是怎么回事。 叶尧跟他饶了半天圈子,发现叶震天只是知道南区出事了,但这事具体是怎么出的他的好兄弟李木江和亲儿子林天泽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他还是不知情,知道他不知情后叶尧多少安下了心,敷衍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随后他直接关了手机,锁了办公室的门,自己坐在办公室里,细细地整理着思绪。 不能再拖了,他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赔光叶氏,或者,妥协。 叶尧打开抽屉,从一堆文件下面抽出李木江留给他的那份合同,陷入了沉思。 盯着合同看了不知道多久,他才轻叹了一声,打给了李木江。 “……我把百分之五十的股权给林天泽,我手上剩下的百分之十三的股权,我也以市场最低价卖给你们。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挂了电话之后,叶尧一个人安静地坐了很久。 这是他第一次遭遇失败,彻头彻尾的失败。 他本以为,他会不甘心,会恼怒,会有各种各样激烈的情绪,然而却什么都没有。 他呆呆地坐着,什么都感觉不到。全身都充斥着一股强烈的疲惫感,夹杂在其中的,甚至还有一丝丝的解脱。 这几个星期里,他就像是掉进了一个漆黑一片的迷宫,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都逃不出去。在李木江跟他摊牌的那一天,他确实很愤怒,他恨不得拼尽手里的一切也想把这两个人拉下来,让他们不得好过。 然而真的被逼到这种境地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从来都没有自己嘴上说的那样潇洒,他舍不得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叶氏。 他从小跟在叶震天的身边,看着叶氏一步步发展壮大,叶震天在叶氏上投了多少心血他看的比谁都清楚,就算再怎么不甘心,他也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毁了叶氏。 他舍不得。 他坐在椅子上,细细地环顾办公室里的每个角落,良久,才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按了手边的电话,把李秘书叫了进来。 他把签了的合同和相关的事务都交给了李秘书,之后就回了家,洗了个澡,痛痛快快地睡了一觉,懒在家里一连三天都没出门,手机都没开,真真正正的享受了几天清净日子。 因为叶尧没有刻意去控制消息,所以虽然只有三天,林天泽还没有正式开始管理叶氏,叶氏易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公司,对于易主内幕的各种猜测也被传得五花八门沸沸扬扬,主流媒体虽然一直闭嘴不言,但花边新闻却已是满天飞了,一时间,叶家大少爷被刚进门没一年的私生子夺了权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叶尧打开手机后,屏幕几乎快要被各种短信和未接来电挤爆了。他懒洋洋地趴在床上随便地翻了翻,发现电话和短信大部分都是方知秋和慕青的,也有一些不认识的号码,估计是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他的号码想要打听内幕的记者。 至于叶震天,头一天还打了不少电话,但接下来的两天却是彻底安静了下来。看来李木江是很好的遵守了跟他的约定。 他随便地给慕青和方知秋回了条不用担心的短信,就又关了机,想休整几天再编理由跟这帮人解释。 尽管已经睡了一整天,他还是卷在被子里不想动,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地打,整个人都懒得不像话,这么一直躺着直到门铃响起,他才一百个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拖着步子去开门。 要不是实在饿得不行了,他简直连外卖都懒得订了,怎么就没人发明个直接送进嘴里的外卖呢。 叶尧胡乱地揉了揉头发,边打开门边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出现在门口的却不是送外卖的人。 林天泽站在门口,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眼底都凝了浓浓的寒意,他雕像一般站在那里,周身缠绕着一股刺骨的寒气,与洒在他身后的初春渐暖的阳光十分不搭。 叶尧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林天泽也是这样突然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在毫无防备之间,闯进了他的心里。 现在再看,已是物是人非。 让他沉迷过的那对暖过四月春阳的眸子不过只是假象,现在这双冷若寒冰的,才是真实的样子。 叶尧心头划过一丝笑意。 曾经莫名的爱意也好,狂躁泛滥的愤怒和悲怆也好,竟然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归为了虚无,他看着林天泽,心中无喜无悲,眼底一片荒芜。就算心底的某一个小小的角落,还是会忍不住隐隐抽痛也没有关系,时间早晚会磨平一切。 叶尧用从未有过的平静扫了林天泽一眼后,想也不想地抬手就想把门关上。 林天泽却先他一步,用手撑住了门。叶尧眼中的平静,对他来说却是比任何情绪都锋利百倍的利刃。他怎么能允许叶尧就此将他视为陌路。他以为交出了叶氏就算了吗?他以为他可以从他身边逃开吗? 他别想,一辈子都别想。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林天泽凝视着叶尧,眼底孕育着风暴。 叶尧颇为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随即抬手就去关门。 林天泽却强行挤进了门里,“可是我想见你。” 叶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骗不着什么东西了,还是非得让我去睡大街你才满意啊?”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林天泽十分认真的看着叶尧,眼底却依旧一片冰冷。 叶尧再怎么给烦得没脾气了,还是让他这句话勾起了半分火气,他想要的他都给了林天泽还想怎么着,为什么还要跑来让他不痛快,还是这孙子根本就只是想来看他笑话享受胜利果实的? 他拉下了脸,眼神冷彻地瞪着林天泽,“我没空陪着你犯病,给我滚。” 听着叶尧重新染上厌恶的声音,林天泽却突然笑了,原本冷若寒霜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突然浮起了一丝单纯的喜悦,“……我也觉得我也病,但是没办法,谁让我这么爱你呢。” 叶尧看着林天泽嘴角勾起的笑意,心底忽然浮现出一股十分诡异的感觉,他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张着嘴还没发出声音,林天泽却突然上前一步,举起右手,狠狠地劈在了叶尧的脖颈上。 叶尧躲闪不及,眼前一黑,变软软地倒了下去。 林天泽顺势抱住了叶尧倒下的身体,感受着怀里切实的温暖,他甚至忍不住地颤抖起来,小心翼翼地收紧双臂,紧紧地抱着叶尧。 他把头埋在叶尧的脖颈处,贪婪的呼吸着令他魂牵梦萦的气息,很久很久都没有动。 第四十五章 叶尧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男孩子,站在世界中心冲着天空张开双手,笑容纯粹干净的仿佛可以洗涤所有的污秽。他站的很远,但是他很想走到那个男孩身边,所有他一刻不停地走着,一刻不停地走,却是越走越远,他想叫,却发不出声音,他想跑,四肢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就在他疲惫不堪快要放弃的时候,他终于走到了那个男孩的背后,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看看他的笑容,想跟他一起笑,转过头的男孩,五官却融化在了脸上,粘稠的液体顺着浑圆的轮廓缓缓滴落,空白一片的脸上,只剩下一只眼睛,泛着浅浅的褐色,冰冷一片,毫无感情,紧紧地盯着他。 叶尧一下就惊醒了,冷汗打湿了他的衣衫。 他坐了起来,揉了揉酸痛得不像话的脖颈,觉得意识有些朦胧。他环视了下周围,认出这是他那套独栋别墅的房间后,舒了口气,张开双手想舒展一下身体,却忽然听到右侧传来脚步声。 他扭过头,就看到林天泽推开房间的门,探了半个身子进来,眼带笑意地说,“饭做好了,起床把饭吃了吧。” 叶尧愣在了床上,有一瞬的晕眩,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袭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过去几个星期里发生的事只不过是他的一个荒唐的噩梦,他醒过来了,一切就又回到了从前,他和林天泽还安稳地过着他们的小日子,什么都没有变。 然而,他很清楚,那一切都不是梦。 他看着林天泽,清楚地记起了自己失去意识前的一切,立刻就从床上跳了下来,戒备地盯着林天泽,“你想干什么?我说了,立刻从我家滚出去!还是说你非得让我叫保安来把你赶出去你才满意?” 林天泽却是靠着门框,浅浅地笑了,“你说错了,这是我们的家。” “要点脸行不行,我允许了吗,还是说房产证上有你名字啊?这地方他妈的跟你没有半点关系!”面对林天泽莫名其妙的话语,叶尧简直怒火中烧,单是听着“我们”这个词,他的火气就抑制不住地”噌噌噌“得往上冒。 林天泽听完,却挑了挑眉梢,“房产证的话,确实写着我的名字。” 叶尧拧起了眉头,“放屁。”说完也不想多费无谓的口舌,转身就去枕头边找手机想叫几个保安进来把他赶出去,结果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不仅没找到,摸到床品的触感的时候,他心底涌起一股非常奇怪的感觉,不管他再怎么大大咧咧,睡了好几个月的床品的触感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绝对不是这样的。他抬头,环顾整个房间,虽然装潢摆设都跟他的房子一模一样,但是仔细看的话,还是会发现细微的诧异。整个房间都太新了,无论是涂在墙壁上的漆,还是摆在房间里的家具,都太新了,完全没有被使用过的样子。 叶尧惊愕地看着这一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步走向窗边,用力扯开了厚重的窗帘。现在已是晚上,窗外一片漆黑,但他还是立刻就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他在夜魅不远处买下的那套房子,从他的房子的窗户里看出去,绝不会看到这样一片揉在黑夜之中影影绰绰的树林,他也从来没有在窗户外面安装过这样一层防盗网。 叶尧转过头,用吃人的眼神狠狠地瞪向林天泽,“这是哪?” “我说了,这是我们的家。”林天泽耸了耸肩。 叶尧几乎是冲到了林天泽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低吼道,“这他妈是什么地方!” 被他揪着衣领的林天泽反而笑意更深,他抬手环上叶尧的腰,顺势转身把他压在门框上,贴近他的脸,“放心,还在北京。”语毕,便凑上去重重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感受着入侵到自己嘴里的舌尖以及随着舌瓣扑面而来的林天泽的气息,叶尧心底涌出的怒意狂躁泛滥地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干净,他毫不收力地张嘴去咬。 林天泽吃痛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痛到近乎麻木的舌头却没有半分要收回来的力气,反而更加深入地在叶尧的口腔里肆意舔舐。鲜血顺着林天泽的舌尖流进两个人的嘴里,散发着醇香的血腥味浓郁的让人无法呼吸。 林天泽却始终不肯移开嘴唇。 叶尧全力地挣脱开林天泽牵制着自己的双手,推着他的肩膀用力地把他从自己身前推了开来,还不忘在最后抬手在他脸上狠狠地补了一拳。 血水顺着林天泽的嘴角缓缓流出,林天泽按着有些麻木的脸颊,痴痴地笑了起来。 叶尧看着林天泽,只觉得现在的他跟以前很不一样,但一闪而过的疑惑很快就被泛滥的怒火掩盖,他上前一步揪起林天泽的领子,扬起拳头恨不得多给他几拳,林天泽却突然抬手抓住了他扬起的手腕,翻身一扯,把他压在了地上。 叶尧肩膀重重地撞在了地板上撞得他眼前一黑,视线恢复后,出现在眼前的是林天泽带着愉悦笑意的面容,看着他的笑,叶尧只觉得,心底有些发麻,他扭了扭身子,想把林天泽从他身上推开,却发现林天泽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他根本动弹不得,连两只手腕都被林天泽紧紧的钳制住了。 “你到底想干嘛!” 这样屈辱的姿势,让叶尧的怒意更甚。 林天泽看着叶尧因为怒火而扭曲的面容,嘴角的笑意加大了几分,眼底甚至都浮现出了一丝十分明显的满足,“我想要你。” 话音未落,他再次低头,吻住了叶尧的唇,钳制着叶尧手腕的手也由双手换成单手,腾出来的手已经不老实地伸向叶尧的下身。 尽管隔着裤子,感受到那只手的触摸的时候,叶尧依然是全身一震,一阵异样的酥麻感涌向小腹,好几个星期没有发泄过的身体像是个饥渴的幼婴,细微的刺激也被无限放大了。 感觉到林天泽已经单手解了他的腰带退下了他的裤子,叶尧挣扎地更剧烈了,可林天泽的手就像是一把铁钳,狠狠地抓着着他,任他怎样挣扎也动弹不得。 林天泽的动作很快地褪下了他的裤子,单手抓住他微微抬头的下身,捻动手指开始上下摩挲。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叶尧只觉得一股电流一般强烈的快感顺着背脊灌满他的全身,他身子一下就软了下来,脑袋也不自觉地微微仰了起来。 林天泽吻过他拉长的白皙脖颈,顺势向下咬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拉,撕扯开了他的衬衣,将他白皙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林天泽低头,张嘴咬住他胸前的红粒,开始用力地允吸。 被林天泽吻过的碰过的每一个部分都火辣辣地烧着,然而在理智尚存的叶尧看来,林天泽的每一个动作对他来说,都只是侮辱,再赤裸不过的侮辱。 挣脱开的一只手按在林天泽肩膀上用力地想要把他推开,“……你他妈放手……” 听着叶尧的声音,林天泽嘴角划过一丝戏谑的笑意,他用指尖绕了个圈,然后十分刻意地用力捏了一下尖端,叶尧挑起下巴,忍不住低吟出声。 “放手?我怕你舍不得……”说着,又是突然的用力。 “啊……混蛋……你……”叶尧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林天泽的笑声却划过耳边,随着他手上加快的动作,叶尧只觉得脑海一阵空白,达到顶峰的快感便喷薄而出,随即,他的整个身子便软了下来。 林天泽抬起手,轻轻舔了舔指尖尚存温度的白色液体,迷离的笑容带着几分梦幻,“你很想要的吧,哥……你看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叶尧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抬手撑着地就想站起来,林天泽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一手抓着叶尧的手腕,一手按着他的肩膀,把他调转身形压在了地板上,将手上粘稠的白色液体尽数涂抹在了他的后面。 许久未被触碰的部分在接触到林天泽的手指的时候,牵动着叶尧的全身都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他上身被林天泽用力地压在地上,单腿跪在地板上,屁股高高抬起,这样除了羞辱之外没有任何理由的姿势让叶尧耻辱得恨不得去死。 “林天泽……你放开我……你他妈放开我……我……我要杀了你……” “杀了我?那样谁来让你舒服呢?谁来满足你呢?”林天泽贴在叶尧的背脊上,一寸一寸地舔舐着他的肌肤,一手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另一只手则用一根有一根地手指进行着扩张,“你看,这里很欢迎我……明明很喜欢,为什么不承认呢。” 林天泽伏在叶尧耳边,发出短促的嗤笑。 叶尧瞪着他,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然而他这样羞愤交加的表情,却让林天泽更加的兴奋起来。他抬手,按住叶尧的腰,用力地挺送了进去。 没有得到充分的润滑和扩张,叶尧疼的几乎快要失去意识。 “别动……别动……”叶尧把头埋在了两臂之间,嘴唇已经被咬破了,嘴里尽是铁锈般的血腥味。 “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它在求我呢,求我再多给它一点……”林天泽伏在叶尧身边,咬了咬他的耳垂,轻声道,“呐,哥,你知道吗,我好爱你。” 那是愉悦至极的声音,在叶尧听来,却像是某种阴暗的诅咒,让他不寒而栗。 “我爱你,我好爱你。” 不知在何时,突然染上了一丝哭腔的声音,一遍又一遍不停地重复着,伴随着逐渐加快的动作,疯狂的快感吞噬着叶尧的每一寸感官。 他感觉着被逐渐抽离的意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第四十六章 林天泽收紧双臂,木然地坐在黑夜之中。 他看着怀里失去意识的叶尧,看着叶尧因为极度的痛苦扭曲成一团的面容,脸上的笑意轰然崩塌。他低下头用力地、更加用力地抱住怀里这个被他视若珍宝却也被他伤到遍体鳞伤的人,连肩膀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不停地占有,狠狠地蹂躏,把自己的一切都刻进这个人的骨髓里。 这就是他想要的吧。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却还感觉不到任何的满足呢?为什么盘踞在心底的还是只有巨大的失落和无法言状的怅然若失呢? 为什么,整个心脏还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剧烈地疼痛着呢? 到底要怎么样做才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他到底应该把这份巨大的无法得到回应的爱意置于何处才正确? 他到底应该拿这个人怎么办? 林天泽把头埋在叶尧的胸前,感受着他微凉的肌肤和仍未归于平缓的呼吸,懊恼和迷茫随着从紧咬的齿间溢出的低泣抑制不住地倾泻而出。 叶尧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他垂拉着眼皮盯着天花板,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疼痛和疲惫充斥在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里,干裂的嘴唇被撕咬舔舐的一片红肿。