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风什么话都不说,只攻宋昱的脖子,那片小小的薄刃在他手里像是长了眼睛,直要取他项上人头!宋昱不得已拔出了刀,两个人在院子里开了打,没一会就惊动了人。
连城把严进拉了来,严进一踏进这个院子被吓了一跳,顾清风头发已经被宋昱削掉了一屡,发带都被削断了,现在正披头散发,怒目圆睁,这个样子也太吓人了,宋昱也没有好到哪里,衣服被顾清风用银丝划的七零八落的,脸上脖子上都被抽了好几下,往外渗着血丝,虽然死不了可是这也太有失体统了!
一个是五品的同元,一个是七品的都知!两个人大白天的打了起来,不去杀敌竟然在这里打起来了!严进火冒三丈:“都给我停下!宋昱!你给我停下!”宋昱不是不想停,而是停不下,顾清风想要他死呢,这银丝密密麻麻的跟蜘蛛网一样,把他困在其中,他早就不想打了!
严进看了一会也知道宋昱退不出来,喊了一声:“顾清风,你给我停下!”
顾清风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听不清严进说什么,他就一个念想,他一定要杀了宋昱。
宋昱被他这个眼神吓着了,他有开顾清风玩笑的胆,却没有受死的心,他没有想到顾清风会这么的气,他只不过是调戏了他一番罢了,顾清风完全不顾严进的命令还要跟他拼命,宋昱开始喊严进:“同州大人救命啊,顾大人他是要杀了我啊!”
宋昱分神的时候被顾清风伤到了,那一片薄刃夹着寒风直奔宋昱的脖子,在众人的尖叫声里,宋昱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凉了下,仅接着就疼了起来,他以为自己死了呢,嗷嗷惨叫,他见识过顾清风杀人,这一片薄刃只要划过脖子一定会死的!
宋昱捂着自己的脖子在院子里转圈,转了一会后发现自己没死。
宋昱捂着脖子停了下来,就看见顾清风已经摔地上了,趴在地上,自己转了这半天他都没有爬起来。他旁边的木桌子都成了两半,宋昱张了张口,惊魂未定,这顾清风也太厉害了吧,直接把桌子压成了两半?
严进看着自己的手有些震惊,是他把顾清风打飞的,他不能看着顾清风杀人,还是杀宋昱。顾清风的银丝薄刃是他教的,他知道其中的厉害,这出手也是迫不得已。
严进蹲了下来:“顾清风,你没事吧?”
顾清风慢慢抬起了头,眼前都是黑的,胸口疼的厉害,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顾清风使劲咳了声才好受点,眼前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严进看着他吐出的血吓了一跳,一下子搭上了他的手腕:“顾清风,你哪里不舒服?”
顾清风又咳出一口来,颜色鲜红,严进有些焦急,半抱着他要把他抱起来,顾清风推开他摇了摇头:“同州大人,我没事,”要证明他没事似的,顾清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严进想扶他一把,谁知他往后退了一步,严进抿了抿嘴看着宋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热闹的众人这一回儿早就害怕了,都支支唔唔的摇头。
严进眯着眼看宋昱:“宋昱你说!”宋昱哪里敢说,他偷眼看顾清风,顾清风吐出那两口血后,脸已经煞白,像是把所有的血都吐尽了,嘴角上还没擦干净,挂着的血痕触目惊心,宋昱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么不经气,竟然被他气的吐血。
严进又问了一遍:“说,到底怎么了!”
宋玉支支唔唔的跪了下来:“我也没说什么,就是跟顾大人开了个玩笑,谁知道顾大人就生气了。”
严进看顾清风:“是这样吗?”顾清风紧紧的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说,宋昱暗地里松了口气,他就知道顾清风不会说的。两个人什么都不说,严进挥了挥袖子:“宋昱以上犯下,出去领10廷杖!”宋昱张口:“啊大人,我这还有伤口呢!”凭什么啊,顾清风差点杀了他呢!
严进看着他脖子上的伤口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为了你他能把顾清风打成这样吗!严进厉声喊:“还不给我拖出去!打!再给我多说一句再加20廷杖!有谁求情的一起打!”
