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被人一直打压了七年的秦一衍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得重生成了另一个人。 既然老天爷赐予了他这次新生，他就要好好珍惜机会，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演技，问鼎影帝。 只是……这个整日里想要潜规则他的坏弟弟究竟是什么情况？ 跳坑须知 ①这是一个过气大叔重生在仇人身上结果被仇人弟弟推倒的故事w ②傲娇女王攻VS温润大叔受，HE保证。 ③雷点&萌点：演艺圈、非典型性重生、伪兄弟、年下攻大叔受。 ④本文内含各种奇葩，白莲花出没、鬼畜阴险、小白脑残可劲折腾。 ⑤日更，每晚九点更新。 内容标签：年下 重生 不伦之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一衍，周绍恒┃配角：谢子华，文睿，徐博，陈靖迟┃其它：演艺圈，大叔受，年下，非典型性重生 01.前世 “洛天，别激动好吗？放下你手中的枪，跟我去自首，法官一定会从轻发落的。” 空荡荡的车库里，一个楚楚可怜的女人被绑在椅子上，一双眼睛哭得红肿，正用嘶哑的声音竭力劝说着绑架他的男人。 男人一言不发，毫无血色的唇紧抿着，一双眼睛阴狠得让人不寒而栗，枪口顶在女人的额头上，男人冷笑道：“自首？薇薇，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选择那个小白脸，他能给你什么？！” 咔嚓，手枪上膛的声音响起，女人被男人的疯狂吓得尖叫起来：“洛天！你别这样，我一直把你当好哥哥的，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好哥哥？哈哈哈，我可从来没把你当做妹妹。事已至此，我逃不了，你也别想跑，跟我一起死吧！！”男人疯狂地仰头大笑起来，俊秀的面容狰狞得可怕。 砰—— 枪声骤然响起，男人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踉跄着转身，在他看清楚身后忽然出现的男人时，脸上满是不甘心的恨意，“夏！城！”话被他一字一字从牙缝中挤了出来，男人颤抖着举起手中的枪，还想垂死挣扎。 砰——又一声枪响，子弹贯穿了男人的额头，男人身子剧烈一颤，睁大了双眼向后倒去。 “咔！” “太棒了！”戴着太阳帽的胖导演兴冲冲地站了起来，女主角的经纪人立刻跑上前把女主角从椅子上解下来，给她披了一条厚厚的毛毯。女主角苍白着脸，还没从角色中脱离出来，裹着毯子惊恐得瑟瑟发抖。经纪人安慰了几句就转头望向孤独一人走出镜头的男人，眼里满是佩服。 男人有着一张平凡的脸，身材放在男演员堆里也是不拔尖的，可是，他的演技绝对不比华人影帝谢子华要差上半分。自从雯雯跟他合作以来，每次都被他代入角色当中，她带了雯雯那么久，也只有在跟这个男人对戏的时候，雯雯才会表现的这么出色。 不过……经纪人望着男人疑惑地皱了皱眉，这个男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秦一衍？还是陈一衍？看他年纪都三十多岁了，也没得过什么奖，甚至连奖项提名都没有。 仔细想想，倒也还合乎常情，演艺圈里，不是戏演得好就能成为影帝，人脉、长相、手段……演艺圈里的潜规则谁都懂。男人在这些方面显然处理的不好，不然怎么会已经三十多岁了，还只能演一些绑架犯猥琐狂之类的三流角色？ 念头一转，经济人再看男人时的眼神变成了同情与讽刺。 完全习惯了周围人复杂的眼神，秦一衍面无表情地走到休息区，他的经纪人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名叫朱晨，头发染得枯黄，整张脸都泛着一股病态，正在拿ipad上网，见秦一衍过来了，大声说道：“哎，周绍彬又搭上一个女明星，听说是天星娱乐的一姐，这身材真他妈的性感！”见秦一衍无动于衷，又冷讽道：“不像某些人，三流女明星都搭不上，呸，什么出息！” 秦一衍无动于衷地坐在遮阳伞下，披了件棕色的排扣大衣。 朱晨没想到这么骂他，秦一衍都无动于衷，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里更加愤愤。 “妈的，老子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没出息的，八竿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朱晨压低了声音骂道，“当初是老子脑子进水了才挑中这么一个下三滥的演员。秦一衍，你他妈的明明就是个gay，导演看中你，让你陪个睡都不干，清高？目中无尘？你那根本就是不识抬举！活该一直被人家打压，翻不起身！”骂完，舒坦地长吁了一口气，得意地看着脸色骤然白了一片的秦一衍。 “朱晨！”胖导演在那边急急地叫朱晨过去，朱晨听见导演的呼唤，脸上马上就多云转晴，笑呵呵地迎了上去，临走前，故意狠狠踩了秦一衍一脚，讽刺地低笑了一声。 看着皮鞋上染上的脚印，秦一衍略略皱起眉毛，对朱晨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只淡然地弯下身用手帕将皮鞋擦干净。 朱晨是天星娱乐派给秦一衍的经纪人兼助理，在秦一衍被天星雪藏之后，朱晨是他唯一一个助理。这个男人是流氓出身，想巴结大明星才托了关系当上经济人，结果家里关系不够就只让他爬到了秦一衍身边。 在与朱晨相处一段时间之后，秦一衍就知道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流氓，打蛇随棍上，流氓一向招惹不起，更何况他早就知道朱晨是天星娱乐派来折磨他的，天星娱乐一不会定因为“这点”原因就将朱晨换下去。 对他们公司来说，秦一衍和朱晨都是麻烦。 直起身来的时候，秦一衍的余光正好瞟到朱晨放在桌面的ipad上，他无声得看着画面里的男人。 高大英俊，笑容张狂而邪肆，毫不避讳媒体的眼光，一身打扮都是时下最时髦的，怀里搂着的女明星他曾经在天星偶然碰到过，虽然长相比不上夏纪，但在天星里面也是出了名的美女。 这个人光芒万丈，受万人瞩目，享受着所有人的追捧与羡慕。 也是这个人……毁了自己的演艺生涯。 时隔七年，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仍旧历历在目，一瞬间涌进来的记者，闪烁不停的闪光灯，嘈杂的吵闹声，与恋人的决裂，无数的骂名纷至沓来…… 难堪的过去再现脑海，秦一衍抿了抿唇，压抑住心中的厌恶，他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ipad上移开。 将那人的身影从脑海中驱逐，秦一衍从包里抽出剧本，白底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黑字——《茧》，秦一衍望着剧本封面微微一笑，所有的烦扰顿时被一扫而空，随即全身心地投入到手中剧本的场景当中。 这部电影对他来说很重要。 这部名叫《茧》的电影是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唯一能接演主角的电影，他熬夜看完剧本，又花了好长的时间深入剖析这个角色，直到这个角色在脑海中就像是存在他的生命中一样鲜活起来。 他相信这部戏会是他翻身的开始。 刚背了几句台词，朱晨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导演说你的戏份已经没有了，可以滚回去休息了。”秦一衍轻声应了一声，准备将剧本放回包里，没想到朱晨竟然一把抽掉秦一衍手中的剧本，狠狠摔在桌子上，见到秦一衍终于肯抬头看自己，朱晨心下爽快地嗤笑道：“还有，刚才徐导来电话了，他托我告诉你……这部《茧》的主角——换！人！了！” 秦一衍一怔，眼中燃烧着愤怒，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成熟男人的沧桑与性感，“为什么？” 看着男人的狼狈，朱晨心里暗爽不已，他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嘲笑般的音节，冷讽道：“为什么？哈，周绍彬接了这部电影，人家有权有势又有钱，你拿什么跟人家争？！” “……”闻言，秦一衍没有应声，脸色苍白一片，手中的剧本被捏得几乎变形。又是周绍彬，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就不肯放过自己。 “真是个废物。”朱晨见秦一衍一张脸血色全褪，就像死人一样苍白，他低骂了一声，拿起ipad就往外走。 ＊＊＊＊＊＊ 半夜十一点多，秦一衍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这座空荡荡的屋子只有八十多平米，还是一户款型老旧的房子，墙灰开裂，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半人高处。 内部构造是两室一厅，屋子内只摆放了几个常用的家具，都显得旧了，但各个角落都收拾得一尘不染，十分干净。整间屋子唯一的装饰就是挂在墙壁上的巨大的婚纱照，照片上的男女看似亲密地抱在一起，微笑着很幸福的样子，可若是有心人看得仔细了就会发现女人嘴角的喜悦并未爬到眼睛里，反而是男人笑得幸福而又天真。 秦一衍走到摆在客厅和厨房之间的餐桌上，拎起水壶，倒了一杯水，坐了下来。散木制的椅子因为陈年的腐蚀而有些老化，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拿起一边的报纸，秦一衍接着昨天画了叉的地方看下去，想再找个什么兼职做做。 抖开报纸，一张照片掉了出来，秦一衍将照片拾起一看，露出一抹既无奈又自嘲的笑容。 照片上的女人留着大大的波浪卷发，一直垂落到腰部，一双眼睛明亮有神，模样比电视上的那些女星都毫不逊色。这是他法定名义上的妻子。 三十六岁，他原以为自己没机会结婚的，照片上的女人修补了他感情上的裂痕，他当初真的心动了，决定要用一生一世来照顾这个温柔的女人，原以为能和她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像对真正的夫妻，却没想到自己只是她形婚的对象。 陈晓是个女同，结婚之后，陈晓才用一种极为理所当然的语气告诉他：你是GAY，我是拉拉，这种形式的婚姻对你我都好。 秦一衍接受不了这样的婚姻，可那张签了他名字的离婚协议一直放在床头的柜子里，陈晓从来没有多看一眼。 想起这些事情，秦一衍十分疲倦，他捏了捏额心，放下报纸准备明天再看。站起身，身下的椅子吱呀一声响，秦一衍去冰箱里拿牛奶，放入微波炉里转了两分钟。 站到厨房，秦一衍似乎闻到屋子里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他耸了耸鼻子，再闻却又闻不到那股奇怪的味道，就在这时，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秦一衍将牛奶拿了出来，等吹得稍微凉了些才端起来一口喝干。 近些日子总是失眠，牛奶能让他睡得安稳一些。 换过睡衣，刷牙洗脸，秦一衍躺入冰冷的被窝，双腿蜷起，听着时钟滴滴答答的声响，他想明天再去找《茧》的导演争取一下吧，看看能不能从周绍彬手里夺回这个机会，虽然……黑暗中，他扯出一抹苦笑，机会不大。 不过，他不能放弃。在演艺圈的泥沼里，他从未放弃过挣扎。 不知怎么，睡意很浓，没多久房间内便响起了平稳的呼吸声。 秦一衍做了一个梦，梦里又回到了七年前。 02.重生 七年前，他无意间得罪了周绍彬，从而招致了那场可怕的近乎于灾难性的报复。 在周绍彬的指使下，无数的记者冲入酒店。那时，他和他同性的恋人正在疯狂的做爱，一地狼藉，一床狼狈，闪光灯频繁亮起，晃得他二人毫无藏身之地。 那一刻，他正沉浸在拥获爱情的喜悦当中，gay的世界混乱而不堪，充满了一夜情和单纯的性关系，而秦一衍渴望的却是一段真正的爱情。他原以为这个阳光开朗的青年会是他生命里那个对的人，但是，也正是他自认为的同性爱人，在面对疯狂涌入的记者的时，狠狠得将他一把推下了床，以一个被伤害者的姿态站在记者面前，无辜地哭诉着他“道德沦丧”的暴行——MJ、胁迫与暴力。 没有人顾忌，当时被压在身下狠狠进出的人……是他。 他仍旧记得周绍彬当时藏在房门口的神情，冷笑着，以一种悲悯而又讥讽的眼神望着他。 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 有人曾说，无论多么深刻的伤害，只要七年的时间就可以抚平。可是这七年内周绍彬不停地揭他的伤疤，在演艺圈处处打压他，将他击打地还无还手之力。 无数的人站在他背后议论，这就是那个同性恋，是那个会得艾滋病的变态。纷乱的指责声在梦中频频响起，秦一衍顿时从梦中惊醒的，醒来的时候背后全是冷汗。 粗喘了几声，秦一衍才恍然醒悟，这不过是个梦。 嗅了嗅鼻子，房间中味道有些奇怪，像是香水的味道，同陈晓平日用的那些香奈儿还有些差别，这是种充满男性味道的香水。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屋子里面一片漆黑，秦一衍习惯地伸手在墙上摸索开关，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疑惑地皱了皱眉，他下地穿鞋。 鞋的材质也很奇怪，绒毛扫在脚背上十分柔软而舒服，秦一衍心中的疑惑越发扩大，摸索到门口，他打开灯，一瞬间的强光刺激得他睁不开眼睛，等到稍微适应了光线，这才看见眼前的景象。 他呆住了。 这个房间……不是他的。 这间卧室比他家客厅都大，充满英式皇家风格的装修，巨大的king-size的大床，倒垂的暗金色宫灯，垂地的血红色窗帘将窗外的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视线触及到屋子中一面落地镜子上，秦一衍身子一僵，一双眼睛惊恐的瞪大。 镜子里的男人穿着一身纯黑色的睡袍，身材挺拔修长，五官英俊迷人，即便是在极度惊讶的表情下也藏不住眼角眉梢的性感。美中不足的便是双眼下带着的些微阴影，给人一种纵欲过度的疲倦感。 秦一衍抬了抬手，镜子里的男人也抬了抬手，他迟疑地走向镜子，双手触及到冰凉的镜面时，才一点点的顺着镜面描摹着镜中人的轮廓，双拳在镜面上握紧，他紧咬着嘴唇，直至见血，痛觉在嘴唇上肆虐。 “周……绍……彬……”这三个字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秦一衍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大床上，大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镜子里映出了同样的景象。 他颓废地坐在大床上，双手插在发间，紧抓着发根，头痛欲裂。为什么他只是睡了一觉，起来之后却会变成周绍彬的模样？ 摸上自己的脸，秦一衍到现在还以为这是场性质极为恶劣的恶作剧，可整张脸被他揉得生疼生疼也仍是没有改变。不是道具，不是化妆，他真的变成了周绍彬！ 老天爷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此时，门被敲响了三声，随后房门被打开，秦一衍愣愣地抬头去看。 一个青年站在门口，他身量很高，约有一米八几，穿着一身合体的浅灰色西服，将双腿和腰肢勾勒得修长迷人，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衣，没有打领带，衬衣最上面的扣子解开，露出精致性感的锁骨，再往上看去，五官俊秀而立体，鼻梁挺翘，眼神深邃而有神。 青年踱步进来，举手投足都充满着一股懒洋洋而又性感的味道。勾起淡色的唇角，一双眼睛极为暧昧地望着他，青年忽然抬起脚踩在秦一衍的下体上，“怎么一副鬼样子？昨夜没人陪着你睡就睡不好？” “你……”秦一衍被青年的气势震住了，完全忽略了身下的不适，这个人他有印象，他曾经在财经杂志的封面上见过他，是当下最年轻青年总裁，被人称为“上帝之手”的首席操盘手，周家的继承人，周绍彬的弟弟周绍恒。 周绍恒狠狠地用拖鞋硬质底部在秦一衍早间还有些微反应的下身上碾了碾，冷声道：“周绍彬，我可要劝你，在我这里收起你那套放荡的作风。”他居高临下地睨着秦一衍，“别让我看见你带那些男男女女到我家里来，不然，我管你死不死，一样把你赶出去。或者……直接废了你下面这根。” “啊！”低呼一声，秦一衍压抑住下身传来的疼痛，心脏躁动起来，阴冷的感觉顺着脊背一路爬上来，眼前的青年不过才二十四五岁，却有种强大的几乎让人喘不上气的威压。 秦一衍沉了沉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周先生，其实我……” “你叫我什么？”周绍恒打断秦一衍的话，挑了眉说道，“周先生？哈哈，周绍彬你是睡了一觉睡糊涂了吗？你不是一向叫我小杂种的吗？”周绍恒语气阴寒冷冷带着压抑的怒气。 “小杂种？”秦一衍一怔。 周绍恒见他的表情，笑容更冷，“我竟然知道你叫我小杂种，你很惊讶吧？周绍彬，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管好你的嘴巴，省得哪天惹火了我，我就撕烂你的嘴。” 秦一衍心里一沉，他太大意了，重生在另一个人身上这种事情多么荒唐，若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连他都不会相信，更不要说身为局外人的周绍恒。况且，自己与周绍恒并不认识，只是在杂志封面上见过他的照片而已，他们兄弟二人感情好坏他无从得知，只是从眼前这一幕可以猜到，他们关系并不好。 如果自己说了那会怎样？秦一衍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周绍恒会不会以他得了精神病为借口将他送进精神病院？ 秦一衍想了想，决定先按兵不动，再做打算，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方才秦一衍眼中的情绪都被周绍恒敏锐的捕捉到了，他饶有趣味得看着秦一衍这一番举动，忽然发现没有冲着他摆着一张臭脸的周绍彬长得倒还真是不错。这一念头刚起，就被秦一衍下一刻的表现击了个粉碎。 秦一衍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的迷茫与彷徨已经消失不见，他冷着脸从周绍恒的一侧站起身，压抑着心中的慌张，指着房门，以同样低沉的声音说道：“滚出去。” 周绍恒一怔，随即挑了眉看他，嘴角的笑容扩大，他眯着眼望向秦一衍，冷声道：“哥，这是我家。” 秦一衍竭力保持镇定，他学着周绍彬的作风，演出周绍彬的感觉，挑高了一边的眉毛，秦一衍周身的气质立刻变了，四分痞气六分张狂，眼底带着阴霾，他用同样阴狠的表情看向周绍恒，声音比之前更要冷上几分，“你以为我愿意待在这里？真可笑。滚出去，我要换衣服。” 周绍恒和秦一衍对视了十秒，那眼神似是在看一条臭虫，周少恒什么都没说只冷笑了一声就走出房门。秦一衍故作镇定地跟在他身后，在他出门的瞬间便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旋即立刻上锁。 做完这一切之后，秦一衍背靠着房门滑落下来，将头埋在膝盖之中，无声的大口喘息。 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可怕的一切。 03.意外 拼命在脑海里搜索着有关周绍彬的一切资料。 关于那个总是站在镁光灯下闪闪发光的人，秦一衍了解的并不多，但是也绝不少。他的消息每天都出现在各式报纸和杂志上，铺天盖地的花边新闻。 周绍彬，二十九岁，未婚，含着金汤匙长大，二十岁进入演艺圈，戏演得一般，歌唱得极差，除了脸蛋符合这个圈子的要求外几乎一无是处。不，不是一无是处，他有个在A市极具影响力的父亲。 这就足够了。 他父亲周庄平是鸿业集团的董事长，又是天星娱乐的股东之一，将周绍彬送进演艺圈并把他捧红根本就不是一件难事。 周绍彬换女友如同换衣服，每次杂志上都能看见他跟不同的男明星女明星一起出入某些场合，私生活极其放荡糜烂。 将头靠在门上砸了几下，秦一衍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觉起来变成了周绍彬。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还没想明白怎么应付眼下的状况，门又被敲响了几下，周绍恒戏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男人，这么长时间不出来，你该不是在里面自慰吧？” 秦一衍静坐一会儿后撑着地面站了起来，事已至此，他只能将周绍彬做下去。 站在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子前，秦一衍缓缓将纯黑色的睡袍脱了下来。 睡袍内的身体健硕干净，肌肉线条紧绷而优美，让秦一衍看得不禁脸微微发烫，周绍彬的外表的确有进军演艺圈的资本，他上一世尽管有在做健身，可没能练成这样好的身材。套上一旁衣柜里的深蓝色V领横条纹上衣和一条黑色休闲长裤，秦一衍又拎起衣架上的灰黑色外套。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秦一衍捡起一看，是个手掌大小的牛皮本子，瞳孔缩了缩，他犹豫了下将本子翻开。 竟然是周绍彬的日记本。 而他翻开的那一页正好是日记本的最后一页。 2013/2/12阴天阴天阴天阴天阴天阴天！！！ 操，真他妈的受够了！活着我自己都觉着恶心！！ 秦一衍一怔，摸了摸衣服口袋里，竟还有一瓶安眠药，里面零零散散只剩下几颗，回头看去，床头柜上放了一个水杯，里面还有一杯底的水。 周绍彬竟然是自杀？！ 难以消化这个消息，秦一衍只觉着可笑，他当初被周绍彬害到那种地步，几乎众叛亲离，他也没有选择自杀，而周绍彬却自杀了？ 烦躁的敲门声频繁响起，秦一衍惊得差点儿摔了手中的日记本。 周绍恒站在门外，不耐烦地用脚尖敲打着地面，他从小就讨厌这个哥哥，眼神猥琐语言下流，进入演艺圈之后私生活放荡的可以，事业上一事无成，生活上还挥霍无度，简直就是他们周家的败笔！ 他低头看了下手表，低咒了句该死，又狠狠砸了几下门：“周绍彬，快点，老头子要我们九点回家一趟。” 最后一下，差点砸到一张英俊的脸上。 秦一衍淡淡望了一眼周绍恒，从他侧面走过，带着痞气说道：“知道了，大清早的吵死人。”他没有接触周绍彬太多，只是照着杂志和报纸上的描述以及自己对周绍彬的理解在演着，他只能从周绍恒的反应上来判断自己的扮演究竟到不到位。 果然，周绍恒的反应如同他预料的一样，靠在门上，眸子里显然压抑着怒气。 秦一衍心想，周绍彬与他弟弟的关系不好，那与他的其他家人呢？ 周家的大宅位于郊区，是一栋极为豪华的三层别墅，两侧种着高大的珍惜树种，外侧还有一个很大的小花园。 家里只雇了一个打扫的菲佣，皮肤略黑，眼眶微凹，微笑的弧度恰到好处，见着周绍恒和秦一衍来了立刻迎了上来，用着流利的中文给他们问好：“大少爷，二少爷”。 周绍恒淡淡地应了一声，秦一衍则冷着脸跟在周绍恒身后。 “Maria，我爸呢？”周绍恒边走边问。 “老爷在二楼书房。”菲佣礼貌地回到。 周绍恒点了点头，走上楼梯，往二楼书房走去。 秦一衍继续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周庄平正在书房里看文件，男人将近五十岁了，双眼矍铄，精神奕奕，一点也看不出老态。见两个儿子来了，头也不抬地说：“坐。” 秦一衍心里咯噔了一下，看着周绍恒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下。 周绍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讽刺道：“哥，你不是一向要躺到那个大沙发上吗？” 秦一衍这才注意到书房里有个近两米的长沙发，看样子极软而舒适。 他想了想，反讽回去：“怎么就不许我换个口味？” 周绍恒冷哼一声，“像换女人一样？” 周庄平将文件放了下来，扫过两个儿子，随即瞪向周绍恒，眼神似鹰一般犀利，他低喝道：“绍恒，像什么样子，怎么跟你哥说话的。” 周绍恒眼里闪过一抹厉色，随即垂了眸子，一言不发。 秦一衍心里正奇怪，便听见周庄平对他说：“绍彬，昨晚在你弟弟那里睡得怎么样？” “挺好。”秦一衍答得有些小心翼翼。 周庄平看他的表情，以为自己的决定惹得周绍彬不高兴了，叹了口气，劝慰道：“绍彬，公司的情况你也知道，瑞达最近盯紧了我们，爸也是为你好。” 瑞达？ 鸿业与瑞达是A市执牛耳的两家企业，同样以房地产起家，最近都在进军影视圈，鸿业投资了天星娱乐，而瑞达则是将重点放在了英皇集团。两家最大的不同是瑞达跟黑社会关系不浅，集团内的许多业务都不怎么干净；而鸿业背景清清白白，家大业大，企业形象在社会上相当不错，对，不错，至少表面上是这个样子。 不过，他好像听说，瑞达近些年经营不善，最近一段时间的盈利都是亏空状态。 秦一衍靠在椅子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住的还行，就是没有女人。” 周庄平无动于衷，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放下笔，耐着性子说：“上次去酒吧被偷袭，你都忘记了？” 秦一衍又不说话了。他想起前几天在报纸上看到的新闻，A市某酒吧发生爆炸，原以为只是安全措施做得不好，原来还有这样的内幕。 “绍彬？”周庄平叫了他一声。 秦一衍愣了一下，顿时回神，随即他很快入戏，抿了唇做出不耐烦而略带恼怒的样子，半天才憋出一个轻轻的嗯字。 周绍恒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失神，却理解为另一重意思，“我看他是把上次在酒吧差点儿被人炸得个面目全非的事情给忘了。”周绍恒嗤笑一声，看向周庄平说道：“爸，哥既然这么缺女人，你干脆把他送回家，扔给他几个女人，这么锁在家里，任他胡天海地地玩，总比待在我那儿安全。” “馊主意！”周庄平狠狠登了周绍恒一眼，又望向秦一衍，“这次的事情没得商量。绍恒虽然年纪比你小，可比你稳重不少，你这几天先好好住在他家里，没事不要出门。” “爸！”秦一衍适时开口，语调不高声音不大，却满含了愤怒与抗议，他正全力扮演着一个叛逆而风流的儿子，“不行！我不能住在周绍恒家里！”一时两刻倒还好说，若是长久在周绍恒眼前，细微的生活习惯会将他暴露得彻底。 “……”周庄平沉默了，一股无形的威压充斥在书房内，秦一衍压抑着心中的紧张，心脏咚咚咚的跳个不停，就在他以为周庄平要发怒的时候，却听见对方妥协地叹了口气，“算了，你我一人退一步，你住在绍恒家里，让他看着你，我允许你一个星期找一个床伴，前提是对方的身份必须经过绍恒的调查。” 秦一衍心里苦恼无比，他很想开口说他要退的这步根本就不是要什么床伴，能不能让他一个人住着。可是，他知道事已至此周庄平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鸿业与瑞达究竟有什么瓜葛，他一个三流小明星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内幕，只能无奈地说：“知道了。” 周绍恒对此决定很不满，他抗议道：“爸，我还得负责给他挑女人？荒不荒唐？！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盯着股市大盘呢！” “有什么荒唐的，你哥的命重要，还是股市大盘重要？股票跌了可以再涨，命没了可就是真没了。”周庄平的火这会儿才发出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整个书房顿时安安静静的。 周绍恒咬着牙垂着头狠狠睨了秦一衍一眼。 周庄平长吁了口气，才冷着脸道：“绍恒，你也要小心，只是你办事谨慎，爸比较放心。” 周绍恒窝了一肚子火，没好气地说：“知道了。” 04.车祸 在周庄平家吃过午饭，两人就一起回去。 回去的路上，周绍恒一言不发地开车，秦一衍正翻看着周绍彬的日记本，试图找到他会变成周绍彬这件事情的起因。 周绍彬的日记很简短，时间跨度也很大。在看到某一页时，秦一衍皱着眉不禁多扫了几眼。 2013/2/7又是该死的阴天 瑞达的人为什么没开车把我撞死？！！！ 视线刚从死字上扫过，车子忽然一阵剧烈摇晃，秦一衍条件反射地抓住车旁的扶手，慌张地问道：“怎么了？” “瑞达的人。”周绍恒冷声道，从后视镜里扫到紧跟在身后的车辆。 他们现在在郊区的高速路上，这片土地是新近才开发出来的，路上的车辆不多，一辆深黑色的悍马紧跟在他屁股后面，周绍恒眯着眼，将方向盘打满，迈巴赫后轮满转，蹭的一声直射而去，迅速拐弯切入一旁的支路。 “坐稳了。”周绍恒盯紧后视镜，左手稳稳打着方向盘，右手熟练而迅速地切换着档位，“绑上安全带！” 秦一衍听话地将安全带系了起来，迈巴赫速度极快，在空无一人的高速上能跑出将近300KM/H的时速，可仍旧甩不掉身后的悍马。 “该死！”周绍恒咒骂道，瞟了一眼面色苍白的秦一衍，骂道：“真晦气”。他沉了沉眸子，猛踩油门，时速还在不停增加。 帮不了什么忙的秦一衍只能安安静静的坐着，为了不给周绍恒添加压力，他连呼吸都放得小心翼翼，瑞达的人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如果杀了周安平的两个儿子，两家势必要决裂。不过，既然事先瑞达已经派人谋杀周绍彬了，那一定是决定死磕到底了。他担忧地瞄了一眼后视镜，在看到里面的场景时，瞳孔骤然缩紧，厉声喊道：“周绍恒，趴下！” 咻——的一声，一枚子弹从两人头顶飞过，击穿了驾驶座前的挡风玻璃。 悍马的副驾驶位置有个人探出头来，手中擎了一把狙击步枪，正在瞄准他们，秦一衍下意识地冲着一旁的周绍恒扑了上去，将他按倒在方向盘上。周绍恒也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这一幕，脚下猛地踩了刹车，时速骤减，一长串刺耳的尖鸣声响起，迈巴赫的轮胎在地上刮出了一长道轨迹。与此同时，身后枪声响起，砰的一声，子弹击中在迈巴赫仍在不断转动的轮胎上。 又是砰的一声，银灰色的跑车横摆，右后轮胎爆胎使得整辆车都失去了平衡，直接撞到了高速路的防护栏上。 身子一阵失衡，秦一衍被忽来的离心力甩飞出去，若不是有安全带护着必然要撞上前挡风玻璃，饶是如此，额头也重重的撞到了右侧车窗上，登时有些头晕脑胀。周绍恒脚下仍在狠狠踩着刹车，他满身是汗，竭力打着方向盘控制着车打摆的方向。 车子撞到防护栏上之后掀翻了过去，在泥土路上滚了几滚，才撞到一棵大树上停了下来。 悍马停在高速路上，戴着黑色墨镜的狙击手打了个电话，“喂，老板，搞定了。放心，死不了，不过，足够吓唬周大老板的了。” ＊＊＊＊＊＊ 事件被周家用金钱压了下来。 秦一衍和周绍恒同住在一间病房。 周庄平憋了极大的火，不停地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 秦一衍垂着眼睛，靠在软垫上，无声地看着眼前哭得双眼红肿的女人。 他受的伤不轻不重，头上缝了九针，右手脱臼。而周绍恒伤得比较重，今早才从手术室中出来，身上多处骨折，包括颅骨，好在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术后没多久便清醒了过来。 “妈。”周绍恒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一直在哭的女人，“别哭了，我头疼。” 女人抽抽噎噎了半天这才止住了，脸上精致的妆容都有些哭花，女人眼角虽然已经出现了细细的鱼尾纹，但是丝毫没有降低她的魅力，漆黑的大眼里甚至还带着几分少女的清纯。 徐静宁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望着周绍恒，担忧地说：“恒恒你别说话了，刚做完手术，身子还虚，快闭上眼睛，再睡一觉。” 周绍恒瞪了会儿徐静宁，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见周绍恒听话地睡觉了，徐静宁又看向秦一衍，眼圈又是一红，“绍彬，妈妈……” 秦一衍心里一软，正想说“我没事，不用担心”，随即便一想到周绍彬日记里有记，眼前这个女人是他的后妈，而且他十分讨厌这个女人，就只能装作十分不耐烦的样子，掀起被子蒙住了头，窝在被子里闷闷地说：“我想清静一下。” 徐静宁脸色一僵，脸上挂着尴尬的笑，“我出去看看你爸爸。”说罢，拎着包失落得踉踉跄跄走出去。 秦一衍听到了关门声，窝在被子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徐女士，对不起。 “哼。”周少恒见状，冷哼一声，语气满是讽刺。 均匀的呼吸声响起，秦一衍看向一旁熟睡的周少恒，伸长了手帮他拉了拉滑落到胸前的被子，在脖子两旁掖了掖，随即拿出周绍彬的手机查看有关自己的新闻。 七年前的那场事件让他不敢再在百度上打上自己的名字，而七年后的今天，当他搜索了关于“秦一衍”的事情之后，出来的竟然是他的死亡消息。 2013/8/12明星秦一衍放弃演艺生涯，选择自杀。 自杀？！秦一衍怔住。他将报纸版面放大，妻子陈晓痛哭流涕的照片占了四分之一的版面，他愣愣地看着哭得双眼红肿的陈晓，心里头有些异样的感觉。他从来没想过，陈晓居然会为他哭成这样。结婚之后，陈晓就对他很冷淡，好像是用过的东西随手一丢，婚前的温柔缱绻全都消失不见，对他颐指气使，只有需要用钱的时候才会来找他。 报纸报道，秦一衍死于煤气中毒，昨日已经被妻子陈晓送入火葬场火化。 煤气中毒……秦一衍嘀咕着，难怪当晚他嗅到了一种怪怪的味道，原来那时候就有些煤气泄露了。如果当时自己振作一下，没有为了丢失主角而那么失落的话，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个悲剧了。不过……秦一衍皱了皱眉，心想，他一向睡眠很浅，那晚竟然睡得这么沉，连煤气泄露都没有发现？ 又翻了翻其他几份报道，内容大同小异，将他这些年来演得一些不入流的小角色拎出来赞扬了一番。死者为大，这些娱记倒是还有些良心，没有把他当年的事情再拿出来鞭尸。 难道是因为他和周绍彬同时死亡，才导致他重生在周绍彬的身体上了？那到底为什么自己会重生成周绍彬呢？自己的身体火化掉了，那周绍彬呢？死了？ 他现在成了周绍彬，又该如何？ 05.试镜（上） 嗡——嗡——嗡——手机在秦一衍手中不停振动，来电显示上标着“白痴”二字，秦一衍皱了眉头，想了想，仍是接起电话。 “喂。”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了一丝性感。 