腰像是断了一样疼的不像话,腰部以下则一片麻木,毫无知觉,只有两腿之间像被撕裂了一般的剧烈刺痛,还在一刻不停地提醒着他昨晚的耻辱。不堪的画面在眼前回放,无论是睁开眼还是闭上眼都挥之不去。 叶尧摈气,用手肘撑着床榻想要坐起身来,细微的动作却牵引了身下的伤口,疼得他只抽冷气,没一会儿额头上就渗出了冷汗。 抓着床单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叶尧紧紧地盯着从滑落的被子下面露出的遍布自己整个身体的殷红和青紫混杂的痕迹,眼底几乎要蹦出火光,怒火憎恶和恨意混杂在他的胸腔中翻滚,从来没有一个人给过他这么大的羞辱,从来都没有,林天泽他怎么能……他怎么能……叶尧简直恨不得杀了他,杀了他都不够,杀了他都不够! “你醒了?” 伴随着开门声,林天泽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叶尧的瞳孔倏忽间细如针尖,转身抬手,脆声响彻整个房间。 林天泽脸颊微侧,鲜血顺着五道深红的抓痕缓缓流下,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叶尧扬在空中的手已顺势抓住了他的衣领,“王八蛋……我杀了你!”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压制不住的暴怒,抬起手又是一拳。 无力的腰肢难以支撑叶尧的身体,他整个人摔下床撞到林天泽身上,伤口被大幅度的动作拉扯得一片淋漓,鲜血顺着大腿内侧缓缓流下,撕扯般的疼痛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但他毫不在意,磅礴泛滥的恨意几乎将他的理智湮没。他骑在林天泽身上,双手已在无意识间掐住了林天泽的脖子,在他恶鬼一样狂躁的怒视下一寸一寸地收紧,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的十指深深陷进肉里,“……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林天泽白皙的脸颊染上了一层异样的酱红,他平躺在地上,有些费劲地抬起双手覆上叶尧的双手双手,却只是轻柔地覆着,没有半分要用力掰开他的手的意思。他感受着愈渐困难的呼吸,注视着叶尧的双瞳里却是平静一片,没有半分惧意和挣扎。 叶尧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和磅礴的愤怒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了起来,他紧紧地盯着林天泽愈渐痛苦的表情,眼中的狠戾却在最后一刻轰然崩塌。 感受着脖颈上逐渐减弱的力度,覆盖在叶尧双手缓缓收紧,林天泽躺在地上,安静地注视着叶尧的双眼,“消气了?” 叶尧厌恶地抽出双手,撑着地板想要站起来,双腿却用不上力气,他狼狈地跪倒在地。 林天泽起身去扶他,手还没有碰到他的肩膀,就被叶尧狠狠地打开了,“滚开,别碰我。” 林天泽的手在空中顿了顿,还是不容拒绝地强行环住了叶尧的肩,另一只手环过他的膝盖,将他从地上横抱了起来。 叶尧在他怀里挥舞着双手没命的挣扎,林天泽却是越握越紧,从床边到床上只有短短一步的距离,放下叶尧的时候,林天泽的脸上却是又多出了几道细微的抓痕。 “别动,伤口已经裂开了,恶化了就不好了。”林天泽的声音里带着轻柔。 叶尧别过脸,看都不看他一眼,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明显是在压抑某种剧烈的情绪。 “喝点水吧,你嗓子都哑了。”林天泽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坐到床边递到叶尧身前。 叶尧抬手把水杯打翻在地上,冷冷地瞪着他,“把手机给我。” “不行。给你的话,你就会立刻走掉对吧,我不能让你走。”林天泽又倒了一杯水,“把水喝了。” 叶尧怒极反笑,“你打算把我关在这儿?” “我只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 叶尧夺过水杯狠狠地砸向他,林天泽不躲不闪任玻璃杯砸在额角崩裂开来,血水顺着玻璃渣流过脸侧。 “留你妈逼。”叶尧从床边拿了衣服胡乱地套在身上,甩开被子翻身下床,双脚着地的时候疼得他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不过他还是迫使自己稳稳地迈步走过林天泽身边。 林天泽闭了闭眼,抬手抓住走过自己身侧的叶尧的胳膊,用力把他拽回了床上,“别动,你这样伤口会恶化。” 叶尧挥舞着胳膊甩开他的手,“我他妈让你别碰我!”狂躁的低吼声让他嘴里都带上了一丝血腥味,“你他妈有病啊你有病啊你,我就是死了跟你有他妈半点关系?啊?我跟你有半点关系?林天泽你假惺惺个屁啊,QJ这种事你他妈都干了还在这装什么孙子卖什么乖?你现在是要干嘛?你想干嘛?想把我关在这?老子他妈也是你想关就关的?” 叶尧咆哮着跳下床,剧烈的刺痛让他的双腿近乎失去的知觉,鲜血顺着脚腕流出裤管触目惊心地流淌到地板上,刺得林天泽双眼生疼,他按着叶尧的肩膀,抓着他的胳膊想要让他安静下来,想让他停止对自己的伤害,他施加的伤害已经足够他懊恼了他怎么还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尧伤害自己。 他的制止却只能起到反作用,叶尧没命了一样的挣扎,“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低吼到声嘶力竭,林天泽听着,心疼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你别这样……哥……”林天泽无力的声音里染上了一层哭腔。 叶尧听着他的声音,眼神里一片愕然,用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你怎么还有脸叫我哥……你他妈怎么还有脸叫……” “……对不起……”林天泽紧咬着嘴唇,嗫嚅的声音轻到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叶尧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他听见了,忽然没了挣扎,看着林天泽,愣在了原地。 林天泽也垂拉着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试图在对方的眼睛里找到些什么。 两个人的眼神里都沉淀了数以万计道不明说不清的情愫。 就在这短暂的一瞬,两个人都在努力回想,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叶尧突然挑起嘴角笑了,笑得无比惨淡,无比残忍,“……说这个,有用吗?” 撕碎了他的自尊,把他的身体和心灵都践踏得血肉模糊,却来跟他说对不起?他怎么张得开这个嘴? 林天泽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叶尧抽回手臂,迈开步子,艰难地想要离开这个有林天泽的空间,全身的气力却在最后一瞬被彻底抽空,他眼前一黑,重重地摔倒在地。 李木江走进包间的时候,叶震天已经坐在里面了。 不同于以往的是,叶老爷子这次没有带任何人,连一直带着的管家都没有跟在他身边。 李木江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到座位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两个人都安静地注视着对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叶震天先张了嘴,“别来无恙啊,木江。” “托你的福,身子骨还硬朗。”李木江挑了挑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 叶震天靠在椅背上,双目微合,“我来见你,是想听实话。” “什么实话?” “叶尧把股份统统转给天泽这件事,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是你自己一手策划的吧?天泽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吧?” 李木江笑了笑,“这件事,无可奉告。” 叶震天也哼笑了一声,“那我来猜猜看,天泽不但知情,还跟你一起策划了这件事。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大概是从我把这孩子带回家之前的事了吧。而你之前跑到我跟前,把责任都归咎到自己身上把天泽撇得一干净的那些鬼话,全是叶尧让你说的吧?” 李木江点了点头,“我还以为我那些话的挺真的。” “跟你怎么说没关系。我太了解他了。在最后还干出这种半吊子的事确实是我那个蠢儿子的风格。”叶震天抬起眼皮,无喜无怒地望着李木江,“现在该说说你了,你弄出这一出来,是为了什么啊?” 听到这两个名字,李木江眯了眯眼睛,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泛起些许危险的光芒,“你猜不出来了吗?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是为了碧婷啊……”看着李木江微带愠怒的神色,叶震天当下心中了然,“嗯,我是挺清楚的,从我明知道你喜欢碧婷还跟她在一块儿了的那天起我就觉着可能会有不得不跟你反目的这么一天,可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晚,真亏你能忍这么二十多年啊……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会不惜利用碧婷的孩子,甚至不惜伤害钰瑾的孩子。” “住嘴吧……住嘴吧,最没有资格提起她们名字的人就是你了。我挺恨你的,但我恨你从来都不是因为你抢走了碧婷,我恨你,是因为你明明不喜欢钰瑾却娶了她,我恨你,是因为你明明喜欢碧婷却还是辜负了她,我恨你,是因为你毁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即使是过了二十几年,再一次提起,李木江还是难以压抑住内心汹涌的恨意和怒火,“只要你让你尝到她们所经历过的苦楚,我利用谁,伤害谁都不为过!叶震天啊叶震天,你就好好看着吧,好好看着自己的儿子们是怎么自相残杀的,然后再痛苦和悔恨中好好地向她们忏悔吧!”李木匠看着叶震天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发出一声声畅快的享受的笑声,站起身来,甩门而去。 第四十七章 黑暗中,叶尧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冰窟,无法抵抗的冰冷紧紧地包裹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只有手掌心,始终有一丝温暖,一丝让他怀念而又安心的温暖。 这样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他才终于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除了他熟悉的天花板之外,还有蓝色的输液袋。 掌心的温度依然还在。 他小幅度地侧了侧头,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林天泽,他低垂着脑袋,微闭着双眼,明显是疲惫至极才会以坐着的姿势陷入熟睡,脸颊上包着纱布,从纱布的边缘还可以看到很细细小的暗红色抓痕,白皙的脖颈上有着两道触目惊心的殷红印记。他虽然睡着,两只手却依然紧紧地握着叶尧的垂在外面的手。 有那么一小瞬,叶尧竟然希望时间就这么静止,再也不要流动。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对自己的嘲笑所取代,这种想法太懦弱了太娘们了,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何况眼前的是那个混蛋玩意林天泽。 他用力地把手抽了回来。 掌心的触感消失的一瞬,林天泽惊恐地睁开了眼睛,睡意尚未完全退却的眼底尽是慌乱,那份慌乱在看到叶尧好好地躺在床上的时候被安心取代,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眼带关切地望着叶尧,“……你终于舍得醒了。”他捧起叶尧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额头上,“你吓死我了……” 感受着林天泽指尖细微的颤抖,一股难言的酸涩感涌入叶尧的鼻腔,他迫使自己把脸别向一边,盯着天花板努力挑着眼角把心底莫名泛滥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手也在同一时间抽了回来。再看向林天泽时,眼底依然只有冰冷和厌恶。 林天泽几乎已经习惯了他的排斥和抵触。 叶尧突然昏倒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停滞了,他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像那一刻一样恐惧过,哪怕是他妈突然撒手人寰留他孤身一人的时候抑或是被判入少管所的那个时候的恐惧,都不及那一刻的万分之一。 因为伤口发炎而引起的高烧不退一连持续了四天,叶尧也一连昏睡了四天,四天间,他连眼睛都不敢闭。 他虽然贪恋叶尧昏睡时的时光,因为只有他睡着的时候,他才不会有厌恶和排斥,才不会像这样全身都是刺,但不管他再怎么贪恋沉迷,也从不敢祈求让他一直沉睡。 还好叶尧好好的醒了过来,不然他怎么能原谅自己。 不去在意叶尧眼神里赤裸裸的排斥,林天泽伸手覆上他的额头,感觉到温度多少降了一些之后,多少安下了心。叶尧虽然晃了晃脑袋想甩掉他的手,因为生病而重度流失的体力却让他整个身子都软趴趴的用不上半分力气,所以任他再怎么晃,脑袋也只是移了半寸。 林天泽不愿他在这样的事上耗费体力,也不想他在病还没好的现在置气,只是稍微试了试温度,就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起身去倒了杯水。 叶尧看着递到眼前的水杯,依旧别过了眼神不肯喝,林天泽却不能再由着他,尽可能放轻动作地去扶他想着就算是强行也要让他好好地把这杯水喝下去,毕竟这样逞强到最后糟蹋的还是他自己的身体。 叶尧感觉出了林天泽的强硬,也感觉到了自己火辣辣地疼着的嗓子,别扭了一会还是妥协了,他用使不上力气的手软趴趴地推了推林天泽扶在自己肩上的手,接过水杯说了句,“我自己来。”一出声嗓子疼得他差点掉下眼泪来。他嗓子不仅发炎了,还起了好几个脓疱,仅是吞咽这样的动作就让他疼的满头大汗,所以尽管他很渴,也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水,一杯水大半天才喝完。 林天泽就在一边乖巧地等着,等他喝完以后接了杯子又给他倒了一杯,“多喝点水,才能快点好。” 叶尧瞪了一眼,虽说在还没出这些破事之前的那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已经习惯了林天泽的殷勤和无微不至,但现在他知道了那都是为了不让他起疑装给他看的,现在林天泽依然这样对他,只会让他全身不自在。 他扭头闭了眼,再不肯继续妥协。 林天泽也知道刚才的服软已是极限,也不强求,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肚子饿不饿?肯定饿了吧都四天没吃饭了……你想吃点什么?我做给你吃。” 叶尧皱起了眉头,看着他的眼神儿特别疑惑,他不明白,他真是不明白了,林天泽这傻逼到底是想干嘛,把他弄晕了弄到这不知道是哪的鬼地方来,把这地方装修得跟自己那房子一模一样,还对他做了那些狗娘养的王八犊子都不可能做得出来的混账事,现在又对他这样?他到底是想干嘛?难不成是因为成功拿到了叶氏的股份一下给高兴出毛病来了? “你想干嘛?”嗓子疼得叶尧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我想给你做饭吃,想让你把身体养好。”林天泽认真地回答道。 叶尧听罢气得直想骂娘,他病成这副死样到底是因为谁,这混蛋玩意把他折腾成这样又屁颠屁颠地照顾他说想让他好起来?操,把他当玩具玩呢。他虽然心里火大得很,可嗓子疼得他一句话也骂不出来。 “让我走,别再让我见着你,我自然就好了。”最后,叶尧只哑着嗓子平静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林天泽却是置若未闻,自顾自地说道,“我做粥给你喝吧,你不是最喜欢喝我做的粥了吗。你等着,我一会就做好了。”说着,就起身走出了房间。 叶尧躺在床上愣了会儿神,就拔了手上的针头掀了被子费劲儿地爬了起来,四天时间虽然没把他的伤口完全养好但总归是没有那么疼了,双脚虽然软趴趴的没有力气但总算是能站得住了。 他拖着无力的身子在房间里一阵乱翻,希望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比如他的手机或者是随便谁的手机,但整个房间虽然家具一应俱全但明显是没住过人,抽屉里半点东西都没有。找了半天都没什么收获之后叶尧就放弃了,又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从窗户里往外看,窗户上钉着一层厚重的防盗网,外面是一片树林,远远地还能从树林边缘看到些荒芜的杂草,显然是在哪个不知名的荒郊野外,叶尧立刻就打消了跳窗的念头,懊恼地坐回了床上。 林天泽在同一时刻推门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叶尧阔别已久的米粥和小菜。 林天泽进门后一看到掀了被子坐在床上的叶尧,脸色立刻就变了,他赶紧放下手中的碟子走到叶尧身边不管他的排斥和抵触快手快脚地抱起他把他放回了床上又好好地盖上了被子,“你还满身是汗呢就这么掀了被子坐着,再发烧了怎么办。” 叶尧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嗓子再怎么疼都忍不住骂了,“你他妈有病吧林天泽,与其在这膈应我恶心我你还不如直接弄死我算了,对,你最好还是弄死我,不然我一定会弄死你。” 林天泽显然已经对他的骂声免疫了,眉头都没皱一下,端了垫桌放到他床前,“吃点饭吧,都是你喜欢的菜。”为了避免叶尧的抵触,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端粥喂他。 叶尧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要吃的意思,“我不吃,让我走。” 林天泽叹了口气,“至少先把病养好好吗?” “我再说一遍,只要再也不见着你,我他妈指定立马就好。” 林天泽看着他,眼神有些无奈,好半天,才吐话来,“……把饭吃了,不管怎么样,先把饭吃了,好好养着身体……你烦我,我出去就是了……我出去,你吃饭吧。”说着就走出了房间,垂拉着脑袋的背影别提有多失落了。 但叶尧看在眼里除了觉得恼怒之外没有半点其他感觉,他低头看着眼前的饭菜,看了很久很久,才抬手拿起了筷子。 