宋昱被拖下去了,严进看着看着想走不敢走的众人:“都给我滚!不好好尽职在这里胡闹!”
众人讪讪告辞:“同州大人,同元大人,卑职告退。”
严进看着人都走了回头看他:“你没事吧,我请大夫来看看。”顾清风摇了摇头:“同州大人,卑职没事。”严进皱眉,有人会动不动就吐血吗?顾清风用手摁了摁自己的头,想起自己刚才干嘛了,宋昱出言侮辱他,他差一点就杀了他!顾清风眼里闪过一丝阴霾,手指使劲捏了捏,总有一日他要杀了他!
严进咳了声:“顾清风!”顾清风跪了下来:“同州大人,卑职刚才出手伤人,请同州大人处罚。”
严进忙把他扶了起来:“行了,你先去休息吧。今天的事不许再犯!”
顾清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逃过了一顿打,看着严进有些错愕,严进有些受不了他这个眼神,这双眼睛太清澈,清楚的照出了自己的影子,仿佛自己喜欢打人一样,严进忍不住伸出了手,手在脸上停了一会,落到了他的嘴上。
顾清风的嘴唇很软,跟他本人一点都不一样,甚至带着一点温度,让严进几乎有了灼烧的错觉,可是他却舍不得拿开,手像是中了蛊一样,飞蛾扑火般的贴了上去。顾清风倒退了一步:“同州大人。”
严进猛地收回了手,咳了一声:“把嘴上的血擦干净,以后不要与同僚打架,你也知道宋昱的父亲宋将军如今是皇上眼前的红人。”
顾清风哦了声,听话的把嘴角的血擦掉了,他倒是没有怀疑严进,严进一直对他们很严厉,教他们武功的时候动不动就打他们,做错一点事也要挨打,顾清风也许是被他打出来了,从没有想过他会喜欢自己。
严进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他有这样的心,顾清风是他手里最奇怪的属下,很聪明也很听话,可是身体却极差,刚来的时候一点功夫都没有,这样的底子是进不了都尉府的,都尉府杀人不眨眼,可是也会随时被别人杀,顾清风明显是不合适的,可是他那时没有拒绝,因为这是陈相塞进来的人,他一方面不好拒绝陈相,另一方面很不喜欢他,想着他死了就死了吧。
可是,顾清风不仅没有死,还在那些残酷的训练中活了下来,他的底子比谁都差,可是却比谁都努力,刚开始他用的竹棍练的,不知道练断了多少根竹子才得了严进正眼相看。
严进喜欢上进的人,即便顾清风是陈相的人,他也给他试了试骨脉,一试之下严进有些失望,顾清风虽然勤于练习,可惜不是个练功的人,严进是有些可怜他的,看着他又练了一年竹棍,把套路练的可以片树叶了,再无长进时教了他这一手的银丝薄刃。
这个暗器跟这个名一样,轻巧,借力而飞,夺人性命于刹那间,很适合顾清风。顾清风也没有辜负他,拼了命的练习,被自己训斥了、打了,也从来不恨他,一直对他恭恭敬敬。他这个人跟别的都尉亲卫不太一样,孤影单只,一点都不合群,说他是自卑也好,自尊心太重也好,从来不跟他的同伴对练,也不求自己教他,宁愿对着那本枯燥的书自己练到半夜,严进也冷眼看着,看着他练了3年,终于把这一手的兵器练的出神入化,没有丝毫的内力却练就了一手杀人的武器。
5年,严进没有想过这5年竟然改变了这么多,顾清风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弱者练成了一把利剑,而他……明明很讨厌他的,明明……
严进咬了咬牙,想着他跟燕靖的流言蜚语,再也不能在他面前平静,他把手背到了身后,强硬的说了声:“我走了,你这几天可以好好休息,不要惹事,最近朝堂不稳,西夏那边又滋生出事来,皇上正头疼着呢,你千万不要撞到他刀口上。”