那边顿了一下，才有人小心翼翼地说：“周哥，今天约好跟徐导试戏的，您是不是忘了？哈、哈哈、哈哈哈……”后面的干笑显然很牵强。 猜到对面的人可能是周绍彬的经纪人，秦一衍压低了声音，语调中带了几分怒意，“试什么戏？老子……”戛然而止，秦一衍顿在那里，周绍恒正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眼神深邃，好像在说“说下去，将我们被人暗害出了车祸的事情捅出去。” 秦一衍是故意停住的，他瞪了一眼周绍恒，背过身接电话，“你告诉他，我这边有事去不了，改天。”嘴上这么说着，秦一衍心里抖个不停，几乎在淌血，天晓得，当初徐导答应让他接这部戏的男主角之后，他费了多少功夫来研究这个角色，在得知被周绍彬夺走之后他简直恨得想一刀杀了周绍彬再自杀了事，现在机会又回来了，他怎么可能不想要？！他简直恨不得插双翅膀飞到徐导身边！ 那边的声音一下子带了哭腔，可秦一衍能听出来对方在竭力压抑着情绪，“周哥，别啊，想清楚点，您已经放了徐导三次鸽子了，俗话说事不过三，即便不想演了，您也得跟徐导好好说说，徐导在电影界虽然名声不是震天响，但好歹也有些名望，您这样不好交代啊！” 若是按照周绍彬的性格，可能在对方说完第一句的时候就不耐烦的打断了，可秦一衍却听他说完了这一大长串。陈靖迟也显然没料到一向脾气暴躁的周绍彬竟然能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所有的话，等他发现自己话唠毛病又犯了之后吓得握着电话的手都在不停颤抖，沉默了一会儿才胆战心惊地说：“周、周哥……您、您在听吗？我不是那个意思，要不然……”陈靖迟咬了咬牙，一脸苦逼脸地说，“我帮您推……” 掉字还未说完，便听见对方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不方便去，你……帮我再拖拖。” 电话挂断了，陈靖迟怔愣地握着手机，随即一脸惊恐，刚才说话的是周哥？怎么听着这么失落和压抑呢……不，不可能，绝对是他听错了，绝对！ 秦一衍放下电话，失落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将电话攥在手里，又缩回了被窝。 “哥，你的妞跑了？”看秦一衍一脸晦气，周绍恒开始毒舌。 “……”秦一衍没搭理周绍恒，将被子一掀起遮住脑袋，心里好郁闷好郁闷。 周绍彬本来还想讽刺几句的，可看着一瞬间被阴影笼罩的秦一衍，竟然一句毒舌的话也吐不出来，他抖了抖嘴唇，在心里暗骂了句该死，恼怒地将头扭到另一边，视线正对窗外。 外面天气晴好，A市难能露出这样的蓝天。 屋里的两人，一个抑郁一个郁闷，心情都不怎么好。 忽然，闷闷的声音从隔壁床传来，周绍恒轻轻扭过头，惊讶地看向侧躺着的秦一衍。 “谢谢。” 秦一衍用着一种极为别扭的语调说完这两个字，好像心不甘情不愿，又有几分懊恼，他说完后又闭紧了嘴巴，静静等着周绍恒的回应。 果然，如预料的一般，周绍恒夸张地惊道：“你吃错药了？”他这个混账流氓一样的哥哥竟然跟他说谢谢？！不是他周绍彬吃错药了，就是他周绍恒脑内淤血还没清除得干净。 秦一衍顿了顿，又用着一种压抑着烦躁的语气说：“我看出来了，你之前在车里将方向盘打向了自己，副驾驶是车里最危险的位置，如果是从我这一侧翻过去，我可能当场就死亡了。所以……谢谢你。”话说完，秦一衍悄悄长吁了口气，这些都是他的真心话。 周绍恒沉默了下，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哥，你自作多情的样子可真逗，谢我？可别了，你还是去谢谢爸妈把你生作我哥哥吧，要是你死了，他俩要把我揍死。”周绍恒凉薄地说，“从小到大就偏心，你我之间，他们宁愿要我死，也想你活下来。真的感谢我，你不如自己消失。” 说完，周绍恒别过脸去，有些气恼，话虽这么说，但是秦一衍之前飞扑上来按倒他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有惊讶和感动。 他以为周绍彬和自己一样，都是彼此憎恨对方的存在。 秦一衍没有作回应，他知道这对兄弟之间存在一道巨大的沟壑，一道一时之间也难以填平的沟壑。他翻出手机，在通讯簿里找到了一个电话。 徐达，《茧》的导演。 攥着手机，直到手心里布满了汗水。 挣扎在回忆当中，从二十五六岁出道开始一直回忆到死前的一幕，那种朦胧的过去全都变得清晰起来。 秦一衍想了许多，最终定下决定。 上一世，因为周绍彬无情的打压，他浑浑噩噩活到三十六岁，那颗盼望着有朝一日能站在领奖台上登峰影帝的梦想之心早已偃旗息鼓，而如今，新的开始，这个宏愿死灰复燃。 前世的种种郁郁都将在这一次的重生中全部扫清！ 拿着手机，他给徐达发了一条短信。 ＊＊＊＊＊＊ 秦一衍本该早就能出院的，可周庄平认为他们兄弟俩经历了一场近乎死亡的灾难之后感情上应该会更近一步，就强制得将秦一衍留在医院，一直等到周绍恒出院才能一起回去。而秦一衍也在借助这场车祸一点一点不动声色得改变自己。 虽然会时常遭到周少恒各种意味不明的盯视，他都面无表情得全部承受。 秦一衍在医院里待得有些无聊，每日和周绍恒也没什么话说。周绍恒身子好了些就每天抱着笔记本观察股市动态，偶尔打几个电话交代抛出买入之类的，他听不懂，不过，这些都不影响他用平板电脑来看新闻，掌握娱乐圈的最新动态。 秦一衍切登入了平日里常去的一家娱乐网站，以前头条的大幅照片基本都是周绍彬，这几日周绍彬进了医院，几乎没有记者知道，头条便被其他新闻给挤了下去。 随意扫着，秦一衍忽然一怔，指尖滑屏，切入那条黑字新闻。 著名导演徐达决定公开重选《茧》的主角。 秦一衍看完全文，眉头拧了起来，他发的短信没有起作用，也是，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导演又怎么会相信他。瞟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公开试镜就是今天，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要开始了。地点在天星娱乐公司，离这家医院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 来得及！ 他身体已经无恙了，右臂的脱臼几乎对身体没什么影响，头上缝合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如果不去碰的话甚至不会有疼痛感。笃定要去的秦一衍瞄了一眼正噼里啪啦打字的周绍恒，见他神情有些凝重，好看的眉毛也拧着时，顿时心里一动，周绍恒长得好看，剑眉鹰鼻，实在是型男的完美长相，与演艺圈里许多男明星相比都毫不逊色。 秦一衍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轻轻下床穿鞋，抱了床尾的衣服，拧开病房房门…… “你去哪儿？”周绍恒懒懒的声音响起。秦一衍身子一僵，笑着说：“我下去随便走走。” 周绍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做多想就继续看电脑上的股票行情，“去吧，当心别送了命。” 秦一衍心里咯噔了一下，待在医院里这么久，周庄平还特意为他们请了名牌保镖，他几乎都忘了外面的世界还有瑞达这个危险。 想了想，秦一衍拨通了一个电话。 这几日，陈靖迟过得十分惬意，周绍彬不知道去干什么了，既没有去酒吧调戏女人，也没有跑去泡男女明星，安安静静本本分分老老实实。至于徐导的电影……陈靖迟表示他也很无奈，虽然主角丢了，但是是周绍彬失约在前，他已经从中努力斡旋了，可结局是这样，他也不想。 端着杯红酒，陈靖迟享受着小资生活，宽屏电视里放的正是他最喜爱的女明星夏纪的电影，酥胸半露看得他欲火焚身，正准备对着这张妖艳美颜来撸一发的时候，催命的电话响了起来。 陈靖迟特意为他换了专用的手机铃声，声音一响，他便知道是谁，调整好情绪，陈靖迟接起电话，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语调说：“周哥，我可想死你了。” ＊＊＊＊＊＊ 秦一衍有些焦急地等在路边。 一辆大红色的保姆车开了过来，停在他面前，秦一衍还没反应过来，从司机位置就跳出来一个青年，一身浅灰色西服，戴着副银色有框眼睛，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一见到秦一衍就满脸堆笑，“周哥……”话一顿，陈靖迟发现秦一衍还穿着病服，脸上讨好的笑容褪去换成了惊讶，“周哥你住院了？” 秦一衍摆了摆手，说：“受了点伤，不过现在好了，没什么事情。” 陈靖迟瞪大了眼睛，嘴巴也惊讶得张开，好像要吞下去一颗鸡蛋，周、周哥刚才在向他解释……老天，摇晃了下，陈靖迟扶住保姆车，顿时有些天崩地裂的不真实之感。 秦一衍看他的反应也有些好笑，真不知道周绍彬之前到底是怎么做人的，只是普通一句解释给经纪人吓成这样。不过，刚才确实是他大意了。 陈靖迟扶了扶眼镜，拉开保姆车的车门，说：“周哥，正巧我带了衣服，你先进去把这件病服给换下来？” 秦一衍淡淡地应了一声，钻入车中。 车子颜色骚包，里面的装饰更为骚包。 保姆车里面空间很大，后面的椅子全部被撤去了，一张躺椅靠在一侧车门处，旁边是个精致的茶几，欧式风格，另一侧是一排衣架，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 秦一衍挨个挑过去，都没有合适的，他脑海中的主角却在咆哮着呼之欲出，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墙角的架子上，三层化妆盒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06.试镜（中） 陈靖迟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地从前面的镜子里看着赤裸着身子背对着他的秦一衍，心里越发忐忑，这次见着周哥他发现周哥跟以前有些不一样，气质好像变了许多，虽然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但眉眼间温和了许多。 不过，即便他有疑问有好奇，他也会憋在心里，不会那么找虐得主动询问。 陈靖迟不是个当经纪人的好料子，却是个逆来顺受听人摆布的人才，这也是周绍彬选择他当经济人的原因，就像是现在，他虽然不明白秦一衍究竟在做什么，却一声不吭的任由着秦一衍指挥自己。 路上很堵。 A市本来经济就繁华，天星娱乐的大厦又盖在近乎市中心的位置，再加上现在又赶上午间车流高峰期，爬一个车位就要堵上一会儿，旁边骑着电瓶车的大叔大婶倒是比他们还要快上许多。 秦一衍在衣架上拿了件灰黑色的高领风衣套在身上，透过玻璃，右侧的豪泰大酒店威武雄昂的出现在眼前，他看了看时间，焦急地问：“怎么才开到这里？” 陈靖迟委屈地说：“路上很堵啊，周哥！” 秦一衍算了下，如果按照现在的速度，到达天星娱乐肯定要迟到，他可以利用周绍彬的身份半路插入到试镜当中，但是他不想这样，本来因为周绍彬三番两次的推拒，徐导对他的印象就极差，若是这样的话，定要影响徐导对他实力的判断。 他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想了想，秦一衍拍了把陈靖迟的肩膀，吩咐道：“把车开到那边路边。” 陈靖迟听话地点了点头，将车停在一片门市房门前。当他正准备下车给秦一衍拉开车门的时候，秦一衍就已经戴了墨镜，跳下了车，径直进入了一家售卖电瓶车的店。 陈靖迟：“……”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捉摸不透周哥的心思了。 苦着脸跟上去，保姆车被扔到了一边，陈靖迟的地位一下子从保姆车司机降到了电瓶车司机。 秦一衍被电瓶车老板认了出来，还被死磨硬泡，要了张他跟电瓶车的合影，背景就是老板家的金字招牌。 就这样又耽误了一些时间，秦一衍跨坐在陈靖迟背后，一直在背诵着台词。这段台词，是他整出戏里最喜欢的，他翻来覆去背了许多遍，用各种语气各种腔调各种可搭配的情感。 “我犯了错，用悔恨的丝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茧，束缚在暗无天日的茧里我也在盼着能有一日破茧重生。” 忽然一个颠簸，秦一衍撞上了陈靖迟的后背，陈靖迟立马挺直了身子，僵硬着不敢说话。秦一衍皱了眉头，有些无奈地问道：“又怎么了？” 陈靖迟连忙拼命摇头，“不知道。” 秦一衍从电瓶车上下来，仔细看了看，叹了口气：“电瓶车没电了。” 陈靖迟立马张大了嘴巴，“不是吧？老板刚说给充满了电的。” 又看了下表，秦一衍有种要崩溃的感觉，只剩下十分钟了，他竟然被困在一条巷子里面。回去拿保姆车是不可能的了，电瓶车又没电了，这周围又极难打到出租车。 天，这分明是在玩弄他。也许用跑的还来得及…… 正懊恼着，眼前一辆纯黑的奥迪停了下来，车窗划落下来，竟然是周绍恒。秦一衍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周绍恒怎么会在这里？ “哥，你在做什么？”只有嘲讽和戏谑的时候，周绍恒才会叫他哥，这是秦一衍与周绍恒相处了一个多星期得出来的结论，一般这个时候周绍恒嘲笑他的心情都很不错。 秦一衍沉了沉呼吸，二话不说拉开车门，周绍恒万万没想到秦一衍会这样做，他被秦一衍推到里面，在推搡的过程中甚至碰到了他骨折的地方，喊叫都来不及便听秦一衍急匆匆得跟司机说：“天星娱乐。” 司机看向一脸阴霾的周绍恒，眼神在询问。 周绍恒冷哼一声，坐直了身子，吩咐道：“去证券公司。” “天星娱乐。” “证券公司。” “天星娱乐。” “证券公司。” 司机被搞得无奈了，按理说他是周绍恒的司机，但是另一个又是他得罪不起的周氏大公子，他趁着两人都没发话的时候咳了咳，提议道：“不如先去天星娱乐，再去证券公司，绕不了多少路。” 两人一时都沉默下去，周绍恒一向喜欢玩阴的，明着跟秦一衍作对显然很没技术含量，司机这么一开口他当然不会明着反对，反而冷笑一声，一边拿起一旁的报纸看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这么急着去天星，又惦记上哪个明星了？” 秦一衍不答，他现在有些紧张，那种演戏的希望重新燃起，让他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样焦躁，渴望着这次机会，从而产生了一种临考前才有的焦虑症。 周绍恒难得看见对方这样，借着看报纸打量着秦一衍，也许是他对这个哥哥的了解太不深入，此时此刻，他竟然觉着坐在身边的人跟他记忆里那个傲慢张狂而又一无是处的废物哥哥完全不同。 那种认真而又紧张的表情有种迷人的味道。 车途很短，秦一衍甚至没来得及问一句周绍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急急忙忙地下了车。他站在原地，望着眼前高大的豪华大厦时，意识有些朦胧，心里头百般滋味复杂得汇聚到一处。 那种当年第一次来到天星的感觉又回到了他身上，不，现在的感情还要复杂。 这是一次重生，是新的开始。 进入大厦内部的瞬间，秦一衍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嗯，是自信。他捋了把额前的头发，冲着迎面而来的巨大镜子微微一笑，镜子里面，男人的双眼里满含希望的光芒。 此时，陈靖迟正孤单寂寞地推着电瓶车，奔波在回头寻找他的豪华奔驰保姆车的路上…… ＊＊＊＊＊＊ 上一世，秦一衍就是天星娱乐旗下的艺人，只不过自从七年前的事情曝光之后，他就被天星娱乐一直雪藏，只能接一些三流角色混口饭吃，很少来天星娱乐。所以，这栋奢华的现代化大厦在他眼中还是十分陌生的，在前台小姐的惊讶中，他问到了试镜的地点。 试镜在七楼，距离开始还有不到一分钟。 秦一衍有些紧张，他站在电梯里，沉着脸，将所有情绪都隐藏在墨镜后面。 身边有人认出了他，却没有人敢上前打招呼，秦一衍朦朦胧胧听见那几个女职员在小声议论着“周家的那个”“今天徐导试镜”“砸场子”之类的，他心里一沉，忽然想起，他现在是周绍彬，周绍彬不是科班出身，演技只是平平……如果今天的试镜他拿出自己的演技的话，一定会遭到怀疑。 虽然他之前的一个星期一直在努力默默改善周绍彬在周围人眼中的形象，可是，演技这回事不是一蹴而就的，说周绍彬忽然开了窍？ ……他还是觉着直接说周绍彬鬼上身会比较靠谱。 怎么办？！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七楼到了。 秦一衍一咬牙下了电梯，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LED屏，上面正放着天星娱乐十五周年的宣传片，叱咤华人电影圈的影帝谢子华正在发言。 “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多亏了天星娱乐为我打造的多部电影，是他们成就了今天的谢子华。” 谢子华已经快要四十岁了，面容仍旧俊美，岁月的沧桑给他带来的是积淀下来的成熟，整个人只是坐在那里就让人觉着迷人，就像是陈年的葡萄酒，他说的话一字一字敲在秦一衍的心中，泛起不小的涟漪。 秦一衍是谢子华的铁杆粉丝，这位影帝的所有电影他都看过，包括早期出道时的青涩和后来的游刃有余。 在谢子华出道两年后，他也从天星娱乐出道。幸运的是，早期那会儿他与谢子华还有过一段短暂的交流，他在一部戏中饰演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配角，而那时谢子华就已经是主角了。 他还记得，这位前辈待人一向温和有礼，既有天赋又勤奋努力，能走到今天的地步，果真是努力使然。想起当年他与谢子华一起讨论演技的事情，鞋子华温柔的笑容就在脑海里浮现，秦一衍心里一软，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曾经他的确对谢子华产生过不该有的绮念，可早就在时光中湮灭无痕了。 先别说谢子华不可能是个gay，即便是，也不会看上他。 等等……谢子华的电影？秦一衍眼睛一亮，顿时有了主意。 他大步走向试镜厅，没想到，试镜已经正式开始了，他还是迟到了。如果没有抢在前面的话就只能等在最后，这样一来，徐导未必会留有时间让他发挥。 秦一衍左手边是试镜厅，右手边是等候室，有几个备选演员在走廊里练习，他戴着墨镜靠在墙上不动声色地扫视过去。 走廊里的几个人都有些名头，演过几部电影电视剧的主角，但是都没得过什么大奖。他看过他们的几部代表作，在演技上，他有那个自信自己要略胜一筹。 此时，试镜厅的大门被推开，秦一衍看过去，顿时心里七上八下地躁动起来。 07.试镜（下） 文睿从试镜厅走出来，他年轻的面容上挂着自信的笑容，在看到秦一衍的时候一怔，可随即便很好得掩饰了过去，他走过去，用着后辈的语气礼貌地说：“周哥。” 秦一衍漫应一声，随口道：“来试镜？” 文睿面不改色地说：“嗯，想来试试看，这部电影我很喜欢。”他拿捏不准对方的态度，当初明明说好了，周绍彬抢过来这部戏的主角，再转手让给他的，可是一转眼就变成了徐导要公开试镜。而现在，周绍彬跑过来是为了什么？来帮他，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秦一衍认得这个后辈，以前在一部电影中跟他有过合作，当时秦一衍是个跑龙套的配角，而文睿也只是个男二，可是文睿的天赋秦一衍亲眼见识过，他在对角色的把握上十分准确独到，同时又肯虚心学习。与自己不同的是，文睿相貌还很出众，是当下最受女生欢迎的阳光邻家型大男孩，性格谦和而又有礼貌，经常在片场不顾周围人的眼光，跟他讨论演戏的技巧。他当时就觉着演艺圈能有这样的后辈真是难得，只可惜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让他能够一展所长。 如果是文睿来演这部戏的话……秦一衍觉着，文睿一定会借此机会展翅高飞。 而他……就在秦一衍犹豫的时候，文睿忽然凑近了他耳边，低声道：“周哥，你是不是嫌弃我上一次没有伺候好你？今天要是我试镜成功了的话，晚上就在豪泰酒店等你。” 秦一衍愣住了，他没想到，文睿与周绍彬竟然是这样的关系，就在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文睿微微笑着，以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度，用手指蹭了蹭秦一衍的下体。 秦一衍身体僵直，怔怔地看着文睿媚笑着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垂下了眼，秦一衍将眼中的失望都掩藏起来，演艺圈的黑暗他早就见识了不是吗？他大概猜到了，为什么周绍彬会突然来抢他的这个角色。 徐导在导演圈子内脾气算是比较不错的，愿意给新人机会，也愿意提携一些有才华的老人，比如说他，当初就是在徐导去好友戏棚里探班时发现自己的演技不错，才会破格，不顾天星的雪藏让自己饰演男主角。所以，这次试镜来的人水平参差不齐。 试镜进展得很快，有些演员笑着进去哭丧着脸出来，有的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木然的表情，也有个别几个乐天或者发挥好的是笑着进去笑着出来。很快，走廊上就变得空无一人。 试镜结束后他一直等在走廊上，不顾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和议论纷纷，周绍彬是娱乐圈的风云人物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八卦的声音，而他，早在七年前就对这些免疫了。 徐导、编剧和监制三人一同从试镜厅里出来，秦一衍上前喊住了他们。 “徐导。” 徐达脚步顿了一下，看向来人，秦一衍摘了墨镜，露出英俊成熟的面容，“徐导，我是来……道歉的。” 徐达有些惊讶，周绍彬这人他虽然不了解，但是听到他的传言都是狂妄自大等等负面评论，这样一个人居然会道歉？为了什么？一个主角？周绍彬混娱乐圈不是一向不在乎这些，专门为了泡明星来的吗？ 见徐达没有回应，秦一衍抿了唇，他知道周绍彬的外形很好，成熟而有型，当他抿起唇微微露出笑容时会特别迷人，很有绅士的感觉，而这样的表情又和《茧》的男主角段衡特别相似。 果然，徐达看了周绍彬的表情微微有些惊讶，这和他理想中的段衡极为相似，可他毕竟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许多年了，即便周绍彬此刻露出了他理想中的一个表情，他也不会因此而动摇，毕竟，这个演员，三番两次地戏弄了自己。 徐达板着脸，严肃地道：“没有必要道歉，周少还有什么事情？” 秦一衍上前一步，说：“徐导，我是来试镜的……” 徐达打断他，“不好意思，试镜已经结束了。” “还没有。”秦一衍说，“你们试镜时间是在两点到五点，现在才四点半。” “可是你没有提前上交资料。”徐达有些不耐烦了，周绍彬是在干什么？又要玩弄他们？以前在上头压力之下给了他主角他不要，这下主角丢了却贴过来要试镜？“演戏不是儿戏，周少，除了你之外，还有许多人对演戏这一行极为热爱，他们缺的只是个机会。”徐达想起了一个星期前自杀的那个演员，演技一流又诚恳好学，极为符合段衡的形象，只可惜英年早逝，好好一个人才被演艺圈给逼死了。 摇了摇头，徐达转身就走。 “当年，我做了错事……”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徐达脚步顿住，慢慢转身去看秦一衍。 沉闷而又压抑的气氛充斥了整条走廊。 秦一衍低着头沉声说道：“我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 这段是《茧》里面的台词，《茧》是一部以抗战时代为背景的影片，出发点选择的极为巧妙，主线定格在一对分别代表新旧社会的青年男女身上。江若芸是传统遗留下来的中医，而段衡则是留洋归来的西医，两人因中西医互相交流而相识相恋。在抗战爆发的时候，江若芸选择了留在中国，段衡则主动放弃了这段感情，回到英国避难。 秦一衍缓缓地脱下风衣，每一个解开扣子的动作都沉重得仿佛是在搬运千斤的石头，风衣脱下，里面是纵横交错的伤痕，遍布在这具健硕的身体上。 “每当我想起当年的这个错误，就会用刀在身上划出一道痕迹……疼？很疼？可是抵不过我心中的悔恨，我恨自己，我是个懦夫。”风衣掉落在地，秦一衍忽然抬起头望向徐达，徐达心里一颤，那双浓黑的眸子里盛满了悔意与自我厌弃，他听见凄凉的苦笑响起，秦一衍说：“我将自己织在茧里，见不到阳光，活在黑暗里是我对自己永远的惩罚！” 寂静的走廊里回荡着这句话，裸露的身体上那一道道的伤口，真的仿佛就是蚕丝缠绕，将肉体裹成了一个茧。 “我甚至不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度过的，我对不起若芸，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我是一个懦夫。” 他一共说了三次“我是个懦夫”，每一次的感情都要更加厚重，充斥着无尽的悔意与愧疚。 徐达心里又是一颤，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制止秦一衍的行为？不，他不能……他完全不想，他的情绪已经融入到了秦一衍的表演当中，眼神中无意识地带上了期盼。 这段是全戏情感上的一个高朝，某一日，一位来自中国的友人给段衡送来了一个老旧的戥子，戥子的托盘下刻着一行“白首不相离”，这是江若芸的遗物，也是当年他们二人的定情信物。段衡抚摸着戥子同友人讲述了这段往事，罪恶、悔恨和对赎罪的渴望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的灵魂，秦一衍必须演出段衡心中复杂的感情纠葛。 秦一衍略微低头，阳光照射过来，脸上打出了阴影，他接下来的动作让徐达心里又是一惊，明明没有道具，他却能看到段衡正抱着老旧的戥子，痴痴地望向窗外，像是在回忆当年的种种，嘴角的笑容勾起又落下，最终凝成一个苦涩的微笑，他将视线抛向远方，仿佛透过伦敦繁华的港口，看到了祖国四起的烽烟，遍地的血流成河，还有当年那个誓死要留在祖国的美丽女孩。 “我，要回去……”沉重的声音响起，这四个字几乎耗尽了秦一衍全身的力气，终于将胸膛中积蓄的情感尽数爆发了出来。 安静，沉默的安静。 属于段衡的悔恨与自责充斥了整条走廊，所有的人都沉浸在秦一衍制造出来的悲伤气氛之中。 监制忽然鼓起掌，这才打破了死寂一般的安静。徐达瞟了一眼监制，监制无辜地耸了耸肩。徐达向秦一衍走去，望向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演的……很好。” 秦一衍笑了起来，温柔而又自信，徐达眼里闪过一丝怀疑，秦一衍见状连忙敛了笑容，略略将周绍彬的情绪释放了出来，“怎么样，不错吧？” 徐达敛去情绪中的惊讶和疑问，稳重地说：“刚才那段表演，谢子华的演技被你模仿到了八成。” 秦一衍心里长吁口气，他放弃原作上的经典台词，而改为谢子华曾经一炮打红的电影《懦夫》里面的一段台词和表演，就是为了用模仿谢子华来掩饰演技上的差距。 “哈哈，居然被徐导发现了。最近在进修演技，一直在看谢影帝的片子。”嬉笑完毕，秦一衍诚恳地望向徐达，“徐导，我是真的想好好演戏，谢影帝让我找到了演戏的冲动，而且，我保证，这绝对不是一次临时起意。” 徐达望着秦一衍，对方眼里的真挚让他动容，他忽然想起一个星期前周绍彬给他发的短信，那里面是秦一衍对段衡人性的深度分析，并保证自己一定可以演好这个角色，当时，他的确为秦一衍分析的深入准确而感到震惊。只是，他以为那不过是周绍彬找的枪手，并没有将此放在心上。 秦一衍期待地望着徐达，眸子里盛满了恳切与盼望。 沉吟良久，徐达缓缓说到：“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秦一衍勾了唇角，差点儿惊呼起来，随即故作镇定地勾唇一笑，“多谢。”只有等到后来一个人跑去洗手间的时候，锁了门才敢放声欢呼。 他成功了！成功了！成功地夺回了这个角色！ 《茧》的男主角段衡，将是他新的人生开始的第一步！ 从天星大厦出来之后，秦一衍发现面前停了一辆外形很眼熟的奥迪，车窗摇了下来，周绍恒勾起嘴角，讽刺道：“又勾搭上了哪个女明星？高兴成这样。” 秦一衍心情好，不跟他一个孩子计较，主动绕到另一头，上了车。 不等二人吩咐，司机自发地发动起轿车，向着医院开去。 站在马路另一边的陈靖迟握着手机，愣愣地看着秦一衍上了周绍恒的车扬长而去，身后的大红保姆车形容黯淡…… 电话接通，陈靖迟欲哭无泪地请求着秦一衍的指示：“周哥，我怎么办？” 秦一衍一怔，恍然想起还有这么个人，他忙道：“对不起，我把你给忘了，你现在回去吧，已经没事了……喂，喂？”电话那头变成了忙音，秦一衍莫名其妙的收好电话。 陈靖迟猛地将电话挂断，喘息急促地傻站了一会儿后，将头冲着车窗上狠狠地砸了几下，一脸惊恐。 老天，周哥竟然跟他说对、不、起？！ 这个世界疯了！！ 08.探班 秦一衍单手支在车窗旁，一旁的周绍恒在看报纸。 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沉默的秦一衍，周绍恒不经意地道：“刚才电话里的是你的新情人？” 秦一衍懒散地应了一声，“经纪人。” 经纪人？周绍恒记得他见过周绍彬的经纪人，是个高度近视的瘦弱青年，周绍彬对他一向没什么好脸色，刚才说话竟然这么温柔。周绍恒觉着周绍彬有些奇怪，共同住院的这几日，他发现周绍彬比以前要稳重了许多，经常躺在病床上一句话也不说，偶尔看看书上上网，从来没有叫嚷着找女人找男人陪床。以前的周绍彬，一天没床伴还好，两天没床伴就有些坐立不安，三天没床伴就开始乱发脾气。 难不成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三番五次差点儿丢了性命就想开了？ 秦一衍暗自观察着周绍恒的反应，见他面有异色，便主动开口将他注意力转移开，“你怎么没在医院待着？”周绍恒的情况比他严重，医生说至少还要再住一个星期。 周绍恒回道：“最近股市有些动荡，我回去看了下股市大盘。” “哦。”秦一衍应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周绍恒反而凑了过来，就在秦一衍眼前盯视着他，秦一衍缩了缩身子，皱着眉不悦地道：“你做什么？” “看看你。”周绍恒眯着眼紧紧盯着秦一衍的双眼，盯得他耳根发红，秦一衍咳了咳，冷了脸恶心他：“爱上我了？” 周绍恒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拿起报纸，冷冷地吐出一句：“恶心！” 忽然想起在天星大厦七楼上看到的那一幕，周绍恒沉了沉眸子，他发现他实在是不够了解这个哥哥，他居然有这样好的演技，看来，周绍彬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一面了。 不知怎么，周绍彬满是伤痕的肉体总是在眼前摇晃，皮肤白皙，与青红的伤痕互相映照着，胸膛性感而结实，小腹紧绷，隐隐能看出六块腹肌的形状，周绍恒抿了抿唇，收紧了双腿，他的下身……硬了。 又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医生终于宣布两人可以出院了。 上次兄弟双方二人纷纷“越狱”的事情被周庄平知道了，周绍恒被臭骂了一通，而秦一衍则象征性得被批评了几句。周绍恒用眼刀将秦一衍剜了个千疮百孔，秦一衍只笑笑，无视了他孩子式的报复。 出院之后，秦一衍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徐达，问了一下关于电影的制作情况。 之前因为三番五次地更换主角，电影的进度很慢，徐达为了保证杀青日期，先将没有主角的镜头拍摄好了，等秦一衍去剧组报到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几乎都是他的戏份。 知道是自己的过错，秦一衍也没有抱怨，只是为了保证对外显示着周绍彬的性格，偶尔会发发脾气，但是尺度把握得恰到好处。 从周绍彬到秦一衍，这种性格的转变是缓慢而渐进的。 渐渐的，剧组经常会有人说，周绍彬好像哪里变了，脾气也好了很多，而且，不出绯闻了。 关于绯闻这一点，其实秦一衍很头疼，他是个GAY，平日里跟男人有太多的肢体摩擦会起反应，跟女人是不知道怎么相处。而周绍彬本来是个花花公子，一天也不能没有情人，要不是周庄平严令禁止，那他在这一点上几乎要穿帮。 电影拍摄的很顺利，尽管每天要熬到半夜才能回家，秦一衍也觉着很满足。站在摄影机前，他能感受到人生的一种完整感，融入到角色当中，他喜欢享受演戏带来的不同体验。 美中不足的是，秦一衍现在仍住在周绍恒的家里，整天受着这个弟弟的白眼。 周绍恒的生活很有规律，不熬夜，早起锻炼，回来看报纸，吃早餐。秦一衍则不一样，因为赶着拍戏的缘故，经常三更半夜回来，睡上四五个小时就又要赶回剧组。如果是以前，他可以在剧组附近找家酒店休息，可因为鸿业和瑞达的冲突，周庄平吩咐兄弟俩人每天必须见上一面，秦一衍每天早晚都要在保镖那里“打卡”，他就只能在剧组和周绍恒的家两头赶。 这样自然会打扰到周绍恒的休息。时间久了，秦一衍也过意不去，每天早上临走前，都会帮周绍恒做好早餐。周绍恒起先还有些不适应，可后来便习惯了，每天吃着哥哥给他准备的精致早餐，要是哪一天没见到早餐还会打电话向秦一衍问罪。 但是，周绍恒一边心安理得享受着秦一衍为他准备的早餐，一边还总是东想西想。 周绍彬越来越奇怪了……可是这种奇怪却莫名其妙的让他心里很舒服，不仅是因为早餐，还因为偶尔晚上起夜撞到周绍彬，对方总是会一副很尴尬很抱歉的样子，有时候他觉着周绍彬像是变了一个人，但下一刻又觉着他根本还是那个混账流氓。周绍恒咬着面包，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周绍彬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片场的工作人员一直在忙来忙去，布置下一个场景。 陈靖迟拿了盒饭小心翼翼地递给秦一衍，“周哥，吃饭了，今天两荤两素，还可以吧？”陈靖迟小心脏一直在跳个不停，平日里周哥从来不在片场吃盒饭的，自从来了这个片场以后天天跟着大家一起吃盒饭，诡异的举动让陈靖迟越发担心，伺候得更加小心。 秦一衍接过饭盒，漫不经心心地打开。 就在这时，化妆部一阵骚动，女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陈靖迟镜片一闪，八卦之心沸腾，忙直起身看去，秦一衍皱了下眉头，却也没理，埋头继续吃盒饭。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双擦得油光锃亮的黑色皮鞋，他才抬头去看。 周围的女人都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指指点点，笑得极为花痴，秦一衍放下饭盒，抬头看向来人，“你怎么来了？” “你忘记带剧本了。”