叶尧病没好,精神十分不足,吃完饭就涌上了一股强烈的倦意,虽然不愿意再在这个地方多呆哪怕一秒,他还是耐不住病痛的折磨,缩进被子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四十八章 叶氏易主的消息在疯传了三天之后,终于得到了叶氏相关负责人的肯定回应。 叶氏原执行董事叶震天长子叶尧将手中股份全部转让给其弟林天泽,至此,叶氏大权正式转交给了这个回门不足一年的叶家二公子。这个消息一经确认,立刻就在新闻各界炸开了花,而林天泽也得以在几个月前的叶震天私生子彻底曝光事件之后,再一次成为了媒体的焦点人物。 除了对林天泽的个人成长经历的各种披露之外,他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在短短半年时间里的各种接触信息以及两人的关系猜测也成了各大媒体竞相报道的热门话题。因为叶氏始终没有对叶尧转让手中股份的真正原因作出正面回答,所以“林天泽以极其肮脏的手段夺得了叶氏控制权”和“叶尧能力不足导致叶氏深陷危机被逼让位”的两个极端观点一时成为各界的争论焦点。花边新闻更是连叶震天当年的风流史都一并挖了出来,结合身世背景各种猜测评论写得绘声绘色堪比八点档肥皂剧。 当各大媒体都乐此不疲地八卦着叶家的陈年老事和转让内幕的时候,一部分敏感的记者发现了不寻常的事,从叶氏易主的相关消息传出到得到肯定乃至现在,无论是记者发布会还是其他相关会议,新任执行董事的林天泽都从未露骨面,不单是从未露面,根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管记者怎么蹲点埋伏,连他的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就在记者们疑惑的时候,又发现到,同时人间蒸发的还有叶家大少爷叶尧。 一时间更是猜测纷纷,甚至连“兄弟反目相残重伤入院休养”这样的重口味猜测都被抛了出来,当然,虽然偶尔也会有“两兄弟心怀禁忌之恋不堪社会重压携手私奔”这样让人一笑置之的猜测,“两人暂避风头遮掩交权内幕”这样中规中矩的猜测依然还是主流。 八点档的花边媒体在接到了这样的消息后报道写得更加天马星空了起来,甚至抛出了“两兄弟为情反目”这样的噱头,在两人之间硬生生地插进去了一个“某女星”,三角恋的故事描绘得像模像样,为了增加真实性还附上了一张照片。 不过这个故事还没来得及大肆流传,就被主流媒体一举击破了。在花边媒体报道了这个故事的第二天,各大主流媒体就纷纷爆出了最新得到的关于林天泽恋情的具体信息,据可靠人士透露,林天泽早在回归叶家之前就有了女友,而这个女友的身份也不普通,她是近几年迅速崛起的新兴企业湛江集团的董事长江湛的独妹,而仿佛为了证实媒体的披露确为事实一样,江湛紧随其后地召开了相关的新闻发布会,表示他会相当欣赏新上任的林天泽,并明确表明湛江集团会不但会继续保持与叶氏的合作,而且还有意将合作进一步加深。 湛江集团表态后,媒体又把目光转向了与叶氏同为一线老牌企业的方氏和幕氏,但二者却迟迟不发表任何看法,似乎也同众人一样没有收到十分明确的信息,仍旧处于观望状态。 林天泽把报纸和早中晚饭一通放到叶尧床前大概是怕他天天闷在房间里给憋出毛病来,但他只是抽掉了提前就知道的披露了他跟江浅的关系的报纸,并没有去过多留意剩下的报纸上写了些什么,更不知道这些他送给叶尧想帮他解解闷的报纸差点把叶大少爷一口气气背过去。 看到那段批评他管理不善生活作风明显有问题的报道的时候他姑且还能忍,毕竟比起那铺天盖地的对林天泽阴险夺权的猜测和指责,抹黑他的那段肯本只能算是沧海一粟,但当他看到那个用“狗血”来形容都侮辱了“狗血”这两个字的三角恋故事的时候,尤其是他在看到那张“某女星”的照片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歇斯底里了。 “操,老子怎么可能喜欢这种明显整了容还丑成这幅德行的女人!” 对于媒体如此玷污他的审美观这件事,叶尧简直怒火攻心,气急败坏地满床上摸手机就想找人去拆了这家报社,莫了大半天都没摸着,他才想起来,他的手机被林天泽那孙子扣留好几天了,而他现在也仍是处于被林天泽关在某荒郊野外的蛋疼状态中。 想起这件事,愤怒又上升了一个层次,他愤愤地抓起枕头狠狠地扔到了地上,跳下床就冲出了房间。 醒过来之后他又呆在床上半睡半醒地迷糊了两天,身体才渐渐地恢复了,现在虽然身子还有点虚嗓子也还没完全好但总算是恢复了精神,让他有了跟林天泽死磕的力气。 他冲出房间冲着坐在沙发上敲着电脑的林天泽发出不知道第多少次地冲林天泽咆哮,“你他妈究竟要把我关在这几天啊!” 林天泽显然一直睡眠不足,精神不大好的抬起眼睛看向他,“你怎么又不穿拖鞋啊。”说着就站起身走近叶尧想把叶尧抱到沙发上。 叶尧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大步,远远地躲开了他伸向自己的手,“你要我说多少遍,你他妈再碰我一次我就剁了你的手!” 对于叶尧的恶言相向,林天泽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听话地收回了手,转身进了叶尧的房间把拖鞋拿了出来,单膝跪在叶尧身前拉起他的脚踝帮他好好地穿上了拖鞋。 叶尧起先想躲,但终究没有动,林天泽这样卑微的样子让他非常享受,享受到超过了他对他触碰自己的厌恶,所以他没有动,而是环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天泽,任他抬起自己的脚,帮自己穿好拖鞋。 林天泽跪在地上,抬起头,贪恋地看了叶尧一眼,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坐回到了沙发上。 叶尧抱着胳膊靠着墙,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说你他妈想关我一辈子啊?” 林天泽歪了歪脑袋,十分认真地看着他,“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真想生生世世都把你关在这里。” 叶尧一脚踹在茶几上,“我没空陪你犯病,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 林天泽笑了笑,“可我不想放你走。” 叶尧皱起了眉头,他觉着这几天都快要给气出内伤了,永远都是这样的对话,往复循环,得不到任何有用的结果。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跑出去,可林天泽根本就没在外面放车,他单靠两条腿肯定出了房子就得饿死在外面,房子里没网络,唯一的通讯设备就是林天泽的手机,还他妈设了密码,想把林天泽打晕了打电话报警都做不到。 他前几天病的厉害身子虚的狠打起来完全不可能是林天泽的对手所以他当时也就索性放弃了这个方法,但随着他现在的逐渐康复,他开始认真的思考,或许把林天泽打晕绑起来严刑逼问手机密码会是个不错的办法。 林天泽看出了叶尧眼中的凶光,眼神变得无奈起来,“哥,你大病还没好利索,就别想把我打晕这种劳神费力的事了,好好地养着身体吧。” 每次林天泽气定神闲地喊出“哥”这个字来的时候总能气得叶尧直想喷血,他给他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套,他让他不得不交出叶氏,他让他忍受了那么多难堪和羞辱,他让他疼到好像全身的肉被一片一片切了下来,事到如今,他为什么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么的理所当然,这么的气定神闲。 气到最后,叶尧甚至都气不出来了,只觉得这一切都荒唐得他满心无力。他怎么样,他该怎么想,到底是他太矫情还是这狗日的林天泽太他妈没心没肺太他妈不是个东西了? 真没意思,真是太没意思了。 叶尧收回冰冷一片的视线,扭头走回了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林天泽靠在沙发上,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尽是疲惫。 他做到了,他终于还是做到了,他把这个人好好地留在了身边。叶尧已经一无所有了,叶尧只有他了,所以他只能留在这里,留在他身边。 叶尧怎么对他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终于把他从万人中央拽了下来,好好地藏了起来。 他不羁的,恶劣的,目空一切的哥哥,终于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这就是他想要的,这是他唯一想要的。 终于得到了。 ……但是,为什么还是笑不出来呢? 林天泽看着天花板,用力地挑了挑嘴角,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还是只能拉扯出一条难看的毫无温度的直线。 要说起初的几天,叶尧还会对林天泽恶语相向还会与他争吵的话,在这种单一的发泄持续了一个星期以后,他也渐渐不再说话了。 开始,发现叶尧停止了吵闹和辱骂之后,林天泽的脸上露出了十分明显的喜悦,他以为叶尧的抵触和厌恶终于在他的小心翼翼的卑微的努力中被磨淡了,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叶尧只是厌倦了没有结果的争吵,只是木然地无视了他。 叶尧虽然还是会吃他做的饭,但却是连一句话都不肯跟他说了,只是坐在床上,漠然地看着窗外。 诺大的房子里再也没了声响,诡异的静谧仿佛变成了一股张力,无时无刻地不再撕扯着林天泽的心脏,让他几欲窒息。 叶尧虽然在他的眼前,可这样,跟把他关在世界之外又有什么区别? 林天泽忍不住了。 从叶尧昏倒在他面前的那一天开始,为了不再继续激怒叶尧,除了送饭之外他几乎不会踏进叶尧的房间,但现在,他忍不住了,漫无止境的无视和沉默快要把他折磨疯了。 他推开门走到了叶尧的床边,叶尧看着窗外,没有丝毫的反应。 “哥……你说句话吧,骂我也行啊……” 叶尧转过头,冷漠地看着他,“让我离开。” “不行,不行……我不能让你离开……”林天泽的声音有几分哽咽,“跟我呆在一起就这么难受吗,你就那么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叶尧的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谁他妈愿意跟个畜生似的被关着。” “我不想关着你!我不想关着你啊!可是如果我不把你关起来,如过我放你走的话,你就会不要我了!”林天泽的眼圈憋得通红,委屈和害怕在脸上泛滥的一塌糊涂,“你怎么能不要我!你让我日日夜夜想着你让我变得这么不正常你怎么能不要我!” “我?我怎么要的起你?只一次,只一次就够惨烈的了赔上了叶氏不说还搭进去了我半条老命,现在还给关着呢我他妈还敢要你?”叶尧的声音也激动了起来,“林天泽你到底还想怎么着?叶氏我都给你了,我有的我都给你了你到底还想怎么着?” “我只想你好好地跟我在一起……我只想……” “我他妈跟你在一起个屁!我都让你坑成了傻逼你还让我好好地跟你在一起?他妈释迦摩尼也没这么大肚量啊!” 林天泽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叶尧的每一句话都说的对,他们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是他一手造成的,就是因为知道无法补救了,他才会走了最极端的路把叶尧关在了这里,他已经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他放不开叶尧,叶尧却恨不得他消失,他就像走进了一个怪圈,明明想要靠近,却越走越远,做什么都错又不敢什么都不做。他该怎么办,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他到底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能挽回这个人的心,该怎么样才能回到他们的从前? 见他低头不语,叶尧冷冷地笑了两声,“现在就让我走,林天泽,你别逼我恨你。” 听到“恨”这个词,林天泽猛然抬起头,看着叶尧的眼神里尽是慌乱,“……你不能恨我……你不能……” “你做过的每一件事都足够我恨透你了。”叶尧眼底一片冰冷。 林天泽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他的身体,在侵蚀着他的理智,叶尧说要恨他,叶尧说会恨他,心脏像是被一片一片切碎了一般剧烈地疼痛着,只要把叶尧留在身边就行?只要让他彻底属于自己就行?他想要的只是这些?所有的自我安慰都在这一刻成了再苍白不过的谎言,他怎么可能只想要这些? 巨大的思念无处安放,巨大的爱意却只能等来憎恨,他怎么能得到满足? 他是这么深切地爱着这个人,他是这么深切地渴求着这个人的爱,如果这个人说恨他,他该怎么办呢?他最爱的人说恨他啊!他该怎么办啊! 林天泽几乎是想都没想地张开了双臂,用力地抱住了叶尧,“你不能恨我……我好爱你啊……你不能恨我……” “爱?你也配提这个字,你也配?”叶尧推搡着他的肩膀他的胸膛想要推开他,“你的爱就是把我坑的一无所有再狠狠地踩上一脚?啊?这他妈就是你的爱?” “不是!不是!”眼泪在脸上放肆地泛滥,林天泽连声音都变得模糊了,“叶氏算什么股份算什么我根本不想要!我只想要你!从一开始我就只想要你!” “我他妈不稀罕!” 叶尧用力扯开了他的手,林天泽被重重地推倒在地,坐在地上,看着叶尧无声的流着眼泪,哭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整个人都被巨大的绝望紧紧地包裹住了。 叶尧也看着他,连他妈的葬礼都没哭过的他,在这一刻,眼圈竟通红一片,泪水在眼底打转,他却倔强地扬着下巴,拼命地将泪珠憋在眼底。他没有任何理由哭,他不可能因为林天泽哭,他更不应该为自己哭。 两个人都无言地看着对方,两个人都疲惫不堪,狼狈至极,两个人都像是掉进了一个没有尽头的迷宫,明明是向着同一个方向,却总是阴差阳错,与初衷背离。 林天泽站了起来,他走进叶尧,抬起双手,想要抱抱叶尧。 叶尧别过了头,闭上了眼睛,没有力气再去挣扎。 林天泽就那么抱着叶尧,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像个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叶尧没有挣扎,任他抱着,看着墙壁边缘的眼睛里沉淀满了疲惫。 第四十九章 一阵有力而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无言的静默。 哭得稀里哗啦的林天泽从叶尧的肩膀上抬起了头,叶尧也穿过客厅看向门口,两个人都对此时传来的敲门声感到疑惑,以至于一时间都没有动。 敲门声却是越敲越重,敲到最后,甚至演变成了撞击。 “林天泽!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门!你把叶尧怎么了!”暴怒的低吼随着粗重的撞门声传了进来。 林天泽愣了愣,叶尧疑惑地拧起了眉头,两人都在下一瞬意识到,这是方知秋的声音,随即叶尧猛然间推开林天泽,跳下床就要冲出去开门。林天泽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死死地禁锢在怀里,“别去,你别走……” 叶尧抬起手肘毫不犹豫地撞在他的肚子上,同时用手撕扯开了他抓着自己的手,抬腿就往外跑。 林天泽被撞得踉跄了两步,抬眼去看已经两大步迈出了房间的叶尧,叶尧也在这一刻回头,看向他的眼神里有太多复杂的情愫,最后他转过头,绝然地跑向门口。 那最后一眼的决绝,撕碎了林天泽所有的心智。 他疯了一样地冲向叶尧,紧紧地抱住他,他看懂了那一眼的意味,他知道如果叶尧走出了这里,他们之间就再了没有了任何可能,他甚至在心惊中意识到,叶尧甚至已决心与他永不相见。 不可以这样,不能这样。 他不能没有他,他不能没有他! “你别走我求你了你别走!”长久的哭喊和祈求让林天泽原本清澈的嗓音变得一片沙哑,嘶喊中带了满满的绝望和凄迷。 叶尧也开始没命一样地挣扎,“你放手!方知秋!方知秋!我在这!方知秋!” 门外的声响静了一瞬,随即仿佛是回应叶尧的喊叫一般愈发剧烈地撞击了起来,“小尧子!小尧子!你等着我!我现在就把你带出来!你等着我!” “哥!你别跟他走!你不能跟他走!”泪水模糊了视线,林天泽已经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了,所有的嘶吼和动作都成了本能,他死死地抱着叶尧,身上每一处被挣扎被撞击的疼痛都变为了麻木,任何一处的疼痛都被巨大的心痛比为了虚无。 世界都变得一片黑暗,除了叶尧,他再也看不到任何任何东西。 房门终究还是被撞开了。 带着人冲进了房间里的方知秋,看到眼前的场景时,不禁愣在了原地。 早在一个星期前,他就察觉到了异常。 在听说了叶尧将手中股权完全转让给林天泽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方知秋愤怒地几乎想要冲进叶家宰了这个野种。他早就知道这个野种有所图谋,用一张单纯的面孔欺骗了所有人,野心勃勃,伺机而动。他也早就知道把这个人留在叶尧身边终成祸患,他想过要除掉这个人他也切实地打算这么干了,可终究还是慢了,叶尧还是出事了。 转让所有股权?用脚后跟想都能知道必定是林天泽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段将叶尧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不然凭着他这个表弟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一想到叶尧走头无路的窘迫以及所经受的打击和所承受的难堪,方知秋就恨不得撕碎了林天泽。 消息传出后的三天间,他打了无数电话发了无数短信甚至都去了叶尧的办公室,就在他担心得打算放出人手去找人的时候,收到了叶尧“不用担心,我没事。”的短信,可一条短信并不能让他安心多少,虽然他知道叶尧现在一定烦的厉害大概只想一个人好好清静清静,还是耐不住在第二天又去了个慰问电话,结果叶尧已经关机了。当时他还并未起疑,心情不好不想接任何人的电话是很正常的,可他一连打了三天,电话始终关机的时候,他就有些坐不住了。思索再三还是给李秘书去了电话询问叶尧的近况,谁料接到电话的李秘书竟也有些慌张,作为始终帮叶尧打理着一切事务的她也已经有整整三天联系不上自家老板了,方知秋立刻就觉得事情不对劲了,挂了电话就径直去了叶家大宅,也只被告知叶尧已搬出去很久了,他派了人去查又找到了叶尧在夜魅附近的那套房子,可不管怎么敲都没人应,不得已让人开了门进了房子之后发现里面没有半个人。 方知秋当时就意识到,叶尧可能出事了。 他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叶震天,然后他几乎是动用了所有两家能动用的关系,派出了所有两家能用的人,拼了命地去找叶尧。 先是从路边的行人口中得知三天前叶尧的房子前曾停过一辆黑色宾利,几经辗转后在林天泽名下发现了同款的车后,他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了林天泽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又顺着林天泽去找,费了很多天,才在这个最外环的远郊找到了这座房子。 