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这是在拉拢我?”胤禩促狭一笑。
“算是吧。来不来?”胤禛从醒来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身处在怎样的一个家族之内,除了那时对皇位的追求,他从未有过这么明确的目标——要将这颗毒瘤连根拔起。丽星的事他从来也没放在心上,他记挂着的,一直就是殷家的话事权。无奈他身边缺人,许多动作凭他一个人操作不起来,若能和眼前这个人合作,真是再好不过了。胤禛思量了短短两分钟,诚挚的邀请道。此刻的他,是撇开了自己与胤禩之间所有的恩怨,纯粹的,对于搭档的邀请。
胤禩想了想,道:“先看看情势吧。殷氏这样大的一个家族,不会说倒就倒的。多少人仰仗着它养家糊口,你这么一来,就是与所有殷氏成员还有曌庆为敌了。”
“暗敌而已。”
胤禩轻笑两声,没有再说话。
他与胤禛都没有想到,重生在异世,首先要面对的,竟是这样一个复杂的家族背景。一个家族,背负了多少人的性命,那个至高的位置,又主宰了多少人的生死,它和那时的紫禁城又有什么区别呢?想要活下去,同样得如履薄冰,步步惊心,一不留神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他与胤禛的区别就在于彼此对这件事的态度,胤禛曾经争赢过,所以他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再赢一把,销毁这个毒巢。而胤禩曾经输的彻底,所以他选择逃避,不争名夺利,就没有牺牲和失去。
俩人一下飞机,就有专人来接。
当那辆黑色的奔驰房车到达殷宅面前,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血色残阳挂在天边,拉起一道红色的横幅,鲜艳刺眼。
殷宅属于典型的欧式建筑。铁艺雕花的大门在两人的指纹确认下缓缓打开后,车子又往里开去,沿途是阴暗不见天日的密林,这个时节开着各色不同的花,一路上还有木牌制成的路标,分别指向其他出口,深深浅浅的绿层层叠叠的铺着,让这里看上去就像个迷宫,如果不是自己人,很容易就会迷路。大概行驶了十几分钟,车子终于在一座古堡式的别墅跟前停下。
别墅位于殷宅的正中央,是殷氏家族会议专用的会议厅。里面有三层,除开精致的装修,其实与一般的别墅无异。真正的乾坤是在后面的卧室里。
殷宅有七个卧房,两个厨房,两个花房,他们零星般散布在林子的各个角落,外观相似难以辨认,同样的都需要扫描指纹或瞳孔才能进入。七个卧室看起来距离很远,其实每个卧室里都有个地下通道,可以直接从这个通道到达大门或者各个房间,所以准确来说,殷宅其实还有个不为外人知的负一层。
胤禛不由感叹设计这栋房子的人的心思之深,这哪里是住所,分明就是既可以防御外敌,出了状况也可以及时逃走的根据地。
“臻少,祀少,旭哥说晚上七点准时在议事厅开会,现在这段时间你们可以先回房间休息。”
“知道了。”
胤禛和胤禩一直住着同一栋卧房,虽然每年他们只回来一次。于是这次也毫无意外的,两人住进了四号楼。
梳洗休息了片刻,胤禩挑拣着些晚餐用了,才与胤禛一起,坐着白色的观光车往议事厅那边去。
第 6 章
七点一到,满满一屋子人都聚集在了宽阔豪华的议事厅。
长方形的会议桌上,以殷旭为首,右手下方分别坐着二爷殷琪,三爷殷霖和曌庆堂口的当家人们,左手边分别是胤禛胤禩和负责与泰国缅甸那边接手毒品的几位叔父,其余那些站在他们身后的都是些在帮会中能说得上话的小辈们。
殷旭比胤禛年长四岁,今年三十四,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他架着一副金丝边的无框眼睛,穿着整齐的白色休闲服,坐在议事厅的正中间。前年从已逝的父亲手上接过曌庆和那些生意,也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就已经与泰国那边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甚至连港城,他都利用了自己的人脉插上了一脚,更不用说与美国缅甸的军火交易了。除了白面的生意早年被父亲交了一点给底下的几个叔父,其他的都被他紧紧的握在手里。