顾清风恩了声,意识随着他的话模糊,他想西夏要来进犯了吗?那是很头疼的事。
严进头也不回的走了,顾清风这里也待不下去了,宋昱还在外面挨打,惨叫声叫的整个都尉府都听见了,顾清风咬牙暗恨,恨燕靖欺负他,恨宋昱侮辱他,恨整个都尉府的人瞧不起他,顾清风越想越恨,眼前的景象开始混乱,头重脚轻,顾清风捂着胸口深吸了几口气,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再气也不能不要命。
顾清风咬了一口自己的指头,钻心一样的疼,他从小到大,受过的委屈,受过的磨难不计其数,可是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哑巴亏。特别是阴差相错救了相爷,相爷把他安排到都尉府后,他便尝到了权力的滋味,越发的趾高气扬。
他威风惯了,先前那些忍辱负重的品性已经渐渐淡去,尤其就更受不了这种窝囊气。而且正如那个该死的算命的说他的那样,那个该死的算命的说他心眼狭小,容不得人,不仅折磨别人,还折磨自己;没有大肚量,总将一些芝麻谷子的小事放在心里颠来倒去的思想忖度,越琢磨越烦恼,越是想不开。这辈子即便是有贵人扶持,也没有那个命享。
顾清风一直记得那个算命的跟他说的话!越记得深越恨,越恨越想,就越发的把这些话往自己身上套,越套越对!
顾清风努力的要让自己想开,他才不是那样的人,不是!顾清风坐在床沿上喘了半天气,好不容易喘匀了,从衣柜里拿了几包药回家休息,这里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第四十四章
顾清风不在家的日子,张老头俨然成了顾府的主人,顾清风无父无母、无妻无妾、无儿无女,家里能喘气的只有他们俩,所以顾清风不在时,张老头很自在,把顾清风的屋子给扫一扫,擦一擦就好了,顾大人的屋子干净的近乎于寒碜,除了一套檀香木的家具,什么都没有,他也没有什么好打扫的。
所以张老头大部分时间就靠在院子里那棵老树上乘凉,用大瓷碗泡了一碗茶,茶叶倒是好茶,听说是丞相赏给顾清风的,顾清风也不喝给了他,可惜张老头不懂茶艺,更不懂这种上好的茶需要好茶壶,好茶盏,一个大瓷碗生生把碧绿的茶叶养成了枯叶,张老头也不在意火候,端起来大口咽下去,可惜,可惜,牛嚼牡丹了。
张老头连喝了两大碗茶方觉得解渴了,刚想眯一会时,顾清风回来了,张老头连忙站起来:“大人,你回来了。”顾清风脸色很差,大热天的,他的脸雪一样白,连点血色都没有,嘴唇都是青白的,张老头吓了一跳忙把他扶住了:“顾大人,你没事吧!”
顾清风骑了一路马,胃又疼的说不出话来了,张老头连忙扶他坐下,顾清风怀里的药全掉出来了,顾清风用手指了指,张老头立马明白了:“好,好,顾大人你躺着,我这就去熬。”他把顾清风扶到屋里床上,让他平躺着,顾清风闭上了眼睛,再无一点力气,张老头连忙出去熬药,顾大人不能死啊。
燕靖站在顾清风床前,看着王府里的老御医眉头紧皱心里也不由的几分着急:“张太医,他怎么样了?”张太医放下他的手腕:“王爷,顾大人舌苔薄白,脉弦紧,气机阻滞胃伤寒。”燕靖听不太懂:“那太医,严重吗?”老太医又看了看顾清风摇了摇头:“以他这个年纪不应该的,小小年纪怎么就吐血呢?不应该啊。”
燕靖被张太医的话吓着了:“张太医,他到底严不严重?能不能治好?”