方知秋抱着如果叶尧受到了一丝伤害就直接杀了林天泽的决心冲进了房子,却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会是这样一幅画面。 叶尧跪坐在地上,满目倦容,而林天泽则死命地抱着他,贴在他的背上,哭得连气都喘不上来。 叶尧除了略显憔悴的神情以及有些双眼有些红肿之外,看起来并无大碍,反倒是林天泽,脸上和脖子上都有着明显尚未痊愈的抓痕。 方知秋就那么愣在了原地,大脑一时间无法消化眼前的信息。 叶尧抬眼看了方知秋一眼,他不知道方知秋现在是怎么理解他跟林天泽的这副样子的,他也没有去顾及方知秋会不会察觉到他跟林天泽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的力气,他现在只想离开这,离开林天泽,他扯了扯嘴角,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了声,“方知秋,带我走。” 叶尧说完之后,明显地感觉紧贴着自己的林天泽的身体传来一阵剧烈的颤抖。 方知秋闻言从愕然中回事,走上前用力地扯开了林天泽环在叶尧肩膀上的手臂,把叶尧从他怀里拉了出来,拉到了自己身边,抬手帮他理了理凌乱一片的头发,又轻柔地帮他拍净了身上沾染的灰尘,“你没事吧?” 叶尧点了点头,就算心底再怎么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展现出自己狼狈软弱的一面,他还是无力的靠在了方知秋的身上,在太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他心力交瘁,连架起骄傲和伪装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知秋看着这样的叶尧,心疼得手足无措,他小心翼翼地搀扶住叶尧的身体,回首恼怒的憎恶地瞪了跪坐在地上毫无生气的林天泽,扶着叶尧,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房间。 “……哥……” 身后传来林天泽无力到苍白的痛苦声音,像是垂死之人,在做最后的挣扎。 叶尧忍住鼻腔涌上的酸涩,漠然地闭了眼睛,任方知秋扶着,一步一步走出了房子。 叶尧只穿了一件单衣,虽然外面春天已至,寒意已经退却,方知秋还是脱下了自己的风衣紧紧地裹住了叶尧的身体。 他想说什么,看着叶尧疲惫不堪的憔悴面容,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扶着他上了车。 叶尧垂拉着脑袋,靠在方知秋肩膀上,低垂了眼睑,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对着方知秋做出这种亲昵的动作,也绝对不会在他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他的骄傲不允许。但是他现在实在是太累了,他太渴求一个依靠了,他太想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地安安静静地睡一会了。是谁都好,他只想就这么靠着,再也不动了。 “……我后悔了,我不应该逃出国的……” 迷蒙中,叶尧听到方知秋这么说,充满磁性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颤抖和满满的懊恼。话语停在了一半,伴随着方知秋细不可闻的叹息声,再也没了下文。 手上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层淡淡的温暖。 这层轻柔的温暖,让他不禁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白的像粉团一样的男孩子。他曾不止一次地,站在远处,安静地注视着他,看着他笑,看着他奔跑,看着他把天地都融进了纯净之中。 当时他不止一次地猜想,如果能触碰到那个男孩的话,一定可以感觉到这股沁人心脾的温暖吧。 或许,早在那个时候,在那漫长的注视中,他就已经无药可救了。所有才会有了后来的忍不住靠近,才会有了后来的遍体鳞伤。说到底,不过是他自作自受。 好在,这漫长到好像没有边际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他与林天泽,终于结束了。 第五十章 跟着方知秋来的除了放假的人之外,还有叶震天派过来的叶家人。 方知秋带着叶尧和自己的人径自离开了,剩下李管家带着几个人留在了房子里。叶老爷子知道方知秋对叶尧这个弟弟是百般爱护要是能找着叶尧他必定会护得好好的,他之所以又派了叶家的人跟着,主要是为了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李管家让剩下的人退到门口,自己走到了林天泽面前,低头看着颓然地坐在地上毫无生气的林天泽,发出了犹如机械一般没有丝毫起伏的严谨声音,“二少爷,我受老爷之托,来给您带些话。” 林天泽没有动,管家也不去在意他是不是在听,继续说道,“老爷说,关于叶氏近来发生了什么他心里都有数,他说您跟大少爷都是他的儿子,只要有经营的能力,叶氏是交给谁来管理都可以。但是,他希望你知道,哪怕是被迫放弃了叶氏的股权,大少爷也一直维护你到最后一刻。” 林天泽愕然地抬起了头。 “大少爷在签字的前,曾亲自打电话给李木江,让他保证他会在老爷面前担下所有责任,绝不牵扯你分毫之后,才最终签了字。” 李管家的声音无喜无悲,却在林天泽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你说什么……你说……” “二少爷,请您好自为之。”李管家却是丝毫不在意他此刻一片惨白的脸色,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林天泽坐在地上,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从手指尖儿开始全身都升上一股难抑的阴冷,冷得他忍不住全身都抖了起来。 ……叶尧维护了他? 为什么? 明明那么厌恶他明明连见到他都不愿意为什么会维护他? 他明明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为什么他还会维护他? 叶尧维护了他叶尧维护了他叶尧维护了他……可是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浓郁的血腥味从喉咙处涌遍整个口腔整个鼻腔,林天泽抱着脑袋,缩成了一团。 叶尧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全身的疲惫感被洗去了大半,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甚至连一个梦都没做。 他坐起身来,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家具和装饰都是由藏蓝和白色组成的,让整个房间透露出一股理性沉稳的气息。叶尧想了想,想起来自己是在方知秋的车上睡着的,这应该是在方知秋的房间里。从林天泽那儿出来的时候还刚过中午,现在已是。他伸直双手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就掀开被子下了床。 推开房门走下楼,就看到方知秋正坐在沙发上啃着零食看着肥皂剧。 听到脚步声,方知秋脸上的百无聊赖立刻一扫而光,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甜兮兮地凑到他身边,“醒了啊,小尧子,感觉好点了没?饿不饿?渴不渴?” 他那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让叶尧翻了个大白眼,“别把我当小孩看!”说罢就越过他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 方知秋笑嘻嘻地跟在后面,从茶几拿了个茶杯倒了杯水给他,“嗯,我知道我知道。”说着把桌上的各种零食也都推到了他的面前,“我看你睡得香中午都没叫你起来吃饭,现在肚子肯定饿了吧,喏,这些我分给你吃。” 叶尧看着桌上各种装饰饼干和巧克力,多少有点无语,“你都三十的人了,怎么还喜欢吃这种小孩子的东西啊……”说着往嘴里扔了块饼干。 “我会一直吃到牙齿掉光的。”方知秋则是抓了一把塞得嘴巴满满的,鼓着腮帮地嚼动,“晚饭想吃点什么?我打电话订,或者出去吃也成。” 叶尧摇了摇头,“不想动,也不想吃东西。”环保起膝盖整个人缩在了沙发里。 如果是林天泽的话,这时候一定会边说着“那怎么行”边做出一桌菜来逼着他吃,但方知秋只是笑了笑,点头说了句“那就吃零食好了。”就去了厨房从柜子里把所有的收藏都拿了出来摊在了桌子上,跟叶尧一起缩进了沙发里。 叶尧晃了晃脑袋把林天泽晃了出去,跟方知秋一起啃着饼干巧克力边看着剧情发展毫无逻辑可言的八点档,说着一些没营养的话,安逸地度过了一晚。 两个人都非常默契地,对林天泽的事闭口不谈。 看到后半夜饶是睡了一下午的叶尧也终于耐不住肥皂剧的催眠张着嘴打起了哈欠,而方知秋则是早就仰头靠在沙发上呈半昏迷状态了。叶尧爬起来关了电视,推了推方知秋叫他起来去睡觉。方知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了叶尧一眼,忽然就扑了过去环住了叶尧的脖子,“嘿嘿,小尧子,今晚上一起睡?” “算了吧,小时候跟你一起睡结果被你梦游扔到了地上那件事我还记得很清楚呢。”叶尧捏起挂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扔到一边,不管在一旁露出了尴尬表情的方知秋,抬腿就走上了楼。 “不用这么记仇吧!至少说声晚安吧!” 身后传来方知秋可怜兮兮的声音,叶尧毫不犹豫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不过毕竟是睡了一下午,刚才的困意也不过是被半点意思都没有的电视剧激起的,叶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会,就又醒了过来并且睡意全无。他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几圈,突然又觉得肚子饿了,零食什么的毕竟消化得太快。 他觉着这样下去睡着肯定没指望了,就干脆不睡了,从床上爬了起来只穿了条裤子就下楼去了厨房。 他本以为方知秋这种明显不会做饭的人的厨房里肯定是像他一样放了一堆热一热就能吃的东西,谁想整个厨房竟然十分正经的从调味料到各种蔬菜肉品一应俱全,反倒是速食连一个都没有,叶尧关了冰箱满心诧异,难不成两年不见他这个表哥学会做饭了? “小尧子,大晚上的不睡觉干嘛呢?” 叶尧正就纠结着要不要干脆啃两片白菜叶填饱肚子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困倦懒散的声音。 方知秋揉着惺忪的睡眼拖着步子走到了他身边。 “我说你这厨房怎么回事,弄得好像你会做饭似的。”叶尧把手里的白菜扔到了地上。 方知秋则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不知道吗?我当然会做饭了,怎么说也是个充满了成熟魅力的好男人。” 这下轮到叶尧惊讶了,“你开玩笑吧……”两年前他还跟他一样五谷不分呢。 方知秋挽起了丝绸的睡衣袖子,“今天就让你开开眼好了,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夜宵吃。” 叶尧看着他这像模像样的架势,只觉得方知秋在自己心里的形象多少有了些改变,不过这些改变,在见到方知秋端上来的饭菜的时候,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我操这一坨黑的是什么啊?你炒的鸡蛋怎么还带着蛋壳啊!” “这是欧式料理。”方知秋正色道,用勺子舀起菜伸向叶尧,“尝尝我的手艺,来,啊……” “……你想害死我吗?”叶尧的嘴角剧烈地抽了又抽,好吧,觉得方知秋靠谱是他的错。他对着凄惨的宵夜看了又看,最终还是决定去啃白菜叶。 当瞳跟陈明旭按着慕青给的地址在荒郊叶尧找着那座房子的时候,瞳心底还是多少有些忐忑的。 首先慕青在给他地址的时候就说过林天泽很有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其次瞳觉得凭着他跟林天泽的恶劣关系,人家就算在给不给他开门还得另说。 不过走到那房子跟前的时候瞳发现他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房子的门就那么大大地开着,根本没有锁。 虽然没有锁,瞳还是跟陈明旭站在门口按了几下门铃,结果没有得到丝毫回应。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决定进房子看看。 虽然他们到的时候是下午,天色尚早,外面的阳光也好得很,可房子里面却是漆黑一片,每个房间的窗帘都被拉得严严实实,把整座房子都包裹在了黑暗之中。 每个房间都悄无声息,瞳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就在他觉得林天泽肯定已经不在了的时候,在主卧里发现了林天泽。 如果不是瞳看的仔细的话,肯本就不会注意到那里有个人。 林天泽缩在房间的一角,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整个人都被卷在黑暗之中,一动不动,不仔细去看的话甚至会给人一种他连呼吸都停滞了的错觉。 瞳看着这样的林天泽,心底收到了一股强烈的冲击,他以前见过林天泽,知道林天泽是什么样子的,就算他不喜欢这个人,也在心底悄悄地承认过,林天泽却是拥有着一副远不输给叶尧的皮相,也曾对着镜子,想要学学他温和干净的笑容,可是,现在的林天泽憔悴的就像是一具干尸,那么的颓然无力,毫无生机,如果不是看到了他胸部还有着细微的起伏,瞳真的会误以为这个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这些都是他造成的。 瞳皱起了眉头,捂在胸口的手都忍不住收紧了,“明旭,你先出去吧,我单独跟他说几句话。” 陈明旭推了推眼镜,盯着石膏一样的林天泽看了又看,立刻表现出十分明显的担心,“我还是陪着你吧,这个人看起来好像很危险啊……” “不用,没关系,你出去吧。”瞳的话语十分坚决。 虽然陈明旭一万个不放心,还是只好妥协,乖乖地走了出去。 瞳深吸了一口气,走近林天泽,“林天泽,有些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林天泽毫无反应。 “是关于叶尧的。” 林天泽缓缓地转过了头,泛着浅褐色的双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光泽,瞳甚至被他布满血丝深深凹陷的双眼看得心中一颤,他捏了捏衣角,迫使自己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来这里,是想跟你道歉,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做了多余的事才会让你们变成这样……” 上一次见到叶尧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很有可能是自己的举动导致了这两个人的破裂导致了叶尧的受伤和颓然,他当时也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找林天泽说一说,没准事情还能补救,但当他看到了关于叶氏易主的报道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他不该犹豫的,虽然他并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当时就做了什么的话,事情一定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他必须在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做些什么。 然而当他终于决定了的时候,却发现根本联系不到林天泽或者是叶尧,几经辗转,好不容易从慕青得到了有关林天泽的住处的消息,到了之后却发现没准已经太迟了。 但不管还来不来得及,他都必须要把该说的话说出来,不然他一定一辈子都无法安心。 “林天泽,你听我说……我觉得,叶尧他是深爱着你的……” 听着瞳的话语,林天泽满满睁大了双眼,神情可怕的,宛如从地狱爬出的修罗。 第五十一章 按着打小的记忆,但凡是跟方知秋沾上边的,总是能把叶尧折腾得不轻,这次显然也不例外。 先不去说那几盘不明物体,眼看着叶尧嘴角抽搐满脸嫌弃毫不犹豫地把它们一气倒进了垃圾箱,方知秋非但不气馁,反而更有了精神,再次挽了袖子跳进厨房大有一股不做出点让叶尧下咽的东西就决不罢休的气势,看得一旁的叶尧眼皮都快给翻掉了,好不容易把他拦住了,又被睡意全无明显玩兴奋了的方知秋逼着动手做点东西吃,叶尧哪会这个啊,上次那盘西红柿就是他的最高杰作了。可看着方知秋那副他不上就自己上的样子,叶尧想了想还是决定与其让这种不靠谱的人坑害还不如自己试试,被毒死了也不至于憋屈,而且没准还能捣鼓出什么不得了的美食。 结果事实证明他太小看厨房了,这里根本就不是单凭意志就可以驾驭得了的地方,看着让自己糟蹋的面目全非的食物,不管叶尧再怎么不愿意想起那混蛋,脑袋里还是忍不住地冒出了林天泽做饭时那个游刃有余的背影。看那孙子每次都那么轻松就弄出一桌子菜,还以为是挺简单一事儿呢。 俩人一连折腾到天都快亮了,没弄出半点像样的东西不说,反而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尽更加饥肠辘辘了,到最后还是打给酒店订了一堆东西,顶着黑眼圈狼吐虎咽地填饱了肚子就二话不说的倒头睡熟了。 醒过来的时候又是接近傍晚了。叶尧揉着眼睛坐起来,只觉得这么日夜颠倒地不管睡多久都是昏昏沉沉地提不起精神来,可白天睡太多晚上又完全睡不着,他真有一种在倒时差的难受感觉。 他拖着步子走到客厅,没在客厅看着方知秋的影子,想了想觉得他可能还没睡醒,毕竟自己昨天睡了一个下午方知秋可是没睡,昨天折腾到天明估计是把他困得够呛。他去餐厅倒了杯水喝了两口又觉得有些饿了,又给昨晚那酒店去了个电话订了顿晚餐,就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 其实在以前,他几乎是不看电视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却养成了这么个窝在沙发上看着没有半点意思的电视节目或者肥皂剧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不用细想也知道……只有在那个家里,他才会百无聊赖地懒在沙发上看电视,然后,等着林天泽叫他吃饭…… 叶尧闭了眼,强行把涌进脑海的画面剔了出去。有关林天泽,他连哪怕是一个画面,都不愿意再回忆起来,要是真像那些脑残电视剧拍的一样让车撞一下就能失忆,他简直恨不得现在就躺了马路中间。 林天泽,林天泽是他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最大的败笔,最惨烈的失误。