周绍恒勾了勾唇角，将剧本抛过去，随即看了一眼他盒饭里的菜色，惊讶地说：“你竟然能吃得进去这些？” 若是对秦一衍说来说，这些菜色已经很好了，但对周绍彬就不一样了。 秦一衍接过剧本，面不改色地看向周绍恒，“你难道看不见我在吃？” 被噎了一下，周绍恒忽然笑了起来，他长得本来就很帅气，这一笑更是惹得周围的女性一阵骚动，他弯下腰，凑在秦一衍耳边低声道：“哥，你在装什么？亲民？和善？你恶不恶心？还是……”视线扫视了下左右，周绍恒讥讽道：“看上了哪个？不如带她还是他出去吃个大餐？” 沉默……片场一阵沉默…… 徐导忽然咳了咳，打破了沉默，吩咐道：“别傻站着，再去确认一下道具，尤其是枪支，千万要小心。” 周绍恒的呼吸扑在耳边，秦一衍心脏跳动加快，别过脸，沉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周绍恒直起身，挑衅地看向秦一衍，“我来给你送剧本，哥，你就这么回报我？”秦一衍落下的剧本就放在精心准备的早餐旁边，他喝着糯糯的稀饭，一冲动就想着今天可能要到这附近谈生意，可以顺路过来给他送去，没想到竟然有新的惊喜。 吃盒饭？哈，可笑，他这个哥哥生活极为铺张浪费，就连五星级酒店的饭菜都嫌弃，竟然会跟剧组的人一起吃盒饭？ 秦一衍冲着一旁努力缩在椅子后头减少存在感的陈靖迟招了招手，陈靖迟立刻吓得脊背一僵，一边干笑着，一边不情不愿地挪过来，“周哥，呵呵，有什么吩咐？” 陈靖迟和他上一世的经纪人简直是天差地别，朱晨是托关系上来的，脾气暴躁心眼又小，从来没给过秦一衍好脸色，而陈靖迟则不一样，跟他相处的时候总是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他会翻脸发火。秦一衍曾经多次暗示过陈靖迟没必要弄得紧张兮兮的，平日里该做的工作做好就可以了，可陈靖迟总是用一种惊恐的表情看着他，随后疯了一样的往外跑，再回来的时候还是以前那副样子。 “再去拿盒盒饭。” “好！”陈靖迟马上答应，撒腿就跑。尽管垂着头，可他仍能感受到周绍恒射过来的审视目光，那种感觉就像是做X光扫视，将他里里外外一层一层全都看透了。 秦一衍拉过一旁的椅子，拍了拍，对周绍恒说：“坐。” 周绍恒挑了眉毛，看着秦一衍，玩味地说：“你要我坐？周绍彬，你在玩什么把戏？” 秦一衍接过陈靖迟拿来的盒饭，递给周绍恒，冷淡地说：“哥请你吃盒饭。” 周绍恒：“……” 秦一衍夹起一块叉烧，咀嚼着咽下：“叉烧味道不错。” 周绍恒忽然转头看向陈靖迟，“他最近一直这样？” 周绍恒突然跟他说话，陈靖迟吓了一跳，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了疑惑，咦？好像周哥最近真的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仔细想起来，一些变化都是细微的，在他丝毫没有注意的情况下。陈靖迟迟疑地点了点头。 拍戏的时候周哥不喊天热了，化妆师手抖挨骂的次数也少了，开车回去时路上有些颠簸也不骂人了，这些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周绍恒又看向秦一衍，见他垂着眸子安安静静地吃饭，不禁细细打量起他，忽然有种温和宁静的感觉，看着秦一衍，他的心里竟然意外的十分舒服。 “坐下吃。”秦一衍瞟了一眼周绍恒，拉过一旁的凳子，还顺势拍了拍凳子的表面。 周绍恒也不知道怎么了，莫名其妙的坐到了椅子上，一边看着秦一衍吃盒饭，一边吃着自己的盒饭，诡异的是，他居然发现叉烧的味道真的很不错…… 09.文睿 午休时间很快过去，导演召集了演员要拍下一场戏。 周绍恒竟然要留下来看他拍戏，秦一衍心里有些忐忑，为了让演技存在一个渐变的过程，他在起初拍戏的时候有保留的发挥，并且时不时地拿出谢子华曾经的电影观摩学习。拍到现在，他已经敢发挥出原来演技的七八成。 对于剧组的人员来说，他的变化是渗透到日常生活当中的，而对于周绍恒来说，那便是存在一个巨大的跨度。他不知道周绍恒究竟看没看过周绍彬演的角色，不过，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接下来要拍的这幕戏比较惨烈。 作为被请回国的心脏专家，段衡要被一路护送到共产党的地下基地给一个师长做心脏手术。在前往港口的途中遭到了日军的追击，两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枪战。 化了妆的秦一衍，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西服，头发擦了油，梳成当时最流行的大背头，露出光洁高耸的额头，戴着一副圆框的眼镜，气质干净，成熟而内敛。周绍恒看得心中一动，来了几分兴致，双手抱胸，视线紧紧跟着秦一衍。 最后确认了一遍道具和人员，徐达坐在椅子上，吩咐开拍。 秦一衍拎着黑色皮箱，被几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护在中间，急匆匆地赶去港口，忽然一声枪响，秦一衍瑟缩了一下，他旁边伪装成商人的共产党沉声道：“段先生，待会儿不要管我们，直走，上船。” 秦一衍咬了牙，沉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你们小心。” 与他对戏的演员立刻便感受到浓浓的担忧，不知不觉地微微一笑，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台词脱口而出：“不用担心我们，段先生，我们都是受过训练的。” 身后一群群众演员中冲出来一支数十人的小部队，帽子上画着日军军旗，秦一衍跟着共产党一路往前跑，又是一声枪响，身边一个人影倒了下去。 秦一衍惊叫了一声，只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人在倒地的瞬间回身开枪，立毙了一个日军，他十分焦急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人，伤口只是打在腹部，若是回头的话还有救。 可下一刻，那人却咬着牙站了起来，任由枪林弹雨尽数打在身上，用身体为他们搭起了一道屏障。 鲜血四溢，一个生命眼睁睁地在眼前消逝。 身为医者，内疚与自责涌了上来，秦一衍顿时热泪盈眶，哽咽着说：“对不起。” 枪声仿佛近在耳边，对戏的人也被秦一衍的表现带入了角色当中，“段先生，不要难过。我们就快到了。” 秦一衍眼含泪水望向前方，码头近在眼前，轮船正冒着滚滚浓烟。 忽然，他踉跄了一步，口袋里的东西掉了出来，秦一衍瞪大眼睛看着古旧的戥子，托盘下刻的字刺痛了他的心脏。这又是一出内心纠葛的场景。 如果他回去捡起戥子的话，那势必会耽搁行程，因此可能会有更多的人牺牲；而如果不捡的话，戥子便就此丢失，那是江若芸唯一的遗物，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此时，剧组人员和围观群众的心脏都提了起来，他们想知道段衡究竟会怎样做，是捡还是不捡？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内心复杂的段衡。即便没有电影后期特效和慢镜头的处理，秦一衍的表现都深深地映入了每一个人的眼帘，时间也仿佛为他的表演而拖慢了进度。 从迷茫到犹豫，从心痛到决然。秦一衍选择了手势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变化，戥子落地的一瞬间，他回身伸手想去捡起，可下一刻伸出去的右手握成了拳头，只一顿又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码头奔去。 他放弃了戥子。 一瞬间，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不过片刻，可在场的人都深深的震撼了。 周绍恒眯着眼睛看着秦一衍的每一个动作，心里头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升腾，他以前只是把演员当成戏子，在镜头前面卖弄风骚罢了，可是这一刻，他却体会到一种名为表演的艺术所带来的震撼。 没有任何的特效，一场原生态的表演。 段衡成功地上了船，护送他的人死了三个，只剩下手臂中弹的一人。 “咔！”这一幕场景拍完，徐达满意地喊了咔，这场戏难度较大，能一条过实在是很不容易。 秦一衍出了一身汗，头发打了发胶让他很难过，陈靖迟适时地上来给他送水递毛巾，然后乖乖地退到一边等着秦一衍的吩咐。 秦一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灌了几口水才觉着活过来了。周绍恒走了过来，接过他随手递出去的毛巾，嘲讽道：“演得不错，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演技这么好？” 秦一衍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后便躺在躺椅上，大口喘着气，演出刚才表演的那一幕简直快要他老命的感觉，“你哥我厉害的地方多的去了，以后要多观察。” 周绍恒闻言，冷笑了几声，“我可没兴趣。” “周哥。”声音有些耳熟，秦一衍坐起身看去，来的人竟然是文睿。 文睿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针织V领毛衣和浅棕色的格子长裤，看起来干净而又有朝气，见秦一衍看向他，露出阳光的笑容，“好久不见了，真巧，我在那边拍写真。”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码头公园，那边有许多人在忙碌着，经常有人时不时抬起头看向这边，脸上有些着急。 看来文睿是特意撇下工作跑过来找他的，为了什么？这部戏的主角？ 秦一衍淡淡地应了一声，他对文睿的好感已经没有了。 文睿见秦一衍对自己很冷淡，心里有些失落与记恨。但他仍旧是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以为秦一衍只是因为拍戏拍累了才不想搭理自己。 文睿走到秦一衍身边，弯着腰，柔声道：“周哥，要不要我帮你捶捶肩？” 秦一衍表示拒绝。文睿脸色一僵，凑近了秦一衍的耳边小声道：“周哥，我很想你。可你一直都不来找我……” 周围有不少记者，周绍彬从来不介意被记者拍到这些事情，文睿就是掌握了这一点才敢这么大胆地凑近周绍彬，他尺度把握得好，玩暧昧，只要不被逮到真凭实据，一句“好朋友”或者“前辈照顾后辈”明面上就能遮掩过去。 秦一衍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觉着可惜，“文睿，不要在我身上下功夫了。” 文睿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周绍彬竟然明着说开了拒绝他？！ 周绍彬根本就是白睡了他一晚，要不是圈内人一直说周绍彬讲信用，对床伴有求必应他怎么会拉下面子去被潜规则？他望向一旁一脸戏谑得看着他们的周绍恒，眉头一皱，心下明白了几分。 新欢。 文睿在心里冷笑，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无论是起了“兴趣”还是“性趣”，用权力、用金钱作诱饵就能把他拐到床上去，互相之间不过是图一个利字，今日的床伴明天的垃圾，男人女人对周绍彬来说不过是个床上的玩物。 他被周绍彬用过就丢，甚至一点夜渡费也没出，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 心里打定了主意，文睿直起腰，将脊背挺得直直的，望着周绍恒绽放出一个极其耀眼的笑容，“提醒你一句，不要一次把好处都给全了，让他得了甜头办完了事再谈别的。” 被提点了潜规则奥义的周绍恒越发兴味盎然，他看向有些有些窘迫的秦一衍，笑了出来，“多谢提醒。” 那边的经纪人过来找，文睿便跟着回去了。 秦一衍顿觉头疼，文睿只是周绍彬潜的众多演员中的一个，可只是一个便这样折腾人，要是都来了，那要怎么办？ 周绍恒见秦一衍面露菜色，心情很好地调笑道：“心疼了？” 秦一衍闷声不语。 周绍恒双手抱胸，右手食指一下下敲打着手臂，意味深长地说:“哥，我发现你好像一个多月没有找床伴了。” 秦一衍继续装哑巴。 “好像连自慰也没有，身体出了问题？硬不起来了？要不要带你去医院看看？平日里你这么风流，要是下面那根坏掉了，简直是让你生不如死。” “我有。”听不下去的秦一衍说道。 周绍恒看他耳根发红，嘴角勾起，笑道：“有什么？阳痿？” “有自慰！”秦一衍狠狠瞪他一眼，周绍恒不依不挠这点实在太讨厌，毒舌又傲娇，真是周绍彬的兄弟。 “真的？” “嗯。”秦一衍冷了脸，打发周绍恒，“你总在这儿做什么，公司里没事情了？” 周绍恒一脸自然地说：“我来探班，等着跟哥一起吃饭。” “不是请你吃过盒饭了吗？” 周绍恒：“……” 不知怎么，秦一衍越是赶他，他越是想赖在这里不走了。周绍恒也不回秦一衍的话，继续盯视着秦一衍的一举一动。 近乎视奸的举动让秦一衍十分难受，好在这种视线没持续多久，周绍恒就接了一个电话，开车回公司了。 秦一衍下午和晚上的戏都拍得十分顺利。徐达脾气好，给一干人员提前放了假。 几人本来要说去酒吧玩一玩，秦一衍借口累了想回去休息就推掉了邀请。 保姆车停得比较远，走过去要十几分钟，陈靖迟亦步亦趋地跟在秦一衍身后。 秦一衍顿住，陈靖迟上前去开车门。秦一衍想着，自己应该抽空去学下开车的，虽然是工作范围之内，但总是麻烦陈靖迟接送也不方便。 陈靖迟是兼具助理与经纪人于一身的万能型人才，周绍彬经常出去鬼混，不愿意身边跟太多的人，一个经纪人就够他烦的了，什么助理一号助理二号工作不到几天就被他辞了去。当然，周绍彬一向大方，给陈靖迟开的工资很高，这也是陈靖迟愿意承担诸多工作的原因。 “周哥，上车……”话还没说完，陈靖迟张大了嘴巴，眼镜从鼻梁上滑落下来，他颤抖着说：“周、周哥……你、你背后……” 10.故人（上） 秦一衍回头看去，也是吓了一跳。 他身后站了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瘦得皮包骨头，白衬衫空荡荡的在夜风中打着摆，长得挺帅气，只是两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眼眶下面乌黑一片。 青年见到秦一衍看向自己，眼眶一红，向着秦一衍扑了过去。 陈靖迟大义献身，前冲一步拦在秦一衍面前，登时被青年抱了个满怀，两人都瘦，撞到一起，陈靖迟觉着骨头都疼。 秦一衍看着青年觉着有些眼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陈靖迟气急败坏地说：“庄天辰，你别来骚扰周哥了。” 庄天辰？秦一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竟然是庄天辰！ 埋在内心深处的伤痕被毫不留情地揭开，七年前青年的指证历历在目， 面对记者的质疑，庄天辰毫不留情地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他身上。 变态、下贱、同性恋、艾滋病、丧心病狂…… 他为千夫所指。 庄天辰藏在阴影处，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受着所有人的同情和可怜。 没有人知道，曾经是他拉着自己堕入了深渊。 他就像个男妓一样被庄天辰任意玩弄着。 事件平复之后，庄天辰作为偶像歌手出道，成绩不温不火，专辑卖得一般，在诸多歌手中能混个中游水平，却远比秦一衍的名声要响亮许多。 不过，后来庄天辰就莫名黯淡了下去，公司也没有给他出过什么唱片。 演艺圈一向黑暗，饶是如此，秦一衍也无法想象，当年那个被称为“阳光大男孩”的庄天辰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落魄样子。 而且，按照陈靖迟的说法，庄天辰似乎还跟周绍彬有纠缠不清的关系。 秦一衍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庄天辰，只心情复杂地问他：“你来找我做什么？” 庄天辰闻言，眼泪掉了下来，他红着眼眶，哽咽着说：“绍彬哥，你为什么不爱我了？” 秦一衍：“……” 陈靖迟见秦一衍脸色难看，害怕他发火，庄天辰更不好生存，只能拉了庄天辰的胳膊把他往外拽，“走吧，快走。” 庄天辰一把甩开陈靖迟，冲上前，一把抱住秦一衍，“绍彬哥，我一直在找你。今天接到电话，说你让我在这里等你，我好开心。绍彬哥，你没忘了我，你还爱我是不是？” 秦一衍挣了挣，却没挣开庄天辰的拥抱，他沉了脸，冷声道：“放开我。” “不放！”庄天辰惊叫道：“我不放！绍彬哥，你说了会跟我在一起的，你说了啊！”庄天辰疯了一样的嘶吼，忽然全身痉挛，开始翻起白眼，身子从秦一衍身上滑脱下来，秦一衍一愣，抱住庄天辰，庄天辰一直抖个不停，呼吸都不畅通，他颤抖着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秦一衍顺着他的意思在外衣口袋里翻找着，最终找到一个注射器。 庄天辰在吸毒。 秦一衍瞳孔收紧。 只是七年，物是人非，当年他因为庄天辰的阳光干净而迷上他，没想到，七年后，庄天辰竟然堕落到这个地步。 身为明星，最不能沾的两样就是赌博与毒品。 秦一衍给周绍恒打了个电话，说今晚有事不回去，周绍恒在电话那头笑得十分暧昧，秦一衍任由着对方毒舌调笑自己，最终挂了电话。 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秦一衍和陈靖迟协力将庄天辰抬到房间。 庄天辰意识模糊，只抱着秦一衍一边哭一边痉挛，大声呻吟着。秦一衍将他绑在椅子上，双手按在庄天辰不停挣扎的双腿上，沉声道：“听着，你要戒毒。” 庄天辰听不懂秦一衍在说什么，鼻涕眼泪流成一片，双眼通红地瞪着秦一衍，哭喊着：“绍彬哥，你给我注射吧……我求你了，绍彬哥，绍彬哥……你怎么操我都行，绍彬哥，我就求求你，把注射器还给我，还给我啊！” 陈靖迟看得胆颤心惊，捧着水杯的手抖个不停，他越发觉着做经纪人是个劳心劳力的活儿，跟着周绍彬这么个主儿真是太虐了！ 庄天辰的力气格外的大，秦一衍几乎按不住他。即便是被绑在椅子上，庄天辰不停地前后摇晃，几乎要将椅子弄倒在地。秦一衍喊着陈靖迟来帮忙，陈靖迟连忙放下水杯，绕过椅子从背后抱住庄天辰。 嗡……嗡……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秦一衍的手机刚才被顺手塞进了裤子口袋，这么一震，蹭到了他的下体，顿时有些发硬，他尴尬地将手机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周绍恒。 “喂。” “周绍彬，老头子让你把对面人的身份报给我！”周绍恒没好气地说，“你都二十九了，玩个女人还要经过我的允许，老头子烦死个人！” 秦一衍沉声道：“我没有玩女人。” “没有？别闹了……周绍彬，快点儿交代清楚，没问题了我报给老头子，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即便如此说，周绍恒心里也有些别扭，这些天，周绍彬的所作所为让他对这个哥哥有了几分好感，虽然知道男人总需要发泄，可是他一想到周绍彬会故态复萌，要变回以前那个样子就觉着不舒服！“我说……”周绍恒忽然住了嘴，听见那边庄天辰的惨叫，愣愣地问：“周绍彬，你该不是在那边玩∫M吧？” “我没有。”秦一衍有些烦躁，庄天辰似是毒瘾到了顶点，不停地拿头撞着身后的陈靖迟，陈靖迟鼻子被他撞出了血，正可怜兮兮地看着秦一衍，秦一衍不知道该怎么跟周绍恒解释，只说：“我这边出了点儿问题，没事的。” “没事？没事我能听见惨叫声？你别把人玩死了，当初老头子答应你进娱乐圈玩的时候，你说你答应什么了？可以享受被人万众瞩目的感觉，但是一决不能吸毒，二决不能玩出人命！周绍彬，现在是怎么回事，你疯啦？！”周绍恒也很烦躁，他一边揉着头发，一边来来回回地走着，周绍彬之前那段时间这么安静这么乖巧就是为了今天的狂欢？我操，怎么有种要迎接世界末日的感觉！ 秦一衍想直接挂断电话，陈靖迟已经有些按不住庄天辰了，脑袋随着庄天辰的撞击而不停后仰，有些要翻白眼的迹象。而自己现在正双手用力抱住庄天辰的腿，电话是夹在耳边接听的，十分吃力。 那边周绍恒发了一通脾气，深吸了口气说：“你现在在哪儿？” 秦一衍想着今晚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就报了酒店名字。 演艺圈如此复杂，庄天辰的事情要是被周家知道，周庄平为了周绍彬的名声也一定会用各种手段摆平庄天辰。 明星跟毒品沾不得半点关系。 周绍恒很快就来了，跟着他一起上来的还有个年轻的医生，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进了屋子，二话不说，先给庄天辰打了一针镇定剂。 庄天辰慢慢地安静下来，一张脸脏得不成样子，头发凌乱地倒在一边睡着了。 解脱了的陈靖迟立刻在胸前画了十字，感谢耶稣保佑他居然活了下来…… 秦一衍衣衫凌乱地靠在床边，满头是汗，白衬衣上染满了汗渍和泪水，周绍恒冷冷地看着乱七八糟的房间，脸上布满阴霾：“不解释一下？” 秦一衍沉默了会儿，才道：“他是我以前……玩过的一个男明星。”天晓得，秦一衍说出玩这个字的时候耗费了多少功夫，他当时是恨不得一颗真心捧给庄天辰看，可庄天辰把他的真心像垃圾一样踩在脚下，“后来，我玩腻了，就把他甩了。我没想到，他吸了毒，今晚来找我的时候，毒瘾犯了。” 这次换周绍恒沉默了，他看向徐博，徐博仔细检查了庄天辰的身体后，点了点头，“他吸毒很长时间，至少半年。” 得知不是秦一衍强迫人家吸毒，周绍恒顿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看向秦一衍，挑了眉毛，嫌弃地说：“去洗洗，脏死了。”秦一衍也想洗澡，可是没有换洗的衣服，陈靖迟识相地站了起来，一边拿纸巾塞着仍旧流血流个不停的鼻孔，一边往门外走，“周哥，我去给你拿，保姆车就停在酒店门口。” “等等。”周绍恒叫住了陈靖迟，陈靖迟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前襟沾满了鼻血，刚才用劲过度，现在双腿都在打颤，论狼狈甚至不输给昏睡不醒的庄天辰，这个样子出去是要吓死人。他脸色难看地说：“你好好休息，别去了，待在这里。” 陈靖迟受宠若惊，顿时感动地眼眶发红。 周绍恒望了一眼徐博，徐博瞟了一眼还有些痉挛的庄天辰，意思是自己还要照顾他，周绍恒只好阴沉着脸自己下楼去拿衣服。 走到门口的时候，秦一衍叫住了他，他没好气地回头询问。 秦一衍耳根子发红，嗫嚅道：“保姆车里没有内裤。” 周绍恒：“……” 11.故人（下） 周绍恒抱了一堆衣服上来的时候，庄天辰已经被挪到床上睡着了。屋子里面一股怪怪的味道，他皱了皱眉头，指着打着鼻鼾的庄天辰说：“他洗过了？” 秦一衍从他手中接过衣服，应了一声：“嗯。”衣服有两套，都是穿起来比较简便的，还有两盒崭新的内裤，他分了一套给陈靖迟，陈靖迟连忙战战兢兢地接过了。 周绍恒看着装天辰裸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腿，语气古怪得说：“周绍彬你给他洗的澡？” 徐博抚了抚额头，出来解释：“是我帮忙洗的。” 周绍恒脸色好看了些，又听徐博说道：“阿恒你还得去买一盒硝酸甘油软膏，他肛裂了。” “……周、绍、彬！”周绍恒立刻凶神恶煞地瞪向秦一衍，双眼要喷出火来。 秦一衍：“……” 秦一衍无辜地望着他，徐博又出来解释：“不关绍彬哥的事，他直肠内没有经验，而且看这伤势，肛裂很久了。” 周绍恒深吸几口气，没好气地说：“跟我没关系，我不去买药。” 陈靖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哆哆嗦嗦地开口道：“要不然我去吧？” “不行！”周少恒一挑眉，瞪向陈靖迟，“当红艺人的经纪人半夜去药店买治疗肛裂的药膏？你还想周绍彬的绯闻不够多？”他忽然转头瞪向正想说话的秦一衍，“你也别想着去。” 陈靖迟&秦一衍：“……” “还是我去吧。”有治疗强迫症的徐博很无奈，又套上西装外套，下去买药。 秦一衍先进去洗澡，洗完澡后换了陈靖迟进去。 周绍恒正站在阳台上抽烟，吞云吐雾，尼古丁和焦炭等有害物质的聚合物让他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 秦一衍走过去，在周绍恒背后说到：“谢谢你。” 周绍恒转身看他，惊愕地说：“你说什么？” 秦一衍今晚太累了，实在是不想继续按照周绍彬的脾气装下去了，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说，谢谢你，真的很谢谢。”要是没有周绍恒帮忙，他今晚不知道要折腾到几点，更不知道明天要怎么从酒店里出去。 周绍恒难得失态，他从没想过眼前这人会用这样真挚的表情跟他说谢谢，当初在医院，秦一衍那一声情不甘意不愿的谢谢已经让他有种股票都要涨崩盘了的错觉，而现在面对着秦一衍真挚的双眸，他唯一的反应是硬了…… 是的，他周绍恒，硬了。 秦一衍洗完澡，头上顶了块纯白色的毛巾，水珠顺着脸颊两侧未干的头发滴落，他穿着肥大的居家T恤和牛仔裤，水汽拢的衣服有些透明，隐隐可见里面结实的胸肌和胸前的两点嫣红，他头发湿哒哒地垂着，脸上沾了水珠，表情有些疲惫，看起来却十分性感。 直到烟灰掉在手上，烫的他一哆嗦，周绍恒才反应过来，忙拧灭了烟头，咳了咳，十分不自在地说：“没什么好谢的，你说谢谢可真恶心。”说出来的声音竟然还有些沙哑。 周绍恒，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 “不用谢我，我只是在维护周家的尊严。”周少恒僵硬地转过身，狠狠地吸了口烟。 秦一衍莞尔一笑，继续擦着还没干的头发。 有专业医生在照顾庄天辰，几人都比较放心，大床让庄天辰占了去，秦一衍他们折腾了一夜也累了，各自找了地方趴着睡觉。 第二天，到了某一个时间点上，秦一衍习惯性地睁开眼睛，昨晚闹得太厉害，现在头昏昏沉沉的，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差不多要去剧组了。周绍恒就趴在他旁边，睡得十分沉稳，像只乖巧的巨型犬，秦一衍微微一笑，将昨晚半夜起来给他披上的外套提了提。 他叫醒陈靖迟，又给周绍恒留好了字条。 两人悄悄收拾好下了楼，到酒店大厅给房间续了一天。 某人的生物钟也很准，六点左右，周绍恒就醒了过来，四下看了看，秦一衍和陈靖迟不在房间，徐博正坐在床头支着脑袋小憩，而始作俑者庄天辰睡得十分安稳，鼾声阵阵。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身上披着的秦一衍的外套一怔，正要拿下来的时候，却看见了留在房间的字条。 “绍恒，看一下这个人，我到剧组请半天假就回来。” 攥着温暖的外套，周绍恒的视线定格在“绍恒”两字上，从小到大，周绍彬就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他也从来不屑于周绍彬叫他的名字，因为那对他来说就是种耻辱。可是，现在他发现，周绍彬叫起来的感觉并不坏。 勾了唇角，周绍恒将衣服挂在椅子靠背上，起身去卫生间洗脸刷牙，镜子上又贴了一张字条。 “洗漱用具都是未拆封的，很干净。” 他抬头一看，果然见架子上摆着三副新的洗漱用具，他随意拿了一套拆开来用，对着镜子上的字刷牙，心中一动，不禁有些疑惑。 周绍彬的字迹不太对劲。虽然五六年没见，但他记得周绍彬以前的字迹应该是锋芒毕露型的，而现在的字迹笔划分明，收尾有力，透着一股干净而柔和的味道。 此时，开门的声音响起。 他从卫生间探头望去，进来的是陈靖迟。 陈靖迟手里拎了几分早餐，轻手轻脚地进屋，数了下人，发现不对，一回头，撞见周绍恒正站在他面前，登时惊叫起来。 “叫什么？”周绍恒皱了眉头，“周绍彬呢？” “周哥他让我先回来给你们送早餐，他应该还在剧组。”陈靖迟抖了抖手里的早餐，示意自己没撒谎。 袋子里有十根油条，五枚茶叶蛋和五包豆浆，还有一些小咸菜，周绍恒立马接过袋子，心满意足地找了个地方吃早点，折腾了一晚上，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被陈靖迟这一叫吵醒了的徐博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闷闷的哈欠，有些摇晃着走向洗手间，期间撞到了电视柜，又差点儿被椅子绊倒。 陈靖迟尴尬地对徐博的背影笑了笑，随即看了看房间的布局，最终决定坐到床边，谁料到他这一坐，庄天辰就醒了过来。陈靖迟顿时又来了一嗓子，“醒了！” 庄天辰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毒瘾发作之前，只记得他终于找到了周绍彬，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绍彬哥呢？” 周绍恒咬了一口油条，冷笑一声。 徐博再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已经完全清醒了，他看着庄天辰，温柔地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这两个人，庄天辰都不认识，他只认识眼前的陈靖迟，忙一把拉了陈靖迟的袖子，慌张地道：“靖迟哥，绍彬哥呢？” “他……”陈靖迟伸着食指在空中转着圈的瞎指，一直在拿眼神询问周绍恒，可周绍恒视若无睹，专心解决油条。 有人敲了门，离着房门最近的徐博去开门。进来的是秦一衍，感受到屋内气氛有些沉重，他不禁问道：“怎么了？” “绍彬哥！”庄天辰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从床上扑下来，要抱住秦一衍，秦一衍眉头一皱，向一旁避开，庄天辰手脚发虚，一下扑了个空，整个人从床上掉了下来，被医者仁心的徐博扶了起来。 庄天辰委屈地坐在床上，痴痴地望着秦一衍，哭诉道：“绍彬哥，你不管我了吗？” “什么时候染上的毒瘾？”秦一衍冷冷地问道，时隔七年，他每次想起当年这段失败的恋情都会感觉到心痛，但是，意外的，当他冷静地面对这个曾经背叛他的恋人时竟然没有一丝感觉。 那种心悸与恐慌，无助与失落都在时光中渐渐湮灭。 庄天辰闭了嘴，从他与周绍彬交往开始，周绍彬就警告过他，可以放肆，但是绝对不可以接触毒品。可是，他也不想的，他在酒吧里玩High了，被人家下了药，这才染上了毒品。庄天辰咬着唇说道：“绍彬哥，我是被别人陷害了才吸毒的，我不想的，不想的……” 秦一衍决绝地说：“我送你去戒毒所。” 庄天辰瞪大了眼，一脸惊恐：“不行，我不能去戒毒所。绍彬哥，我是明星，是明星啊，明星怎么可以去戒毒所，不能，我不能去的！” 秦一衍深深地望着他，一言不发。曾经意气风发的阳光少年，今日竟然堕落到这样的地步，生活已经颓废成这幅样子，做明星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继续做明星？”周绍恒冷冷的声音响起，他看向庄天辰，嗤笑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本成为明星。” 庄天辰看向周绍恒，瞳孔骤然缩紧，他忽然又扑过来，将措手不及的秦一衍抱了个正着，他跪了下来，跪在秦一衍的面前，一手拉着秦一衍的腰带，一手隔着裤子抚摸着秦一衍的下身，不停哭求着：“绍彬哥，我能伺候你的。随便你怎么玩弄我都行，绍彬哥，你救救我吧。他哪里讨你喜欢我也能做到的，绍彬哥只要你说，我什么都肯做。” 秦一衍吓得连退几步，撞到了电视机上。 周绍恒沉了眸子，骂道：“你瞎了啊？”他怎么又被当做周绍彬的情人了，他就长得这么像MB？还有，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勾引人这也太贱了！ 见秦一衍被逼到无路可退，陈靖迟极有眼力地冲上前拉开庄天辰，庄天辰哭喊着哀求秦一衍救救他救救他，秦一衍无声地望着庄天辰，“现在，能救你的只有自己。” “我不去戒毒所……我不去……” “我说……”徐博忽然插嘴道，“我可以在医院给他安排一个床位，不如先让他到医院里戒毒试试？” 12.央求 庄天辰得知要被送去医院，起初还哭着喊着要秦一衍留下来陪他，结果被不耐烦的周绍恒一下子打晕过去塞进车里，徐博一边给庄天辰检查身体，一边无奈地感慨老同学的“好脾气”。 徐博与周绍恒是高中同学，大学时期两人分别被送出了国，虽然是在不同的国家，学的也是不同的专业，但是一直以来两人都有通过各种方式进行联系，毕业之后两人回家继承家业又重新聚首。 徐博家开的大医院名叫“博爱医院”，名字被周绍恒从小嘲笑到大。 这家博爱医院位于城郊的位置，地理位置虽然相对来说比较偏僻，但实际上医院的名声很响亮，治疗水平在A市具有极好的口碑。 从剧组附近的酒店开车过去要一个半小时左右，黑色的奔驰载着一行五人，秦一衍坐在副驾驶，周绍恒开着车，而徐博与陈靖迟则一左一右坐在庄天辰两侧。 周绍恒瞟了一眼秦一衍，漫不经心地说：“你休息一会儿。” 秦一衍点了点头，头靠在毛绒绒的后背上，闭着眼小憩。 车子里面很安静，庄天辰一言不发，只瞪着一双通红的眼，可怜巴巴地看着闭着双眸的秦一衍，苍白的嘴唇欲言又止。 最后是秦一衍主动打破了沉默，“庄天辰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不知道周绍恒会不会告诉周庄平。 “我打算？”周绍恒勾唇一笑，眼里却见不到笑意，他打了方向盘，车子靠右进入右侧车道，切出环城高速，“哥，应该是你打算怎么样吧？” “绍彬哥，我才二十五岁。”听见两人的议论，庄天辰连忙伸长了手要抓住靠背，被一直紧绷着神经的陈靖迟眼疾手快地拉了回去。庄天辰挣了挣，染了毒瘾的身子现在虚弱地很，根本挣不开陈靖迟的钳制，他急急忙忙地说：“我可以伺候好你的，绍彬哥，你别抛下我。” 秦一衍心中一涩，嘴角爬上一抹苦笑，想当年，庄天辰十八岁生日，他也是这样抱着自己的腰，将下巴挂在自己的肩膀上，用着还带着几分糯意与鼻音的少年声音跟他说：“一衍哥，我十八岁了，以后我可以照顾你。” 结果，时隔七年，他是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方式再听到长成青年的庄天辰软糯的撒娇。 “庄天辰是天星旗下的艺人，六年前出道，出道一年只出了一张卖的不好不差的专辑。专辑发行三个月之后，庄天辰在酒吧喝醉了酒，借着酒疯撒泼闹事，当众打残了一个酒保，从此被天星雪藏，一直到现在，一共五年。”周绍恒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说的没错吧？” 