张太医叹了口气:“养着吧,没有好方法,这个病是长时间积累而成,按理说他这么小不应该得,可是……也不说定。”张太医是靖王府的老人了,只顾着疑惑顾清风的病情,此刻才发现燕靖着急,忙回答他:“王爷莫急,这个病好好养着无大碍,只是忌生气切勿焦急激动,最重要的是不要饿着,要少食多餐。”
燕靖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张太医,张太医你给他开药吧。”
张太医拿过顾清风的药包看了看:“良姜12克,香附10克,荜拨10克,吴茱萸、陈皮、炙甘草各6克,这药开的对。这位老哥,你家顾大人喝这药喝了多长时间了?”张老头想了想:“五年了。”
张太医又看了一眼顾清风彻底的无语了,怪不得这么严重,原来这么些年了,张太医又开了几味药:“再喝这几幅试一试,连续喝一个月,老夫过几天再来看他。”看到燕靖点头,张太医起身:“老夫告辞了,王爷请留步。”
张老头去送张太医,燕靖在他床边坐了下来,顾清风睡着的时候比较好,不会做坏事,不会气人,可是这样一动不动的样子让他心里难受。燕靖握了握他细长而单薄的手,觉得这手硌人,怎么握都不舒服,燕靖不得不换了好几个姿势,最终两手握紧了,才觉得心里好受点,他征战沙场多年,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见惯了鲜血,见多了死人,从没有见过顾清风这样的,一脚就能踹出血来,一个巴掌就能扇飞,一个指头就能捏死。
燕靖想起他第一次见顾清风,踹了他一脚就把他踹出血来,那个时候他还在想这个人也太弱了,那么嚣张跋扈,怎么就这么不经打,有本事伤人,怎么就没本事挨罚呢。
燕靖攥了攥他的手指,顾清风颦了颦眉,燕靖又赶紧松开了,这次真的是纸糊的了,以后都打不得骂不得了。燕靖叹了口气,把他半抱起来,端起桌上的药,顾清风嘴巴闭的紧紧的,很不配合,燕靖喂了好几次都倒衣服上去了,燕靖没了耐性,掐着他下巴强硬的灌了进去。
顾清风被他呛醒了,咳得惊天动地,把他灌进去的药又原封不动的吐他身上去了,燕靖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顾清风看着他吓的不得了,踉跄的从他腿上趴下来跪床上,半天才哆嗦出俩字:“王……爷……”
燕靖抖了抖身上的药,顾清风也跟着他抖了几下说:“卑职……卑职……”燕靖站了起来拉开了门:“老张,张太医的药熬好了吗,再给我端过来!”
张老头在外面唉了声:“好了,王爷你端好了。”
顾清风看着他杀气腾腾的端着药进来了:“这次再给我吐了,本王就让你喝个够。”顾清风连连点头:“我喝,我自己喝。”燕靖黑着脸坐下来,把他往身上一揽:“我拿着,你喝就是了。”顾清风战战兢兢的把药喝了,燕靖扶他躺下:“睡觉吧。”
他开始脱衣服,顾清风眼睛都瞪大了:“王……王爷……卑职真的不是……不是小倌。”燕靖真想把衣服扔他脸上:“你给吐了一身,我能不脱下来吗!”顾清风被他噎的脸都红了,燕靖没好气的看着他:“你的衣服在哪?”顾清风爬起来:“卑职给你找。”燕靖哼了声:“好好躺着。”
顾清风的衣服不多,除了都尉亲卫的几套统一服装外,就几件家穿的衣服,不过每一件料子都不错,也很干净,叠的整整齐齐,跟顾清风家里一样,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一眼就都看到底,燕靖在这个干净的衣柜里看到了他那件披风,整整齐齐的在角落里放着,他倒是没扔了,燕靖心里舒服点了,找了一套黑色的勉强穿上了,回头看顾清风睁眼看他,是硬撑着睁大了眼睛,燕靖坐到他床尾:“睡会觉吧。”顾清风果然闭上了眼睛,他还是难受,一闭眼就能昏过去的难受。
燕靖看他睡了拿起了他的脚,学着张太医刚才教他的穴位按摩,按摩足三里,指外三圈,指内三圈,这个穴位看样子对了,顾清风的眉头渐渐的舒展开了,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晚上,燕靖竟然还没有走,而且还抱着他的脚,他说怎么这么舒服呢,原来贴着他的肚子,顾清风一下子抽回去了:“王爷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