他早就知道,不管是依着他的性子,还是按着他跟林天泽的那层关系,他俩的关系都长久不了,早在俩人刚在一块的那几天,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会有这么一切都时过境迁的一天,他会把这当做他做过的众多荒唐事中的一件,一笑置之并且弃之脑后。谁成想,一不小心把自己赔干净了,荒唐是够荒唐了,可他真是半声都笑不出来了。 尽管一笑置之是做不到了,可早晚得要弃之脑后。 叶家是彻底不能回了,要是李木江守了跟自己的约定,那叶震天定然是不会把林天泽怎么样了,要是回了叶家那孙子肯定还是会在他眼前晃个不停那还不是直接一刀了解了他比较痛快。 不能回叶家,也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只要呆在这座城市,无论干什么,总会有遇到林天泽的可能,毕竟他现在也算是叶氏的掌权人了,必定是要出现在各种场所参与各种生意的。 不管以什么身份,叶尧都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了。 孬也好怂也好,夹着尾巴灰溜溜逃窜也好,只要能一辈子都不再见着林天泽说他什么他都认。 但是,该去哪好呢? 叶尧揉着脑袋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定居创业再造人生第二春的好地儿,伸手去抓手机想让李秘书给他查查看有什么地方有好商机又适于居住的,可摸了半天都没摸到手机,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手机还被林天泽扣着呢,不光手机,连跟了他四年之久的秘书都成了别人的了。这一瞬间,纵然骄傲自负如叶尧,还是忍不住地感到了满心的悲凉。 不过他还是很快就把自己从负面情绪里捞了出来,能干的秘书助理什么的还不是说有就有了,手机明儿去买个就是,什么东西找不着替代的啊,哪有什么东西是非其不可的呢,瞎矫情个什么劲儿。 他晃了晃脑袋打算再在方知秋这休息一晚,明天就把该干的事都干了,尽早找个地搬过去,省得呆在这地方动不动就想起那些糟心的事儿。 这么想着他懒洋洋地扭头去看电视。电视上正播着地方台的新闻,描绘着未来都市规划建设的大好形势。叶尧靠在沙发上听了一会觉得照这势头介绍下去估计没多会就要说到南区新商圈的事了,想起来自己前两星期看的那份报纸,他觉得这新闻还是不看为妙,免得看着什么扯淡的事有让他堵心上火,伸手拿了遥控器刚想换台,手上的动作却因为电视上突然跳出的画面僵在了空中。 画面上是一对情侣的照片,男的温文俊美,女的俏皮娇媚,两人相拥而笑,十分的般配。 叶尧只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笑得清澈儒雅的是林天泽,也立刻就认出了依偎在他臂弯中的女孩子是他曾经见过的江浅。 心脏像是被钉上了木桩,让叶尧在这一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他看着电视,看着配着“金童玉女?叶氏湛江强强联手”的宣传字样的照片逐渐闪过,看着随后出现的新闻发布会剪辑中,江湛关于两个企业联手以及自己也将与叶家联姻的声明,木然的眼底,爬上一丝又一丝的血红。 ……原来是这样,原来这也是安排好的,原来一开始应该是这样发展的。 叶尧捏着遥控器,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曾经有关他所见过的林天泽与江浅的点点滴滴都在眼前清晰了起来。 明明是仔细想一想,很容易就能明白的事。 林天泽他决定要携手一生的人打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拿了湛江三分之一股权的江浅,而他叶尧不过就是他璀璨的人生道路上的一颗垫脚石,用完了就扔了,现在身为叶氏执行董事的他终于可以实至名归地抱得美人归了。 连他们在一起的那两个月,他都不曾跟这个女人断过吧? 林天泽,林天泽,林天泽,你竟然给了他这么大的耻辱,你竟然给了他这么大的耻辱! 被疲惫和疼痛折磨到麻木的心底,在这一刻,又被久违的愤怒奔腾席卷,叶尧咬着牙,感觉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都在催促他去掐死这个混蛋,连紧握着遥控器的手因为难以压制的巨大愤怒而微微颤抖了起来。 忽然,手上覆上了一层柔和的温暖。 叶尧扭头,正对上方知秋深邃的黑色眼眸。 方知秋看着他,眼底带着一丝明显的痛楚和心疼,他握住叶尧的手,一根一根掰开他用力到泛白的手指,把遥控器抢了过来,按了关机键甩手把遥控器扔到一边,然后把他拥到怀里,用力地抱住了他。 “小尧子……” 叶尧愣了愣,从几近要吞没他理智的愤怒中渐渐抽离,他下意识地就想推开方知秋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开。 他觉得方知秋大概是被自己刚才的样子吓到了,想用这种方式安慰他让他冷静下来,可他实在不习惯被一个男人这样抱着……男人的怀抱,总会让他不自觉地想起林天泽…… “放开我……我没事……”叶尧抬手拉了拉方知秋的胳膊。 方知秋却抱得更紧了。 “小尧子……我啊,真不想把你交给任何人……” 方知秋把下巴抵在叶尧肩膀上,知道叶尧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所以因为胆怯的懊恼和不甘的嫉妒在脸上泛滥的一塌糊涂。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林天泽呢……!” 虽然不明白方知秋前一句话所指为何,但这一句里的意思,叶尧却是听得明明白白,方知秋果然察觉到了,他有些脱力地垂下了双手不再去挣扎,“……谁知道呢。”低沉的话语里带着些许自嘲的笑意。 为什么会是林天泽?他怎么知道?如果知道的话,就不至于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了吧。 方知秋把头埋在叶尧的肩上,用力地呼吸着叶尧的气息,他感受着怀里人细微的温暖,看着近在咫尺的叶尧白皙的脖颈,一股强烈的冲动闯入他的脑海。 他抬起头,按着叶尧的肩膀,就如同被什么支配了一样,一寸一寸,机械地贴近叶尧,贴近他近在咫尺的双唇…… 叶尧看着贴近的方知秋,眼中的不解逐渐被愕然取代,他几乎就要抬手把他推开,方知秋却在他抬手之前,停住了身形。 方知秋细细地看着叶尧,看着他近在眼前的精致面容,看着这个被他视若珍宝的人,他曾经发过誓,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这个人。 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如果他的真心,会让叶尧感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困扰,他也情愿让这颗心就此烂在胸腔。 他盯着叶尧的眼眸,仅是一瞬,挣扎便一扫而过,他眯了眯眼睛,露出了一个方知秋式的明艳笑容,“你没事就好。” 叶尧抬手推开了他,“我早就没事了。” 方知秋“嘿嘿嘿”地傻笑了几声,平摊双手耸了耸肩,“是啊,我家小尧子是无敌的嘛。” “对对对,我脱了西服就是超人。”叶尧也跟着随便地笑了两声,松了口气想坐回沙发上,他刚才竟然有那么一小瞬以为方知秋要亲他?简直是让林天泽给气傻了。 他还没坐下的,手腕上忽然一个力度,他抬眼看向拉着自己的方知秋,发现他露出了一副十分难得一见的认真表情。 “呐,小尧子,跟我一起去英国吧……我是认真的。” 听着他的话语,叶尧微微愣了愣。 “你想干什么?”李木江从手里快要被自己捏成一团的文件上抬起视线,用吃人一般狠戾的眼神恼怒地盯着眼前人。 “我觉得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林天泽站得笔直,脸上带着异常冷峻的神色,“我不会跟江浅结婚,也不会跟江湛继续合作。不仅如此,我还要把包括后来收购的那百分之十三在内的我手上百分之六十三的股份,全部还给叶尧。” 第五十二章 此刻,饶是素来不将喜怒显形于色的李木江,鹰隼般的锐利眸底也透出了一股难以压抑的惊愕。他紧紧盯着站在眼前的林天泽,想看穿他在想些什么。从他第一次见到林天泽到现在已有七年多的时间了,在这漫长的七年里,他还是第一次无法彻底看穿林天泽。 “我不懂,天泽,我们所有的努力,在这七年间我为你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都是为了让你得到你应得的这些东西。现在,我终于让你站在了叶氏的顶峰,终于帮碧婷报了仇,为什么你却说要放手?”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叶氏。并且,我妈也从来没有恨过任何人呢。我以为,如果我站在了巅峰,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但我现在终于意识到曾经的我到底错的多么离谱。” 伤害只能带来伤害,兀自的掠夺也无法让他得到任何满足。他错了,他做错了每一个决定,他走错了每一步,兀自的猜测和强烈的嫉妒差一点将他推向深渊,还好,虽然他已经错的离谱,却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或者,就算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他也可以一点一点地去弥补,他还有有一辈子的时间。 “那你想要什么?你有了钱,你有了权,你有了可以得到一切的资本,你可以得到一切!还有方家,你忘了方家带给你的耻辱了吗?我们有叶氏,我们还有湛江,我们很快就可以让那群姓方的为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把你这愚蠢的合同收回去,天泽,相信我,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你甚至可以拥有整个世界。” 李木江把眼前的合同甩向一边,眼底饱含鼓动的热忱。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林天泽的时候,那个年仅十六岁的瘦弱少年眼中迸发的黑暗和野心曾让他感到震撼,看到那双包含了深不见底的怒火和哀怨的双瞳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少年会成为他的一柄利器。之后的种种,确实也如他所料,林天泽把心底的情绪藏匿的滴水不漏,很好地扮演了一个温厚懦弱察言观色的私生子,不仅成功取得了叶震天的信任在叶家站稳了脚,更是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里,扭转了叶尧的态度,博取了他的信任,让他在最后措手不及,一败涂地。随后,他让林天泽拿到了叶氏的股权,帮他联络了江湛,把他对方家的敌意赤裸裸地摆在了明面儿上,让他站在了叶尧乃至整个叶家的对立面。一切都在按着计划进行,他几乎就要能享受到叶震天为自己相互憎恨相互争斗的两个儿子而心力交瘁痛不欲生的表情了,但为什么,林天泽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打了退堂鼓。 他怎么能让他就这么退却,他怎么能让自己筹划了近十年的计划就此功亏一篑。 “李伯,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对不起,让你失望了。还有,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林天泽微微躬身,对李木江鞠了一躬,然后决绝地转过身迈出步子。 “……天泽……”因为强烈压抑的怒火,李木江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要放手……?” 林天泽没有转身,只是微顿了脚步,“我只是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法。可以得到整个世界的正确方法。”他抬腿,步伐坚定而稳健地走出了房间。 看着林天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李木江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他抓过手边的玻璃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又抓过文件,抓过手机,抓过手边所有能拿到的东西,一样又一样地砸在地上,磅礴的怒火让他的脸色泛上了酱紫,额间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输了,他还是输了,输给了叶震天。 在方钰瑾面前他输给了叶震天,在林碧婷面前他输给了叶震天,现在,他暗暗筹划了近十年,他以为他终于要赢过叶震天的时候却还是输了……他几乎输了整整一辈子! ……叶震天何德何能,他何德何能……! 迸发怒火让李木江的全身都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他几乎都要站不住,踉跄着坐倒在了狼藉一片的地上。 ……他要输一辈子? 双拳倏忽间收紧。 他不能输。这是最后一局,他当然要赢。 理智全无的深色瞳底泛起可怖的暗光。 “两年的时间里,我已经把英国市场摸得一清二楚,方氏的业务也已经完全站稳了脚尖,趁着你彻底放手了国内市场的现在,跟我去英国发展如何?” 方知秋看着叶尧,十分认真地分析道。 叶尧看着他,微微有些发愣,说到创造人生第二春,去国外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先不说有方知秋这个为人虽然特别不靠谱但生意手腕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流的人帮衬能省他不少神,叶氏现在的生意圈还没拓展到国外,并且凭着叶尧的了解,在方氏的压制下短时间内叶氏的触手都不会伸向国外,也就是说如果他去了国外,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不用再见到林天泽了。 想一想,倒还真是个两全其美的选择。 但是,就这么答应方知秋一走了之,叶尧总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我说……受不了西餐的我去了以后不是就只能忍受你的诡异的厨艺了吗?我可不干……”叶尧脸上摆着赤裸裸的嫌弃。 方知秋脸上原本的认真瞬间就垮了,可怜兮兮拉了拉叶尧的衣角,“我会学的,如果你去让我学会满汉全席都不是问题!” “得得,你能炒出个不带蛋壳的鸡蛋来我就心满意足了。”叶尧扶额。 方知秋把脑袋贴在他肩膀上,小孩子一样地撒娇道,“去嘛去嘛,我一定把你照顾得舒舒服服的……” 叶尧推了推他毛茸茸的脑袋无奈地叹了口气,他都有一种自己养了的大狗抬起前腿求着自己喂骨头的错觉,他甚至都在方知秋的身后看到了奋力晃动的大尾巴。怎么他身边的人都动不动就变得跟宠物狗似的呢……这一小瞬,他的记忆又忍不住飘回了在温泉度假的那会,林天泽也是这样,像只小笨狗一样垂拉着耳朵趴在他的身边,乖巧地不像话。那时候哪能想到这么只小笨狗会然就变成狼给了他一口呢。 ……又想到那混蛋了, 叶尧揉了揉脑袋,强行把沉溺在回忆中的思绪拽了回来,顺便推开了两只爪子都扒在他身上越蹭越起劲的方知秋,“我考虑考虑,我考虑考虑行了吧……” ……去英国啊,或许真的挺不错。 看着失神的叶尧,方知秋依然带着和煦笑意的脸上,划过些许落寞。 一时没了好去处的叶尧在方知秋家又赖了一天,虽然叶尧说了好多次不用陪让方知秋该干嘛干嘛去可方知秋就是赖在他身边说什么也不走,最后他也懒得管了,就任着方知秋跟他一起横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着电视吃着零食,叶尧只有一种自己活成了中年家庭妇女的错觉。下午晚些时候他定的手机就送到了,虽然昨天没找到手机的时候还稍微有些烦躁,现在对着手机,却又一时没了主意,愣了半天神,才拨了一个号码。 没有响几声,电话里就传来了叶震天有些低沉的声音,“喂……” 自从叶震天隐居修养以来,几乎不再把手机带在身边,以前的时候叶尧每次打,接的人都是李管家,现在却是叶震天本人,还几乎是在几秒钟之内就接起了电话……看来叶震天是真的担心他了。 叶尧的声音忽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叶尧……”叶震天叫了一声,叶尧只觉得他的声音里似乎完全没有了以前的威严,叶老爷子沉默了一小会,随即冷哼了一声,“死哪去了兔崽子,弄了这么档子破事就撒手不管了,不争气!你搁哪儿,这会你搁哪儿呢?” “老爷子……”叶尧稳了稳声音,“我在方知秋这住着呢,你……你不用管我,这点事搁我这儿能算事吗?你不用管。” “哼,我乐的清闲,管你干嘛啊。你不用让李木江来糊弄我,我也是你能糊弄的了的?你们兄弟间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多管,我只想你记着,你跟天泽,你们流着一样地血,就算他干得事再混账,你也是他哥哥,就算斗到你死我活,你们也是兄弟,你记着。” “我知道。”叶尧闭了闭眼,轻叹了口气。他以前并不是个喜欢叹气的人,可这些日子,他似乎把一辈子的气都叹完了。 岁月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人,可以磨平很多棱角。 饶是以眼睛里从来都揉不得沙子的叶震天,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日里,也再也忍受不起失去,也不得不向背叛者妥协。 叶尧在这一瞬,心底无限悲凉,“爸,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认他是我弟,我是想过要弄死他,但那是以前……我把叶氏给他,从此我跟他无冤无仇。” 叶震天很久都没有说话,他几乎都快要忘了,叶尧上一次叫他“爸”到底是什么时候了,他的儿子们,替他承受了本应由他承受的伤害,现在伤害已然无法抹去,他不奢望他们一家还有心无芥蒂安享天伦的时候,但听到叶尧这么说,他还是多少安了几分心。无冤无仇,已经足够了。 叶尧挂了电话,一时思绪万千。 他安静地坐着,想了很久,才出了自己房间,方知秋正把送来的饭菜认认真真地往餐桌上摆,看到他出来,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小尧子,快去洗手,要开饭了。” 叶尧微微眯了眯眼,竟在这一瞬,在方知秋身上,看到了林天泽的影子。 那是伪装的林天泽,但这却是真实的方知秋。 叶尧一直不愿意承认,他之所以住在方知秋这里不愿意走,并不只是因为他懒得动这样纯粹扯淡的理由,他只是情不自禁地沉溺于方知秋与林天泽的些许的相似。 “方知秋……”叶尧走近方知秋,“我跟你去英国。” 方知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惊喜取代,他眯起眼睛,笑着点了点头,“好。” 第五十三章 决定了去英国之后,叶尧又给叶老爷子去了个电话说了自己要去英国的打算。就眼下的情况看来,让这两兄弟分开似乎是避免冲突的最好方法,所以叶震天也没多说什么,只问了句启动资金够不够。 叶尧表示没什么问题,毕竟除了那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他手里剩下的百分之十三的股份都是按着市价卖给林天泽和李木江的,加上他自己的积蓄,初步的启动资金还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后续的项目投资,有了方知秋的帮衬,叶尧哪里还愁筹不到钱。 