秦一衍惊讶地看向周绍恒，竟然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周绍恒冷静地说：“庄天辰，你来找周绍彬是为了什么？” 庄天辰沉默下来，整个人笼罩在阴郁当中。 “直说。”车子平稳地开在大路上，周绍恒夹了根烟点上，“给你一个讹诈的机会，想演戏，还是想出唱片？” “绍恒……”秦一衍看着庄天辰苍白如纸的脸色，犹豫地劝阻着周绍恒。 周绍恒吸了口烟，又吐出，烟雾笼罩间，他缓缓说道：“说。”声音低沉却让庄天辰的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 “我想……演戏。”庄天辰咬了咬唇，垂着眼睛悄声道：“我能不能出演《茧》的主角？” “什么？”秦一衍惊讶地望着庄天辰，在他们如胶似漆的那些日子里，庄天辰从来都不会过问他的演艺生涯，在庄天辰眼里，只有唱歌，演戏对他来说，不过是照着剧本摆出该有的表情动作。两人当初甚至因为他太过崇拜谢子华而引得庄天辰多番吃飞醋耍脾气。 这样的庄天辰竟然想要演戏，如果说是青春偶像系列的电影还可以理解，问题是他竟然想拍一部抗战题材的电影。 “为什么？”不等其他人发问，秦一衍已经率先问了出来。 庄天辰沉默了一会儿，身子往段靖迟身边凑了凑，“绍彬哥，这是一衍哥生前最想演的角色。” 秦一衍怔愣地看着庄天辰。 庄天辰深吸了口气，将临时找来的宽大T恤拉了下来，露出漂亮瘦削的肩膀和锁骨，身为歌手，庄天辰本来就有副好嗓子，即便是昨夜鬼哭狼嚎闹了一晚上，现今也只是平添了一丝沙哑的性感，“绍彬哥，把这个角色给我好不好……我想代替一衍哥演下去。”说罢，又畏惧地缩了缩脑袋，当初被周绍彬狠狠扇在脸上的巴掌浮现在脑海，庄天辰瞳孔里满是惊恐。 预料的暴怒没有到来，庄天辰见对方一言不发，甚至有些发傻，胆子也大了一些，他继续说道：“绍彬哥，求你了。我只要这个，我保证，演完这个角色之后，再也不在你面前出现了，你就把这个角色给我吧，好不好，绍彬哥？” “抱歉。”秦一衍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语气复杂地说：“这个角色不能给你。” “为什么？”庄天辰的嗓音骤然拔高，他似是没有意识到这样会引起对方的怒火只是一味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一衍哥已经死了不是吗？即便他当年带给你那样的羞辱，他也用了七年来赔罪了，更何况……”他忽然住了嘴，只在心里补全了那句话，更何况，那所谓的屈辱只是你想象出来的。 “一衍哥？是指秦一衍？”徐博忽然插嘴道，他微微一笑，望向庄天辰，一向温润的眼神中竟然带了一丝冷意，“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七年前，你和他还有段绯闻吧？MJ未成年？嗯？” 庄天辰因气愤而涨红的脸迅速变得一片苍白，他跌坐在靠背上，失声道：“不是的……不是的……”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周绍恒疑惑地道，“秦一衍，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绍恒，我该跟你讲过，出国前我就很喜欢这个男演员，他演得每一个角色都让人砰然心动。虽然现在已经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但是对这个名字总有种莫名的悸动。”徐博脸上依然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随后他看向一脸惊讶的庄天辰，脸上笑容愈发灿烂，“要不是因为你毁了秦一衍的星路，没准我现在会变成同性恋呢。”徐博语调轻松地说道，随即哈哈一笑，“庄天辰，我应该好好感谢你的。”他又指了指前面一条冗长的绿茵路，路的尽头隐约可见几座白墙建筑，“博爱医院，到了。” 13.斗戏 提起医院，大多数人想到的是铺天盖地的白色，冷冰冰的治疗器械和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然而，博爱医院却与普通的医院不太一样。 一座座医院大楼建得极为奇巧，错落有致，像是经过名家设计过一样。即便秦一衍对医院的感觉一直不好，初见时也难免惊奇。 周绍恒见他露出的惊讶表情，浅浅地皱了下眉头，片刻又舒展开，心里又出现了一丝捉摸不透的感觉。 徐博的权限能让黑色奔驰直接开入了住院部的贵宾大楼，徐博与周绍恒并肩走在前面，秦一衍稍微落后他们几步，因为庄天辰的双腿还有些虚软，陈靖迟就只能搀扶着他跟在几人身后进入大楼。 大楼内部的装修也颇显名家风范，整个装潢采取的是比较让人舒服的暖色调，灯光打得很柔和，将那些金属制的医药器械添了几分暖意，就连护士服也选择了温柔的浅粉色。 秦一衍充满了好奇地四处打量着医院内部的装饰，前台上摆满了百合和康乃馨，墙壁上挂着拉斐尔的圣母图，就连摆放在走廊上供病人和家属休息的椅子，也精致得像是艺术品。 周绍恒看着秦一衍眼中旺盛的好奇，不自觉得勾起唇角，觉着他这幅呆呆的样子实在是好笑，“徐博的妈妈曾经在意大利留学学习建筑，这所医院就是他妈妈设计的。” “哎，绍恒，这里是我家的医院，应该我来介绍吧？”徐博按了电梯，他看着微微笑着的秦一衍后拉了拉周绍恒的西服，凑上去小声说：“你哥怎么了？” “不知道。”周绍恒回到，“我也觉着他最近奇奇怪怪的，不过……”他顿了顿，扬起笑容，“这样的他不讨厌。” “是吗？” 电梯门开了，几人坐到最顶层。 路过的护士医生都对徐博点头问好，徐博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和煦得仿佛是六月的晴天。秦一衍见了，心下有些温暖，虽然之前在车里徐博的言论吓了他一跳，但是他没想到，像是徐博这样优秀的人竟然也会崇拜他。 “哥，路上的长腿女护士是不是特别好看？站那儿傻笑做什么？”周绍恒忽然停了下来，戏谑地看向秦一衍，秦一衍咳了咳，连忙摆摆手，脸上有些羞赧，“别瞎说，只是觉着这医院很温暖而已。” “这医院是很漂亮，可惜取了这么个不入流的名字。”没有放弃嘲笑徐博的机会，周绍恒开玩笑地讽刺了几句。 徐博是这家大医院的太子爷，安置一个庄天辰根本就是件小事。 庄天辰身上盖着羊绒毯子，两颊凹陷进去形成的阴影，他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一双眼睛紧紧跟着秦一衍。 秦一衍对那道视线视而不见，对于庄天辰，老实说，他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 当年的那场背叛让他对庄天辰彻底失望，通过今天的事情，他大概可以想象得出，当年周绍彬与庄天辰究竟做了什么交易了。 值得吗？秦一衍苦笑。 在他最窘迫的那段日子里，每日出门都要受到周围人的指指点点，那些他替庄天辰承担下来的债款像山一样压得他喘不上气，可他也没有选择出卖肉体。 他知道潜规则的重要性，他也知道虽然周绍彬虽然财大气粗，但是也不能在娱乐圈一手遮天，他只要找个靠山就很有可能翻身。 可是他不想。他不愿那些骂名被坐实，他要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所以，那段时间里，他什么样的单子都接，角色性格变态也好、形象猥琐也罢，只要有报酬，他都接，哪怕所有人提起秦一衍这个演员，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哦，原来是饰演XXX里面那个太监啊”或者“演得真变态，是不是本身就是个变态啊？”之类的。每天只能睡一两个小时，演完这个龙套，就要去演那个反派。看着债款数额不断减少，他的账户里甚至有了存款，偶尔他会像个神经病一样感激起周绍彬没有做绝，没有让他活不下去。 想到庄天辰之前苦苦哀求自己将《茧》的主角让给他，秦一衍发现自己竟然意外得很平静，他知道，庄天辰是在后悔，后悔当初毁了自己的演艺生涯，毁了他的梦想。 可是…… 前尘种种再现脑海，他和庄天辰相处的点点滴滴像是放电影一样从眼前划过，当初陷在情海里挣脱不得，那个人所有的坏在他眼里都不过是年少轻狂的无知而已。现在想起来，那些甜言蜜语、撒娇卖乖都不过是庄天辰利用他戴上的面具。 那时候没有一点底子，只怀着一颗憧憬之心的庄天辰想进入演艺圈，而他是唯一一个可能让他进入圈子的人。关系由利益开始，也由利益结束。 秦一衍面色平静地望着深陷在白色病床内的庄天辰，心下有了主意，他会帮庄天辰戒毒，只是因为庄天辰的母亲。 他知道，如果保留住庄天辰的这份后悔，时间倒退回七年前，庄天辰还会如同当初那样对他。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利益。 “周哥？”庄天辰见秦一衍眼神飘渺得看向这边，心里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没事。”秦一衍对他微微一笑，这个笑容让庄天辰急速喘息了几下，瞪大了眼睛只吃惊地看着秦一衍。 一衍哥……当初一衍哥也会这样温暖得对他笑……可是现在，一衍哥已经不在了，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他葬在哪里…… 庄天辰双手藏在被子里抓紧床单，紧张地问：“绍彬哥，你真的不能把《茧》的主角让给我吗？” “让给你？”一直坐在旁边沉默着看手机的周绍恒忽然插嘴道，“你一没演技，二没气质，你觉得你撑得起段衡这个角色？” “段衡？”庄天辰一怔，不解得看向周绍恒。 周绍恒嗤笑一声，“你不知道段衡是谁？那你是怎么想到去扮演他？” 庄天辰脸色十分难看，他狡辩道：“我没有拿到剧本。” 周绍恒晃了晃手机，一阵沉默过后，女播音员的声音从手机里放了出来，“今日上午九点，由著名导演徐达率领的抗战题材电影《茧》的剧组在青石街正式开机，主角段衡由著名演员周绍彬饰演……”声音断在这里，周绍恒将手机放在桌子上，挑眉看向庄天辰。 庄天辰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闭紧了，紧咬着嘴唇，表情有些扭曲。 周绍恒见状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迈开被西装长裤包裹着的修长双腿，缓缓走到秦一衍面前，他忽然低了头，看向秦一衍，声音一沉，说道：“段先生，你可记得平安街上的仁生药铺里有一位喜好穿淡粉碎花衣裳的女子？” “你怎么会认识若芸？”台词脱口而出，秦一衍随即惊讶地望着周绍恒，“绍……” 周绍恒将食指比在嘴边，摆了个嘘的手势，他将手机放在他面前，微笑道：“这是江小姐托我代给你的。她说……”周绍恒的声音骤然放低，低沉的声线带了一丝沙哑的性感，“她很想你。” 秦一衍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手机象征着戥子，周绍恒在跟他对戏！ 只不过周绍恒扮演的明明是劝他归国的友人，可现在的眼神中却带着几分邪肆的魅力，这四个字明明说的就是剧本上的台词，可一经周绍恒的口却有着不一样的味道，充满了诱惑与挑衅。 周绍恒是想和他斗戏？ “若芸她……怎么样了？”只怔了眨眼的片刻，秦一衍便迅速入了戏。 宽敞的病房中，阳光照耀进来，秦一衍略带哭腔的嗓音有着浓郁的思念与愧疚，一瞬间，压抑在心中的情绪竟然能将明媚的阳光也扫除在外，营造出了一种沉闷而凄凉的气氛，“她还好吗？不知道有没有嫁人？” “嫁人？”周绍恒笑了起来，“那段先生为什么没有娶妻呢？” “我……”秦一衍顿住，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紧，最终犹豫着将戥子握在了手心，垂着眼，望着托盘下的“白首不相离”似是回忆起了当年的每一点一滴的幸福，他低声道：“是啊，我为什么不娶妻呢？果然是因为我也想念着她。” “既然如此，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她？！”周绍恒的声音骤然拔高，秦一衍吓了一跳，到这里已经和原本的台词不一样了，按照原来的剧情，应当是友人借以江若芸的死将段衡劝回去才对。 既然周绍恒改了台词，他也不妨即兴发挥，虽然他还不明白，周绍恒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因为我蠢。可笑的是，人总是直到失去了才知道重要，可是那时候不都已经晚了吗？”秦一衍摩挲着周绍恒的手机，苦笑道：“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活在愧疚与悔恨当中，这是我对自己的惩罚。” “我做事从来不后悔，做过的便是做过了，后悔又有什么用。” “你比我看的开。”秦一衍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若芸她怎么样了？”他在引导着周绍恒往台词上走，有的时候，有些演员入戏太深就会篡改台词，虽然导演很烦恼这一点，但临场发挥有时候会有不一样的效果，就比如说是现在，周绍恒的感情爆发了出来，比剧本上友人平平淡淡地讲述了江若芸的死要有戏剧冲突的多。 没想到，周绍恒竟然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死了，早不知道珍惜现在知道后悔了？” 秦一衍：“……” 14.对戏 剧情断在这里，秦一衍还想再抢救一下，可周绍恒忽然将手机抢了回去，又坐回沙发里，有些不太高兴地说：“哥，你欺负人。” “我怎么欺负人了？”秦一衍哭笑不得的看着闹脾气的周绍恒。 “我演不过你。”周绍恒赌气地又白了秦一衍一眼。 “我学过演戏的，你没有，斗戏斗不过我是应该的。”秦一衍安慰道。 “得了吧，你学演戏那会儿不是天天不去上课在屋里睡大觉吗。”周绍恒看着秦一衍，像是捕捉到了一丝古怪，可又具体说不上哪里古怪。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暂时抛到一边，他看向怔愣地看完这一幕的庄天辰，挑衅地说：“看完他演的段衡之后，你还想拿下这个角色？” 庄天辰露出挫败的神色，咬紧了唇，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可他只能说：“绍彬哥的演技进步了好多。” 秦一衍一紧张，拿出了老借口，“我一直在学习谢影帝的演技。” “是吗？”庄天辰攥紧被子的边缘，苦笑道：“你们都很喜欢他。” “嗯。”提起偶像，秦一衍有些羞赧。 周绍恒撇了撇嘴，他看过谢子华的几部电影，演得没有周绍彬好嘛。 等等……周绍恒猛地抬头盯住秦一衍，周绍彬在演艺圈里待了十年也没能表现出这样的演技，只“浪子回头”的这一个月演技却进步得这样快……难道以前那样全都是装出来的？为了什么？一向喜欢万众瞩目的周绍彬不可能有如此特长却不在众人面前展示的…… 就在他疑惑不解得时候，陈靖迟却突然推门进来，他握着手机对周绍彬恭敬地说道：“周哥，徐导演问你，晚上的拍摄要不要过去。” “去。”想了想，秦一衍应道，今天请了一天假他已经拖慢了剧组的进度了，现在庄天辰稳定了下来，他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再拖后腿了。 “太晚了，不要去了。”周绍恒皱了皱眉，劝住秦一衍，视线扫过庄天辰和陈靖迟，周绍恒抿了抿唇，低声严肃地，道：“别忘了，现在不安全。” “没关系，有陈靖迟送我。” “我一定保护周哥安全！”陈靖迟立刻站直，讨好地望着周绍恒，有些惴惴。周哥这个弟弟性格真不像他啊，不说话就已经霸气外露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精干的味道。不过，他跟了周哥怎么了也有个五六年了，好像最近才看见周哥跟这个弟弟熟悉起来。 在周绍恒斟酌的时候，秦一衍已经套好了外套，往门外走了。 “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关门的瞬间，秦一衍微笑着交代。 周绍恒嘴角一勾，看似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真啰嗦。” 陈靖迟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赶回剧组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秦一衍饭也没来得及吃就去找徐达报道。徐达淡淡看了一眼秦一衍，说：“去化妆，下面要拍小徒弟那一幕。” “小徒弟？”秦一衍一怔，按照进度，现在应该是拍到段衡从军后碰到的第一场战役才是，没再细想，秦一衍顺从地点了点头。 小徒弟是秦一衍在战地捡回来的一个少年，十五岁的年纪，父母都在这次战役中不幸身亡，他躲在芦苇丛里避过这一劫，段衡救下他之后，他就跟在段衡身边当徒弟。 出演小徒弟的是个刚出道的小明星，秦一衍看过他之前拍的一部青春偶像剧，五官清秀干净，眼睛里十分清澈，丝毫没有染上一点杂质，整体形象很符合赵小年这个角色。 秦一衍很快地画好了妆，走去剧组的时候，却听见一阵旋律伤感的歌声，他一怔，向着声源看去，只看见前方几个女性都围成了一圈，中间站着的男生一脸温柔地唱着歌，声音清澈，让人不禁想起了山涧的溪流。 歌声逐渐停止，周围一片安静，秦一衍似乎看到那些女性周围都扬起了粉红色的泡泡和花朵…… “啊，周哥来了。”文睿忽然惊讶的低呼，随即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完成了月牙，他冲着秦一衍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虎牙，眼中划过一丝狡黠，随即他双手合十，跟周围的女性们说道：“好姐姐们，放过我吧，下次再给你们唱歌。周哥来了，我还想跟他请教一下演技呢，不知道我对赵小年的理解对不对。” “好啦好啦，放过你。” “下次还要给我们唱歌哦！” “嗯，好啊。”文睿笑着应了下来，从女性们的包围圈挤了出来，走到秦一衍面前，他个子不是很高，一米七出点头，长着一张娃娃脸，五官十分精致，即便穿了一身破破烂烂的碎布衣裳，脸上也被化妆师画满了泥土污渍之类的，也丝毫不能掩盖得了他身上一股单纯的气质。 这样一个优秀的年轻艺人，自然是能讨得所有人的欢心的，可是秦一衍知道他这副乖巧的背后是什么模样。 “周哥。”文睿瞪着小鹿般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秦一衍，说道：“我很喜欢这部电影，昨天好不容易求到了导演把赵小年这个角色拿到了。” “是吗？”秦一衍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恭喜。” 文睿眼中划过一丝疑惑，只一瞬间便用笑意取代，“昨天在码头那边看到了周哥的演技，我很佩服，所以，今天还麻烦周哥多多帮忙啦！” “嗯。”秦一衍淡淡地点了点头，“你的演技很好。” “谢谢周哥。”文睿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忽然上前一步凑近了秦一衍，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即便文睿身上还带着一股牛奶的香味，秦一衍仍旧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他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却听见文睿贴在他耳边轻声说：“周哥，你脸上有脏东西。” 随即文睿站直了身子，脸上的笑容自然大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咧嘴一笑，有些羞赧地说：“周哥，我再去看看台词，好紧张啊！” “嗯。”秦一衍漫应一声，看着文睿远去的背影，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文睿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他是还想再和“周绍彬”做交易？ 正式开拍。 秦一衍将吃了一半的盒饭放在一边，整理了一下段衡的着装走进场内。 段衡穿了一身土黄色的军装，腰带一勒，显得身材纤长，勾勒出了迷人的腰臀曲线，即便是土气的军装也衬出了属于段衡的温润气质。 文睿的扮相则比较惨，蓬头垢面，身上脸上都沾满了血污。 取景在一处自然公园里，周围搭了照景的灯光。此时，万籁俱静，只能听见草丛中蛐蛐儿的叫声，秦一衍独自一人在外面转悠着，他刚处理完所有的伤员，今日惨烈的战事更让他对自己当年的临阵脱逃而感到羞愧，与此同时，一股热血也在他胸膛中蔓延。 “若芸，你应该在天上看着我吧？”秦一衍望着星星点点的夜空，微微一笑，百般回忆涌上心头，秦一衍在灯光映照下的这一笑，让在场的人都生出了一阵紧张与悸动，仿佛秦一衍正在回忆点滴幸福的对象就是自己，那笑容就是为自己绽放。 “别动！”一个颤抖的声音打断了回忆，徐达微微皱起眉头，却没有喊咔，在那一瞬间不是他觉着文睿的表现有什么不对，只是刚才秦一衍这一个笑容营造出来的气氛太温馨太柔软了，让他都不忍心打断。 “谁？”秦一衍怔然退后几步，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长在国外的段衡熟悉枪支，他握住枪对着草丛低喝一声，可那边随后一片沉默，忽然，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从草丛中探出个凌乱的脑袋，细细弱弱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你……你是中国人？” 颤抖让声音充满了恐惧，可略微上挑的音量却表现出了希望，文睿渐渐从草丛中露出脸，夜色下，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中含着点点泪水，既害怕又充满了希望地望着秦一衍。 “你是这个村里的人？”秦一衍握住枪的手没有松开，他警惕地望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少年。 文睿的喉结滚了滚，眼眶顿时红了起来，下一刻他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我是！我是！救我，救我啊！” 他猛地向前一扑，秦一衍皱了皱眉，这与剧本上写得并不一样，他接过文睿的身子，却没料到文睿居然将他扑到了地上，身子紧紧压着他，“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徐达犹豫了下，没有喊咔。因为从他这个角度来看，文睿正死死抱着秦一衍，眉头紧皱，睫毛颤抖，染满污泥的脸上泪水纵横，完美地演绎出了一个死里逃生的少年的恐惧。也许，这样临时改动的效果会很不错。 “别怕。”秦一衍抬手抚摸着文睿的脑袋，柔软的发丝搔着手心，文睿一怔，眼中闪过瞬间的讶异，随即一勾唇将下身贴紧了秦一衍。 秦一衍身子一僵，手顿在那里，他试图抬头看向徐达，以眼神示意文睿的冒犯，可是在文睿扑下来的一瞬间，他将手按在了秦一衍的脑后，现在正将秦一衍的脑袋牢牢地按在自己的颈窝里，秦一衍没想到看起来纤弱白皙的文睿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他竟然挣脱不开。 冰凉的液体洒在颈间，文睿的哭声在耳边抽噎，“死了……他们死了……” 文睿还在继续演着陷入沉沉恐惧与哀伤中的赵小年。 秦一衍瞳孔一缩，看着文睿精湛的演技，他忽然生出了不服输的想法，那只放在文睿脑后的手继续揉了揉他的头发，秦一衍声音不大，温和且冷静，恰到好处地将文睿的抽噎声掩盖住了。 “他们是死了，可是，你爱的人其实一直在看着你呢。” 这回轮到文睿怔住了，他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下对方竟然还能接的下去，而方才这句温柔的劝慰让他心里一跳，热气升腾，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你爱的人会在天上看着你，指引着你前进的方向。” “就像当初将我从茧中带出来一样。” “一……哥……”低低的声音从文睿口中呢喃而出，秦一衍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文睿没有继续将台词接下去，秦一衍正想补救一下冷场，却感觉到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有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上了他的大腿。 身为男人，秦一衍很清楚抵在他大腿上的是什么东西，羞窘地挪了挪身子，他却感觉那东西变得更硬了。 “文睿……”他低声叫了一声，想提醒一直沉默的文睿腿间的这个尴尬，让他挪开，可令他更没想到的是，文睿竟然耸动了下下身，在他腿间撞了一下。 15.不安 秦一衍这次是彻底僵住了，就在他脑海一片空白的时候，文睿忽然从他身上站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 秦一衍望着阴沉着脸的文睿，不知怎么背上爬过一阵森冷之气。可下一刻，文睿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对着徐达的方向说：“抱歉啊，徐导，刚才周哥演得太好了，我被带得太深都忘了接下去了。”他一吐舌头，语气有些俏皮。伸手拉秦一衍起来，文睿只口不提刚才的尴尬。 后面再一次的拍摄进行得很顺利，文睿没有任何出格之举，等拍完了这一幕，文睿从角色中脱离出来，恢复成平日里开朗阳光的模样，给剧组的姐姐们又唱了一首他当年拿了奖项的歌。 文睿是英皇旗下的艺人，歌手出身，早期和另一个长相比较偏酷的歌手建了个组合，可自从那个歌手的性交易丑闻曝光之后，英皇就舍弃了他保住了文睿。他与英皇签订了五年的合约，前三年文睿都在唱歌，拿过歌唱圈里面大大小小各种奖项，沉默了半年之后，忽然以演员的身份再次进入大众的视线，转向演员之后一直在拍一些青春偶像剧，近些年才开始转型接拍一些电影。 若要算起来，文睿的合约差不多要到头了，据说天星和仅次于英皇和天星两家娱乐公司的SSE都在抢文睿。 前途似锦。 所有人都是这么看文睿的。 长相清秀可爱，有天分又肯努力，从来没有爆出过丑闻，在所有人眼里，文睿干干净净的，在这里泥沼一般的娱乐圈里，就像是天使一样。 可是，就是这个被人称为娱乐圈的天使的男孩，临走前那一眼，却让秦一衍生出了凉意，渗透到身体里的凉意。 那眼神里的感情，是恨意。 ＊＊＊＊＊＊ 庄天辰的毒戒的很顺利，徐博很有办法，采用的戒毒方法既不激进，起效也快。庄天辰渐渐恢复气色，脸色红润健康了不少。 秦一衍后来又去看过庄天辰一两次，询问戒毒进度。庄天辰还没有放弃与秦一衍进行肉体交易的打算，每次见到秦一衍都想要潜规则，秦一衍没有多做理会。 后来，剧组进入了高峰期，节奏一下子加快很多，到了全戏高朝的部分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每个人都做事都小心翼翼。 文睿进步很快，就连秦一衍也不禁惊讶，常常对一幕场景他只是提点了一两句，有时甚至只是一个词，文睿就会领悟。而且，通过两人的对戏，文睿将他的演技学了去，再与自己的技巧融会贯通，进展神速，常常一个眼神就能完全将赵小年痛苦、仇恨又带有几分自暴自弃的复杂感情表现出来。 就这样忙了一个多月，电影很快顺利杀青。 秦一衍终于有机会好好休息。 他给陈靖迟放了三天假，陈靖迟知道后感动得热泪盈眶，秦一衍看了无奈地连连摇头。 这三个月来，他在剧组的形象已经逐渐扭转，从周绍彬的锋芒毕露，转变为成熟内敛。陈靖迟也不会为他忽然而来的温柔客气而吓到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秦一衍开始盼望着《茧》的上映。 坐在回途的车上，放松下来的秦一衍捏着周绍彬的日记本，手指在牛皮本的封面上印出了指纹的痕迹。 他想去祭拜一下自己的墓，不过他并不知道自己葬在哪里。如果问陈晓的话……会不会吓到她？ 秦一衍沉思了一会儿后，只能暂且放下，他对陈靖迟说：“去博爱医院吧。” 路上碰见了徐博，徐博穿着一身白大褂，上衣口袋别着一只精致高贵的钢笔，笑容亲和地同他们打了招呼，秦一衍礼貌地回了个“你好”。 徐博说：“庄天辰最近就可以出院了，昨天检查，他的毒戒得差不多了。” “谢谢。” “客气了，你进去看看他吧。” 秦一衍点了点头，微笑着送徐博离开后便推门进去。 庄天辰正坐在床上玩ipad，从音乐能听出来，他应该是在玩《愤怒的小鸟》。 周绍恒平时也爱玩这款游戏，秦一衍起初还挺惊讶，觉着周绍恒这种金融业的成功人士不会沉迷这种游戏，结果周绍恒总是玩得很起劲，果然还是个孩子。 他带了几个苹果进来，洗干净递了一个给庄天辰。 “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挺好的。”庄天辰说完剧烈咳了几声，眼神有些闪烁。 两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儿，秦一衍发现，今天的庄天辰特别安静，没有吵着让自己潜规则他，每次问他什么，都会乖巧得回答。 这样的庄天辰又让秦一衍想起了七年前的他。 那一天夜里，庄天辰也是这样安静乖巧听话温柔。 直到无数的记者潮水般涌进了门，他被庄天辰猛地推到地上，赤身裸体地暴露在闪光灯下。 秦一衍隐隐有些不安。 “绍彬哥。”徐博推开门进来，向秦一衍打了招呼，又望向庄天辰，微笑道：“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庄天辰应了一声。 秦一衍拿起一个苹果递给徐博，徐博摆了摆手，说：“医者不能随便接受病人的馈赠。” 秦一衍莞尔一笑，觉着在工作上，徐博跟周绍恒实在很像，认真而又一丝不苟，难怪可以这样成功。 “那个……”徐博看样子有些羞窘，犹豫了好久才说：“有几个小护士，想拜托你让刚才来看你的那个明星签个名。” “明星？”秦一衍一愣。 “嗯，好像叫……” “徐医生。”庄天辰着急地打断徐博的话，可没来得及，徐博已经在他之前将名字喊了出来，“文睿，对了，是文睿。” 秦一衍沉了眸子，“文睿来看你？” “这样。”庄天辰低低应了一句，忙道：“绍彬哥你别误会，文睿跟我只是普通朋友，我们俩没什么的。” 秦一衍本来就不在意他跟文睿的关系，只是，他担心文睿心机颇深，那天夜里，庄天辰能来找他，大概就是文睿告诉了庄天辰他的位置吧。 秦一衍敷衍地应了一声，问道：“他来找你干什么？” “没什么，他路过就来看看我。” “文睿知道你吸毒？” “嗯……”庄天辰眼神闪闪烁烁。 “他怎么说？” “他说我能戒毒他很开心。” “嗯。”秦一衍又应了一声，徐博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怎么了？我不怎么关注演艺圈，那个文睿很有名吗？我看那些小护士都很喜欢他的样子，比阿恒还讨女孩子喜欢？” 秦一衍闻言，微微一笑，心头有些异样，“绍恒的确很帅气，很讨女孩子喜欢。” 徐博微露惊讶，他跟周绍彬接触的不多，只有高中时期那一小段时光里有周绍彬的影子，只不过，他印象中的周绍彬应该是狂妄而又阴鸷的，这些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周绍彬的性格变得如此温和沉静？ 庄天辰从徐博手中接过本子，应道：“下次文睿来了，我跟他说说看。” 徐博点点头，道了句谢谢，再问了几句庄天辰的身体情况就出了房门。 他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周绍恒。 周绍恒这几天过得很舒适，周绍彬渐渐在他的强势与魅力下屈服了，一开始拽的二五八万的，现在居然还亲自下厨做饭了，意外的是，这个菜鸟似乎很有做菜的天赋，做出来的东西竟然还不错。 接到徐博的电话，周绍恒心情更好，“喂，伯伯，怎么了？” 那头的声音带了几分无奈，“阿恒，说了不要叫我伯伯。” 周绍恒笑了笑，一边翻看着手中的文件，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么？你这个工作狂人居然会抽出宝贵的工作时间给我打电话，说吧，看上了哪个妞搞不定，我来帮你。” “要是我说我看上你哥了呢？” “什么？”周绍恒一怔，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将电话换回右手拿着，“徐博，你脑子坏了？你看上我哥了？你看上他什么了？” “唔，成熟、内敛、气质好又温和，笑起来的样子特别性感。” “……”周绍恒一阵沉默，忽然大笑起来，“你别开玩笑了，那是我哥？那是周绍彬？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啊，周绍彬要是符合你说的那些情况的话，不是他身体被外星人侵占了，就是你的脑子被外星人通感了！” “你也这么觉着？”徐博的声音低低的，他声线柔和，很好听，经常有人说他不去当歌手真是可惜了，“我其实也这么想的，可是……”徐博想了想，掐断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阿恒，你知道文睿这个明星吗？” “文睿？好像是英皇旗下的一个艺人，怎么了？你怎么提起这个人了？”周绍恒有些纳闷，徐博打电话来都是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哥他好像很在意这个人，刚才我提起的时候，他问了很多。”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周绍恒忽然低咒了一句，又扬高了声音道，“他十有八九是看上那个小明星了。不行，我得去警告警告他，英皇集团跟瑞达关系扯都扯不清，他不能去搞瑞达的艺人。” “可是，他问的是文睿和庄天辰的关系。” “什么？” 那边忽然窸窸窣窣一阵声响，徐博听见周绍恒有些着急得说：“徐博，你现在回庄天辰病房里帮我看着他们。瑞达上次派人在高速路上袭击我和周绍彬，要是庄天辰跟瑞达的人有牵连的话，很有可能他们要害周绍彬。” 16.危机 “……”徐博闻言，转了身，走回病房。 可等他走回去的时候，病房内已经空无一人。 去了前台值班护士那里询问，护士迷茫地说：“不是去厕所了吗？” 徐博感到事情不妙，匆忙拨通了周绍恒的电话：“阿恒，你哥和庄天辰都不在病房了，而且，我在庄天辰低头底下发现了一个空的注射器。” 秦一衍和庄天辰正坐在保姆车上。 庄天辰哭得眼眶通红，抽抽噎噎引得陈靖迟一直偷偷回头去看。 两人到了一处海滨公园，陈靖迟尽职地拉开保姆车的车门，请两人出来。他十分八卦地看向秦一衍又看向庄天辰，一副想探究而又不敢探究的样子。 