殷旭虽然长得斯文儒雅,但是可别因为这样就以为他是只只会卖萌的猫,其实他是一条狡诈狠毒的眼镜蛇,冷心冷血,手段残忍。只要见识过他嗜血一面的人,没有一个不怕他的。凭着这样的手段,才能站在这个位置上,干说一不二的事,做随时会没命的买卖。
二爷殷琪三十三,明面上是管着殷家的银行证券,实际上是在利用这个金融机构为殷家洗黑钱。他向来性子内敛,沉默寡言,白面和军火的生意他从不插手,只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只要自己手底下的人不犯错,殷琪一般不怎么出面帮会里的事,在殷家兄弟里,算得上心地善良了。
老三殷霖也是个阴狠的主,他性子火爆冲动,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都与殷旭有分歧,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兄友弟恭。他分管着曌庆那边的黄赌产业,偶尔也陪殷旭去缅甸边境亲自与那些人交易。虽说是一个母亲生的,可他的长相却与殷旭大相径庭。可能是因为从小就被逼着打泰拳的原因,殷霖看起来甚至比殷旭还高一点,背脊肌肉分明,身形魁梧,一身悍匪气息,少有人敢惹他。
胤禛向来只管娱乐产业,其他从不插手,经营的都是正经公司,因此手底下并没有什么可用的人,上面三个哥哥,除了和殷琪还能说上几句话,其他两个对他是爱理不理的。底下人对他虽也说得上尊敬,但那到底只是门面上的,没有实权在手,就等于什么也没有。
至于胤禩,更是家里说不上话的,聪慧如他,也没打算把自己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他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机,努力装出一副无害的样子。
“这种会议每年只开一次,怎么回回见炳叔带的人都不一样?”殷旭点了根烟,微笑看着邓炳身后的那三个年轻人,随口问道。
邓炳一直负责和泰国察猜的接口来往,也算是殷旭可以仰仗的臂膀,他呵呵笑道:“这帮小的肯拼,我就带他们来见见世面。我身后这个,叫漠沙,从泰国来的,还不错,叫旭哥。”邓炳说着从他身后拽出一个少年,蜜色的肌肤,浓眉大眼,典型泰国人的长相。
“旭哥好。”漠沙乖巧的喊了一声。
“跟着你老大好好干。”殷旭淡淡的说了句,便开始要求各堂口各管理做报告。
所谓的报告并不是像胤禛在公司看的那种长篇大论的,在这里只要简短的说一下营运状况和出现的不对劲的问题就可以了。其实其他堂口出了问题对他没有什么大影响,殷氏真正的命脉到底掌握在他自己手中,但是这是父亲在时就规定的条例,殷旭姑且就陪他们做做样子。
“银行一切正常,所有转入的资金都已经处理妥当,跟相关单位也打点的很细致,不会有人来找麻烦。人员方面有升迁,也有离职,离职的已经处理好了,不会乱说。”殷琪用勺子轻轻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他头一个道。
“你那边算是正经生意,当然好办,我们这边就没那么好了。清盛那伙人仗着港城有人撑腰,三番两次的来闹场,老子一个不高兴,把他们一条街的夜总会都掀了。去他妈逼,老子还能怕了他?”殷霖骂了声‘操’。
“闹这么大,有人来查吗?”殷旭问。
“警局那帮人每年收咱们那么多好处,查他妈逼啊查,老子现在是在为他们除害,那帮狗日的应该感谢老子才对。现在清盛那边是彻底销声匿迹了,跟我们老殷家作对,也不看看他有几条命!”殷霖满脸戾气道。
“曌庆那边的几个堂口都很安稳,旭哥放心,我们盯着呢,有不对劲的会立刻报给三爷知道。”
“我们这边也没什么大问题。”
“老四,你那边呢?”殷旭抬眼,看向胤禛。
胤禛语气平平道:“丽星没问题,大哥放心。和时代传媒不和是我故意弄出来的新闻,毕竟没有新闻不像个娱乐公司。”
“祀儿,你呢?”胤禩抬头,对的上即是殷旭温和的目光。胤禩敏锐的觉察到殷旭对他的称呼和对其他人的不同,他忽略掉殷旭眼中极具掠夺性的光芒,笑道:“我没事,继续当演员。”
“对啊,有的当就不错了。你是天生好命,坐在家里等拿钱就可以了,哪像我们,还要出去拼死拼活养你们这些闲人。”殷霖鄙夷的看了一眼胤禩,出言讽刺道:“真不知道爸爸当初为什么要认你回来,还让你参加会议,分明就是个私生子,也想分殷家一杯羹?”