跟方知秋大体商量了一下初步企划,两个人就定了下个星期的机票,决定周末一过就飞往英国。 行程赶得这么紧,说叶尧是要逃到英国去他也认,因为他本来就是要逃,要逃去一个再也见不到林天泽再也想不起林天泽的地方去。 虽然航班订的紧,但叶尧也没什么忙碌的感觉,毕竟也根本没什么好忙的,该安排的方知秋的人都安排好了,他甚至连行李都不用带。谁料想想着再好好休息三天就奔赴英国大干一场的计划,在第二天,就被兴奋得没边儿了的方知秋打破了。 第二天一早叶尧眼还没睁开的就被破门而入的方知秋抽了被子,二话不说地被套了几件衣服就被推进了车厢里。叶尧靠在靠背上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的打,睡眼惺忪地完全不明白眼前的状况,“我说这大清早的这是干嘛去啊?” 方知秋侧过脑袋对他眯眼一笑,“去买生活必需品。”随即踩了油门。 叶尧跟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在这儿买?完了再费劲地装了箱子里带过去?你脑袋让门挤了?” “嗯,我太兴奋了,等不到那时候了……”方知秋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儿了。 叶尧的眼珠子也快翻出来了,“兴奋个屁啊你没去过是怎么着?” “我没跟你去过,而且,一想到要买跟你一起生活的东西,我就怎么也等不下去了。”说完方知秋还“嘿嘿”傻笑了两声,弄得叶尧是彻底傻眼了。 不是,这是什么情况?该不是“方知秋”这种娘娘腔名字叫久了弄得他这整个人都娘化了吧?三十多岁的男人能说出这话吗?这怎么听都是临近新婚的娇羞小媳妇的台词吧? 也不去管石化在了后座上的叶尧,方知秋心情大好地哼着小曲,一路飞驰到了离他的房子最近的购物中心,也不管叶尧情不情愿嫌不嫌弃地就把他从车里拉了出来小孩子一样一脸兴奋地拉着他进了商店。 看着几乎就要蹦蹦跳跳起来的方知秋,满脸黑线的叶尧只觉得胃部一阵痉挛。 晚上回到方知秋房子里的时候,疲惫不堪的叶尧看着客厅地上堆着的大包小包,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他这个表哥,绝对是让这花旦名字给同化了,买个东西都跟娘们儿似的,一逛就是一天,看着什么都想买,累死他了他妈的以后绝对再也不跟他去了! 方知秋从车上搬完最后两包走近客厅的时候,叶尧正眼睑微合地靠在沙发上休息,修长的双腿随便地搭在茶几上。看着叶尧微挑着下巴勾勒出近乎完美的侧颜,方知秋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抬手扯了扯颈前的领带,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抬起叶尧修长的双腿放到自己腿上,轻柔地按捏着他的腿肚,“累了?” 方知秋厨艺虽然不怎么样按摩还是还不错,每一下都力度恰好,叶尧舒服地哼了两声,“逛街简直不是人能干的事……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个这么娘们的爱好?” 方知秋嘴角微调笑的潇洒闲适,“你不知道的事很多。” 叶尧微微睁开了眼睛,正对上方知秋一汪清眸情愫流转,在微暗的光线里忽明忽灭。看着这样的方知秋,叶尧心底忽然升起一丝十分奇怪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地憋开了眼睛,收回了双腿坐起身来。 看着忽然失了触感的双手,方知秋只觉得有些怅然若失,突然听到叶尧开口道,“我明天要回一趟我在自个儿的房子。” 方知秋向他投去疑问的眼神。 “装着我驾照和身份证的钱包还在那房子里搁着呢。而且我想回去看看,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让人把那地儿收拾出来卖了。”叶尧解释道。 方知秋沉默了一会,随后开口道,“好,我送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 没等叶尧说完,方知秋便打断了他,“我陪你去。”语气里满满的坚定满满的不容拒绝。 叶尧挑了挑眉梢,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头,“行,你不怕麻烦就跟着吧。”他没有一定要自己去的理由,说到底,都是快要卖掉的房子了,带谁进去不行呢。因为是他跟林天泽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所以不希望别人踏入?这样蠢到家的想法他怎么可能还会有呢。 推门下车,再次看到那套独栋公寓的时候,叶尧心底涌起了一股十分强烈的不真实感,明明只离开了一个月,却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一样。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在那最黑暗的几个星期里,伤害跟疼痛仿佛漫长得永远都不会迎来终结一般。 不过不管再怎么漫长,该过去的终究还是都过去了。 他走过台阶,转动钥匙,缓缓地推开了门。 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叶尧没想到房子里会有人,听到声响意识到什么想要转身已经来不及,林天泽就那么推开门,蓦地出现在叶尧的视线里。 他看着叶尧,顿在了原地,泛着褐色的眸底带着满到溢出的惊喜,带着小心翼翼的迟疑,他站在原地,氤氲的视线穿过半个客厅,定定地望着叶尧。 叶尧也看着他,明明只有几天的时间却好像已经相隔千秋。相较于几天前,林天泽瘦了整整一圈,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泛着一层病态的灰暗,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又憔悴,无神的双眼在看到他的时候,泛起了些许明艳的光芒。 那份光芒,深深地刺痛了叶尧,让他忍不住地想要逃跑——他也确实地这么干了,他径直转身推门而出。 看着想都不想就要推门离开的叶尧,林天泽眼中的惊喜瞬间被惧意取代,他迈开步子就往前跑,他哪里都找不到他,他想要告诉他想要挽留他想要恳求他的原谅,开始他哪里都找不到他,他抱着最后的希望等在这里,终于见到了他,怎么能让他就这样再次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哥——!你别走,哥……” 眼见叶尧半个身子已经越过了房门,林天泽的眼底爬上一丝绝望。 下一秒,叶尧重重地撞进了身后人的怀里。 停好了车跟着走过来的方知秋被叶尧撞得退了半步,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撞到他身上的叶尧,“怎么了?小尧子……”他抬眼,就看了他身后的林天泽,双瞳在一瞬间细如针尖,按在叶尧肩膀上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了。 “你怎么在这……?”他盯着林天泽,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林天泽越过叶尧,看着方知秋,看着他放在叶尧肩上的手,眼神迅速的暗了下去,尽管两人如此亲密的动作深深地刺痛了林天泽的双眼,他还是压制住了在胃中翻腾的怒火,把落在方知秋身上的视线转移到了叶尧身上。 叶尧依然背对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林天泽看着那个背影,鼻腔里没由来地涌入一股酸涩,多少次他看着这个背影从视线中消失而后从梦中惊醒,多少次他安慰自己那不过只是个梦却又忍不住地害怕那一切终将成为现实。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稳住声音,“哥,你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叶尧微微转过脸,看向他,清冷的目光里带着漠然带着厌恶,还带着一些明灭不定的细微颤抖。 他没有说话,方知秋的眼神却越发冷了几分,“他不想听。现在,你立刻从这里滚出去,或者我叫保安把你轰出去。” 林天泽对他的话置若未闻,依然只是望着叶尧,声音里带着卑微的恳求,“哥,就几句话,我只想跟你说几句话……” 叶尧看着这样的林天泽,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他跟江浅郎情妾意的甜蜜照片,他不自觉地发出一声细微的耻笑,收回视线转过了脸,对方知秋轻声道,“我们走。” “我把叶氏还给你,百分之六十三的股份,我一分都不留,全部还给你!”林天泽低吼着冲进书房,又怕叶尧走掉一样跌跌撞撞地冲回来了客厅,把手里抓着的文件扔到叶尧面前,“签好的转让书我早就已经传给李秘书了,这是复印件……哥,我求你,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跟你说几句话,你让我跟你说几句话行吗?” 听着林天泽的低吼,叶尧愕然地转过头,他看着眼前飞落的白色纸片,看着林天泽眉头紧蹙泫然欲泣的脸,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看着叶尧眼中爬上的妥协,嫉妒的怒火几乎要把方知秋燃尽,他受尽了抓在叶尧手臂上的手,“别管他了……” “你去车里等我吧。” “……小尧子!” “这是事关叶氏的事,你在车里等我,我一会就过去。” 叶尧是个很固执的人,决定了的事谁都劝不动。方知秋看着叶尧,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在细微的无奈叹息中,走开了。 叶尧向前一步走进门里,抬手关上了房门,随即抬眼看向林天泽。 第五十四章 叶尧环抱着胳膊斜睨着林天泽。 林天泽则是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他都几乎快要忘记上一次叶尧这样心平气和地站在他面前听他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林天泽握了握拳头,嘴巴里干渴的厉害,他有好多话想对他说,有好多的歉意,好多的委屈,好多的痛楚想要对他说,可是当叶尧真的站在他的面前的时候,满腹的话语却又突然卡在了喉间,他大脑一片空白,唯一渴望的就是张开双臂将这个人拥入怀中。 “哥……” 听着林天泽声音里的哽咽,叶尧烦躁地皱起了眉头,“你他妈倒是有屁快放啊。” 林天泽回想着瞳所说的话语,心脏都微微地颤抖了起来,“你……你以前……”他每个字都说得很费劲,小心翼翼地始终不敢吐出那个词,细微的嗫嚅后,他终于还是坚定了眼神,看着叶尧,“你爱过我,对吗?” 叶尧愣了愣,突然就笑了出来,“林天泽,你真拿自己当回事啊,你他妈凭什么觉得我爱你?啊?就凭着我跟你睡过,我他妈睡过的人多了去了,你算个屁啊。你要是就想跟我说这么句屁话,我还真没工夫听。” 眼看着叶尧转身就要走,林天泽三步并做两步的迈到他身后,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指尖接触的瞬间,叶尧触电一般狠狠地甩开他的手,转过身戒备地看着他,语气里透着隐隐的怒火,“别,碰,我。” 林天泽咬了咬嘴唇,把难堪和伤心压在心底,他收回了手,直视叶尧双眼的眼神却依然坚定,“你爱过我对不对,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叶尧嘴角的嗤笑淡去,他看着林天泽,眼底冷彻一片,“爱?你说的爱是什么意思?把人坑到一无所有绑架了之后再QJ?我他妈还真没这嗜好。” “十三岁的时候,你偷偷开车上路还没出叶家就被爸挡在了门口被罚了整一个月不能出门,之后不多久你为了报复他掰断了他所有的雪茄;十四岁的时候你带人在庭院开Par,开了酒窖灌满了整个游泳池;十五岁的时候你从叶宅二楼的窗户跳了下来吓得正巧在楼下的李婶几乎晕死过去;十五岁的时候你在家门口亲了一个女孩子,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第一次,没隔多久你又亲了第二个;十六岁的时候你在学校门口一个人把四个人打到爬不起来,顺便一提也是在那一年,在14个女生之后,你第一次在庭院里亲了男生……那也是我第一次察觉到我的异常,因为身为你的弟弟,我竟然希望那个被你拥入怀中的人是我。” 叶尧听着林天泽的话语,微微睁大了眼睛,林天泽所说的事,有一部分甚至连他都已经遗忘了,那应该是与林天泽毫无交集的年月,为什么当时还不知道呆在哪个角落的林天泽,会知道这些事?“你为什么……” “十三年,从我十岁第一次见你到我重新跨入叶家的十三年间,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你的注视。这就是我的爱,是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从未停歇过的爱意。” “说什么疯话……林天泽,那个时候你才十岁……你……”叶尧心底一片愕然,眼前的信息太过震惊,震惊到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没有去排斥不知何时已经覆上了他的双手的林天泽的手。 林天泽抓着他的手,按到自己胸口,定定地望着他,“在这里的一直是你,从来都只有你,叶氏算什么……我每天都走过一整个区,等在你的学校门口,每天都跟着车跑到叶宅门前呆到半夜,只是因为想看看你罢了……叶氏算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看到我,我做的那些混账的错误的事,那些所有一切的事都是为了能让你我一眼……你从来都是我的全部!”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渐快的律动,叶尧指尖都有些颤抖,久远的回忆潮水般涌入脑海,他确实看到过,那个瘦弱的单薄的仓皇无措的背影,原来那个人是林天泽,原来那个连对视都不曾有过一次的孩子是林天泽。 林天泽贴近叶尧,泛着褐色的瞳孔里带着满满的祈求,带着最后的希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是爱过我的……只要你说,只要这一句话,我可以去死,我他妈可以去死!” 十三年间从未间断的注视,十三年间从未停歇的爱意,想要靠近却不断背离的悔恨,想要珍惜却只能互相伤害的无力。他曾经拥有过这个人,曾经拥有过连做梦都不敢奢求过的那段时光,他亲手毁了的那段时光,他忍受不了失去,几天的杳无音讯已足以将他逼疯。或许他已经疯了也说不定,早在十三年前,在第一次见到那个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男孩的时候,他就已经深深地陷入到了这股名为“叶尧”的疯狂之中 他知道的,在那漫长的仿佛永无止境的黑暗中,他只是在等那么一丝救赎,只是需要那么一个理由,一个支持,一个让他回头的理由,一个让他坚持下去的支持……只要有那句话,只要有那句话,如果他巨大的爱意能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回头,毫不犹豫地抛弃一切。 如果这个人,如果叶尧,如果他的哥哥,可以爱他,哪怕只有分毫,他就什么都不要了。 叶尧被他眼底的坚定和执着深深地震撼了,一时间竟说不出半句话,就那么愣在了原地。 “我错了,我错得彻头彻尾,可是你不能因为我错了一次就不要我了,不能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害怕接近你,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我又忍不住地想要靠近……跟你住在这里的每一天,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简直好像把一辈子的快乐都给用光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我不能让我们就那么结束了,我们不能就那么结束!” 叶尧很久都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大脑已经一片空白,林天泽眼中浓的化不开的悲怆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就是林天泽,这就是这个混蛋玩意林天泽,总是让他狼狈不堪,总是让他手足无措,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让他心底的防备在顷刻间土崩瓦解。叶尧生平最憎恨的就是人和事超出他的掌控,可林天泽却又总是在他的掌控之外,随俗便便的闯进他的世界,随随便便地闯进他的心里,随随便便地伤到他遍体鳞伤,又随随便便地把他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心底搅得一片混乱。 龟孙子王八蛋的林天泽,简直就是天生跟他作对的。 他问什么? 他爱他吗? 这种事,他怎么会知道,他都还没弄明白那扯淡的情绪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的,这混蛋玩意就搞出了这么一出,马不停蹄地让他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跌跌地搞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就算以前有那么点意思,他妈的他现在还哪里记得起来! 叶尧稳了稳身形,把手从林天泽的胸前抽了回来,眼中的抵触和暴戾隐去了大半,夹杂了些许茫然,“我不知道,林天泽,在我把自己的心情弄清楚之前,你就把一切都给毁干净了,所以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曾经的朦胧情绪到底是什么,就像他同样不知道该将林天泽这份过于庞大的爱意置于何处一样。 在林天泽毁了一切之前,他只是把那份相处的愉悦和安心当做一时兴起的消遣,他没有想过以后,因为他们是兄弟,他们流着一样的血,他们不可能有光明正大的以后,既然一切都终将归为过往,又何必在痛彻心扉的分别之后再次纠缠?更何况,就算把爱作为了由头,磨平了此时心中的愤懑,伤害依然已成伤害。何不在已经忘记了昔日温存的现在,将所有一切彻底斩断。 “林天泽,你听着,我不再计较过往的一切,叶氏你也继续管着,可我们只能是兄弟,这不是气话,我只把以前的一切当做一时兴起,我们走不长的,没有必要再继续纠缠。至于你说的那些,你对我的那些……我只当,那是你对我这个大哥的敬仰。” 叶尧看着林天泽,看着他的双眼,用从未有过的平静和认真说道。 “为什么只能是兄弟,为什么……不会再有伤害,只要你向前走一小步,只要你再试着走出一小步……” “我……”叶尧推开了贴近自己的林天泽,“我不知道……”脑海混乱一片,似乎只剩下了这一个词,叶尧自己都觉得自己窝囊得不行,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的活过了二十六年,却在这个时候不知所措了,他比谁都清楚,迈出的那一步会把他跟林天泽推入绝对无法再回头的错误深渊,理智在阻止他在劝导他,拒绝,然后逃离,但是,心底的什么地方,却依然在挣扎,连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在挣扎些什么。 