根据他多年做经纪人兼贴身秘书再兼生活小保姆的经验来看，跟以前的那些情人相比，庄天辰的待遇简直是好到没边儿了。难不成流连花丛多年的周哥终于肯为一朵花驻足了？ 想通这一点，陈靖迟不等秦一衍吩咐便贴心地上了保姆车，将空间留给正在闹别扭的“情侣”二人。 之前在病房里，庄天辰吃着苹果，忽然大哭起来，哭诉自己对周绍彬有多爱慕，周绍彬对他有多狠心。哭诉周绍彬如果已经不在意他了，又为什么要帮他戒毒又对他这么好云云。 秦一衍一言不发地听他发泄，懒得跟他解释这么多。 现在他有这个能力，换做任何一个染上毒瘾的人，秦一衍都会这么帮他，可是秦一衍不会解释给庄天辰听，因为他了解庄天辰，庄天辰这么任性，一定不会相信他的真话。 庄天辰哭闹了没多久，忽然拉住秦一衍的手，求他再给他最后一点念想。甚至拿死来威胁他。 秦一衍没想答应，可庄天辰真的开始挑动插在静脉里的针头，秦一衍被逼得没法，只好答应。 当初，庄天辰与周绍彬是在一处海滨公园认识的，庄天辰那时候只是个业余的小模特，在这里拍外景，而周绍彬则正好在这里拍一部电影。 两人就这么认识了，然后，秦一衍在这部戏里演技超然，一不小心夺了周绍彬的风头，于是，周绍彬的报复就让秦一衍在这出感情戏中被残忍得炮灰了。 不只是炮灰，是身败名裂。 这对于庄天辰来说可能是一段邂逅的浪漫回忆，但是对于秦一衍来说是一段悲剧的开始。不过，他既然想开了，也不会觉着如何，当初是他瞎了眼识人不清，现今再听起庄天辰声情并茂地回忆起两人当年是怎么勾搭上的，他只觉着可笑。 不过是狼狈为奸的开始。 狼狈为奸的狈还沉浸在回忆当中，秦一衍脱离了故事，忽然觉着庄天辰的故事也挺凄凉的，渣攻贱受就跟当初的庄天辰和自己一样。 眼巴巴地要去讨好庄天辰，希望把整个世界都送给对方，愚蠢得很。 庄天辰发现秦一衍心不在焉，忽然住了嘴，抬起头委委屈屈地说：“绍彬哥，我能再抱抱你吗？最后一次……好不好？” 秦一衍莞尔一笑，看着庄天辰就像是在看当初的自己，他张开双臂，笑道：“来。” 庄天辰张了张嘴，面上却未露出喜色，他脚步有些沉重，一步步缓缓走近秦一衍，伸手抱住了他。 “周绍彬！！”周绍恒的声音忽然响起，秦一衍惊讶地看着周绍恒急匆匆地从奔驰里出来，身后跟着的徐博还套着白大褂。 还没来得及回应，秦一衍只觉屁股上一阵刺痛，有液体不断地注射到体内，一直凉到了心里。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庄天辰。 庄天辰脸色苍白，猛地将针头拔了出来，甩落在地，针头在太阳底下银光闪烁，划出一道弧线，庄天辰踉跄着退后了几步，转身就跑，没跑几步却被两个保镖给制住，按在了地上。 庄天辰剧烈挣扎着，双手被反剪在背后，几乎要被残忍地掰断。他着看向远方，挣扎着挣扎着，眼里希望的火苗逐渐熄灭，变成了绝望。 他再一次选择了错误的方向。这一次，他的人生便是彻底毁了。 “一衍哥……”庄天辰的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眼泪滚落。 秦一衍迷茫地捂着屁股，扎针的地方有些酥麻的刺痛感，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感觉，周绍恒紧张地问道：“周绍彬，你没事吧？” 徐博过来给秦一衍做了个表面检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对周绍恒说：“先带绍彬哥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吧。” 周绍恒点了点头，他让徐博先带着秦一衍上车回医院检查。 周绍恒走向庄天辰，一脚踩在庄天辰的头上，用力拧了几下，冷笑道：“我虽然很讨厌那个人，但是，他毕竟是我哥，动他便是动我们周家。”他又用力一踩，庄天辰发出闷哼声，周绍恒一脸阴霾地对两个保镖说：“将他送去戒毒所。” 庄天辰疯了一样的挣扎，大声嘶吼：“我不去，我不去啊，我是明星啊，我不能去戒毒所……不能！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这个借口我已经听过了。”周天恒冷冷地说，他拨通了一个电话，沉声道：“明天我想看看各大媒体对庄天辰吸毒的看法。” 第二天，各大网站、报纸、娱乐杂志的头条全是庄天辰吸毒的报道，一个过时的歌手居然有这么轰动的炒作，懂得内情的都知道庄天辰一定是惹到了谁。不过，不管是谁，这条消息一出，庄天辰的星路算是彻底毁了。 一个小歌手，平日里又傲慢，出了事情能为他说话肯为他说话的人几乎没有。娱乐圈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沉沉浮浮全靠自己，没有手段，也就没有人会做你的救生圈。 随着这则消息的爆出，关于庄天辰的一些负面新闻都尽数揭露了出来，傲慢自私、排挤同期艺人、暗地里的肉体交易等等……甚至连七年前的那场演艺圈MJ丑闻也有人开始对真相提出了质疑。 有记者特意跑到戒毒所去询问真相，结果又爆出了惊人内幕。 无辜演员秦一衍遭残忍报复，MJ幕后黑手竟然是周氏集团长子著名演员周绍彬。 本来只是小明星吸毒的小八卦，却挖出了这么一段惊人的秘闻，造成的轰动可想而知。媒体犀利的嗅觉捕捉到了新闻价值，再加上当年真正的受害者秦一衍自杀的事情，打着为死者沉冤昭雪的口号，这件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再加上敌对瑞达的推波助澜，秦一衍被陷害后的这七年里，他为了生计四处奔波的惨痛生涯也被一一曝光。 当周庄平得知此事并开始花钱遮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各大媒体的头条瞬间就变成“周绍彬无情报复小演员，葬送秦一衍大好前程”。 周绍恒不知道当年周绍彬还做过这么一件丧心病狂的事情，更没想到只是曝光一个过时歌手吸毒的消息却得到这么大的反弹。 所以，当他们兄弟二人都被叫到了老宅时，周绍恒看周绍彬的眼神几乎要瞪出血来。 秦一衍闷声不吭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大腿上，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内心感情极为复杂，七年前的事情他得以昭雪，看着那些报纸的报道，心里的委屈一并被激发出来，他闷在房里痛哭了一场。可当他抬起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却满心的苦涩。 七年前被陷害的是秦一衍，是秦一衍遭受了所有的冷眼和非议。 而七年后，昭雪了的人是秦一衍，而他秦一衍本人却作为周绍彬要遭受所有的批判和声讨。 多么可笑。 可日子依然要继续走下去。秦一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他会像当初一样，一个人背负起一切。 直到他接到周庄平的电话。 直到周绍恒推开房门，粗暴地将他塞进车里带到了老宅。 周庄平坐在老板椅里，不怒自威，他鹰一般的眼神扫过兄弟二人，猛地一拍桌子，冲着周绍恒厉声道：“绍恒，听说是你引起的？为什么事情闹得这么大？！” “我怎么知道他干过这种下贱事情！”周绍恒大声骂道：“那个戏子听从瑞达的吩咐要给周绍彬注射毒品，他打我们周家的脸，我不能还击吗？” 周庄平也知道这件事情，保镖将当时的情况全数告诉了他，周庄平叹了口气，语调降了一些：“可你做得太不周全！太过意气用事，你应该将那个小明星的背景查清楚再曝光。娱乐圈里，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应该明白。” 周绍恒沉默不语，他望向秦一衍，秦一衍抿着唇，脸色有些苍白。周绍恒本来准备了一肚子恶毒的话，可是一看到秦一衍的样子竟然都骂不出来了。 徐博将秦一衍带回医院做了个仔细的全面检查，好在庄天辰良心发现，给秦一衍注射的是葡萄糖，秦一衍并无大碍。 周庄平望向秦一衍，眼神深邃而沉重，这一刻，秦一衍觉着眼前这气场强大的男人似乎苍老了许多，眼神中欲语还休，带着紧张带着忐忑，秦一衍心下疑惑，周庄平对周绍彬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为什么眼神中会有愧意？ 周庄平叹了口气：“绍彬，这次是你不对，当年的事情你处理得不好。” “是。”秦一衍应了一声。 周庄平难得看他这么乖顺，心中有些感慨，他以为是大儿子经历了几次生死，终于想开了，周庄平露出个欣慰的笑容，说道：“放心，爸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秦一衍心中一涩，看向周庄平。 周庄平没有立即回应秦一衍，只沉默着敲了敲桌子，沉思良久，忽然慢步走过来，拍了下秦一衍的肩膀，问道：“绍彬，你有什么想法？” 周绍恒也转头看他。 秦一衍沉默良久，才说：“开记者发布会公开道歉。” 周庄平摇了摇头，忽然面色一厉，沉声道：“不必了。舆论方面我会给媒体施加压力，将影响压到最小，就让时间把这次事件冲淡。而你……”他深深地望进秦一衍的眼中，“退出娱乐圈。” 17.争取 “不行！”秦一衍猛地站起身，肩膀上一阵疼，周庄平狠狠地按住秦一衍的肩膀，不容拒绝地说：“我送你去美国。” 秦一衍脸色青白一片，他望向周庄平，恳求道：“我想要留在这边拍戏。” 周庄平显然压抑着怒火，“拍戏？你在娱乐圈待了将近十年，十年你都没有想拍戏，现在却想要留下来拍戏了？” “我……”秦一衍脸色一白，咬了咬牙拿出了杀手锏，“我很崇拜谢子华，我想要跟他到达同样的高度！” 屋子里面一片安静，秦一衍只觉着肩膀上疼得很，周庄平的手劲极大，快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了。周绍恒也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瞪着双大眼。 秦一衍耳根有些发热，他这个借口是照着周绍彬的思维找出来了，不知道能不能通过。 “谢子华？”周庄平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那个演过《零度》和《死狱》的？” 秦一衍显然没想到周庄平竟然这么熟悉谢子华，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周庄平松开手，又走回原位：“我看过他几部片子，我也挺喜欢他的。” 周绍恒嗤笑了一声：“不过是个上了年纪的戏子。” 秦一衍瞟了他一眼，不太高兴：“谢天王的演技无人可比。” 周绍恒表情古怪地瞪了他一眼。 周庄平看秦一衍的表情难得认真，想是儿子可能真的动了心，他看过谢子华的一些电影，在里面的表现可圈可点，长得也很不错，虽然已经快要四十岁了但仍旧保养得很年轻，让他看了十分嫉妒。他想了想，打了个电话。 秦一衍与周绍恒困惑地看向周庄平。 那边电话很快接通，周庄平说：“喂，是小艾吗？”两人听不清对面说什么，只听周庄平又场面式地笑了几声，“哪里，绍彬正在家里忏悔呢，给你们公司添麻烦了。” 秦一衍的心脏提了起来，接电话的人可能是天星娱乐的总裁艾洛风，他攥紧拳头，如果待会儿周庄平要说让他退出演艺圈的话，他就冲上前把电话挂断。 谁知周庄平没再提起秦一衍的事情，只说：“前段时间，我听说你们在集资拍一部战国时代的大场面电影是吧？我最近也迷上了这类题材，很想看一看。” “嗯，对，听说主演是谢子华？” 秦一衍瞪大了眼睛看向周庄平，颤抖着嗓子叫了声：“周……”先生还未出口，周庄平就挥手打断了秦一衍接下来的话，冲他抛了个别管的眼神，秦一衍顿住，心下有些忐忑。 “是啊，最近迷上了谢子华的电影，如果是他要拍这部戏的话，我就很想投资！” “哈哈，没事没事，到时候挂一下我们公司的赞助广告就行了。不过，具体的事情能不能当面谈一下？我想邀请谢影帝吃顿饭。” “不是……”秦一衍有些着急地站了起来，手臂被周绍恒拉住，周绍恒又将他拉回原位，捂住了秦一衍的嘴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周庄平继续跟那边太极，绕来绕去几句话满含了“如果没有谢影帝这顿饭就没有赞助，甚至让你拉不到赞助”的威胁。最终周庄平笑了几声，挂了电话。 “给你一次机会，上过之后就给我将这人忘个干净。” 周绍恒手一松，秦一衍忙道：“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庄平板了脸，“我老脸都丢在这里了，吃过这顿饭就给我乖乖去美国。” 秦一衍还想再辩解几句，周庄平却抢断道：“我累了，绍恒，带你哥回去吧。” “好。”周绍恒拉着秦一衍出了门，秦一衍挣扎不开，期间喊了几次周庄平，周庄平都没搭理。 周绍恒将秦一衍又塞回了车里，黑色奔驰发动，周绍恒盯了秦一衍一会儿，忽然说：“哥，你口味还挺重的。快四十岁的老男人你都想要？” 秦一衍揉了揉眉心，心情十分沉重。 他不想去美国，他想留下来拍戏。 他甚至都还没看到《茧》的上映，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出演主角的电影。 想起《茧》，秦一衍身子一震，这次他的事件闹得这么大，《茧》的宣传一定不能顺利地完成，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秦一衍接通电话，那边是陈靖迟。 “喂，周哥啊，哈哈哈，你怎么样？还好吧？晚饭吃过了没？我说……” “说重点。”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才听见陈靖迟叹了口气，说：“刚才徐导打电话，让我通知你，《茧》的上映可能要延期了。” 秦一衍沉默，抿了抿唇，似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说了个：“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失力地将头靠在窗上。 夜晚的A市，灯光璀璨，车如游龙，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十分热闹。灯光频频从眼前晃过，晃得秦一衍心绪烦躁。 难道这些都是命？ 重生一次，他注定还是不能发挥演技？不能尽情享受演戏的乐趣？注定他……不能成为和谢子华一样的影帝？ “周绍彬？”周绍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着秦一衍绝望的样子有些担忧，“你没事吧？” 秦一衍心里难受，喉头哽咽起来，“我没事。” “喂。”周绍恒见他眼圈发红，忙靠了过去，“刚才老头子不是答应让你上那个谢子华了么？你该高兴才是啊。” 秦一衍没搭理他，就在周绍恒以为自己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时候，秦一衍忽然定定地看向他，沉声道：“我不会去美国的，我想演戏。” 周绍恒心跳猛地一滞，路旁璀璨的灯光晃过秦一衍的面容，那种果断而坚决的表情仿佛剥离了这个人，深深地映入周绍恒的心里。 该死，现在的周绍彬……真他妈的性感啊…… ＊＊＊＊＊＊ 陈靖迟的心情很焦躁。 焦躁的来源，一方面是他感到自己可能会丢了这个工作，而另一方面则是对周绍彬的担心。 是的，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担心周绍彬，那个霸气横扫四方、得罪遍天下人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周绍彬。这次的事件，论情节严重，远比不得周绍彬以前犯下的错误，可就因为瑞达在其中推波助澜，涉及范围和影响度却成为周绍彬的八卦史上最严重的。 在拍《茧》的这三四个月里，周绍彬对他很好，渐渐的既不大声指责也不公开辱骂他，甚至偶尔还会关心他。这一系列的转变，在此次事件的映照下，越发的清晰明显。 也许，周绍彬是真的转性了。 他很担心周绍彬能不能继续演戏。周绍彬在演戏方面很有天分，只是稍微用功了一些，演技就在飞速进步，这点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他经常在片场围观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被周绍彬带入了剧情当中。要知道，片场极为混乱，周围围满了人，道具、摄像机一切都能够成为令人出戏的可能。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周绍彬还是将他带入戏了，他不知道多少次红了眼圈。 这份担心在他一连放了整整七天假的时候越发的严重，他甚至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失眠。 直到秦一衍打了个电话给他，他被通知到A市B区一个名叫“缘”的咖啡厅。 “缘”是一家位置偏僻但却极有意境的咖啡厅。 上一世，秦一衍总是喜欢在这里看剧本，周围很安静，他能很好地找到角色的定位。 他找了个里间的位子，喝着咖啡等陈靖迟。 陈靖迟是打车过来的，这个地方就连司机也找了很久，交了钱下车。他一边暗自琢磨着秦一衍的用意，一边往咖啡厅内走。 侍应生指引着他走到了秦一衍的位置，他点了跟秦一衍一样的咖啡，满脸疑问地看向几乎被墨镜遮住了整张脸的秦一衍。 “周哥。” “嗯。”秦一衍没有跟他磨蹭，直接切入主题，“如果我想开记者招待会的话要办理什么手续？” “记者招待会？” “嗯，用意待会儿再跟你讲，你先告诉我，要怎么才能开起来？” “唔……”秦一衍想了想，说道：“手续上的话，递交相关材料经过总监的批准就可以了。” “总监？”秦一衍细细思索了一会儿，他记得天星的总监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长得极为妩媚，但是性格火爆很不好相处，他犹豫了下，问道：“除了这条路还有别的方法吗？” “没有了。”陈靖迟接过侍应生送上来的咖啡，见人走远了才说：“天星在这方面管理得很严格，如果旗下艺人未经批准私自开记者发布会的话是违约行为，要赔偿一定的违约金。” 秦一衍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我爸要把我送去美国。” “周哥，你的意思是？”担忧成真了，陈靖迟很想仰天长啸。 秦一衍安抚地一笑：“我不会去的。”他顿了顿，又说道：“我想开记者发布会公开道歉。” 陈靖迟手一抖，勺子撞到了咖啡杯的内沿上，“周哥，你要公开道歉？” 秦一衍点了点头，垂下了眸子，看着杯子里深褐色的咖啡，说：“很不可思议是不是？”他顿了顿，又说：“其实……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18.影帝 陈靖迟惊讶地抬头看他。 秦一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想陈靖迟也不会相信自己是重生的事实：“我想继续演戏。” 陈靖迟继续惊讶。 秦一衍说：“我想成为影帝。” 陈靖迟还是惊讶。 秦一衍：“……你能不能换种表情？” 陈靖迟闭上了嘴巴，仔细斟酌了一会儿，陈靖迟说道：“周哥，如果我们私自开记者招待会的话没有问题，因为你有钱，违约金和场地等等都不在话下。但是问题是，如果周老板一心要让你去美国的话，你要开记者招待会的消息未必会传得开。” 秦一衍认同地点了点头，“我也有这个担忧。” 陈靖迟抿了下唇，一口喝干咖啡，似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还有一个办法。”为了他的工资，拼了，“我们可以去蹭别人的记者招待会！” “嗯？”秦一衍不解地问道。 陈靖迟解释道：“有些明星刚出道，名声不太响的时候，他们的一些记者招待会就会跟公司里的一些大神放到一起，借以大神的影响力来为他们打宣传。我们也可以找一个大神的记者发布会用一下。” 秦一衍怔了怔，陈靖迟冲他眨了眨眼，期盼地说：“周哥，你认识那么多男星女星，打个电话蹭一个？” 秦一衍摇了摇头，说：“我已经几个月没有找过他们了。” 陈靖迟这次的表情换成了震惊。 秦一衍沉思了会儿，犹豫着说：“有一个人也许可以。” 八卦之心沸腾，陈靖迟双眼放光，好奇地问：“谁？” “谢子华。” 陈靖迟表面：“……”内心：“周哥你一定在开玩笑。” 周庄平想潜规则谢子华的事情当然不能告诉陈靖迟，秦一衍心里打定了主意，就想着试一试。 不过，他并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对方是谢子华。 周庄平与艾洛风订的日期就在那通电话的五天后，地点订在万豪酒店，三十七层，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可以将A市的夜景尽数饱览。 秦一衍跟着周庄平步入房间的时候，看见两个男人正端着红酒站在玻璃窗前，俯视着A市的繁华。听见秦一衍与周庄平进来的声音，同时转头看向这边。 左边的男人长相阴柔妖孽，一双丹凤眼细长媚人，将长发梳成低垂的马尾，一直垂落到近腰部的位置，一身合体剪裁的深蓝色西服衬得他身材挺拔修长，这是当下刚刚上任的天星娱乐的总裁艾洛风。 右边的男人则与艾洛风全然不同，宽额高鼻，一双眼睛深邃有神，唇角总是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穿着深黑色的风衣，里面是件深灰色的衬衣，打着领带，谢子华微微一笑，从容而大方，“周总，周少。” 秦一衍的指尖忍不住颤抖，面对自己的偶像，他十分紧张，甚至有些脸红。然而，他却不知道，他现在的这副表情在旁人看来，倒不是那么个意思。 艾洛风暧昧一笑，谢子华视若无睹地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四人按照主宾位分别坐下。 点了菜，服务员退下，在外面等着传菜与客人的吩咐。 周庄平递了烟给艾洛风和谢子华，两人一边说着客气一边接过点上，房间里被烟雾拢着，秦一衍皱了皱眉。 周庄平向谢子华说：“真是有幸，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我很喜欢你在《死狱》里的表现，果敢决绝，是真男人。” 谢子华优雅得体地微笑道：“承蒙周总抬爱，剧情安排罢了。” 周庄平摆了摆手，说：“哪里，平日里你的花边新闻就少，在生活上肯定很知道节制与规划。不像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整天混日子，都在娱乐圈里混了这么多年了，还没个出息！” 秦一衍尴尬又敷衍地笑了笑。 周庄平又瞪他一眼，吸了口烟，吐出烟圈，“所以，我准备让他去美国念MBA，用学习充实一下生活，修生养性。” 秦一衍一怔，他没想到周庄平竟然这么早就将他要被送去美国的消息提了出来，正要反驳，周庄平又狠狠瞪了他一眼，秦一衍住了嘴，想着要以大局为重，待会儿要是把周庄平惹火了，他可能就没机会跟谢子华单独谈谈了。 艾洛风与谢子华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出来打圆场，帮秦一衍说了几句好话，这个话题就暂时搁下。 菜渐渐送了上来，几人开始吃菜。 谢子华从头到尾没有说过几句话，一直像个花瓶一样在优雅的微笑，秦一衍也一言不发地吃菜，偶尔抬起头看谢子华几眼，努力散发着“我好想跟谢影帝单独相处”的信息。 聊完了对电影的投资，周庄平擦了擦嘴，对艾洛风说：“小艾，你刚接手天星娱乐，要是有什么难处就跟周叔说，周叔能帮的就绝不含糊。” 艾洛风细长的丹凤眼眯起，笑道：“多谢周叔。” 周庄平给秦一衍递了眼色，说道：“小艾啊，周叔年纪大了，有些累了，你先送我回去休息吧。这边，让谢影帝多教教绍彬一些为人处世的技巧。” 话里的含义大家心知肚明，艾洛风望了谢子华一眼，谢子华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好。”他看向秦一衍，说：“周少有什么不懂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一衍振作起精神，回以谢子华一个微笑，两人视线刚一对上，秦一衍就觉着周身僵直，谢子华的眼神深邃，极为性感，眼神中虽然带着笑意，但不知道怎么在秦一衍看来却生出了一股冷意。 想起周庄平把谢子华叫来的目的，秦一衍苦笑不已。 酒店上两层便是房间。谢子华和秦一衍出门的时候，服务员带着他们到了周庄平订好的房间。 五星级酒店，房间很豪华。秦一衍坐在沙发上有些忐忑，谢子华进房的时候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先进去浴室洗澡。 秦一衍心里很复杂，他从来没想到谢子华竟然也会被潜规则，还是即将要被自己潜规则。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吧台，里面有香槟、红酒等，秦一衍随意拿了一瓶红酒，又挑了两个高脚杯，端到桌子上，倒满了等着谢子华出来。 浴室的水声停了，透过磨砂玻璃隐隐可以看见谢子华结实完美的身材，没多久，浴室门被打开，谢子华腰间围了一块浴巾，头发擦了个半干走了出来。 “82年的拉菲？”谢子华端起红酒，勾起一抹笑容，“周少真是大方。” 秦一衍根本就没注意他拿的是什么酒，谢子华坐了下来，男性的气息逼近，秦一衍身子越发僵硬，下身甚至有微微发硬的迹象。 任谁看到偶像离自己这么近都会起反应，秦一衍又深吸了口气，率先打破这暧昧的气氛：“谢前辈，我来是想跟你说……” 谢子华适时地打断他，“说什么？”他靠在沙发上，摇晃着手里的红酒，鲜红的酒液在暗色的灯光下显现出迷离的感觉，谢子华的瞳孔被红酒反射的光照映着，竟生出了一丝诱惑的味道。 秦一衍心跳剧烈，“我想请你帮个忙。” “是吗？”谢子华抿了口酒，双唇被酒液染得泛着莹莹的光泽，“我以为是我要求你帮忙。” “赞助的事情我很抱歉，这件事情是我爸自作主张的，并不是我的本意。” 谢子华没有回应，定定地看着秦一衍，既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他右手拇指抚摸着酒杯杯沿，淡淡笑道：“我已经快要四十岁了，混到这个年纪，我以为演艺圈这方面的潜规则肯定找不到我了，没想到……” “不是的。”秦一衍打断，“我没有想潜规则你的意思。” 谢子华露出淡淡的笑容，“想要我上你？” 秦一衍脸一红，决定绕过这个话题：“我想借用您的记者招待会。” “什么？”谢子华显然没料到秦一衍会说这样的话，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我需要一个机会，对媒体和影迷们公开道歉。” “为了什么？”谢子华不解地看向秦一衍。 “为所有的事情。”秦一衍沉声道，“我以前做过的所有的不堪的事情。” 沉吟许久，谢子华放下酒杯，望着秦一衍：“公开道歉只是给媒体一个炒作的机会，报道上的内容跟你在发布会上宣讲的东西会有很大的出入。” 秦一衍咬了咬唇，说：“我知道。” “那你是为什么？”谢子华平静地问他。 “我不想去美国，我想留下来拍戏。”秦一衍坚定地说，“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谢子华右手握成拳抵在嘴唇上，一言不发地望着秦一衍，看着秦一衍现在的表情，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比他晚出道五年的后辈，那个被他认为是“天生的演员”的后辈。 19.澄清 七年前的事情曝光之后，他有心维护，奈何周绍彬的势力太大，不是他这个刚开始红起来的小明星能够对抗的，等到他影响渐大，却被公司安排到国外发展。去年刚刚回国，他就找到了这个后辈——秦一衍，将他介绍给了徐达的新剧《茧》。 谁想到，秦一衍竟然选择了自杀。 谢子华苦笑，胸口有些发闷。 秦一衍是这么多年来，他唯一想要“潜规则”的对象。他知道，秦一衍身上有种无形的魅力，许多喜好玩弄男艺人的导演和制片人都对他有好感，只要秦一衍点点头，摆脱周绍彬的雪藏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但是秦一衍硬是咬牙一个人扛了下来。 秦一衍明知演艺圈的黑暗，却不会涉足这片黑暗，比起那些表面光鲜亮丽的艺人来说，秦一衍要干净得太多太多。这也是让他不敢轻易将秦一衍拉入黑暗的原因，他不忍心毁了这一片净土。 秦一衍就像是专门为了演戏而生。 可是，这样的人不适合演艺圈，他想要将秦一衍纳入自己的保护之下，让他一直一直干干净净地演戏。 只不过，他晚了一步。 秦一衍见谢子华有些出神，叫道：“前辈？” 谢子华回过神来，对他微微一笑，眼神却带了冷意：“抱歉，刚有些走神，你说到哪里了？” 秦一衍沉默了会儿，说：“我说，我不会影响前辈的声誉，我可以等前辈开完记者招待会，我装作强行闯入，再宣布我的道歉。” “是吗？”谢子华左手指甲里一直藏着药粉，这是致幻的药粉，待会儿如果周绍彬真的想潜规则他的话，他就会将药粉弹到红酒里，再找一个替身，周绍彬就会产生微妙的幻觉。 至于现在……谢子华弹了弹指甲将药粉抖落在地毯上，既然周绍彬想要名声败坏得更快一些，他也不介意帮这个忙。 他不信，周绍彬这样一个人竟然会突生对演戏的乐趣。 而且，间接害死那人的，就是周绍彬。 “我答应你。”谢子华优雅地微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很不深不浅，“一个星期后有《易水》的记者发布会，你可以利用这个机会。” 秦一衍笑了起来，真心地说：“谢谢。” 谢子华礼貌地回了句：“不用。”他敲了敲沙发的扶手，说道：“投资的事情……” 秦一衍抿了抿唇，“可能要委屈一下谢前辈，今晚先和我睡在这里，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发生任何关系。” 谢子华点了点头，“明白了。”他望着对面一脸平静而淡定的人，心下微颤，他虽然和周绍彬接触的机会不多，只在天星的酒会上见过几次，周绍彬每次都带着不一样的舞伴，最后跟他出门的却又是另一个明星。与那时候相比，现在的周绍彬真是很不一样。 将杯里的酒饮完，谢子华舔了舔嘴唇，走进卧室，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周绍彬变得如何又与他何干呢？ 这边秦一衍搞定了记者招待会的事情，那边陈靖迟私下里忙着买通给秦一衍说好话的记者，这次事件闹得太大，愿意给秦一衍洗白的记者不多，好在有钱能使鬼推磨，陈靖迟靠着一些关系还是找到了三四个资深的老记者。 那晚见过谢子华后，秦一衍一直被周庄平关在周绍恒家里，门口两个保镖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他，就连周绍恒也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秦一衍很难有机会出去。 到了记者招待会的前一天，秦一衍几乎要急疯了。 他打了个电话叫陈靖迟过来，陈靖迟按照电话里的意思叫了个司机开着私家车到周绍恒家里。刷了脸卡进屋，秦一衍见他来了立刻开始脱衣服。 陈靖迟欲哭无泪地看着秦一衍，结结巴巴地说：“周、周哥……你不能潜我啊。” “乱想什么呢。”秦一衍瞪他一眼，将白色衬衣丢在陈靖迟脸上，“快换。” “啊？” “咱俩换下衣服，待会儿我装作你出去。” 陈靖迟这才反应过来，开始脱衣服，他的身材颇瘦，个子也比秦一衍要矮上一些，好在陈靖迟今天的衣服有些宽松，秦一衍穿起来倒不是很难受。 两人换好了衣服，秦一衍交代陈靖迟就在屋里看电影就行了，把门锁上，谁敲门都不让进。陈靖迟点了点头，秦一衍走到门口想起了什么又退回来交代了陈靖迟几句。 陈靖迟怔了下，想着门口那两个保镖高大威猛的身形，咽了口口水，“周哥，不是吧？” 秦一衍拍了下陈靖迟的肩膀，沉声道：“你可以做到的。” 陈靖迟：“……”他抱着个花瓶，望向秦一衍，秦一衍一出门就被两个保镖拦住。 “摘下墨镜。” “摘个屁！”陈靖迟放声大吼，嗓子都嘶哑了，他猛地将花瓶砸在门上，碎片落了一地，“让他滚！！滚！！！”轰的一声，茶几上的东西全都被扫落在地，保镖望向屋里，见周绍彬在愤怒地砸着东西，心脏提了起来。这几日周少脾气越来越差，每天都在屋内砸东西，跟疯了一样，两人怕触了霉头，也就放走了来人。 秦一衍听着里面的战况有些惨烈，想不到平日里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陈靖迟发作起来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再不多想，他快步走到私家车内，吩咐司机开到记者发布会的现场。 陈靖迟见门关了，软倒在沙发上，汗水顺着太阳穴脸颊一路滑下来，手脚一直抖个不停。 真是太惊险！ 记者发布会定在A市的一家酒店。 门口徘徊着一群拿着照相机和摄影机但是没有受到邀请的记者，这些小报社小杂志的记者一般都是来撞运气。 秦一衍化了装将谢子华事先给他准备好的证明递交给门口的工作人员。 现场人山人海，《易水》里饰演男主角荆轲的谢子华和著名导演陈颂都出席了这场记者招待会。下面围满了一群记者，照相机的咔嚓声不绝于耳。 两人背后是一个舞台，舞台上挂着《易水》的大幅宣传海报。饰演荆轲的谢子华一身古装，蓄着长须，少了分儒雅多了分沧桑，深邃的眸子里藏着千言万语。 而现场上的谢子华与海报里的形象不太一样，穿着纯黑色大圆领针织衫，面上挂着儒雅成熟的微笑，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镜头都能保持最完美的形象。 导演陈颂在国内是数一数二的名导，比徐达的地位高上很多，几乎每部电影都能捧回一座小金人。用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手法，陈颂将电影的重头戏遮掩着讲了一半，充分吊足了在场记者的胃口。还在要详细问下去的时候，一句老道的“等电影出来了大家就都知道了”将记者都打了回去。 因为谢子华良好的公众形象，在场的记者并没有多做刁难，甚至很配合地帮助他们做宣传，这场记者招待会进行得很顺利，很快到了要散场的时候。秦一衍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投过来暗示目光的谢子华点了点头。 谢子华和导演先行退去，记者在互相交流。 忽然，记者群里一阵骚动，闪光灯频频亮起，摘掉墨镜的秦一衍沉稳地走上台，尽管心里紧张，心脏都快跳出喉咙，他面上也丝毫不动声色，淡定地走到台前，拿起谢子华用过的话筒。 “在座的各位记者……” 20.拯救 话未说完，潮水般的记者涌了上来，数十只话筒一齐递到秦一衍嘴边，“周先生，关于庄天辰爆料，你曾经陷害过同公司的演员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周先生，庄天辰吸毒的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周先生，这是不是庄天辰的一场变相报复？”