胤禩被刺的当面一愣,随即低下头,在旁人眼里当真是个受了委屈不敢直说的幼弟。
“老三,注意你说话的语气,祀儿是你弟弟。”殷旭警告道。虽说今天是殷氏的家族会议,可还是有不少人是外人,家族辛秘,殷霖这个炮筒就不能少说点吗?
“知道了。”殷霖不耐烦道。
“炳叔权叔那边呢,察猜那边有什么动静吗?”殷旭指尖的烟就快烧到头了,他将烟屁股摁进烟灰缸里,边问。
邓炳道:“没什么大问题,货一直在出一直在给,年前我们才加的钱,他们这时候配合的很,基本没有缺货现象,据说已经在研制最纯的五号了,最快年底可以交货。”
宋权笑道:“老样子,没什么差错。”
听完了一轮的报告,殷旭点点头,道:“既然大家都在为殷氏做事,我希望大家都能坦诚相对。有能力的就升,没能力的就降,该怎么做,不用我教各位吧?殷氏始终是家族生意,饭呢也不能一个人吃,今天开始,老四分管曌庆红岛和缥丽两个场子,这两个都是以特色服务为主,看着里面那些不安分的就成,不懂的问老三。祀儿的名声已经够大了,我不想让他再站在狗仔的眼皮底下,以后你就跟着哥,哥带着你,他是你们最小的弟弟,谁也不能欺负他,懂了?”
胤禛沉默片刻后,点头。
胤禩却诧异了。记忆中,这似乎是他与殷旭的第一次见面,为何这个大哥会对自己这么照应?不过一个私生子,竟然能跟着殷旭?这当中一定有什么隐情是胤禩不知道的。
“哥你疯了?他只是个私生子?你……”殷旭话一出口,殷霖就按捺不住怒道。
“我刚刚才说的话,你又忘了?祀儿是我们的弟弟,不是什么私生子!”殷旭冷下脸,不悦道。他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句话,并不是只对殷霖一个人说的,而是对殷氏的所有人,曌庆的所有人,明明白白的承认了胤禩的身份。“他是殷氏,是曌庆的五爷,我不希望再从任何人口中听到他是私生子的事,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最后一句,竟是看着殷霖说的,殷霖明白,那是殷旭在警告他。
“有赏就有罚,权叔一直为殷氏付出了不少,这么多年来鞠躬尽瘁为殷氏赚了不少钱,我很感激,但这不代表您的干儿子就能私底下走货。”
话音一落,众人俱惊诧的看向宋权。殷旭继续道:“我虽然一直管着美国和缅甸的军火,很少去关心白面生意,但有些事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权叔,您是殷氏的老人了,我尊敬您喊您一声叔叔,您说,这事该怎么处理。”殷旭一直是微笑着说的,看起来温和有礼,实际上这是魔鬼开始露出獠牙的前兆。
事情被明朗朗的在家族大会上挑开,宋权再掩饰不了,只得干笑着道:“阿旭……”
“权叔年纪大了,以前我就说过,这个桌子上没有你的侄子殷旭,只有殷氏的话事人。这句话,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殷旭慢慢的转着手边的咖啡,却没有一点要喝的意思。他此刻专注的神态,像极了把耗子捏在手里活活折腾死的猫。看似善良,实则狠辣。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你也知道我一直没儿子,这小子听话,得我喜欢,跟了我这么多年只犯了一次错,我就给他担下来了。希望你能看在我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份上,给我个面子,卖个人情给我,给他一条活路。”宋权被殷旭的一席话堵得死死的,顿时觉得颜面全无。他有些恼怒的犟道。