他后退了几步,几乎退到了门口,“我们没有作为恋人的未来。如果不再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如果变成了认认真真的……”说到最后,叶尧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简直不敢承认,想到最后,在想到认认真真地成为恋人的时候,他的心底,竟然涌出了那么一丁点的期待。 手已经握上了门把,叶尧推门而出,他害怕自己只要再多呆一刻就会忍不住妥协,就会又像以前那样,被林天泽牵着鼻子走。 林天泽怎么肯让叶尧就这么从他眼前逃开,他追着叶尧走出了房子。 “认认真真的不行吗?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哪怕千夫所指我也不怕……” 他眼底的坦诚和坚定让叶尧心底剧烈地颤动了起来,让他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让他呆呆地站在了原地,让他舍不得移开注视着那双满满的全是自己的眼睛,“我……” 方知秋坐在车里,看到叶尧走了出来,同时也看到了追在他身后的林天泽,当即下了车迈开步子往叶尧身边跑。 林天泽按着叶尧的肩膀,叶尧注视着他,有什么冲动,在心底破土而出,他微微动了动嘴唇,“我……” 变故发生在一瞬。 黑车呼啸而过,对着叶尧直冲而去,注意到问题的两人转头之间车已近在咫尺,躲避不及,叶尧的身体在下一瞬重重地飞了出去。 “小尧子……!”方知秋愣了一瞬,随即发出撕心裂肺般的低吼。 刺耳的碰撞声在一瞬之间支离破碎。 第五十五章 所有的一切都被放慢了。 叶尧看见了飞驰而来的黑车,看见了撞向自己的林天泽,看见了在最后一刹那间,林天泽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恐以及随之而来的安心。 然后,他的身体被急速掠过的车重重地掀翻在地。 巨大的撞击声响彻耳际,散发着香醇气息的鲜血的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叶尧滚倒在地,不顾疼痛不已的身体,爬起来抬眼向前看,车胎剧烈摩擦掀起的尘埃缓缓散去,鲜血蔓延在黑色的泊油路上红得刺目。 世界犹如终止了一般,静谧一片。 双眼所及之处,尽是红与黑的交叠,叶尧甚至都无法意识到,那划破耳际的究竟是谁的嘶吼以及那响彻胸腔的到底是谁的狂悸。 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了一般,任他如何驱使催促却依旧只能颤颤巍巍跌跌撞撞。他迈着步子,一步又一步地走向林天泽。 林天泽犹如断了线的人偶,无力地倒在血泊中央,酣醇的鲜血将他掩埋其中,原本白皙的脸颊被刺目的鲜红衬得愈见惨白,泛着褐色的眼眸微眯着,垂拉着的脑袋细微地转动着,迷蒙一片的眼底在看到映入眼帘的模糊的身影时,泛出最后的光芒而后迅速黯淡了下去。 叶尧甚至在他的嘴角看到了一丝笑意,无力的,满足的,绝然的,最后的一丝笑意,然后,仿佛整个胸廓都被撕碎了一般的巨大疼痛感袭遍全身,这是林天泽?这个躺在鲜血里虚弱无力破败不堪的人是林天泽? “啊——啊啊——!” 叶尧跪在地上,双手双腿已经沾满了鲜血,他疯了一样地挥舞着着双手,想要爬到林天泽身旁,想要抱住他迅速变冷的身体,方知秋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勉强按住了他的身体。 “小尧子你冷静一点!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你冷静一点!” 对着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话语,叶尧根本置若未闻,有谁在拉扯他,有谁在说话,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他全部所想的全部渴求的就只有接近那个人,抱住那个人,确认那个人依然还好好地活着! 什么时候被推上了救护车,什么时候被拉进了医院,他都不知道,直到急救室的手术房门重重关上,林天泽的身影从叶尧的视线中彻底消失,他濒临崩溃的理智才彻底崩盘,全身战栗不已,他趴在手术室冰冷的门上,敲打着,嘶吼着,任凭一旁的方知秋怎样安慰怎样劝解都无法拉回他的理智。最后一眼中林天泽那仿佛最后的诀别一样虚弱无力的笑意,让他恐惧的几乎丧失理智。 他好害怕,这道门,会真的让他跟林天泽就此生死两隔。 “林天泽——林天泽——!” 他还有话没有说,林天泽不能就这么把他的心情搅得乱七八糟就兀自死掉。 “叶尧,叶尧……你这样也无济于事,你冷静一点,他会没事的,你冷静一点等手术结束他就会没事的……” “我怎么冷静!全都是血,全他妈是血……他不能死……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不知何时决堤的泪水在脸庞放肆,叶尧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声音已经嘶哑一片,全身的力气被狂躁一丝一丝抽空,他靠着门,滑落到地上,双手却依然紧紧地抓着那扇门一刻都不敢松。 方知秋心疼到心如刀绞却依然无计可施,到最后,连安慰都放弃了,只能任叶尧那么跪坐手术室前,站在他身后安静地看着他陪着他。 李木江挂了电话,捏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到身侧,手机里最后传来的话语,像是一颗炸弹,在他的心底狠狠地炸开了。 他几乎安排好了一切,用了林天泽名下的车,找了连档案都没有的亡命之徒,等在叶尧的私宅处,伺机而动,只要叶尧出现,他的人就会狠狠地撞过去,不为致命,只为彻底破坏掉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让叶震天对林天泽彻底失望,同时让走投无路的林天泽只能依靠他,永远地依靠他。 可是,明明一切都安排得缜密周到,为什么还是没有顺利进行,为什么被撞的人会变成林天泽?这是他最后铤而走险的一步,却还是被毁了。 在他漫长的计划中,林天泽显然是其中最为关键的一枚棋子,他曾以为他会是他手中的利器,最后的王牌,却没想到,这个他一手栽培起来的人却成了他的掘墓人,这么轻易地让他满盘皆输。 ……不,现在还不是认输的时候,还未到末路,他不能认输。 一定还会有周转的余地,一定还会有一举翻盘的可能,他没理由会一直输给叶震天,他不可能会一直输,好好想想,一定还有什么办法……他可以重新拟定一份协议,对,南区官司虽然已经撤诉,但证据他还拿着,他可以给叶氏以重创,然后把手里的股份全部转交给江湛,借他之手扳倒叶氏,然后就是他的胜利了……然后……然后…… ……然后,他就可以再次见到林碧婷吗? 如果,让她知道,他终于赢过了叶震天,她是不是就会选择他了呢? 还有方钰瑾,是不是也会后悔自己拒绝了他而嫁给了叶震天呢? 一定会的吧。 手机在安静的空气中突兀地响起,拉回了李木江沉溺于回忆长河的思绪,他拿过手机,甚至不用去看来电显示就猜到了是谁。 按下通话键,他没有说话,对方也仿佛早就猜到了他的安静一般,径自开口道,“木江,是你做的对吗?” 李木江笑了笑,对于叶震天立刻就察觉到了一切这件事他丝毫不感觉到奇怪,然而叶震天的声音里却没有丝毫的愠怒,这在他听来倒是有些不可思议。 “木江,你伤害了碧婷的孩子。”丝毫不在意李木江的沉默,叶震天沉声道,平稳的声音带着一声低沉的轻叹。 “为了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伤害在所难免。” “我再说一遍,李木江,你伤害了碧婷的孩子,同时你也差一点就伤害了钰瑾的孩子。只为这一点,我无法容忍你再假她们之名继续肆意而为。你不配。”虽然依旧没有一丝怒意,叶震天低沉的声音中却隐隐覆上了一层威压。 李木江嗤笑出声,“我不配?我伤害了他们?叶震天啊叶震天,你还真敢说,我所造成的那些伤害恐怕连你当初所作所为的万分之一都不及吧?我不配?最不配的那个人,是你吧?” “对,我不配。我们都不配。”叶震天微微闭了闭眼,往昔的记忆在脑海中呼啸而过,曾经的一切,伴随着林碧婷和方钰瑾的撒手人寰终是如烟雨般归为虚无,而现在,那唯一一个同他一起见证了那所有的一切的人,也是唯一一个陪伴他至今的人,他曾经的知己,他唯一的左膀右臂,也终于是要离他而去了,“李木江,你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 李木江握着电话,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虚无一片的眼底尽是荒芜。 叶震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时候走到了这种无法挽回的境地的……” “谁知道呢……” “我啊,这一辈子并没有几件事是真正顺心的。原想着自己这病怏怏的身子骨,必定活不过你这把硬朗的身子,想着,终于可以得愿不用再忍受跟故友的离别,没想到到最后,还是没法顺心啊……” 李木江皱了皱眉头,对叶震天的话有些不解,刚想开口询问,家宅的大门却突然被重重地撞开了,警察蜂拥而至。 “再见,李木江。”伴随着叶震天最后的话语,李木江愕然地睁大了双眼。 漫长的等待像是永远不会结束的煎熬,叶尧一语不发,痴痴地靠坐在手术室门前,好像只要这样,就可以离林天泽更近一些。手上和身上的鲜血已经粘稠一片,散发着呛人的腥臭,叶尧却仍旧无知无觉,近乎麻木的大脑里,除了林天泽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才终于不得不承认,林天泽对他来说竟是已经成了这么重要的存在,这样谁也无法取代的存在。 林天泽的面容,林天泽的话语,林天泽的乖巧,林天泽的狡黠,林天泽的喜悦,林天泽的伤心,林天泽的怒火,林天泽的爱……林天泽的爱……林天泽的爱……林天泽的一切都无比清晰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什么啊,你这不明摆着上心了吗?要不是真的放在心上了,你怎么能注意到跟对方有关的这么多细节呢? 慕青的话语在耳边突兀地响起。 他早就上心了,比那时候还要更早,甚至比他自己所意识到的时候还要更加的早。 与兄弟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关系,与血缘与未来与无法磨灭的伤害都统统没有关系。他来说……林天泽对他来说,既不是兄弟,也不是情人,更不是恋人……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这种强制的关系。 他们,只是单纯地爱恋着对方而已。 他们,只是把对方视作比任何人都要重要的都要特别的存在而已。 可笑的是他之前竟然还迟疑地踌躇地不敢迈出那一步,假借“不正确”的名头懦弱地退缩躲避,结果却迎来了这样的报应。 如果他再早一点发觉再早一点承认,事情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叶尧揪着头发,懊恼悔恨得恨不得躺在里面的那个人是自己。 漫长得仿佛过了一整个世纪一般,绿色的指示灯才终于暗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大门被推开,叶尧死人一般灰暗一片的脸上恢复了一点神采,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一脸倦容地走出手术室的主刀医生面前,张着嘴,沙哑一片的喉咙却是急躁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尽力了,叶少,能不能醒过来,全看他自己了。” “这是什么意思,这他妈是什么意思!你说他没事,我要你说他没事!”医生的话语在叶尧听来根本起不到半点安慰的作用,他揪起医生的衣领,眼底压抑着暴怒,嘶吼过后却还是甩手放开了医生,转身扑到被推了出来的林天泽身前。 林天泽脸上没有半分血色,惨白一片,连呼吸都十分微弱,叶尧看着他,心疼的心脏都被揪成了一团,“林天泽……”他动了动嘴唇,却在发出声音的瞬间哽咽了,“林天泽你醒醒……” 林天泽却依然紧闭着双眼,没有丝毫反应。 之后,叶尧经历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二十三天。那日夜仿佛都停止了更替的漫长的两千八百多个小时,哪怕是十几年后再次梦到,叶尧也会从梦中惊醒。 “……你不会再跟我去英国了,对吗?” 明知道并不是说这件事的最好契机,明知道会得到怎样的答案,看着日夜守在病房前形容日渐憔悴的叶尧,方知秋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我哪儿也不去。” 叶尧握着林天泽的手,抵于额前,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方知秋闭眼笑了笑,他故意问,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放手的理由,只是想让自己就此彻底死心。其实,早在车祸发生前的那个时候,早在看到叶尧与林天泽对峙时,两个人之见那仿佛千丝万缕般的气息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方知秋在第二天便回了英国。 叶尧依然死死地守在林天泽的病床前。 其间,叶震天露过一面,他的身体显然大不如前,显然近期内发生的一切都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不过,至少他的两个儿子并没有如李木江所设计的那样,在相杀中走向毁灭。只这一点,他就安心了。 漫长的等待使时间轴化为了虚无,叶尧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一天的时间竟是有那么的长,然而,在熬过了二十三天之后,他又忍不住感慨,原来这二十几天的时间,真的说过去就过去了。 林天泽还在睡着,静谧得像只仿佛一触即碎的瓷娃娃。那副安宁的睡颜,无论看几次,都让叶尧觉得火大。 “你他妈究竟还要睡多久啊,林天泽。”叶尧紧紧地握着林天泽的手,感受着他之间微弱的温暖。他不能离开病房,在哪里都无法安心,只要触碰不到这份温暖,他就无法安心。 “你做了那么多混账事,那么多傻逼到家了的混账事,我还要一笔一笔找你算回来呢,你他妈怎么就不睁眼了呢?耍赖也不是这么耍的啊……” “林天泽……你还记着吗?让那傻逼孩子把咱们撞下山崖去的那会儿,你也这么个德行来着,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结果你回光返照地睁眼耍了个流氓,完事儿还不认了,想想你真是挺混蛋的。” “不过那次你也为了我伤的不轻,腿都断了,想想也就原谅你了。还有,还有江浅那黄毛丫头,你说你明明从小就暗恋我,还招惹这么一个干什么,你闲傻了啊?还金童玉女呢,知道你这么个德行人家小姑娘早跑了……” “还有后来……你真是挺傻逼,不怪我词穷,除了这个词我真是想不到更贴切的了。你那叫爱吗?幼稚的跟小学生似的,真是把我从头到脚折腾了一通啊,也就是叶大少爷我度量大不跟你计较……我说,你要是再不睁开眼,我就反悔了,到时候你后悔也没地儿……对,你快点睁开眼,不然的话,你再怎么求我都没用了……” 酸涩涌进鼻腔,叶尧用力地收紧了双手。 “……如果你就这么死了,我追到地府都不放过你……所以……所以……” “你快点,醒过来吧……” 我有好多事要告诉你,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比你更久,比十三年前更早,我就已经见过你了。 我喜欢你,我爱你,绝对不比你对我的爱意差过分毫。 如果你醒过来,我就好好地对你说,你想听多少遍都没有关系。 “林天泽……我爱你……” “……嗯,我知道……” 细不可闻的声音划过耳际,抵于额际的指尖微微颤抖,叶尧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抬起眼梢,一寸一寸地缓慢地看向林天泽。 轻挑的嘴角,微眯的眼梢,泛着褐色的眸底揉进了四月阳春般醉人的温暖。 看着梦中反复出现的笑容,叶尧愕然地睁大了双眼。 “……哥?你,别哭啊……” 林天泽动了动虚弱无力的手,想要抬起来拭掉无声间滑落叶尧眼角的泪珠。 叶尧却是早已经跳了起来,抬起胳膊胡乱地擦了擦脸,拿开时,已是满脸怒容,“谁他妈哭了!林天泽你终于舍得醒了!王八蛋,你故意地吧?故意装睡到现在的吧!?” “哥……”林天泽看着这样的叶尧,嘴唇微启间,笑意凝在眼底,“哥……我爱你。” “爱个屁!”叶尧一拳捶在自己不争气地乱跳的胸口上,怒火中烧面红耳赤地瞪着林天泽,“你敢装睡,你他妈竟然敢……你等着,等你身体好利索了我连以前的账跟你一起算!我非把你压得下不了床不可!” 看着跳脚的叶尧,林天泽轻笑出声,而后,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 “好个屁啊!你别想再敷衍我!”叶尧凑到林天泽面前,凶恶地揪住了他的领子,咬牙切齿道,“不压你几十回我绝不算完!” 林天泽只是挑起了嘴角,而后微微向前,轻触上了叶尧的嘴唇。 叶尧眯起了眼睛,抬手按住林天泽的头,将这个轻柔的吻,变得深入,变得绵长。 多少次都可以,毕竟,我们的时间还多得是。 是兄弟又不是兄弟,是恋人也不算是恋人。 我与谁都无法替代的最为重要的最为特别的你,还有整整一辈子,可以一起度过。 所有,多少次都没有关系哦。 我最最亲爱的哥哥。 ——正文完—— 番外一:林天泽 林天泽扯着衣领缩了缩脖子,把脸蛋儿往棉衣里塞了又塞,冬季暮末的寒风跟刀子似的刮得他从脸蛋儿到耳朵尖都血红血红的。他本来就是蹲在地上的,双手死死地缩在怀里,团得跟个球似的还是怎么都试不着点儿暖。他吸了吸鼻子,空气跟冰渣子似得把肺都给冻住了,背上因为刚才车子骑得太快给汗透了,湿趴趴地扒在身上别提有多难受了。大冬天的骑俩小时又在寒风里蹲到深夜这是在别人看来指定受不了,可这些搁林天泽这儿早都不是事了。 这傻缺事他都一连干了六年了,早都习惯了。 引擎声由远及近,看着远远驶来的黑色轿车,林天泽眸子亮了亮,随即下意识地往树后缩了缩。虽然隔着玻璃他看不见车上的人,可他知道叶尧就在车上,但是想着他此刻就在离他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他的心底就给烘得暖暖的,身上的冷都不那么难耐了。 车子径直开进了院子里,车门一开,叶尧长腿一迈下了车,看着他那白皙得带着几分透明的脸蛋,林天泽的心跳突兀地加快了几分,连眼皮都不舍得眨一下。 叶尧脸上堆着惯有的不咸不淡的漠然表情,恹恹地提不起什么精神,打着哈欠进了大门。林天泽的眼睛一直追着他进了门,在紧闭的大门上停了半晌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身子却没有动,安安稳稳地继续蹲着,抬了眼梢轻车熟路地盯着二楼中间的房间不动了。他猜那是叶尧的房间,窗户上从来都只有一层薄纱,模模糊糊地能看到人影。 等了约一个小时叶尧终于是出现在了窗户前,看起来像是在打电话,头发湿趴趴地趴在头上,林天泽微微皱了皱眉,虽然看不太清楚他也能猜到那发梢肯定是在滴着水的,叶尧总是不擦头发这样湿着四处跑,夏天甚至都会湿着头发站在阳台上吹风,这要是得了偏头痛怎么办,林天泽真是担心得不得了,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尧在窗前站了一会就进了房间,可房间里的灯一直亮到半夜。