“周先生……”“周先生……” 秦一衍几乎无法呼吸，前仆后继的记者涌上来，他被卡在桌沿上，腰部撞上桌角，疼得他脸色发青，闪光灯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面对嘈杂的记者他根本就说不出一句话。 “我来是想说……” “周先生，究竟是庄天辰的一面之词，还是确有此事？” “周先生，这其中还有什么内幕？” 秦一衍再次被打断，这个问题又掀起了一波高朝，他扫向维持治安的工作人员，却发现他们恍若未闻背对着自己站在那里，挺拔的身子站得笔直。 为什么没有看到这里的骚乱……秦一衍怔然，身子忽然被推了一把，他从身后的桌子上翻滚了下去，后脑勺撞在舞台的台阶上。 “周先生！”记者丝毫不同情他的遭遇，继续着追问这件八卦，从两侧围过来的记者堵住了秦一衍的所有出路，甚至有的记者不顾形象趴在桌子上，伸长了手臂，将录音笔递到秦一衍的面前。 躲在暗处的谢子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扯出抹冷笑，导演在后门门口冲他招手，似乎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变化，谢子华冲导演微微一笑，从容优雅，得体大方，弯起的眉眼看不出一丝不安。他走向导演所在的位置，与陈颂一起驱车离开。 这么一撞，秦一衍脑子有些发蒙，耳朵里嗡嗡的，出现了耳鸣的迹象。他晃了晃头，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忽然，一双手捞过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闪光灯越来越密集，秦一衍眼前一花，有人挡在了他身前，为他遮住了所有的闪光灯。 周绍恒紧抿着唇，眯着眼，扫视在场记者，很快，几个西装革履的保镖从记者群中挤了进来，强制性地扫清两人周围的空间。 周绍恒拿起话筒，试了试麦，厉声道：“在座的各位记者，面对被采访对象时不能直面使用闪光灯，你们的入职培训做得太失败了！” 强大的威压一扫，室内顿时安静下来，记者们悻悻的放下照相机，有不识相还在对着秦一衍的双眼闪着闪光灯的，立即被保镖赶了出去。 周绍恒皱着眉头，额心拧成川字，“逼得发言人不能说话，这就是你们的素质？你们的新闻来源究竟是哪里？就以这种方式引导社会舆论？”一连串的三个问题问得下面鸦雀无声，冷静下来的记者都面有愧色，尤其是看到站在周绍恒身后，还有些没从刚才的吵闹声和闪光灯中恢复过来的秦一衍。 周绍恒沉了沉气，拉过椅子，将秦一衍从身后拉了出来，把他按在椅子里，警告道：“从现在开始，别乱说话。”手中被塞了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秦一衍震惊地看向周绍恒，他怎么会在这里？ 前进一步，周绍恒挡在秦一衍身前，将话筒音量调高，“今天，我们借用《易水》的记者招待会是想来澄清前段时间的流言。” 记者又再次骚动起来，“澄清流言？”“怎么回事？” 周绍恒不顾底下的骚动继续说道：“实不相瞒，瑞达企业与我们周家的鸿业集团一直处于竞争对立的关系，前段时间，瑞达企业买通天星娱乐旗下艺人庄天辰污蔑周绍彬在七年前陷害演员秦一衍，在这件事情上，其实周绍彬是无辜的。” 有记者认出他是鸿业集团的继承人，忙伸长了手臂举着话筒提问：“周先生，请问你为什么这么说？”“周先生，你这么说有证据吗？”“周先生，鸿业集团在这件事情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周绍恒挥了挥手，打断记者的提问，他抬头看向门口，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当然有证据。” 记者纷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秦一衍也望过去，随即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来的人是文睿。 文睿神情疲惫，眼眶下面挂着浓浓的乌青，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色的长袖T恤，袖子挽到手肘处，与平日里阳光开朗的样子大相径庭。记者见他来了纷纷用上前询问，被文睿的助理拦在一旁。 文睿走到周绍恒身边，接过周绍恒的话筒，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悲伤地说：“这件事埋在我心里很久了，我为此辗转反侧，每当想起就难以入眠。” “具体是什么事情？”“文先生你可以详细说明一下吗？” 经纪人适时的插嘴：“文睿最近几天精神状态不太好，麻烦各位记者体谅一下，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 文睿微微一笑，说：“没关系，反正都要说出来的。” 周绍恒退到后面，俯下身看着脸色惨白眼眶泛红的秦一衍，有些心疼地说：“哥，你没事吧？眼睛疼不疼？” 秦一衍怔怔地摇了摇头。 周绍恒看他一直盯着文睿看，有些不爽地说：“你看，什么叫心机？只有文睿这样的人才能在演艺圈里混下去。” 秦一衍脸色很难看，他按住椅子扶手的手一直在颤抖，周绍恒抿了抿唇，按住秦一衍颤抖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哥，这件事情我帮你解决，你不用紧张。” 文睿深吸一口气，悲凉地说：“是庄天辰亲口和我说的，他告诉我瑞达的高层给了他毒品让他注射给周哥。后来，事情败露，他便编造出这样的谎言，污蔑周哥。” “注射毒品？”又爆出了新的内幕，记者群内再次掀起高朝。文睿是英皇旗下的艺人，而英皇集团又有瑞达投资的股份，英皇与天星竞争多年，这是在场所有记者都知道的。既然文睿站出来为天星娱乐旗下的艺人说话，那可信度就比较高了。 周绍恒解释道：“关于这一点，有医院的医生可以作证。周绍彬曾经试图帮助庄天辰解毒，但是遭到了庄天辰的变相报复，好在没有成功，周绍彬逃过一劫，并没有染上毒品。” “瑞达高层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据我们所知，周绍彬虽然是周氏的长子，但是一向不管家族事务的。”“周先生你有没有合法的证据证明瑞达指使过庄天辰做过这样的行为，如果没有的话，你的这种言行完全属于诽谤罪。” 周绍恒看着提问的记者冷笑一声，这一定是瑞达那边的人了。他勾了勾唇角，理所当然地说：“没有的话，我不会站在这里乱说。我是企业家，信誉第一。既然今天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我就给在座的诸位记者再爆一个料。”他微微一笑，笃定地说：“法院的通知已经下来了，具体的你们不妨回去细细查看一下。” 议论纷纷。 之前提问的几个记者脸色一青，收起录音笔，转头找到角落打电话。 周绍恒嘲讽地一笑，瑞达集团实际上早就腐朽不堪了，黑社会出身又没有一定的管理者管理公司运营，他们依靠的黑道力量早就顺风倒向了周家，如今他们周家只是推波助澜帮助他们尽快倒闭罢了。 舆论立刻倒向一边，放荡浪子周绍彬变成了受害者。关于瑞达和英皇的消息逐渐向坏的方面发展。 文睿声情并茂地讲述着他是怎样知道庄天辰的打算又是如何劝说庄天辰的，眼圈发红，声音哽咽，将一朵纯洁无暇的白莲花形象演绎得天衣无缝。 秦一衍闷声不语，直到周绍恒拉起他。 “对不起，我哥受了惊吓，我先带他回去。”不等记者反应，他便拉起秦一衍往门外走。 秦一衍被强迫性地拖动着，塞进周绍恒的车里。 司机发动了轿车，黑色的奔驰行驶进车流当中。 周绍恒点了烟，深吸一口，眼圈滚滚吐出，秦一衍忽然被呛得咳了咳，周绍恒一怔，掐灭烟头，狐疑地看向秦一衍。 “你讨厌烟味？”周绍恒皱着眉头思索，“你好像戒烟了。” 秦一衍点了点头，“戒了。” 沉默，周绍恒原以为自己解决了事件，秦一衍会很高兴，结果秦一衍却一直低着头闷声不说话，他心情有些烦躁，猛地捶了一下车座靠背，“你现在应该不用被送去美国了。” 想到这一点，秦一衍微微一笑，心情好了一些：“嗯，多谢。”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周绍恒咆哮了出来。他是神经病了才会看到对方脸上的决绝与认真的时候，产生心悸，从而不顾一切地帮助他完成这场记者招待会，现在是什么情况？周绍彬到底在为什么难过？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觉着失望。”秦一衍苦笑道。 “失望？对演艺圈失望？”周绍恒讥笑道：“周绍彬，你在这个圈子里面待了将近十年了，你还没适应这个圈子的生存法则？” “……” 上一世，秦一衍出道得晚，在与天星娱乐签约之前他一直在一个剧场演话剧，但是剧场运作出了问题，很快就倒闭了。在他二十六岁的时候，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天星面试，没想到竟然意外通过了。 可是那时，他的年纪大了，没有像年轻一辈经受过什么才艺训练，刚开始只能在电视剧里客串一些角色，演一些配角，一直熬了两年才渐渐有了起色，有些小制作电影的导演找上他，想让他出演主角。 可是，这一切都被周绍彬给毁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演艺圈的黑暗，那些潜规则谁都懂。也正因为他懂，所以才会对此越来越失望。 演戏本来就是一门纯洁无暇的艺术，是对人类情感的诠释与释放，却要因为染上利益关系而变得那样肮脏而又污秽不堪。 多少人像文睿那样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爬的更高。 又有多少人因为不小心成了绊脚石而星途尽毁。 秦一衍抿了抿唇，望向车窗外的车水马龙。 他只想好好演戏，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物放映在屏幕上，让所有人看到，他只想自己的努力与天分得到人们的肯定，他毫不掩饰地承认自己的野心，承认他想成为和谢子华一样出色的演员。 他也在一直地努力，比任何人都努力，揣摩每一个角色的内心，尝试每一种新的演绎方法，从不抱怨接手的角色，因为那些无论地位尊贵还是低下的人物在他面前全都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存在。 可是，仅仅是这样的话……是不够的吧？ “周绍彬，你不适合演艺圈。”周绍恒打断了秦一衍的沉思，他吐了口烟，烟雾喷在秦一衍的脸上，“以前的你是如何应对这样的环境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面前的你，不适合。你的眼神太过简单，内心的想法丝毫没有掩饰……”周绍恒顿了顿，觉着自己的口气不像是在批评秦一衍，脸颊上微不可见的红晕褪去，他定定地望着秦一衍，续道：“如果你不能适应演艺圈的黑暗的话，那你就永远也不能摆脱这个黑暗。” 秦一衍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青年，这个不人不过才二十五岁，却一眼就将他看了个通透。更可怕的是，他竟然产生了一种“这个青年可以依赖”的感情。 从前就有人和他说过，秦一衍，你不适合娱乐圈，你活在自己创造中的理想空间，你渴望演戏，渴望自己的演技被大家所接受所欣赏，但是，演艺圈不同，演艺圈是个能让你白着进来，五颜六色地出去的地方。 而当初说了这通话的人，现在站在了华人演艺圈的至高点。 他就是谢子华。 周绍恒将自己吸了一半的烟头递给秦一衍，嘴角勾起魅惑人心的笑容，“所以，哥，我陪你承受演艺圈的所有黑暗，来教你应对黑暗的所有方法，就从这根烟开始，接过它，享受烟草带来的美味，你觉着怎么样？” “不怎么样。”被周绍恒故意做出来的表情弄得忍俊不禁，秦一衍玩笑道：“吸烟有害健康，香烟会降低你的性功能。” 周绍恒:“……” 21.首映 完全周绍彬式的回答让周绍恒石化了，片刻缓过神来的周绍恒将手中的烟头在随车附带的烟灰缸里拧灭，正要发作却见秦一衍笑了起来。 周绍恒顿时心跳加快，借以低咳掩饰自己的紧张，随手在秦一衍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讽道：“周绍彬，你没事吧？笑得这么……”好看。 “没事。”秦一衍揉着有些疼的脑门，长叹口气，“只是我真的反省了，以前的错误我不会再犯。” “什么错误？”周绍恒挑了眉看他。 “不再玩男女明星，不再惹爸妈生气，不再把演戏当儿戏。我会当一个好演员，一个公众形象很好的演员。” 周绍恒盯视了他一会儿，忽然大声笑了出来，“周绍彬，你别逗了！你要能做到这些的话，我就改口叫你祖宗！” 秦一衍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绍恒笑了一会儿后，停了下来，看着秦一衍说：“哥，我发现我对你真的存在偏见。” “嗯？” “其实你比我想象中的蠢多了，哈哈哈，你肯定不知道刚才你有多狼狈，被记者堵在那里，憋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啧啧啧，太弱了。”他笑得张狂放肆，却又毫不做作，“哥，你以前是怎么逼那些不想从了你的男女明星就范的？下药还是灌醉了？” 秦一衍瞪了周绍恒一眼，周绍恒忽然止了笑，心跳莫名加快，秦一衍这一瞪似乎生出了无限的魅力，吸引得他几乎移不开视线。 他想起徐博说的话——成熟、内敛、气质好又温和，笑起来的样子特别性感。 等等……周绍彬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周绍恒忽然捏住秦一衍的双肩，死死盯着秦一衍的每一个表情，就在这时，周绍恒的电话响了起来，是陌生的号码。 “喂，绍恒哥。”是文睿的声音，周绍恒靠在车座后背上，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来跟你确认一下我的报酬。” “不会少了你的。”周绍恒沉声道：“明天我就让律师把合同递交给你。” “那就麻烦绍恒哥了。”文睿低低的笑了笑，声线性感撩人，“我为绍恒哥省了一笔违约金，绍恒哥该请我吃顿饭才对。” “违约金？”周绍恒冷笑一声，“你的合同到期改签天星，关我什么事情？” “可我这时候找上你了，没有早那么几个月，不是故意想为你们公司省钱吗？还有……我想跟你好好道个歉。”文睿俏皮地说：“上次误会你是周哥的床伴，是我蠢了。你千万别介意。” “我不介意。”周绍恒的声音听起来越发低沉，文睿一直揪着要跟他吃饭不放，周绍彬又有把柄拿捏在文睿手中，周绍恒只能随口答应。 “那就这个周末好了，地点我定，希望绍恒哥不会嫌弃。” “好。”挂了文睿的电话，周绍恒脸色很难看，低咒道：“这文睿就是条毒蛇，心机太可怕。”他直起身看向周绍彬，严肃地说：“周绍彬，你可不能变成这个样子，你要是像文睿一样处处算计人的话，我宁愿你在外面滥交。” 秦一衍：“……”他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说：“这两样都不怎么好，不会的。” 周绍恒在一旁生闷气，秦一衍看他孩子气的模样，忍俊不禁地问道：“你和文睿签了什么合同？” “是他和天星娱乐的合同。”周绍恒瞪着眼纠正道。 “嗯？” “文睿狮子大开口，天星跟他签了五年的合同，这五年内天星要力捧文睿，每年都要给他拍一部大制作的电影。” 秦一衍一怔：“周家在天星有这么大的权力？” 周绍恒没好气地说：“收购散股，当上他们家的大股东不就行了。” 秦一衍不懂这些金融股票什么的，只能跟着点了点头，想了想，他对周绍恒说：“晚上我做饭给你吃，想吃什么？” 周绍恒心情顿时阴转晴，勾起嘴角，笑着说：“真的？我想吃的太多了！” 回到家的时候，秦一衍回房换衣服，怎么拧门也拧不开，这才想起陈靖迟还在屋里装成自己呢，连忙拍了门，里面没人回应，秦一衍只能打电话，一直打了五个电话才听见那边有人迷迷糊糊地说：“喂？” “陈靖迟，是我。” “周、周哥？”陈靖迟一哆嗦，立刻清醒过来，听见秦一衍说在门口，立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飞奔到门口开门。 陈靖迟看着秦一衍一脸疲惫，小心翼翼地问道：“周哥，没、没事吧？” “没事，都解决了。”秦一衍回以一个安抚的笑容。 陈靖迟闻言，放心地长吁口气， 就在这时，周绍恒的咆哮声从客厅传来，“周、绍、彬！你把我的明花瓶给砸了？！！！” 陈靖迟恍然想起中午时的疯狂，惊悚地瞪大了眼睛：“周哥……救命！！” 之后在周绍恒的安排下，秦一衍的公众形象迅速扭转。有记者不死心的去戒毒所找庄天辰还想再炸出些内幕，结果全都空手而归。 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事件庄天辰竟是再也不肯透露半点消息。 瑞达的一系列罪证被鸿业起诉到法院，瑞达的高层领导人王希就此摔了个大跟斗，本来王家就是家道日衰、行将入木，此次不理智的攻击周家两个儿子惹火了周庄平，更是加剧自身灭亡的催化剂。 事件渐渐平息，秦一衍特意去找了周庄平，诚恳地表示一定会珍惜这次演戏的机会，不会再给周家丢脸，将周绍彬浪子回头的情绪与心理表演的十分到位。 周庄平起初不答应，可周绍恒意外得也帮着秦一衍说话，周庄平看见他们兄弟二人如此和睦倒也不再说什么，打消了送秦一衍去美国的计划，准备在周末办一场家宴。 这场家宴，一来庆祝鸿业成功击垮瑞达，成为A市总资产和销售收入双双排名第一的企业；二来，是为了庆祝秦一衍的改过自新。 好事连连，后来，陈靖迟又带来了关于《茧》的首映式的消息。 首映式日期定在7月21日，作为暑期档电影上映。 这个档期本来是比较不错的，只是像《茧》这样的爱国电影在学生犹多的暑期上映，可能会不太卖座。但是时间上也推不下去了。 因为秦一衍的负面新闻，《茧》的首映延后了将近两个星期，再加上之前频繁换主角浪费的时间，如果再推下去，从新闻价值上看，《茧》就真要变成明日黄花了。 秦一衍应邀参加《茧》的首映式，穿了一身纯黑色的西装，板板整整的白色衬衣，黑色暗纹领带，梳着大背头，戴着圆框眼镜，完全还原了段衡的样貌。 女主角江若芸是由一位名叫夏婉言的新星扮演的，穿着一身明蓝色高领无袖旗袍，分叉开到大腿根处，露出修长笔直的双腿，脸上画着淡妆，微微笑着，她的这一身装扮是电影里段衡邀请江若芸参加一场舞会时的穿着，清新亮丽，站在舞台的灯光下更是显得清纯而又明媚。 首映式先播放了一段电影的片花。 从段衡与江若芸两人的相识，到分别，再到段衡的忏悔与赎罪，剪辑都以跳片段的形式播放给在座的记者与观众。尽管如此，不少人看到最后眼眶都红了。 这时，主持人走出来将几位主演和导演请上台。 主持人在这一行颇有经验，说话风趣幽默，提到的问题既犀利能抓住在场观众的八卦之心，却又不会伤害到明星的个人隐私。 秦一衍有些紧张，但是他很好得控制了这份紧张，他模仿着谢子华参加记者招待会的仪态，一直保持着优雅的微笑，但是与谢子华形式上的微笑不同，秦一衍的微笑是真诚的，融入到眼神当中的微笑。 在互动环节，秦一衍与夏婉言应观众要求，对了出戏。 戏的内容是段衡向江若芸告白的那段。 作为留洋人士，段衡对江若芸来说，充满了异国的浪漫气息，段衡一点点将江若芸拉入到了西方的浪漫主义情怀当中，陪着她看电影，带她去逛西洋手工艺品的小店，带她参加高端的上流舞会。年仅十七岁的江若芸被浪漫包围，逐渐坠入爱河。 “若芸，你看，天边那颗最亮的星星。”秦一衍的声音中充满了恋爱的喜悦和与情人相处的欢快。 “嗯？在哪里？”饰演江若芸的夏婉言也很快入戏，顺着秦一衍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秦一衍一边后退，一边变动着手指的方向，单纯的江若芸便跟着他手指的方向转着，一直到视线触及到某一处，定住，表情由惊讶变为喜悦，“衡哥，你看，好多纸船！” 秦一衍宠溺地看着夏婉言，眼里满是珍惜与疼爱，在场的女性观众看得心跳扑通扑通地加快，连呼吸都放缓，好像下一刻要被告白的人就是自己一样。 秦一衍走了几步，蹲下身，做出从水中捞出什么的动作，他单膝跪下，将手里的东西捧给夏婉言，真诚地说：“若芸，嫁给我。”声线低沉而富有磁性，经过麦克风的扩音，这短短五个字被送入每一位观众的耳中，下面顿时哄叫成一片。 夏婉言捂住嘴，眼泪流了下来，她弯下腰接过秦一衍手中无形的东西，深深地点了点头，“嗯！” 两人站了起来，眼圈都有些红，夏婉言更是擦了几回泪这才止住，当初拍这段戏的时候她就被秦一衍深深地带入了戏中，沉浸在少女被心爱之人求婚的喜悦感中，就连导演喊了咔，她还在幸福地傻笑着。而现在，明明是一样的戏码，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坠入秦一衍织造的温柔蛛网当中。 她偷偷看了眼身边的男人，成熟内敛而又温柔，与杂志和网站上报道的完全不一样。 小道消息、花边新闻果然不值得相信啊。 这样好的男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两人演完后，底下就有观众站起来起哄，“纸船里放的到底是什么呀？” 主持人：“这个当然只有段衡和江若芸知道了，段衡你怎么说？”他将话筒递给了秦一衍。 秦一衍微微一笑，笑声极轻，但在听者看来就像一缕微风吹入，挠得你心里痒痒，这份痒在听到秦一衍接下来的话时变得更为厉害，“纸船里的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想要知道的话，就去看《茧》吧。” 观众哄闹起来，主持人忙出来安抚，换了话题又插科打诨，和观众嬉闹了一会儿后，首映式就算结束了，最后，由演唱《茧》的主题曲的歌手上台表演。 主题曲的主基调比较悲怆凄凉，歌手唱功很好，没多久，观众便又沉浸在歌曲的魅力当中。 陈靖迟见秦一衍下了台，连忙上去递了杯茶水，秦一衍一口喝干整杯水，顿时感觉舒服了很多，现在进入夏季，天气热得很，台上又闷，下面围满了观众，更是热得很。 编导过来跟他们聊了几句，秦一衍的回应礼貌到位，措辞完美。 就在这时，周绍恒忽然出现在后台。 周绍恒穿得很休闲，淡灰色的短袖衬衣和蓝黑色的牛仔裤，看样子就像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他叫住秦一衍，抛了抛手中的车钥匙，说：“我来接你去老宅，家宴。” 于是，陈靖迟被放假了。 22.家宴 门口停的那辆车就是当初被瑞达撞坏了的那辆迈巴赫。 秦一衍坐进副驾驶，绑好安全带，周绍恒望他一眼，嘴角扬起一抹不深不浅的微笑，发动车子。 一路上没人说话，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美国著名乡村歌手kenny Rogers的《The Gambler》，歌手嗓音轻扬，每一次压低了嗓音的沙哑都充满了性感迷人的味道。 身心也随着歌声舒缓下来，秦一衍闭着眼靠在车左后背上，对周绍恒说：“绍恒，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声谢谢。” 周绍恒打了方向盘，迈巴赫平稳地拐了个弯，“这半年来，你跟我说谢谢的次数都要超过我活的这二十五年了。” 秦一衍莞尔一笑，“以前是我不好。” “保持现状。”周绍恒敲了下方向盘，脚下松了油门，迈巴赫的速度减慢，只到一百码。 周绍恒与周绍彬完全不同，周绍恒年轻优秀，工作能力极强，而且几乎不在外面鬼混，所有的条件都符合女性择偶的种种标准。秦一衍偷瞥了一眼周绍恒，心想，周绍恒已经二十五岁了，应该快到了结婚的年龄了吧？像他这样的，一定会有很多女孩愿意嫁给他。 车里音乐悠闲舒适，看着周绍恒线条完美的侧脸，秦一衍心里一动，不知怎么忽然紧张起来。 …… He said， “If you‘re gonna play the game， boy，you gotta learn to play it right。 You’ve got to know when to hold ‘em， know when to fold ’em Know when to walk away， know when to run。” …… 周家的家宴人数没有秦一衍想象中的多。他原以为周家是个枝繁叶茂的大家，结果出席家宴的只有七位。 除了周庄平一家四口，还有周庄平的弟弟周庄秀、妹妹周庄琪，以及周庄琪年仅四岁的小女儿周夏雨。 周庄秀和周庄琪现在都是单身，周庄秀是个长发披散、长相媚人，眼角挂了颗泪痣的美人，据说在外自己开了个画廊，是个名声不小的艺术家；周庄琪则是离过一次婚，现在负责周家在B市的子公司，留着干练的酒红色短发，穿了一身纯黑色的正装，地地道道的女强人。只有在面对小女儿的时候才会流露出女性的温柔。 周夏雨是这一代唯一的女孩子，十分受宠，因此性子略微有些傲慢，说话时声音很响亮，语气糯糯的，十分好玩。 但是，周夏雨显然不太喜欢周绍彬，特别爱粘着周绍恒，见到周绍恒来了，从高脚椅上一跃而下，跳到周绍恒的怀中，周绍恒一把抱起她，刮了下周夏雨的鼻子，笑道：“小雨是不是又胖了？” 周夏雨咧嘴笑，露出两个黑洞洞，“哥哥！我没胖！”她一见到秦一衍立刻往周绍恒怀里缩了缩：“你不要靠近我，会怀孕！” 秦一衍：“……” 周绍恒：“……” 周庄琪尴尬地笑了笑，走过来接过死赖着周绍恒不撒手的周夏雨，说：“小雨，来，妈妈抱，不要赖在哥哥身上，哥哥还要坐下吃饭呢。” 周绍恒坐在徐静宁身边，秦一衍看只有一个座位是空的，就坐到了周庄平的左手边，他旁边就坐着周绍秀，周绍秀侧过头微微一笑，眼线细长，十分媚人：“绍彬，最近怎么样？” “还好。”秦一衍面无表情地坐下，在座的都是些对周绍彬知根知底的人，少说少错，多说多错。 周庄平见人来齐了，咳了咳，说道：“今天是家宴，为的就是庆祝瑞达被我们周家齐心协力地打败了，还有绍彬经历几场劫难终于懂得要混个出息了。大家好久没聚了，随意就好。” “哥哥我要吃那个。”周庄平话刚说完，周夏雨就大着嗓门喊道，周绍恒笑了笑，给他夹了个鸡腿，说道：“当心吃成小肥猪！” “切~”周夏雨拱了拱鼻子，开心地吃起鸡腿。 秦一衍看着天真活泼的周夏雨微微一笑，曾几何时他也希望能和陈晓有这样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可是现实总是残酷的，想起那个可笑的婚姻，秦一衍露出一个苦笑。 周绍恒看秦一衍视线定格在一处，以为他在盯着那个鸡腿，于是也夹了一个鸡腿递给秦一衍，说：“哥，你吃。” 秦一衍怔怔地接过，周庄平也是一愣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喝了口红酒借以掩盖自己的欣慰，而徐静宁则面露惊讶，下一刻便将惊讶很好地掩藏在了浓密的睫毛之下。 周庄秀一脸兴味地看着两人，周庄琪则面无表情，只是精心修理过的秀眉微微拧了起来。 “哼！”周夏雨忽然丢了手中的筷子，连着那块鸡腿一起被甩在桌子上，“我不要吃鸡腿了！小雨不要跟私生子吃一样的东西！” 桌上所有的人都脸色大变，周庄琪惊惧的忙一把捂住了周夏雨的嘴，低喝道：“小雨，不许瞎说！”周夏雨挣扎着，短手短脚一齐挥舞，眼角被逼出委屈的泪水来。 周庄平脸色难看得可以，怒眉高竖，给人一种乌云压顶的感觉，他瞪着周庄琪，厉声说道：“庄琪，你辛辛苦苦夺来小雨的抚养权就是为了教她这些？！” “哥，不是的。”周庄琪忙解释，她看向徐静宁，眼中露出了不满。 徐静宁眼中厉光一闪而过，忙出来笑着打圆场，说：“小雨一定是看了不该看的电视剧，最近电视上总是播些乱七八糟的伦理剧，琪琪你以后要少让她看那些电视剧。” 周庄琪咬了咬牙，说：“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周庄平脸色还是没有缓过来，他担忧地看向秦一衍，这么多年来的忏悔并到一处，周庄平心里翻江倒海的难过，“绍彬，多吃些，小孩子胡说，别搭理她，你是不是私生子，爸心里清楚得很。”他愠怒的神情渐消，变得柔软而内疚，“还是你一直都在心里怪罪爸当年的所作所为？绍彬，这么多年了，爸一直都……” 耳边声音嘈杂，周庄平的安抚声变得模模糊糊，秦一衍脸色苍白一片，握住筷子的手都在抖，眼前晃过断断续续的画面，幽闭的房间里，一个孩子小小的身躯正窝在床边，他抱住头紧闭着双眼，忍受着无数人围在他身边对他的残忍咒骂——私生子、杂种、贱人的儿子。 那是属于周绍彬的一段记忆，正在这具身体内逐渐苏醒，并影响着他的情绪。 秦一衍掐了大腿一把才从那恐怖的记忆中脱离出来，他大口吸了气才发现一桌子的人都在定定地看着他。 “绍彬，你没事吧？”徐静宁递了手帕给他，伸出手一副想帮他擦汗可又不敢的样子，眼神闪闪烁烁，带着畏惧的神情。 “没事。”顶着众人的眼光，秦一衍接过了手帕，手帕上面有淡淡的薰衣草的清香，是徐静宁身上独有的味道。 “绍彬真的变了许多。”周庄秀微微一笑，眼角泪痣熠熠生辉，他舀了一勺莲子粥放入碗中递到周绍彬身边，说道：“莲子可以养心安神，前段时间，绍彬受惊不少，要多吃一些。” 他又盛了一碗递给徐静宁，嘴角勾起，可眼中却泛着生冷的笑意，“嫂子也该多吃些莲子，定定心神。” 徐静宁露出柔弱而委屈的表情，接过莲子粥，说：“小叔有心了。” “哪里，嫂子要注意身子，不要想得太多，这个年纪更要注重养生。”周庄秀优雅地将黑色缎子一般的长发挽在耳后。 “哥，你没事吧？”周绍恒在饭桌对面小声询问着，可秦一衍还未从刚才忽然涌现的记忆中完全脱离出来，并没有注意到周绍恒的小动作。 周绍恒懊恼地磨了磨牙，瞪向周夏雨，即便周夏雨还是个孩子，他还是忍不住冷了语气，“小雨，这也是你哥哥，下次不要说这种话了。” 饭桌上又安静了下来，几人脸色各异地看着周绍恒，都没想到周绍恒竟然会为周绍彬出头教训周夏雨。 周夏雨不太高兴地撅起嘴巴。 “听不听哥哥的话？”周绍恒板着脸。 周夏雨见状才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听……” “给哥哥道歉。” 周夏雨委屈地快要哭出来了，“对、对不起……” 事到如今，秦一衍实在是有些尴尬，他只能望着周夏雨微微一笑，轻声回了句“没关系”。 周夏雨忽然歪了脑袋，好奇地看着秦一衍，看了一会儿，她又从椅子上蹦了下来，跳到秦一衍身边，伸开双手说：“哥哥抱。” 周庄琪呼吸一滞，有些紧张地看着秦一衍，担忧地叫了句：“小雨，别闹，快回……”被周庄平一瞪便又畏惧地将还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秦一衍没想到这个孩子变性这么大，上一刻还说他是私生子，下一刻就要他抱，秦一衍有些犹豫，见周夏雨眼眶泛红，快要流出眼泪来，秦一衍只能无奈地将周夏雨抱了起来。 周夏雨窝在秦一衍怀里，指着鸡腿说：“哥哥，我要吃鸡腿。” 秦一衍接过周庄琪犹豫着递过来的碗，又给周夏雨夹了一块鸡腿。 周夏雨高兴地接过，忽然偏了头用沾满油渍的嘴巴在秦一衍脸上亲了口气，扬起抹大大的笑容，说：“哥哥笑起来真好看！”她歪着头想了想又说：“哥哥不像人家说的那种坏人私生子！” “不许胡说！”见周庄平的脸色再度阴沉了下来，周庄琪趁机连忙上前抱回周夏雨。 秦一衍怔住了，因为他听见周庄琪在抱回周夏雨的一瞬间竟然放心的松了口气。 他抿了抿薄唇，垂下了眼睑。 一顿晚宴吃得很快，周庄琪接了个电话半路就带着周夏雨走了，她走后不久，周庄秀也提出有事要先走，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秦一衍，细长的眸子里藏着玩味的情绪。 晚宴散后，周绍恒在阳台抽烟，家宴上的事情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小雨说周绍彬是私生子的话是谁教的？叔叔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听说，当年关于周绍彬是不是私生子的事情，家里乱过一段时间，但是，后来不是做了DNA鉴定，证实了周绍彬的身份吗？那份DNA鉴定还是由爸最信任的徐医生做的。 现在拿出来提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 如果那人真的不是自己的亲哥哥的话…… 想到这个微小的可能，周绍恒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歌词意思： He said， “If you‘re gonna play the game， boy， you gotta learn to play it right。 他（赌徒）说：如果你要参与游戏，孩子，你就应学习正确玩法。 You’ve got to know when to hold ‘em， know when to fold ’em 你会知道什么时候坚持，知道什么时候放弃 Know when to walk away， know when to run。” 知道什么时候走开，知道什么时候紧追。 23.选片 《茧》首映日票房突破了六百万，一个中规中矩引不起多大轰动的数字，不过，倒比徐达预计的要好上一些。也许是跟前些日子周绍彬沸沸扬扬的八卦炒作有关，上座率竟然意外的很可观。 让徐达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的票房竟然比首映日的票房还要高，直接突破了七百万，各大电影院网站下面的点评都可以看到观众对于秦一衍演技的肯定，说他完美地演绎了一个人由懦弱到坚强的过程，在最后段衡扛起从来没使用过的枪支，与战士一起奋战到最后一刻的特写镜头，秦一衍面上所表现出来的坚定与希望的表情更是被许多电影点评家奉为经典。 不过，同期电影的竞争对手发帖辱骂秦一衍的也不少，说秦一衍形象本来就很负面却要担任这种爱国主义人士实在是可笑，结果被跟帖回复的一众影迷骂的狗血喷头。 看着秦一衍在戏中的表现，没有人会想象得到他本人原来竟然是一个私生活放诞糜烂的人。 周绍彬的公众形象正在缓慢的转变。 周绍恒则开始接手天星娱乐的相关事宜，秦一衍多次在天星娱乐的大厦内碰到周绍恒。 周绍恒打扮得时髦帅气，深邃俊美的五官，嘴角总是挂着一丝神秘而性感的微笑，如果不是清楚内幕的人，一定会认为他是天星娱乐力捧的艺人。 可是，稍微懂得天星管理层的人都知道，周绍恒的地位比艺人高上不知道多少个阶层，他是几乎能够主宰一个艺人未来的天星娱乐的…… 大股东。 于是，又有新的流言传了出来，周绍恒代表周家进入天星娱乐管理层，而周绍彬改过自新，爆发出惊人的演艺天分，周家兄弟二人强强结合，通过力捧周绍彬大力发展周家在娱乐圈的事业。 和这个消息同样占据了当期报纸的半壁江山的则是一条关于文睿的新闻。 天星力捧文睿，五年合同能否铺平成神之路。 合同生效当日，文睿就担任了一部大制作电影的男一，在试镜过后，与陈颂齐名的名导叶俊对他的表现赞不绝口，有人将这段视频放在了网上，更是引起了影迷的一阵轰动。 各大贴吧论坛全是关于文睿的帖子，有人将他往年拍的那些青春偶像剧的角色连在一起做成了一系列的MAD，众影迷恍然发现，尽管是都以爱情为主题的青春偶像剧，文睿在这三五部电影中扮演的角色从来没有重复过！ 