“权叔既然开了口,我也很想给您这个面子,但是,不可以。儿子没了,我可以送你一个听话的,可是叛徒,殷氏不能留也留不得。权叔舍不得儿子,也是人之常情,我就不逼你下手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殷旭说着看了看手表,手边的电话在安静的氛围中突兀的响起来。
殷旭看了来电显示,将电话扔给宋权:“你儿子有话跟你说,听听吧。”
宋权按了接听,却因为紧张而将听筒模式切换为了扬声模式,只听一个年轻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不住的哀求,声音恐惧凄厉:“干爹,救我……救我,再也不敢了……旭哥旭哥,我再也不敢了,干爹,救救儿子,他们要废了我,干爹……”
“杰名,杰名……”
“干爹…救我干爹…啊啊啊……”声音的最后,大概因为某种致命的疼痛而陡然变了调,最后只剩下歇斯底里的惨叫。
胤禛捏紧了拳头,不忍再听。胤禩安静的坐在那里停了手里的游戏,他仿佛闻到了鲜血的味道,腥臭的弥漫在他们周围。
这个殷家,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还要黑暗。草菅人命,走私贩毒,这里比当年腥风血雨的朝堂又好的了多少?不走是死,而走错一步,前方等着他的也不是康庄大道,而是万丈深渊!
宋权抖着手将电话关上。细密的汗布满他的额间。
殷旭笑着安抚道:“权叔是明事理的人,我这样做,也是不想您为难。如果您觉得心有不忿,可以离开殷氏,不用经过血礼,直接离开。但宋杰名,我必须处置,底下那么多人都看着,我不能徇私。”
宋权脸色苍白难看,被气的不轻,他冷哼了一声:“我明白了,你费尽心机,不就是想要我交出缅甸的白面生意踢我出殷氏吗?”
“权叔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泰国缅甸的生意交给你和炳叔,我很放心。只是帮会里的规矩,有人私下走货就要绝子绝孙,我也是没有办法。权叔体谅。”殷旭微微点头,算是给宋权致歉。
一场会议最终就这么结束了。殷霖赶着回去,直接坐车走了。殷琪的房子就在邻市,也派人开车送他回去了,最后只有殷旭和胤禛胤禩留下来。
殷旭一直都是住在这里的,因为今晚上的人事调动,胤禩以后估计也会留下来,而胤禛应该会搬去殷霖那边。可能今晚,是他们短期内的最后一次见面,所以有些话,今晚必须得说明白,否则拖到下一次见面,也许会失去很多好机会,并且浪费了很多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一至两更,最少一更,出差回提前告诉亲们,那天就不能更,有存稿的话我也会贴。多谢支持的亲~
每日友情提示:本文黑暗,谨慎阅读。
第 7 章
刚才见识过殷旭狠辣的手段,胤禛也思量过到底要不要置身事外。
殷旭一众犯法,自有法律来制裁他,实在犯不着为了这个压上自己的性命犯险,以殷旭的性格,绝对不会容忍任何一个背叛自己的人,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弟弟。这是胤禩给他的劝告,虽然自私但是现实。
“你说的对,可法律制裁不了他。他摊子摆的这么大,上头会没有打点?你我都是从这层过来的,都心知肚明,还用说破吗?”胤禛不甘心的辩驳道。
“四哥,命是自己给的,能重活一回已是不易,有必要为了这种人……”胤禩历经前世,对很多事情都看的很淡,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胤禩虽没经历过,但也知道,这条路走的不好就会摔个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