林天泽在外面蹲着直到他房间关了灯才活动了下僵直了的脖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脚已经麻得没什么知觉了,他随便地跺了两下把自行车从身后的地上扶了起来,跨上车骑着回家了。 回家不多着急他也没什么力气骑太快晃晃悠悠地到家的时候都过了后半夜了,他随便弄了点晚饭吃了又准备好了第二天的早饭才拖着身子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起早去送牛奶,然后到了教室睡觉,熬到放学直接骑车去叶尧的学校,他上初中叶尧上高中,放学总是比他晚一些,所以虽然两所学校隔得有些远他骑快点总能在叶尧下课前赶到他们学校,傻等着看他上了车再骑车去叶宅。叶尧下课后直接回家的时候很少,甚至有的时候很晚才回到家,林天泽虽然很想知道他都去了哪去干了些什么可无奈自己两条腿想追上四个轮还是太吃力,试了几次都无果只好放弃乖乖在叶家门口守着。 这样执着到近乎疯狂地想要注视想要接近一个人,一点也不正常,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这是异常的,他比谁都清楚,可对于心底无限的渴望和冲动,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第一次见到叶尧的时候只是觉得他好看的不得了,明明很害怕叶宅,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地跑来想看他一眼。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到底是什么什么频繁到几乎成了他每天不可或缺的最为重要的活动他已经完全记不清了,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这一切已经成了习惯,成了深入骨髓的毒瘾。 小时候他并不是个话少的孩子,相反,在他有限的记忆力他记着他还挺活泼的,成绩也不错每天都过得挺开心的,可十岁的那一天,所有的一切都被彻底改变了,他从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突然就变成了有人生没人教的野种,他还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的就给扣上了这么个帽子。本来什么都不缺的日子突然就什么都缺了,连爹都说没就没了,世界就像是被什么病菌给腐蚀了似的,一下子就被四面八方的恶意填满了。 他开始还会哭还会闹还会跟为难他们的人吵得面红耳赤打到头破血流,可渐渐地等他意识到那些争辩不过是白费力气传到别人耳朵了也不过只是给心怀恶意之人徒增笑料之后,他就学会了沉默,就像他那个隐忍了一辈子的妈一样,变得很会隐藏很会忍耐。 他时常想,其实他应该讨厌叶尧的,这个人一出现他的日子和心绪都搅得一塌糊涂,叶尧自己却浑然不知,日子过得依然安稳,好像从来都不知道有过他这么一个人一样。但事实是他非但不讨厌叶尧,那与日俱增的连他都无法控制的强烈情绪就只有思慕,只有爱恋。 甚至于,在他妈撒手人寰后,每天偷偷地看叶尧那么几眼,已经成了他枯燥的毫无意义的人生中的唯一的念想。 而且,单是想着就让他欣喜难耐的是,他觉得他这个哥哥并不讨厌他。或许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也说不定,因为就在那一天所有人都嘲笑辱骂他和他妈的那一天,就只有叶尧对他笑了。那是无论过了多久,都绝不可能忘记的笑颜。 只要有这一点点的期盼,什么样的生活他都忍得了。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份让他坚持了六年的期盼不过只是可笑的妄想。 随着天气的渐暖林天泽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冬天是最难熬的季节,过了冬天,只要他愿意他都可以在叶家大宅外面蹲一晚上,再没有什么事比睁眼不多久就能看到叶尧更让他高兴的了。 这天天气很好,阳光微煦,风里都带上了一丝暖意,林天泽翘了一节课,早早地跑去了叶尧的学校。他穿着自己学校的校服,放学生堆里太突兀,所以他从来不敢靠太近,总是站在离校门口很远的街角处,好在叶家的车很显眼就算隔得远他也不怕找不到叶尧。 林天泽在老地方站定,理了理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不知道哪个店家在街角处放了面长镜,林天泽眼梢一抬就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前两年他个头蹿得很快,十六岁的他已经长过一米八了,可是因为一直没好好吃过饭,整个人都又黄又瘦站在那像跟黄豆芽似的,他不怎么经常修理头发,一般隔几个月才去剪一次现在发梢已经有些长了,让风吹得乱糟糟的,他对着镜子抬手理了理头发,想到一会就要见到叶尧了,不自觉地有些窘迫。 明明流着一样的血,为什么会差这么多呢,他皱着眉头对着镜子一阵懊恼,身后却忽然一个力度撞得他踉跄了一步差点扑倒在地。 原以为是被什么东西不小心撞到了,转身去看时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推了他的四个人环抱着胳膊看着他,虽然穿着跟他一样的校服但林天泽对他们没有任何印象。看着他们眼中的笑,林天泽立刻明白这四个人是来者不善,满载着轻蔑与嘲笑意味的恶意笑容对他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这不是没爹疼的小野种吗?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为首的人一张嘴身边儿的人就都跟着笑了。林天泽他家那点事在学校早都传遍了这些个话他也早都听腻了心底也不觉得有什么,面无表情地扭头就走。身后人却不肯善罢甘休,扯着他的手腕把他拉了回来,剩下的三个人围到了他的身侧。 看这架势也走不了了林天泽撇了撇嘴角无奈地抬眼去看眼前的人,“有什么事吗?” 他一张嘴那人又笑了,“这不会说话嘛,还以为你哑巴呢,三年了都没听你说句话。” 林天泽想了想记起这人好像是他同学,不过他依然没接话,是不是的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认识的人也好陌生的人也好,这样并没有任何关系却偏偏跟他过不去的人他实在是遇到太多了,每个人都生气死磕的话就没完没了了。 林天泽这种不冷不淡毫不在意的态度反倒把那人弄恼了,眉头一皱脸面儿上就带了层怒气,身边儿跟着的人见状也都往林天泽身边挤了挤,把他紧紧地围住了,身前那人比他矮了半个头,挑着眼皮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四个人一起动手林天泽是毫无胜算但他半点惧意也没有,挨打多了就不怕疼了,他只是有点不耐烦,抬起眼梢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校门,已经有稀稀落落的学生开始往外走了,叶家的车也按着点儿刚在门口停稳,估计不多久叶尧就要出来了。 林天泽这一眼的心不在焉彻底激怒了眼前的人,他老早就看不惯林天泽了,这么个没了爹死了妈的野种却总是这么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好像不管别人怎么着他放他眼里都无所谓似的,这副面儿上软弱骨子里却硬气得很的样子放他们这帮以欺负人为乐的人眼里简直就是皮痒了,一下就激起了他心底的征服欲。 他不信没有打不软的骨头,他非要林天泽哭着求饶不可。 林天泽正扭着脑袋看校门口呢,身前的人已经扬起了拳头,他用余光瞥见了,却没躲,硬生生地挨下了这一拳,躲的话这些人肯定更没完没了了,让他们打上几拳兴许觉得无趣了就走了,也不至于妨碍他的事。 他侧着脸踉跄了半步,身边的人一左一右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眼前的人对着他肚子就是一脚,中午没怎么吃东西一口酸水涌进了嘴里呛得林天泽皱了皱眉,身子不自觉地躬了起来,眼前人抬手又是一拳,嘴角蹭破在齿间,他张嘴吐了口血水,被揪着头发扮过了脸,看向眼前满是笑意的人脸,“疼吗?” 那人拍了拍他微微肿了起来的白皙脸蛋,看着他羔羊一般柔弱顺从的样子,心底忽然涌出了一股莫名的快意。 “你求我吧,既然同学一场,你求我我就饶了你。” 林天泽没有动,泛着褐色的眼睛里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机械地动了动嘴唇,“嗯,我求你。” 眼前人咧了咧嘴角笑了两声,抬手就是一巴掌,抓着他的脑袋把他扔到了地上,环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求人不是这么求的,你懂什么叫诚意吗?”他抬起一只脚,狠狠地踩在林天泽的肩膀上,眼睛在他身上肆意地掠过,“好好地求我……” 林天泽愣了愣,立刻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顿了顿还是俯下了身跪在了地上,眼前是竖直镜子,将他的身影清清楚楚地映在了里面,匍匐的,卑微又狼狈,看着这样的自己,林天泽木然的心底突然涌上了一丝嘲笑,他之前纠结过那么一小段时间,一边不希望叶尧发现他一边又忍不住期待叶尧能看他哪怕一眼。这想法现在想起来真跟个笑话似的,这么难看的自己,真希望他一辈子都不要看见。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校门,这一眼却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校门对面的这一整条街堆满了杂七杂八的廉价店铺,一到放学就挤到不行,虽然从来都没有好好地说过一次话,但林天泽知道叶尧绝不会踏足这种廉价又拥挤的地方,所以他才会安心地躲在这里偷偷等他放学。 但是,为什么,这一刻叶尧却在一堆人的簇拥下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抬眼之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不可避免地接触,只一瞬间林天泽就立刻低下了头,脸上的血色瞬间就褪了个干净,他全身一动也动不了,僵坐在地上难堪地恨不得立刻去死。 这么的屈辱这么的难看,怎么能让叶尧看到这样的自己,林天泽捏紧了拳头,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叶尧微微蹙眉,刚才一瞥间的眼神让他心底泛起了一丝很奇怪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忍不住多看了跪在地上的那个清瘦得不成样子的人两眼。 在他身边欢快地说着什么的女孩立刻就注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地上的人两眼,疑惑道,“认识的人?” 叶尧收回了眼神,“不认识。”抬腿走过林天泽身边。 尽管两人的对话声音很轻,林天泽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朵里,他听见了,然后微微睁大了眼睛,抬眼不可思议地望着被人群簇拥的叶尧的背影。 ——你,挺有趣儿的嘛。 带着戏谑笑意的话语划过耳边,少年瓷娃娃一般精致美好的笑容在眼前蓦然清晰。 对啊,已经过去六年了,他不记得自己是很正常的事。 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啊…… 林天泽紧紧地捏住了拳头。 心脏疼得像是被硬生生地撕扯成了两半。 他看着叶尧远去的背影,视线已经模糊一片。 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清晰地明了地意识到,他视若珍宝的六年前的那次见面,对叶尧来说却是早已随意地弃之脑后,他终于意识到不管他再怎么注视再怎么追逐叶尧都不会看他一眼。那个人那么优秀那么耀眼,有那么多的人围绕在他的身边,他林天泽这辈子都不可能踏进他的世界。 巨大的恐惧和不甘将他紧紧地包裹其中,让他几欲窒息。理智已经土崩瓦解,他站起来疯了一样地往前跑,想要追上叶尧,想要抓住他,想要告诉他,想要质问他,凭什么不认识他,为什么不认识他。 他把他当成了世界的全部,他怎么能不认识他呢! “……操,你他妈还敢跑?” 手臂被什么人拉住了,肚子上脸上尽是麻木的钝痛,林天泽的视线渐渐变得灰暗,决堤的泪水在脸上凝固,他抬眼看着眼前揪着他衣领的人,虚无的眸底突然泛起狰狞的血红。 伴随着他挥起的拳头,眼前的人眼底泛起一片愕然。 番外二:办公室恋情(?) “……你就因为这个把那几个傻逼给打残然后被送进了少管所?” 虽然是自己死缠烂打地追着林天泽才问清楚了他给扔进少管所的来龙去脉,但事前叶尧完全没想到这跟事儿竟然跟他还有关系,他挑眉看着笑得春风和煦跟故事里那悲情少年不沾半点边儿的林天泽,一时还真说不上来心底是个什么滋味。 林天泽摇了摇头,“没有打残,只有一个人全身性粉碎骨折了而已,其他人都好好的呢。” 叶尧咧了咧嘴角,还“而已”呢,全身都粉碎性骨折了这辈子能不能长好都难说了,这么想来也多亏了李木江那会儿伸了把手,真要是就这么给扔了少管所去了林天泽现在成什么样了还真是说不好。虽说也是那帮子人渣自找的要是给他找到剩下的那几个人他绝对要一个一个亲手给送了医院去,可想着那会儿因为那么一次他半点印象的见面因为那么一句他半点没放心里的话就那么深受打击的林天泽,叶尧心底儿还真有那么点不自在。 他戳了戳林天泽的额头,伸手比划着说,“不是,我说多大点儿事啊把你打击成那样,我见你的时候你才那么一小点儿呢,都过去六年了谁还能认出来啊。” 林天泽抬手握住他的手,拉到脸边,“我明明都清楚地记住了。” “去去去,别拿我跟你这种变态跟踪狂相提并论。”叶尧抽了抽嘴角一脸嫌弃。 “明明就是你没心没肺嘛……”林天泽握着叶尧的手,眼中忽然划过一丝狡黠,低头咬在了叶尧的手背上,没有用力,舌尖挑逗地在指尖游走。 “啧,真是属狗的……”叶尧支着下巴笑了笑,林天泽却忽然用力,把原本坐着的叶尧拉向自己,环住他的腰际低头吻住他。 舌尖顺着唇线滑进嘴里,打着弯儿地缠绕着叶尧的舌头,两人交换着彼此的气息,津液的搅动声在安静的空气里清晰到突兀,清淡随意的吻突然就染上了几丝色情的味道,两人微眯的眼神底都爬上了一丝炙热。 林天泽移开了嘴唇,伸手就去解叶尧的领带,叶尧靠坐在办公桌上,推着他的脑袋戏谑地笑了笑,“大中午的发什么情啊这可还在办公室呢。” 叶尧那略带挑衅性的倨傲眼神儿看得林天泽小腹一热,他拉开叶尧的手挑起他的下巴用力吻住他,唇齿摩擦间,连周围的气息都有些升温。环在叶尧腰际的手不老实地伸进他的衣服里,顺着脊柱在他光洁的背上游走。 “前两天在这儿上我那会儿,也没见你在意这是办公室……”林天泽在叶尧耳边浅笑道,顺势张嘴含住了他的耳垂。 “谁让你撩拨我呢……”回想起前两天林天泽那张意乱情迷的脸蛋儿,叶尧只觉得下身有些微微发胀,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略有些燥热的唇角,抬手扯了林天泽的领带,解了衬衣扣子揉弄着他胸前的红粒,“今儿再让你回味回味?” 林天泽捏了捏叶尧的屁股,“我倒是更想回味回味这里……”说话间已经熟练地解了他的腰带,扯了裤子双手一用力就把叶尧抱到了办公桌上,伸手去揉弄那微硬的肉团。 叶尧俯视着他,微微眯了眯眼,这样的姿势,让一年之前的那个冬天一切都在蓦然间清晰起来,站在门外的林天泽,用那双仿佛压抑了巨大情绪的浅褐色双瞳安静地注视着他,微寒的雾气将其包裹其中,纯净美好得让他一眼看进了心里。 整整十三年间,林天泽一直都是在用那样的眼神注视着他的吗? 无意识间,叶尧收紧了双拳。 轻缓的苦涩在胸廓中蔓延。 叶尧捧起林天泽的脸,皱着眉头注视着他,“……你真是个笨蛋啊。”虽然叶尧不怎么愿意承认,但现在充斥在他整个胸腔的,确实是“心疼”这样透着些许娘气的心情。 “嗯,我知道。”林天泽轻敛眼眸,抬手覆上叶尧的双手。 “不光是笨蛋,还是个混蛋……现在这姿势又让我想起第一次那回儿来了,想起来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简直禽兽啊那可是老子第一次啊又不戴套又不用润滑剂的真他妈没良心……” “我那不是没忍住嘛……”林天泽想了想自己也觉得理亏,干脆低下头伸出舌头安慰性地绕着圈儿舔了舔微硬的肉团,“那一天啊……我真心觉得死了都成……”他说着,张嘴一口把肉团喊进嘴里。 “瞧你那点儿出息……”叶尧仰着头,舒服地哼了两声。他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揉弄着林天泽柔软的头发,眯眼享受着林天泽的服务。 叶尧满足的呻吟声对林天泽来说简直就是最好的催情剂,他吞吐着,温热湿润不仅给叶尧带来了极大的刺激,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小腹涌出一阵又一阵的热流。 叶尧抓着林天泽的头发,弓起的身子一阵颤抖,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呃……要出来了……啊……” 林天泽没有移开嘴,叶尧喷薄而出的炽热尽数吞进嘴里。 叶尧身子没了力气,软趴趴地靠在办公桌上,舔了舔嘴唇,心满意足地看着林天泽,“怎么觉得就只有这些事你上手上得快呢,都不用人教。” “可能以前意银多了有经验了吧。”林天泽贴近叶尧,用下边儿一个劲儿地蹭着叶尧的大腿,特像只摇着尾巴要骨头的小笨狗,叶尧看了一眼就笑开了,“你他妈还真是打小就是个变态……” 林天泽一边儿从裤子里掏出自己硬邦邦的东西一边儿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了润滑剂,开了盖子倒在手上,用手指撑着叶尧的边壁往里涂抹扩张,粉色的肉壁收缩着,电流儿一边的快意顺着背脊一下一下地往上传,叶尧撑着他的肩膀不自觉地挺直了脖子,“对自个儿哥哥干这事你还真是毫不在意啊……变态。” “说得好像你没有被这个变态弟弟爽到一样。”林天泽扶着叶尧的腰,把自己的硕大一点一点挤了进去。 “啊……”叶尧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侵入的异物,微微弓起了身子。 “抱着我,哥。”林天泽把下巴抵在叶尧肩上,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低声道,“抱紧我。” 叶尧紧紧环住他的脖子,腿也在无意识中缠上了他的腰,赤裸的胸膛紧贴在一起,燥热将每一寸肌肤的感觉都扩大到了极致。两份心跳像是在呼应着对方一般,稳稳地一同加快着。 林天泽喘着粗气律动了起来,急速的抽插每一下都更加深入,更加用力,叶尧只觉得内脏都被搅乱了,酥麻的快感犹如磅礴的大雨淋透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啊啊……唔……啊……” 叶尧微启的唇间不断溢出迷离的呻吟,让林天泽的性欲成倍的暴涨,他就像一头不知疲惫的猛兽,狠狠地享用着占有着这个人,然后在这个绝对不会让给任何人的他最珍视的最重要的人身上,这个他最挚爱的哥哥身上,刻上只属于他的印记。 “哥,我爱你……” “笨蛋。” 浅笑声划过耳际,二人的身影以紧握的双手为支点,安静地重叠在午后微暖的阳光之中。 番外完相杀相爱+番外——喵小样
作者:喵小样 录入:0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