文睿的人气一瞬间暴涨，无论是对演员导演制片人，还是对众多荧幕前的影迷来说。 这个年轻而又有才华的影坛新星，正在绽放出惊人的耀眼光芒。 有记者曽追问过谢子华，对周绍彬和文睿这两位影坛新星有什么看法。谢子华的回答完美地表现出了一个前辈对后辈的期望和祝福，却又让人嗅到了一种火药的味道，忍不住热血沸腾。 他说：“影坛需要一股新的力量，作为老一代的演员，我期待着这股力量对我的冲击。” 秦一衍在电视上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身上的热血也沸腾起来了。 谢子华说自己是老一代的演员，一方面是对自己的戏称，而另一方面却是是对自己演技缺点的反省。 在谢子华的演技臻于成熟之后，他就没有多大的改变。甚至在荧幕上一直维持着睿智英俊成熟的形象，没有半点突破，但尽管如此，却仍旧无人能够撼动他影帝的位置。 秦一衍很想和谢子华对戏，他期待着与谢子华的交锋，也期盼着谢子华能够看到自己现今的瓶颈，一举突破。 “周哥。”陈靖迟将一堆剧本放在秦一衍的面前，“这些都是上面派下来的角色，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谢谢。”秦一衍给陈靖迟倒了杯咖啡，接过他手中的五本剧本，翻看着。 陈靖迟喝了口咖啡，抬头偷瞄秦一衍，小心翼翼地说：“那个《葬剑》很不错，讲得是一个蜀山的道士下山除妖，结果意外得与一只千年狐妖相恋，挣扎在道义与爱情之间的故事。别看剧情狗血，但是导演和演员都是很好的，导演是名导郭灿，去年打败了陈颂，荣获了最佳导演奖，而女主角则是曾经跟谢影帝一起出演《死狱》的夏纪。都是大腕啊周哥！而且，这部《葬剑》会在电影上追加特别华丽霸气的特效，巨幕3D不惜血本的大制作啊！” 秦一衍想了想，说：“挺好的。”他将这本剧本放在一边。 说得口干舌燥的陈靖迟：“……” 秦一衍又拿起了下一本，陈靖迟夸张地指着剧本，激动地无以复加：“这部《战乱七国》是讲穿越的，内容特别特别精彩，主角穿越到七国混战的时期，成为嬴政，一统天下，包揽各国美女！全剧不虐不纠结，女演员各个都很美！” 秦一衍将剧本塞到陈靖迟怀里，“挺适合你的。” 陈靖迟：“……” 秦一衍又翻看了两本，显然兴致缺缺，长期的训练使得秦一衍每拿到一个剧本，只是看着剧情就能在脑海中塑造出一个人物的形象，可惜的是这几本剧本都没有让他产生怦然心动，脑海中塑造的人物形象呼之欲出的感觉。 这部《葬剑》的确很不错，矛盾冲突很精彩，但是略显单薄，再加上电影特效的追加，人物性格方面就会在一定程度上被削弱，这也是他不是很喜欢3D电影的原因，当然，3D效果是国际潮流，是商业片的利器，但比起商业片，他还是更偏向一些能发挥演技的文艺片。 看到最后一本，他仍是抱着几分期望，导演的名字陌生得很，叫陈国梁，秦一衍想了想，他看了那么多部影片，关注过很多导演，但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人。翻开剧本，秦一衍怔然发现，剧情就像是他上一世的人生一样。 这部戏讲得是一个青年画家的故事。青年画家很有才华，无论是细腻的江南水乡，还是神秘玄妙的滇藏神庙，亦或是气势滂沱的海潮翻滚，都能在他的笔下绘成一幅幅震撼人心的大作。 所有人都认为青年前途无量，只差一个机缘便可以一展宏图。 可惜的是，因为嫉妒他的好友背叛了他，剽窃了他参加画家大赛的作品，大面积的构图抄袭让他声名尽毁，好友利用自家的权势将他在画坛上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青年绝望之下，弃了笔。 只是看到这里，秦一衍就产生了一种共鸣，他被剧情吸引着看下去，直到陈靖迟大声把他叫醒。 “周哥，电话！” 秦一衍一怔，从剧情中脱离出去，他深吸一口气接过电话：“喂。” “……”那边顿了一下，周绍恒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怎么这么沙哑？” “在看剧本。” “那部《葬剑》很不错。”顿了顿，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邀功，“是我向他们推荐你的。” “嗯，是挺不错的。”秦一衍漫不经心地应和一声。 周绍恒又沉默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说：“怎么搬家了？”前些日子，因为才接手天星，他在公司收拾了一晚上的资料，结果早上一回家竟然发现周绍彬的东西全部搬走了，只有桌子上还放着熟悉的小纸条，可纸条上的字怎么也让他开心不起来。 堵了气没去找没经过他允许就敢搬家的哥哥，周绍恒原以为自己能适应这种转变的。 结果…… 早上起来没有可口的早餐！想吃的可乐鸡翅饭店做的味道根本就不对！公共浴室的磨砂玻璃上也再也没有那个男人的影子了！ 真是可恨……居然敢就这么搬走了？那个男人，问过他的意思没有？ 忍了又忍，终于是没忍住，趁着这个午休借口电影剧本的事情给他打了电话。 没想到周绍恒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秦一衍怔了一下，以为对方只是跟自己客气，无声地苦笑了下，说：“不方便。” 周绍恒显然很不满意这个回答，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是我哥，我还指望着你做饭伺候我呢。” 你是我哥，你要伺候我……这种逻辑果然只有周绍恒这样霸道的人才能拥有的。 秦一衍翻弄着手中的剧本，想起那晚在家宴过后，徐静宁对他说的话…… “绍恒……姨妈有件事情要和你说一下。嗯……是这样的，刚才绍恒跟我说……既然现在瑞达被我们打败了，他是不是可以不和你住在一起了。你别多想，绍恒他很喜欢你这个哥哥的，只是……你看，两个大男人，虽然你们是兄弟，可住在一起但总是不方便的……姨妈也是为你好……毕竟，绍恒想要带女朋友回家也很不方便，他二十五了，也该结婚了……” 那个时候秦一衍才知道原来徐静宁是周绍恒的妈妈，是周绍彬的亲姨妈。 无论徐静宁说周绍恒不想跟他住在一起是出自周绍恒的本意，还是徐静宁自己担心他带坏她的儿子，秦一衍都觉着，既然瑞达的事情解决了，周庄平也默许了，两人的确不该再继续住在一起。 徐静宁说的很对，周绍恒是要结婚的，二十五岁的男人，哪个不是血气方刚的。 抿了抿唇，秦一衍将电话挪到左手，右手继续翻看着那个剧本，“我拍戏总要早出晚归，会打搅到你休息。” “没事，你给我准备好早餐就好了，我早就习惯了……” “可我不习惯。”秦一衍无奈地说：“你的房子在郊区，每次都要麻烦陈靖迟开车来接我。” 啪，陈靖迟正在收拾的几个剧本掉在了桌子上，他身子一抖，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抬头一看，秦一衍正巧望向自己，皱着眉头说：“你找他做什么？” 陈靖迟脊背一凉，缩了缩脖子。 只见秦一衍沉默了一会儿，手机就递到自己面前了。陈靖迟握着手机跟个烫手的山芋似的，苦着张脸在秦一衍的注视下接了电话：“喂……是，周总，是我！……啊？不累……啊！不累……就不对了……”看着秦一衍眯着眼望向自己，陈靖迟临时拐弯将不累生生地扭成了累，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那边周绍恒的气压低了许多，就在陈靖迟以为要世界末日了的时候，周绍恒却放过了他让他把电话让给秦一衍，秦一衍接过，明显听见那边的脾气似乎要到了爆发的临界值：“我给你办张卡，去学车。或者，我专门给你配个司机。” “搬回来，跟我一起住。” 24.照片 声音断在这里，随即一阵熟悉的音乐声响起，秦一衍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这样也好。 秦一衍原本想给周绍恒发个短信告诉他自己手机没电了，可背不下他的电话号码，而陈靖迟手机里自然是不会有周绍恒的电话。 心里惦记着剧本的事情，秦一衍拿着那本名做《星图》的剧本站到休息室的巨大落地窗前，只要稍一垂眼便能看见A市繁华街区上的车水马龙。秦一衍就着天光将手中的剧本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 直到日暮西山，天际染上了一片昏黄。看到结尾，他默默地合上剧本，将手放在封面上，细细回味着剧情。眼眶发酸，这个名叫林枫的青年画家渐渐在脑海呼之欲出。由意气风发时的高傲到一落千丈时的落魄再到后来重新振作时的崛起，秦一衍浑身都在颤抖，他将剧本攥在手中，他在渴望着这个角色。 “陈靖迟。” “周哥。” “我想接这个电影，你能不能帮我约一下这个导演。” “……啊，好的。”陈靖迟有些惊讶，但除了惊讶还有丝惴惴，秦一衍没有多问，再次投入到角色的酝酿当中。 上网查了一下有关这个导演的经历，秦一衍才知道这不过是个才新入圈的小导演，不过大学的时候拍了很多微电影，获过的奖项倒也不算少。毕业后签在天星娱乐旗下，这两年来只拍过一部电影，成绩说好不好，但说差也不算太差。 总的来说，陈国梁这个导演没什么名气，有一定的天赋但却不算太能吸引人眼球。不过，跟年轻导演合作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对演员的表现力不会束缚得太过死板，也许，在这个导演的指导下，他会被灌入一些新的年轻的力量。 只不过，这个名字起得倒十分有趣，看起来倒像是三四十岁刻板的老男人。 对方接到陈靖迟的预约电话时显然十分吃惊，通过手机，就连站在一旁的秦一衍也听见了青年导演的惊叫。陈国梁很激动，语速也加快了很多，叽叽喳喳地与陈靖迟说了几分钟后就挂断了电话，最终将这次不太正规的试镜定在明天下午。 下午又去赶了一个访谈式的通告，秦一衍回到周绍彬的豪宅时已经快要半夜十一点了。 这栋房子装修得十分时尚，处处都显得奢华名贵，家具无一不是量身定制的。即便如此，当秦一衍推开房门，目光所及之处仍是一片黑暗的时候，这间一百多平米的高层景观房并没有带给他家的感受。在他看来，除了外面裹上奢靡的外表之外，它内里仍旧是一个空洞的房子。 并不是家。 茶几上放着落在屋子里的手机充电器，秦一衍将手机充上电，再一开机的时候手机频频震动，十几条短信都是10086的来电提示，无一例外全是周绍恒的电话。 他看了下时间，没有将电话打过去，只是发了个短信。 “绍恒，抱歉，手机没电了。” 还没放下手机，那边的短信便回了过来，秦一衍拿起一看，只有冷冰冰的“知道了”三个字。想起周绍恒会有的表情，板着脸，一双眼睛怒得快要冒出火来，秦一衍无奈地笑了笑，默默摇了摇头。 不该再多想的。 自从去了周家家宴以来，秦一衍这几天的睡眠质量都不太好，以前失眠时会喝杯牛奶的习惯又养了回来。去冰箱拿牛奶出来热，秦一衍站在微波炉前握住宽屏手机，屏幕上仍旧是周绍恒的回复的那条短信，屏幕黑了他又滑动解锁点亮，看着那三个字微微出神。 又想起徐静宁说的话，秦一衍顿时有些头疼，他揉了揉眉心，眼前恍然滑过一些模糊的片段。最近，周绍彬的记忆越来越影响他的生活了，只是稍微出神，脑海里便会浮现那些场景。 周家这个大家水太深太浑，如果画面里的事情都是真的，他究竟该怎么办？ 喝过牛奶躺会床上，秦一衍将注意力又放在今天看到的剧本上，青年画家渐渐在脑海里苏醒，直到秦一衍挨不过困意睡了过去。 “周老板，你的儿子在我手里，交出五百万赎金，我保证不伤害他一根头发。” “随你。” 嘟嘟嘟—— “妈的，费了半天功夫居然拐回来个废物！” 电话被挂断，被擦得锃亮的西瓜刀在眼前晃着，脸色枯黄的男人面容狰狞地向他走了过来，眼前白光一闪，被困在椅子腿上的孩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眼泪汹涌而出。 秦一衍身体剧烈颤抖，从梦中惊醒过来。 满头大汗地剧烈喘息着，秦一衍打开床头灯，摸到柜子上的纸巾，颤抖着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吸了吸鼻子，秦一衍正想下床去洗把脸可视线一触及到床头柜前的抽屉上就顿住了身子。 他将抽屉拉开，又见到了里面堆叠在一起的白色信封。 信封表面十分干净，只有字迹潦草的三两个字，全都是演艺圈里明星的名字。 从一线大腕到三流演员，甚至连一些早已经在演艺圈中销声匿迹的人也有。 信封里面无一不是一张张银靡的床照，最厚的一个里面甚至有三四十张。 这是周绍彬的变态爱好，跟他上过床的每一个明星都会被他拍下做爱时的照片。若是这些照片流传出去，对演艺圈来说无疑是一场大灾难。 秦一衍仔细想了想，将那堆信封抱到厨房，在煤气灶上烧了个干净。 将窗户打开，满屋子烧焦纸张的味道随着风飘出屋外。秦一衍坐在沙发上，看着压在所有信封下面的那一张照片愣愣地出神。 照片上的男人留着一头精致的长发，笑容温和，眼角一点朱砂痣给清俊的面容添了一丝妩媚，多了几分雌雄难辨的美。 那张照片上的人，秦一衍前几天才刚刚见过，正是周绍彬的叔叔，周庄秀。 翻过来，照片背面一串英文龙飞凤舞，却干净整洁充满了艺术气息。 “My Muses——Uncle。” 秦一衍的指尖微微颤抖，他想起在家宴的时候周庄秀看他的神情，周庄秀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不是周绍彬？ 照片从指间滑落，秦一衍无声地看着照片上的男人。 一夜没睡好，第二天赶去天星的时候，秦一衍头疼欲裂，一边垂着头按摩着太阳穴一边步入电梯，脚刚踏进那一方小小的空间，秦一衍便觉着一股低气压从面前涌了过来。 他顺着笔挺的西装抬头一看，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周绍恒。 穿了一身浅灰色的合体西服，单手抄在口袋里，冷冷地瞟了一眼秦一衍后发出了轻微地“哼”的一声便将头扭过去盯着电梯不断跳动的数字看着。 秦一衍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他无奈地说：“绍恒，早。” “早。”周绍恒身子一僵，生硬地回答，停了停，看着天梯离自己要上的楼层越来越近，低声咳了咳，开口道，“我晚上七点要跟文睿吃饭，你跟我一起去。” 秦一衍想了想，下午跟陈国梁约好的时间是两点，三两个小时应该可以谈完，“好。” 周绍恒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秦一衍比他先下电梯，周绍恒望着秦一衍离去的背影，挺拔修长，一双长腿有力地迈动着，他忽然想到，如果正是这双腿缠在他腰间的话…… 该死！周绍恒万分懊恼地用手肘狠狠撞了下电梯的内壁。他最近是越来越不对劲了，晚上居然会想着周绍彬做春梦，白日里见着他竟然还会意银！ 周绍恒，你是不是疯了？他是你哥你哥你哥！ 25.谈戏 周绍恒的这番表现秦一衍是看不到了，他上午要忙着赶一个通告，中午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着去见青年导演陈国梁。 陈国梁订的这家餐馆是个颇具风情的意大利餐厅，餐厅的围墙像个水族馆，巨大的玻璃幕墙后面是颜色各异、品种不一的观赏鱼类。坐在舒适的沙发上，一边享受着美味的意大利餐点，一边欣赏着周围鱼群钻来游去的美妙景象。 秦一衍和陈靖迟进去餐馆的时候，陈国梁已经到了，他穿了一身板板整整的黑色西服，个子高挑，还戴了副黑框眼镜，远远地看过去跟陈靖迟有几分相像。削瘦的身子套在西装里面，整个人有些局促不安，频频看向餐厅入口方向。 见两人进来，陈国梁忙站起身问好：“周少好，堂……陈哥好。”话到嘴边一滚，陈国梁偷瞄了一眼脸色瞬间有些不太好的陈靖迟。 秦一衍微微点了点头，随意地坐下，忙了一上午肚子饿得很，随意点了几个菜，秦一衍看向对面那个才二十六岁的青年导演。 陈国梁双手搭在大腿上，看起来有些紧张，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秦一衍忍俊不禁地道：“陈导，不必太紧张。” 陈国梁耳根子有些红，嗫嚅道：“我不是很紧张，我是有些兴奋。” “兴奋？” “嗯！周少，我看过你在《茧》里面的表现，实在是太棒了！每一个阶段的段衡都被你演绎得十分完美！我非常欣赏你的演技，当时这部电影就已经在筹备当中了，在影院里看到您的表现，我就知道林枫这个角色非你莫属。今天能有机会和你坐在一起商议我的这部拙作，实在是三生有幸！” 这之类的话语，在演艺圈里你来我往向来只会多说不会少说，可眼前的青年目光灼灼，言辞恳切，让秦一衍发自内心地回应了一句：“谢谢。” 陈国梁的脸更红了，他时不时地瞟向一旁的陈靖迟，陈靖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白了对方一眼咬着牙从包里拿出剧本，“周哥，剧本。” 秦一衍将剧本接了过来，陈国梁忙凑上来看，只见约莫几十页的剧本，几乎每一页都多多少的标记了备注，即便不是主角林枫的戏份，秦一衍也标注了一些自己的见解，看得陈国梁是目瞪口呆。 两人就着林枫的戏份进行了一个具有针对性的讨论，哪一部分的表现力应该放在哪种感情上，主要都是秦一衍在说，陈国梁会在遇到分歧时发表自己的见解，互相汲取着关于这部戏的看法。 许多人都说，演员就是要照着剧本来演，给你一个剧本，导演让你表现什么样的人物你就表现什么样的人物。可秦一衍不这么认为的，他认为人物是活动的，是有血有肉的个体，一个剧本拿到不同人的手里会创造不一样的人物，就像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同导演讲述你心中的那个哈姆雷特，才能在人物塑造和剧情编织上达到统一。 不知不觉，两人聊了两个多小时，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终于聊到了剧情结束。 陈国梁兴奋地满脸通红，心满意足地将笔记本放下，端起咖啡一通牛饮。秦一衍也难得的向导演如此清晰明了地表达自己的见解，心情也紧跟着愉快起来。在前一世，他没有机会跟导演沟通，也没有接到那种有必要和导演沟通的角色，这一世之前，徐达是个十分有见地的老牌导演，为了不显得自己太过冒犯，他也没有敢表述得太多。 想起最后一个问题，秦一衍在本子上写了“胡楠”两个字，又圈了起来，问道：“这部电影里面没有女主角，胡楠作为后来帮助林枫的一个关键性角色，在这部戏里面的作用很重要。我能不能问下，你找了谁当演员？” 陈国梁闻言从公文包里抽出了一叠资料递给秦一衍，秦一衍看过，里面总共有八份演员的个人简历，他一边看一边问道：“心里有合适的人选吗？” 陈国梁犹豫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觉着文睿很适合这个角色，形象阳光又正面，演技更是十分出色。不过，一来他最近太热没有关系我可能请不动他，二来，他接手了科幻大片《光脑》的男一号，估计也没时间来拍我的这部。除了他以外，我还有三个人选。”他顿了下，从秦一衍手中抽走三本资料又递了回去，继续说道：“顾青形象开朗，很符合胡楠的气质；蒋安辰演技是这些里面最出色的；蓝宇鹏人气最近持续上涨，我看过他最新拍的电影，也很符合我的要求。” 秦一衍接过那三份简历仔细看了下，笑着对陈国梁说道：“你很有眼光。” 陈国梁脸红了个通透，十分别扭地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虽然堂哥叫他来之前就跟他说过不要太紧张，表现得自然大方一些，可他在见秦一衍之前还是做足了功课，将对方的身世经历都查了一遍，虽然有些不敢相信能演出段衡的人居然有这么复杂的背景，但在陈国梁的心中，还是将秦一衍划分到了邪恶势力这一块，他甚至都做好了要被潜规则的准备，没想到再见面的时候，对方竟然是这么一个亲和有礼的人。 秦一衍看了下时间，再仔细将整部电影回忆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心满意足地将剧本放下，秦一衍对还处在激动状态的陈国梁说道：“这部电影我真的很喜欢，很高兴能跟你合作。” 陈国梁忙回道：“我也是！十分荣幸！” 秦一衍笑笑，说道：“时候不早了，我晚上还有个约，今天先到这里吧。” 陈国梁见秦一衍站起身也跟着站起身，这一刻不知怎么竟然周身的紧张全都散去，看着对方脸上扬起的温和笑容，陈国梁轻松起来，语气也不那么紧绷了，“好，开机时间、其它演员和工作人员等具体的事宜，我会等确认下来之后发到你的邮箱。” “麻烦了。” 电影便这么定了下来。顺利得让秦一衍都有些不可思议，手中还拿着剧本，秦一衍毫无察觉地走出餐厅的大门。 将周绍恒短信发来的地点告诉了陈靖迟，秦一衍闭着眼坐在车后座继续琢磨着林枫这个人物，将每一个场景先在脑海中演绎一遍，仔细挑选着各种不同的表现方式。 陈靖迟欲言又止地从后视镜里打量着秦一衍，嘴巴嗫嚅了几次半天没说话。 秦一衍忽然睁开眼，望着后视镜正巧撞见了陈靖迟投过来的视线，见陈靖迟连忙挪开眼神，不禁笑道：“有话说？” 陈靖迟犹豫了下，一握方向盘说道：“周哥，我错了。” “嗯？” “其实……陈国梁是我堂弟。”他顿了一下，声音变得小心翼翼，“那个剧本本来不应该插在那几本当中的，是我塞进去的。以他的资历，是找不上你做男主角的。不过……”陈靖迟提高了一下声音，续道：“国梁他真的很有才华。” “嗯。”秦一衍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觉着陈国梁的剧本很好，他很喜欢，他也认为陈国梁可以将这部电影拍好。 原本意思很简单的回应倒让陈靖迟有些犹豫，他踌躇地说道：“周哥，还有件事你也别生气……” “你说。”秦一衍无奈地说，跟陈靖迟相处的这段时间以来，他发现陈靖迟虽然有些呆呆的，经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办起事来还算靠得住。 “呃，这部《星图》的经费可能会紧张一些，因为是部不怎么受公司重视的电影。” “没关系。”秦一衍应道，他顿了下，看向陈靖迟说道：“陈导看见我有些紧张，你帮我跟他沟通一下，就说我并不介意这些物质上的东西，让他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陈靖迟闻言怔了下，随即长吐口气，放心地说：“这个没问题。” 车内又安静了下来，陈靖迟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继续偷看秦一衍，眉毛微微拧了起来。周哥跟以前相比真的变得太多了啊…… 26.意外 车途不短，这又是下午五点的车流高峰期，陈靖迟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开到文睿与周绍恒约好的地方。 手机滴滴滴的响了起来，是周绍恒发的短信：“什么时候到？” “在门口了。”秦一衍回复了周绍恒的短信，只是看着这几个字，脑海里就能浮现出周绍恒板着脸的样子。 秦一衍想了想，让陈靖迟先回去，担心一会儿的谈话可能会为他惹上麻烦。陈靖迟起初还说在附近找个地方吃过晚饭再找个星巴克玩ipad等着秦一衍送他回去，到最后还是被秦一衍打发走了。 这顿饭不知道要吃上多久，按照文睿的性格一定不达成目的不会罢休。 深吸了一口气，秦一衍跨入饭店内。 中午吃的意大利菜，晚上就换吃法国菜，一向吃惯了中国菜的秦一衍摸了摸肚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进去的时候，文睿和周绍恒已经在了，文睿穿了一身奶白色的衬衫，深蓝的牛仔裤，随性地坐在那里，双手搭在一起支着下巴，视线正巧望了过来，看见秦一衍的时候，眉眼一弯，璀璨的星眸就像盛了水一样。“绍彬哥。”身为歌手，文睿的声音很好听，柔柔的，又带了几分性感，不知怎么总让人联想到雪白滚圆的小猫咪。 周绍恒依旧板着张脸坐在那里不苟言笑，手从桌子底下伸出来将手机放在桌面，秦一衍攥了下口袋里的手机，忽然脑补了一幅十分有趣的画面。 周绍恒看似规规矩矩坐在餐桌前，阴沉着张臭脸，一幅谁欠他钱没还的样子，实际上却不停地在桌子下面偷玩手机。 轻轻一笑，这一笑让周绍恒眼神一沉，而文睿的笑容似是有一瞬间绷不住了，随即便又扬起了更大的微笑。 “哥。”周绍恒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他站起身十分优雅地拉过一旁的椅子，对着秦一衍微微一笑，说道：“来这边坐。” 秦一衍狐疑地看了一眼周绍恒，感觉她脸上忽然出现的笑容有些不对劲，这礼仪分明是应该针对女士的。但头顶着文睿探视的戏谑目光，他只是迟疑了下便依着周绍恒的意思走了过去，顺势坐下。 周绍恒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角，用一口流利的法语同服务员交流着，不一会儿转过头来看秦一衍，问道：“哥，你吃什么？” 秦一衍听不懂法语，也从来没吃过法国菜，就说道：“跟你吃一样的好了。” 周绍恒脸色越发明媚，转过头对年轻漂亮还一个劲儿冲他抛媚眼的洋妞服务员说了一通，服务员点了点头，又将兴奋的带有疑问的眼神看向文睿的方向。 周绍恒没有直面回答，只是将菜单交给了被晾在一旁的文睿，文睿毫不介意地接过，他知道周绍恒在为难他，虽然他没有精修过法语，但他既然敢选在这间A市最有名气的法国餐厅就不会不敢说法语。 “经典烟熏鳗鱼，水菜酱请配得稍多一些。再来一份你们大厨巴斯蒂安最拿手的焗蜗牛。”一口流利正宗的法语说得丝毫不比周绍恒的差，文睿神情轻松地点完餐将菜单归还服务员，末了还送上一个阳光开朗的微笑，当下惹得对方惊呼：“Wow，ange！” 周绍恒脸色略一难看，可稍后便调整了过来。先前就点好的葡萄酒放在桌子上，文睿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主动将葡萄酒拿过，先给周绍恒倒上，再给秦一衍，最后才是自己。 周绍恒看着他完美无缺的礼仪不禁想到，这家伙一直笑得这么虚伪，不累么？ 文睿当然不累，为了这个可以蛊惑人心的笑容，他不知道站在镜子前练习了多久，早就将这个微笑当做一种习惯。 文睿优雅地举起高脚杯，内里色泽莹润的葡萄酒液波光闪烁，“一直想和绍恒哥和绍彬哥吃个饭，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经过先前的炒作，文睿在天星内也有了一定的影响力，周绍恒不能当场和他翻脸，虽然心中老大不高兴，仍是举起高脚杯同文睿碰了杯。 秦一衍也依样而行，却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文睿抿了一口葡萄酒，味道果然十分美味，没有白费他花了几千块钱买下这瓶葡萄酒，他放下酒杯看向秦一衍说道：“绍彬哥，非常感谢你在《茧》里面的教导，虽然是两种不同的角色，但是在《光脑》里我扮演的那个少年和《茧》里面的小学徒还是有很多性格重叠的地方。若不是你带着我入戏，尤其是当初在草丛里的那一段……”他顿住，舔了舔因为染了葡萄酒酒液而显得十分红润诱人的双唇，眼中波光流转，魅惑人心，“我也不会这么顺利地拿下《光脑》的男主角这样棘手的角色。” “你很有天赋。”秦一衍说的是实话，文睿在演技上的天赋要远远超过自己与谢子华。 文睿闻言，开心了许多，笑容越发明媚起来。 周绍恒无声地冷笑了一下，抿了口葡萄酒借以掩饰脸上别扭的神情。 文睿的视线淡淡地扫过周绍恒，笑着说道：“晚餐来了，好期待这里的美食！” 服务生依次上前将三人的晚餐放于桌上，秦一衍事先用手机查过法国菜的礼仪，虽然是第一次实际演练，但还算是有模有样，没有出什么差错。 文睿吃了一口蜗牛，说道：“很好吃。”又随便聊了几句关于法国菜的典故，就在周绍恒和秦一衍都弄不明白文睿究竟是摆了怎么一场鸿门宴的时候，文睿忽然改了话头，说道：“说心里话，比起英皇来说，天星真的很好。” 当然，给你的都是天星最好的福利，肯定不是英皇能比的。周绍恒在心里回复，面上微笑着对文睿点了点头，眼中带着自信与傲气，“论管理来说，天星的高层都具备相当丰富的经验，艾洛风更是从最基础的经纪人做起。至于资金方面，更不是英皇能够相比的。” “是啊，自从绍恒哥进入天星之后，天星更是辉煌了许多。”文睿顿了顿，眼中的笑意更深，“周老板有绍彬哥和绍恒哥这样优秀的两个儿子，真是不必担心后继无人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个儿子和后继无人被文睿说得格外让人注意，周绍恒闻言脸色一暗下意识地看向秦一衍，见秦一衍依然板着张脸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下的紧张褪去了大半。再看向文睿的时候，眼中带了几分恼意与不满。 挑拨离间？周绍恒皱着眉看向文睿，对方丝毫没有因为周绍恒骤然低沉下来的气压而感到一丝不安，反而仍旧笑意盈盈地品味着美味的焗蜗牛。 实际上，文睿心里也是紧张的，通过私家侦探的调查，他发现周绍恒和周绍彬关系并不如外人传言的那样，甚至从小就有隔阂，他猜想到最后周家丰厚的家产会落在周绍恒手里，想借此一步步离间周绍彬与周绍恒决裂，再与周绍恒合作，利用周绍恒毁掉周绍彬在演艺圈里的事业。可没想到，只是稍微提了个头，周绍恒却是这样令他意外的反应。 愤怒？那股浓浓的敌意让他不得不暂时放缓自己的计划。 周绍恒好像并不像资料里显示的那样那么厌恶周绍彬的存在。甚至从方才他与周绍彬的对话中看来，他其实是很在意周绍彬的，在意到甚至想讨好他。这又是为什么？ 文睿皱着眉头，垂落眼眸。 秦一衍自然也是察觉到了文睿话里的意思，可他不是周绍彬，挑拨离间得再厉害也不能让他心里泛起一点涟漪，所以他只是沉默着不说话，不过，倒也没想到周绍恒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记得当初刚重生在周绍彬身上的时候，身边这个年轻傲气的男人正踩着他的下体，拿一种几乎蔑视的眼神俯视着他，那种发自内心的鄙夷究竟是什么时候消失得呢，到现在竟然还会为了一句离间的话而感到愤怒了。 果然是……亲兄弟啊。如果他知道了这具壳子里面装的人不再是他亲哥哥了那又会怎样？ 想起那一种可能，秦一衍心里生出了闷痛感，深吸一口气，秦一衍借以低头吃菜而掩饰眼中的那份失落。 然而，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却看见餐厅门口站了两个人。 男人高大英俊，一身休闲服衬得身材修长笔挺，宽肩窄腰，挺巧的臀部包裹在黑色的长裤之下。男人脸上戴着大大的墨镜，将半张脸都遮住了，可熟悉的轮廓却让秦一衍一眼就认了出来，来的人是谢子华。 身为影帝，谢子华自然是家底丰厚，他会来这样的高档餐厅本没有什么，令秦一衍惊讶的是站在他身边的那位女性。 皮肤白皙，酒红色的长发盘在头顶，插了一根精致的发簪，一身小礼服勾勒出迷人的性感曲线，女人脸上微微泛着红晕，嘴边的微笑让秦一衍生出了怀念。 那是陈晓，他的妻子。 27.暗流 陈晓怎么会和谢子华在一起？ 谢子华是华人影视圈里的巨星，而陈晓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文员，工资也不高，两人生活的世界几乎没有任何重叠，怎么会认识？ 秦一衍怔怔地看向那边，引得周绍恒和文睿也纷纷抬头看向餐厅门口，周绍恒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而文睿则将视线定格在了陈晓身上，疑惑地蹙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谢子华不知怎么也将视线投了过来，直直地射向秦一衍的方向。两人视线对上的一刹那，秦一衍忽然窘迫地低下了头，慌乱之间碰倒了桌上的酒杯，顿时洒了一身的红酒。 候在一旁的服务生立刻迎了上来，一口流利的法语在耳边噼里啪啦炸响，秦一衍却一句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周绍恒见状，脸色更是阴沉，拿起一旁的餐巾递给秦一衍，让他先暂时做应急处理，又用法语对服务生吩咐让她去拿块干净的沾了酒液洗涤剂的毛巾。 秦一衍被服务员引着去了洗手间，起身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冷静，对着周绍恒和文睿笑着说了抱歉，虽然笑容还有些勉强，倒让周绍恒放心了不少。 “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将酒洒在身上。”周绍恒说是抱歉，可话一出口倒有些腻人的感觉。 秦一衍转过身去之后，脸上的笑容松了下来，方才在视线交汇的一瞬间，不知为什么他好像感受到了谢子华身上传来的一种无形的压力，明明对方戴着墨镜，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甚至都看不到对方的眼睛，可就是有种压抑的让人发自内心的恐惧。 秦一衍这边的动静闹得有些大，让谢子华不注意都不行，周家两兄弟和文睿都没有化装，他自然是不能装作没看见。跟服务生打过招呼，让服务员带着脸上带有迷茫神色的陈晓走去预订的位子，谢子华走向周绍恒的方向。 “谢前辈。”文睿礼貌地站起身跟谢子华握手，谢子华将墨镜摘下，露出英俊成熟的面容，温和地一笑，回道：“文睿。”随后又看向周绍恒，“周总。” 周绍恒点了点头，遵循礼仪站起身同谢子华握手，看似不经意地扫过谢子华的脸，实际上却将这张脸上上下下每一寸都扫遍了。 额头太饱满，容易起皱纹，鼻梁这么高，肯定垫过了，还有这嘴唇，都说薄唇的男人薄幸，啧啧，都不晓得背了多少情债了吧？还有这身材……肩膀太宽，跟这窄腰根本就不成比例。腿长有什么用，出门还不是要坐车的。 一通批评下来，周家的年轻总裁轻轻地哼了一个鼻音。 谢子华自然不知道周绍恒这番心思，看他面色不善，以为是刚才周绍彬的无礼举动让他觉着丢脸了。听说这对周家兄弟关系一直不好，大儿子周绍彬……谢子华在心底冷笑，废物一个，而面前这个二儿子则与周绍彬完全不同，年轻有为，自从接受天星之后，试行的几个方案对天星一些弊端的革除十分有效。但他却和文睿想的不一样，与虎谋皮，周绍恒和周绍彬毕竟是亲兄弟，周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便他再怎么想让周绍彬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也不能太过倚重周绍恒的力量。 只是现在，多一个助力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得多。 “谢前辈。”文睿忽然微微提高了声音叫了一声谢子华，谢子华低沉浑厚的嗓音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嗯，疑惑地看着这个乖巧努力的后辈。 文睿冲谢子华眨了眨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随即压低了声音神秘地问道：“谢前辈，刚才那个美女好漂亮啊，难不成是你的女朋友？” 谢子华沉了沉眸子，随即又被笑意取代，他玩笑道：“我怎么会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那是我一个朋友的妻子。” “朋友的妻子？”文睿知道这个朋友指的是秦一衍，他自然也是认出了陈晓的身份，他也和秦一衍一样，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谢子华会和陈晓走在一起，所以才故作惊讶，吃惊地问道。 谢子华以为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解释道：“她丈夫也是演艺圈的，是我一个后辈，不过名声不太响。”顿了顿，谢子华声音不知不觉地低沉了下来，语气有些愧意，“他生前我没能帮扶他，心里很过意不去。明天是他的生日，我们准备去给他扫下墓，刚准备好东西路过这里就来吃个晚饭。” 尽管在国外的那段时间，他有托一些相熟的导演给秦一衍安排工作，可鞭长莫及，再加上他总是天真地想着让自己变得再优秀一些再优秀一些，然后以一个耀眼的形象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我喜欢你”，可是等到他变得光芒万丈的时候老天爷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了。 那个男人的死是他划在心口上的一辈子的伤痕。 文睿点了点头，对于一个影帝来说，愿意对一个后辈说这么多关于自己的私生活已经是很给面子了，他没有过分地继续追问，笑着说道：“原来是这样。逝者已逝，谢前辈也不要太伤心了。” 谢子华点了点头，视线余光瞄到秦一衍正要从卫生间里出来便垂下了眸子，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地说道：“不打扰你们用餐了。陈小姐还在等我，我先过去了，再见周总，再见文睿。” “慢走。”周绍恒回握了谢子华，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微微拧了眉头，前段时间去世的男明星……谢子华说的人是秦一衍？ 没来得及细想，秦一衍便走了过来，身上的红酒被处理得差不多了，见两人都在站着，不禁问道：“怎么不坐？” 文睿故意说道：“刚才谢前辈过来了一下。” “是吗？”秦一衍笑了笑，抬眼一扫，果然看见不远处谢子华和陈晓坐在一起，想了想，他说道：“我去和他打个招呼。”上次借用他的记者招待会还没来得及道谢，既然看到了就过去说个谢谢吧。 “不用了。”周绍恒拉住秦一衍的手腕，有些不快地说：“他在跟一个女人吃饭，你去凑什么热闹。” 秦一衍沉默下来，再看过去的时候忽然见陈晓笑得十分开心，便抿了抿唇对周绍恒点了点头。 之后这顿饭就吃得比较平淡，文睿和周绍恒聊了一些关于天星娱乐的事情，秦一衍适时地发表了一些作为一个艺人的意见与建议，说起来气氛也算是融洽。 眼见着外面夜色渐浓这顿让周家兄弟俩都感觉到莫名其妙的鸿门宴便就此告一段落。 开着公司配的车回公寓，文睿听着CD播放机里舒缓的音乐，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键盘，眼中沉淀着幽深的情绪。 这顿饭不算白吃了，虽说没有能让周氏兄弟关系变差，但他看到周氏兄弟相处的态度，即便是伪装的也好，真情实意也罢，最起码告诫了他不要轻举妄动。 还有……谢子华居然这么在意秦一衍，居然不顾公众的目光和无处不在的狗仔和秦一衍的妻子出现在公众场合。如果可能的话，谢子华可不可以成为他的一个助力……如果有谢子华助阵的话，凭他在演艺圈里的影响，扳倒有周家靠山的周绍彬应该会容易一些。 文睿打了方向盘，A市热闹夜晚的璀璨霓虹灯晃在脸上，车子向着一条相对流量较少的街区开去。 明天……就是那个人的生日了啊…… 28.扫墓 秦一衍是周绍恒送回去的。 回去的路上，周绍恒开着车，车里依然放的是Kenny Rogers的歌曲，秦一衍靠在车背上，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周绍恒伸手去拿放在一旁的香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瞟了一眼秦一衍，问道：“你在害怕吗？” “害怕？”秦一衍一怔，不解地回望周绍恒，“害怕什么？” “害怕谢子华报复。”周绍恒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些略爽，一想到眼前这人没机会跟谢子华勾搭在一起就十分喜悦，“他刚才告诉我们，他和那个女人吃饭是为了他一个后辈，秦一衍，你该记得吧？” “你说为了谁？” “秦、一、衍！”周绍恒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又说道：“他说他愧对那个后辈，明天是他的生日，准备去他的坟墓那里祭拜一下。” “……”上一世他虽然和谢子华有过一部戏的交情，但却不至于感情这样深厚，秦一衍确实有些无法理解谢子华的做法。 一个如此受公众瞩目的明星和一个死掉丈夫的女人一起出入公共场所，为的只是给那个“失去了发言权”的丈夫庆祝生日？这样的话题，到了任何一个媒体笔下，写出来的故事都不会太过好看。 周绍恒踩了刹车，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秦一衍，眉毛一挑，问道：“哥，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按照周绍彬现在的性格的话，根本就不会做出那种毁灭他人梦想与未来的事情。虽然对于周绍彬的转变，他还是无法理解，但是在方才文睿暗示周家财产的时候，他想通了一点。 没准，以前不学无术的周绍彬是装出来的，而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周绍彬。为了什么？以前是掩人耳目，他虽然是自己的亲哥哥，但也是同父异母的哥哥，若要从另一重辈分说起，他还应该叫周绍彬一声表哥。这样不利于自己发展的情况下，周绍彬掩藏自身实力，软化家里的视线，的确是为了能在家里好好活下来的机会，尤其是在身上还背负着私生子的谣言的情况下。 而现在，大概是觉着他所等候的时机到了吧……至于那是个什么样的时机，周绍彬究竟想做什么，他还真有些拭目以待呢。 周绍恒当然不可能联想到重生这种事情，只能在这里大开脑洞。而秦一衍却是在垂首斟酌着周绍恒的问话，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他既想澄清作为秦一衍在周绍恒心目中的形象，又不想让他作为周绍彬而被周绍恒所讨厌。 秦一衍放在大腿上的手紧紧攥住，抿了抿唇。 周绍恒见他沉默下来也不继续逼问着当年事情的真相，红灯过后，换做绿灯，他踩了油门，车子很快又重新发动起来。 “绍恒。” “嗯？” “明天，你和我一起去祭拜一下秦一衍吧？” “好。” 明天的通告本来就被秦一衍推了个干净，他打电话给陈靖迟放了一天的假，陈靖迟虽然不明所以，但是既然有假放还有工资拿就很欣然地答应了。 周绍恒一早就来接他，很礼貌地穿了一身纯黑色的西装，秦一衍也穿得比较正式，将地点告诉了周绍恒，两人向着郊区的墓地开去。 墓地选的是A市最好的墓地区——安世陵，那里的风水极好，墓碑是汉白玉或者青白石制成，一平方米的价格甚至抵得上活人的房价。 这么大的手笔，陈晓是拿不出来的。秦一衍昨晚打听墓地的位置的时候才知道买下这处墓地的人正是谢子华，前前后后一共花了十几万元，不过，这十几万元对谢子华来说当然没什么，可可若只是为了一个不出名的后辈倒真是大手笔了。 开车前去安世陵的路上，周绍恒问了墓碑的序号，随即蹙着眉头说道：“这个范围内的几个墓穴，安世陵的老板一向不轻易出手的，都是拿来做关系用的，谢子华居然为了一个三流明星买下这么贵重的墓？”他顿了顿，眼中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神情，瞟了一眼秦一衍，状似无意地说道：“他俩的关系可不简单啊，我觉着谢子华要么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秦一衍的事情，要么就是……喜欢他。哥，这样你还惦记着谢子华吗？” “怎么可能。”秦一衍顿时觉着周绍恒的想法太过可笑，以前他还身为秦一衍活着的时候，谢子华从未对他有过什么表示，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可他也不记得谢子华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在那部电影杀青以后，虽然谢子华给他发过几条短信约他吃饭，可他当时有事就都拒绝了，再往后两人便没有怎么联系了。 “不好说。”周绍恒有意要断了秦一衍的心思，一门地将谢子华买墓地的事情归结到他喜欢秦一衍身上，却不知道，这番话在秦一衍听来却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 到了郊区墓地，天朗气清。 车子停在安世陵的外面，两人一人抱着一捧鲜花，顺着石板塔成的小路一前一后地走上山。 风有些大，吹起路上的沙子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走了将近半个小时，两人才到了一处僻静的园林，外围用白玉石砌成了典雅的围栏，可以看见围栏内定制的墓碑孤独地屹立在青山碧草之间。 跟守陵的老人打过招呼，秦一衍这才得知原来是谢子华特意雇了一个老人再这里为他扫墓整理墓头的杂草，心里又是一暖，可更多的疑惑浮上心头，越来越摸不清谢子华为什么要做这些。 墓碑做的十分精致，外层镌刻了一圈浮雕，碑上用黑色的隶书刻了“亡夫秦一衍之墓”下面一串同色的小字“糟妻陈晓立”，秦一衍抿了抿唇走上前将鲜花放在墓碑上，单膝跪下，沉默着用手指抚着墓碑上的阴文。即便埋在下面的只是一盒骨灰，这也是他完整的上一世。 将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口袋里的海报拿出来，秦一衍用打火机将海报点燃，火起之后将其丢在了放在墓碑一旁的火盆里，火越少越大，转眼就要将整张海报吞噬。 “你在做什么？”谢子华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周绍彬未免太欺人太甚，秦一衍生前被他玩弄了整整七年，死了之后还不得安宁！一时焦急倒让他将所有隐忍的伪装都卸了下去，看向海报的时候却发现那是《茧》的宣传海报，当场脸色便变得十分难看。 “周少。”谢子华的声音冷冷的，带着怒气，“你这是做什么？” “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要出演《茧》这个角色的人是一衍吧？是周少抢走了这个角色。现在，你将《茧》的海报拿到一衍的墓前来烧，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秦一衍：“……” 谢子华深吸了一口气，将额头凌乱的头发一齐拨到脑海，眼神深邃地望着秦一衍：“周少，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夜路走得多了总会碰见鬼。” “是么？”周绍恒冷冷地说，他拉过秦一衍，望向谢子华，“谢影帝怎么就知道我哥刚才烧的就是《茧》的海报？” “……”谢子华紧皱着眉头看向一旁的火盆，那里面的海报已经只燃成了一堆灰烬，唯一的证据已经没有了。 秦一衍在周绍恒将他拉过，挡在他面前的瞬间心跳骤然变得凌乱，在下一刻谢子华与周绍恒对上的瞬间，他努力调整了情绪，轻轻挣开周绍恒的手，却发现对方将自己攥得紧紧的，实在是挣脱不开。 秦一衍耳根子泛红，不再试图挣脱周绍恒强有力的手掌，反而巧妙地踏前一步，迈出周绍恒的包围圈，对谢子华说：“谢影帝，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祭奠秦一衍，我并没有也不想对他做任何不堪的事情，你相信也好，不信就算了，我只能这么对你说。”海报的事情他的确解释不清楚，这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可在谢子华眼里只能是对秦一衍的一种侮辱。 “希望如周少所言。”刚才瞥到火盆里已经化作灰烬的海报的那一瞬间谢子华就渐渐恢复了冷静，自己刚才是太过冲动了，可他不后悔那样质问周绍彬，他早就想这么做了，甚至更近一步地想狠狠地揍他一顿。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就连后来赶到的陈晓看到眼前这番景象的时候也感受到了沉默而尴尬的气氛，秦一衍心愿已了就不想再继续待下去，跟周绍恒讲过之后两人就准备回去。 “啊，好多人啊。”清亮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充满了惊讶，四人纷纷看去，却见文睿正站在护栏门口，身后跟着一个体型略胖，满脸疲惫与沧桑的中年女人。 “胡阿姨……”秦一衍怔怔地叫着那位妇女的名字，惊愕地看着她。 29.母亲 秦一衍万万没想到会见到胡丽雯。 在曾经那段亲人都不在身边的寂寞时光里，是胡丽雯填充了他心目中美好的母亲的形象。庄天辰用温馨的家庭生活软化了他，他才会泥足深陷，迷上那种一家人的感觉。 胡丽雯正是庄天辰的妈妈，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中年妇人，会在菜市场大着嗓门为了几毛钱跟小贩讲价；也会时刻关注着超市的打折信息，要是买到了便宜的东西会得意上好久；虽然还会因为一点点的小事就脾气暴躁，但是却是真正的在为你着想。 然而，最让他怀念的还是胡丽雯亲手做出来的饭菜，总是满满一盘子，五花八门，色香味俱全，把他当成青春期还需要补充营养的孩子一样。就连他的厨艺都是胡丽雯教的。 他当初一直愧对这个女人，他和庄天辰的事情一直瞒着胡丽雯，他们那段感情是会遭到社会唾弃的恋情，因为自己，她的儿子不能替她延续后代，成了一个gay。直到现在也存有这样的心思，他愧对胡丽雯。 所以，在后来知道庄天辰吸毒的时候，他会选择原谅这个利用他欺骗他的男人帮助他戒毒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胡丽雯。 胡丽雯的年纪不小了，已经五十岁的女人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尤其是在经历了儿子吸毒这么大的打击之后，更是苍老得仿佛六七十岁的老人，在她看向秦一衍的方向时忽然眼眶发红，跟疯了一样地扑了过来，被文睿一把拉住，嘶哑而尖锐的喊声破喉而出：“周绍彬你个王八蛋！你害了小衍还不够，还要害我儿子，周绍彬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胡阿姨……”秦一衍怔怔地听着胡丽雯的谩骂，脑海里几乎空成一片，周绍恒的脸色十分难看，一双剑眉紧紧地拧成了川字，他看向秦一衍，见他脸色青白一片，嘴唇颤抖着，心里一疼，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他抱住，止住他身体略微的颤抖。秦一衍怔怔地看着疯魔了似的胡丽雯，毫无知觉，乖顺地被周绍恒搂住。 “你不得好死啊，周绍彬……你个王八蛋！！！” “胡阿姨，胡阿姨！”就连文睿也没想到胡丽雯居然知道的这么多，居然会这么冲动地辱骂起周绍彬，若是他们周氏兄弟计较起来，勃然大怒，报复在他头上，那该怎么办？！ 胡丽雯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难道庄天辰将当初那件事情都告诉了胡丽雯？明明他警告过庄天辰了，若是再多说一句就将他当初和秦一衍的事情全都告诉胡丽雯，还有他所做过的那些不堪的事情！ “够了！”谢子华压抑着怒气，沉声警告道：“这是一衍的墓前，请尊重死者，保持安静！” 胡丽雯立刻闭上了嘴，只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恨恨地望着秦一衍，那眼神恨不得将秦一衍千刀万剐。 文睿有些后悔带胡丽雯来了，他原想这个女人对一衍哥来说很重要，一衍哥能“见”到她一定会很开心。而且，还能让谢子华注意到这个女人，让他验证一下，谢子华对一衍哥的心思究竟是不是跟他想的一样。结果没想到，却乱成这个样子。 周绍彬怎么会来给一衍哥扫墓？！ 来示威？还是真的后悔了，觉着愧疚了？ “胡女士。”秦一衍恢复冷静，虽然挨了胡丽雯的辱骂，可她骂的毕竟是周绍彬，而她心里却是为自己着想的，心中一暖，秦一衍放柔了声音说道：“对不起。” 闻言，胡丽雯眼中的泪水更是汹涌而出，她嘴唇发白，垂在身子两侧的手一直在颤抖不停，“呸，谁稀罕你的道歉！” “真的很对不起。”他不是在为周绍彬而道歉，而是在为自己道歉，他辜负了胡丽雯的期待，胡丽雯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做庄天辰的亲哥哥。可他没有将庄天辰带上正路，在庄天辰犯错的时候没有及时纠正，即便最后是庄天辰自己做出的选择，他也觉着愧对胡丽雯。 当年的事情胡丽雯知道一些，她也猜出来辰辰和小衍之间的关系可能不是那么简单，所以她才会经常在小衍面前暗示，希望他把辰辰当做亲弟弟。直到后来庄天辰忽然跟秦一衍关系拉远，秦一衍闹出性交易丑闻之后，她便猜到了中间的发展，自己养大的儿子，她怎么会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她自己没有养好儿子，还害死了小衍。 当然，这周绍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到这里，胡丽雯忽然胸口一闷，表情骤然扭曲起来，她捧着胸口弯下了腰，粗喘着气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呻吟。 “哈……哈……” “胡阿姨！”秦一衍大惊失色，忙上前扶住胡丽雯，着急地说道，“胡阿姨你是不是哮喘病又犯了，带的药放在了哪里？”习惯性的去摸胡丽雯大衣右侧的口袋，果然摸到了一瓶止哮喘的喷剂，她扶住胡丽雯，掰开她的嘴巴，往她喉咙深处喷了一些喷雾进去，一边帮她顺着气，一边问道：“慢慢呼吸……” 一旁的三个男人表情各异的看着秦一衍。文睿眯着眼，一副探究的样子，眸子中闪烁着迷惑与算计的光芒；而周绍恒的眉头一直没松开过，虽然不理解秦一衍的作为，可看着秦一衍焦急的神色仍是十分担忧；至于谢子华，就像是旁观者一样，面无表情地看完了这场闹剧，只在看到秦一衍对胡丽雯施行急救的时候才略微有晃神的样子。 “谢先生。”被忽视了很久的陈晓忽然开口说道，她神情忧伤，眼圈泛红，“我们可以开始祭拜一衍了吧，这么久没来看他，他一定会很孤单的。” “好。”谢子华应道，再看向周绍彬和周绍恒几人说，“很高兴你们愿意来为一衍扫墓，但是，为了一衍的安宁，请你们保持清静。” “对不起。”秦一衍见胡丽雯顺了气，对谢子华说道：“我们这就走。”说罢，他将那瓶喷雾放回胡丽雯的口袋里，对胡丽雯说道：“胡阿姨，你身体不好，以后不要太过激动。过一段时间，天气转冷了，也要注意保暖，你膝关节那里受不了凉，当心演变成关节炎。还有，以后不要再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睡着，如果困了就早些休息。晚上吃过饭坚持去楼下和邻里的阿姨们一起做广场操……”秦一衍忽然顿住，觉着自己像个大妈一样唠叨，可七年来都没再见过胡丽雯，秦一衍心里有一股脑的话想对她说。 “你……”胡丽雯怔怔地看着秦一衍，眼中闪烁着泪光，“你到底是……” “哥。”周绍恒担心地叫了一声秦一衍，秦一衍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情绪，他退后一步，与胡丽雯保持着陌生人之间的距离，说道：“抱歉，胡女士，我唐突了。” 周绍恒走到秦一衍身边，看了胡丽雯一眼，又看向秦一衍，说道：“回去吧。” 秦一衍点了点头，又看向谢子华，想起他为自己做的一切，由衷地说道：“谢前辈，谢谢你。” 谢子华：“……”他皱着眉看着秦一衍，不知怎么，在周绍彬看过来的瞬间，这张俊美成熟的面容居然和秦一衍的重叠在一起，竟然让他产生了一种站在面前的人就是秦一衍的错觉。 秦一衍将眼神从谢子华身上挪开，再次看向文睿，他面色一沉，对文睿说道：“有句话，谢影帝说的很对，夜路走得多了，总会碰见鬼。” 文睿：“……”他是什么意思？文睿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几乎要跳出喉咙，抿了抿唇，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文睿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咬牙说道：“多谢周少的教诲。” 秦一衍淡淡地点了点头，整理了下西装，对周绍恒说道：“绍恒，我们回去。” “好。”周绍恒见秦一衍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自己身上，心里忽然升出了极为满意的情绪，他嘴角动了动，一副欲笑而不笑的样子，调整了好久才恢复过来，“哥，我们回去。” 30.过渡 两人一路沉默着，顺着上来的山路走到安世陵的门口，周绍恒心里有些疑问想要问秦一衍，可却见对方抿着唇，绷着脸，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想了想，如果秦一衍愿意将事情告诉他的话就根本用不着他开口询问，再想起那座坟墓里埋着的男人，周绍恒觉得他有必要查一下关于这个秦一衍的事情了。 两人先后上了车，迈巴赫发动起来，驶向一旁平坦的马路。 和周绍恒预想的不太一样，这场扫墓事件丝毫没有余波，无论是谢子华那里，还是文睿那里都没有任何的动静传出来，平淡地仿佛没有出现过墓前的那场闹剧。 至于那个妇人，他派人查了下。 身世背景毫不出奇，家庭情况也十分简单，丈夫早年因工而死，母子俩得了一笔赔偿，胡丽雯早早的就担负起照顾整个家庭的责任，即便如此也只是个普通的工人妇女，整个家庭中发生的唯一离谱的事情便是庄天辰踏入演艺圈又吸毒这件事。 至于秦一衍，更是没什么起眼的地方，资料简简单单都没有超过两页纸，演过的电影都是些流氓、杀人犯之类的变态角色，唯一一部能拎得出来的电影便是九年前跟谢子华一起出演的一部文艺片《岛中城》。不过，细看下来，这人的人生倒是挺曲折的，出身孤儿院，跟了剧院的老板学了几年舞台剧，剧院倒闭后进了天星。然后便遇到了七年前的事件。 手中是另一份资料，关于那次演艺圈诱奸的丑闻。周绍恒戴着银边眼镜，一身休闲款的西服衬得整个人多了几分儒雅闲适，靠在椅背上，将那次事件一字一字细细地扫了过去，脸色越来越沉，眼中带有几分阴霾，忽然，他将手中的纸攒成团，站起身丢进了垃圾桶里。 七年前的那件事，庄天辰没有胡说，居然真的是周绍彬做的！ 资料上将事情的原本写得一清二楚，周绍恒看完之后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仍旧无法找到任何借口说服自己这是个胡乱编排的事件！ 周绍恒深吸一口气，又坐回椅子上，将精致的银边眼睛放在桌子上，打了个电话。 “喂，我想看一下周绍彬出道以来的所有资料。好，麻烦你了。” ＊＊＊＊＊＊ “周哥！”陈靖迟推门进来，扬了扬手中的资料，一边走向秦一衍，一边兴奋地说道：“国梁把《星图》的相关资料都整理给我了，我看了下，你很在意的那个胡楠的角色将由顾青扮演。开机时间定在下月十五号，国梁说我们最好提前三天飞去B市。” “好。”秦一衍看的就是《星图》的剧本，他已经将里面林枫的台词背得滚瓜烂熟，有时甚至入了戏，在陈靖迟不经意地和他对话的时候还会显露出林枫前期的人格，张扬又傲慢，像是骄傲的公狮子。 “对了，周哥，顾青以前拍过的影片我也给你带了几张过来，这部是他的成名作，他在里面扮演一个外表阳光内心忧郁敏感的大男孩，表现十分出色，提名了当年的最佳男主角，可惜的是那一届有谢子华的电影上映，只能算他命不好，无缘金奖。” 秦一衍点了点头，接过陈靖迟递过来CD放到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里面。 专心看了一会儿，秦一衍不得不说顾青的演技在年轻一辈里算是十分出色的了，虽然比不上文睿的那么有感染力，可却胜在能将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能成为表现演技的武器。 每次接手一部电影，他都会去看有可能会与他演对手戏的演员以往的片子，观察他们的演技，从而选择用最好的一种方法和他们对戏。 顾青的话，演技不错，但容易受人影响，一旦周围演员表现的不太让人满意他的演技就会被拉下来。 陈靖迟在一旁也看得津津有味，片子里的女主角长得清纯可爱十分对他的胃口，正看得起劲，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将手机掏出来一看，是刘念念发过来的信息。 刘念念和陈靖迟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关系很铁，陈靖迟原以为只是条说笑逗乐的短信，结果一看内容，手顿时一抖，手机没握住，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心虚地望了一眼秦一衍的方向，发现对方正拧着眉细细思索，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眼前的影片当中，不禁长叹口气。弯下腰将手机捡起，陈靖迟又将短信读了一遍，一次比一次心惊肉跳。 “哎，小迟子，周总刚才要来了周少这十年的所有资料，看完了之后发了很大的火，你最好小心点儿，当心变天啊！Σ（っ °Д °；）っ ” 陈靖迟跟了周绍彬五六年了，前面几年周绍彬做过哪些奇葩事情他是不清楚，反正最近几年做的他是一清二楚，在周绍彬手下毁掉的演员绝不止秦一衍一个。 周总现在查起这些来是为了什么？翻旧账，扳倒周哥？不对啊，他们都周家人，不至于互相厮杀，咬得对方浑身是血吧？若真的出了事，周总为了周家的门面也该为周哥挡住不是？ 想到这里，陈靖迟略微放下心来，犹豫了下，他觉得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秦一衍会比较好。 可不知怎么，看着秦一衍专心致志地研究着顾青的演技，他竟然不忍心去打扰他。 反正也不会出什么事情，等等就等等吧！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放完，看着秦一衍正想倒回去看什么，陈靖迟连忙卡住时机，喊住秦一衍：“周哥。” “嗡——嗡——嗡——”手机响了起来，秦一衍疑惑地望了一眼陈靖迟，见对方欲言又止便说道：“你稍等一下。” “呃，好。”陈靖迟偷瞄了一眼手机屏幕，只看到周字，吓得心脏一缩，眼巴巴地望着秦一衍，时刻准备着发生什么大事。 来电的人的确姓周，只不过不是周绍恒，而是周庄辰。 “爸。”秦一衍低低地叫了一声，他还是不太习惯这么称呼周庄辰，这一声喊出来还有些别扭。 “绍彬。”周庄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即便如此仍旧含有长者的威仪，“最近……工作忙不忙？” “还好。”因为接了《星图》，这几天的通告他能推的就都推了，专心在研究《星图》的剧本，倒是空闲了许多。 “嗯。”周庄辰轻声应了一句，秦一衍听着他的语气好像是想跟自己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样子，脑海里忽然闪现梦里那些微的片段，秦一衍抿了抿唇，压下涌上来的属于周绍彬的强烈排斥情绪，说道：“您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周庄辰叹了口气说道，“你要是不忙的话，今晚来一下老宅，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顿了下，周庄辰忽然压低了声音，语气严厉起来，“你一个人来。” “……好。”秦一衍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31.改变 挂了电话，秦一衍看向陈靖迟问道：“怎么？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 “那个……”陈靖迟组织了下语言，才说道：“周总刚才要走了你这十年来的资料。” “……”秦一衍的太阳穴跳动了几下，他抿了抿唇说道：“他要我的资料做什么？” “不知道。”陈靖迟摇了摇头，随即咽了口水，犹豫地说道：“听说周总看过您的资料之后发了些小脾气。”岂止是小脾气，他估计是大发雷霆。 “……”秦一衍感觉头更疼了，他扶住额角，不用看那些资料便知道上面写的都是什么，一定是周绍彬的那些不堪的过往，还好周绍恒没有看到周绍彬抽屉里的那些威胁信和明星们的艳照，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弟弟”相处。 尤其是在周绍恒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护在身后……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绍恒了。 深吸了口气，秦一衍应道：“我知道了。”感受到陈靖迟投过来的担忧视线，他微微一笑，“没事的。” 陈靖迟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啥，最终懊恼地闭上，想到一定要去查一下周总究竟有什么阴谋！ 下午再没什么事情，看剧本看到晚上五点多，秦一衍看着时间差不多就准备回老宅，出了天星的大门，一个一身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对秦一衍恭敬地说道：“大少爷，老爷吩咐我来接你回老宅。” 这人是周庄平的司机，秦一衍曾经见过。他回头对陈靖迟说道：“你先回去吧。” 陈靖迟点了点头，这个中年男人他没见过，路过那辆黑色的宝马的时候刻意留意了一下车牌号这才坐上了保姆车，一直等到黑色的宝马消失在视线中这才开车离开。 ＊＊＊＊＊＊ 秦一衍无声地跟在周庄平身后，进入书房。 周庄平穿了当季Zegna的新装，浅棕色网点格纹的翻领衬衣，比衬衣颜色稍深一些的纯色长裤，脊背挺拔，双腿修长，中年男人的堕落在他身上不见丝毫踪影。 秦一衍望着周庄平在房间内的纯黑色色真皮老板椅上坐下，忽然发现，周绍恒的侧脸跟周庄平十分相似。 深邃的眼部轮廓，挺巧的鼻梁，还有紧抿的薄唇，父子二人有一样坚毅而优美的侧面轮廓，而周绍彬的这张脸，却比他们二人要柔和许多，甚至有一点古典的味道。 这间屋子他一共来过两次，每一次的印象都不怎么好。所以，这第三次，他不抱有什么好的期待。 周庄平坐在那台豪华精致的老板椅上，双手交叉抵在鼻梁上，闭着眼作沉思状，纯黑色的真皮椅子将他的气质衬托地越发霸道。 驰骋商界多年的精英。 在秦一衍眼里，周庄平就是这样一个人。 周庄平没有说话，秦一衍也没有开口。 “绍彬。”周庄平睁开眼睛，低沉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让秦一衍有种沉闷得几乎快要喘不上气的感觉，尤其是当周庄平的双眸正定定地看着他时，那犀利的眼神仿佛洞悉了一切，深深地望进了秦一衍的眼中。 秦一衍垂下眸子，等着周庄平接下来的话。 “绍彬。”周庄平又叫了一遍，可儿子依旧沉默不语，屋子里的气氛冷硬到让他心里难过，他忽然觉着眼前这个明明已经快要三十岁的儿子变成了当年那个被人塞在垃圾车里要丢出去的小孩子，孤立而又无助地站在自己身前，红着一双眼睛，像是看仇人一样敌视自己。 那些怀疑与猜忌在这幕场景的冲击之下变得不堪一击，周庄平叹了口气，“绍彬，是爸对不起你。当年爸让你承受了这么多的羞辱，而那份屈辱直到现在还影响着你，你是我的儿子，那些羞辱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会造成什么影响，爸都懂。所以……”他从抽屉中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秦一衍。 秦一衍犹豫了下，伸手接过。 遗嘱。 文件夹上写着这两个字，秦一衍瞳孔一缩，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周庄平叹息一声，这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很多，“你小的时候，爸误会你是你妈跟别的男人偷情生下来的孩子，怠慢了你甚至让你被人嘲笑、被人侮辱。直到爸弄清这一切都不过是个误会。爸心里一直有愧，所以任由着你胡天海地的玩闹，跟那些不干不净的男女明星厮混在一起。可是，爸实际上是不愿看到你这样子的，绍彬，你明白吗？” 秦一衍没有翻看遗嘱，只安静地听着周庄平的话。 周庄平见他没有逆反地打断自己，心里有些欣慰，“好在你现在明白过来，私生活也检点了很多，甚至知道上进了，爸很开心。所以，作为你上进的奖励与你未来的保障，爸将鸿业公司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划到你名下。等爸死了，这份遗嘱就可以生效，不过……”他顿了顿，将另一份文件从抽屉中拿了出来，“爸的一个美国好友在哈弗教MBA，爸送你去念书，你就不要继续再在演艺圈里待下去了，他们不过是一群戏子。等你眼界开拓了，学成归来成了伟大的企业家，你就会明白这些道理。” “对不起。”秦一衍没有等周庄平说完就将那封遗嘱放回了桌上，语气冷硬地说：“我喜欢您口中的戏子的工作，我热爱这个行业。”他虽然不明白周庄平一改前言的原因，但是，对此，他的答案只有这一个。 周庄平脸色一寒，将手中的推荐信甩在桌子上，怒道：“你热爱这个行业？你热爱的只是这个行业给你带来的享受，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你难道没看见，谢子华，多大的腕儿，只是一点投资就可以让他爬上你的床，没有钱你能干什么？！如果你不是我周庄平的儿子，演艺圈里又有谁会给你好脸色看？！周绍彬，你不要太天真！” “我没有天真。”秦一衍听出了周庄平语调中的讽刺，这个父亲，用一种自以为卑微的、低下的语气说着忏悔，可言谈举止中都无意识地带上了对周绍彬的鄙夷，“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不是以前的周绍彬，我有自己的想法与理念，即便是您，现在是我的父亲，也不可以阻止我。” “放肆！”周庄平勃然大怒，秦一衍紧抿着唇忍受着周庄平滔天的怒火，“你到底明不明白？一个戏子和一个商业家之间的区别，前者，不过是为了钱财和权力卑躬屈膝，可以放弃一切的下贱人群，而商业家，是可以创造财富，创造辉煌，站在至高点的人群！是，你们这代人都清高，瞧不起有钱人满身铜臭，可没有钱你又能做什么？！我再说一遍，周绍彬，没有我，没有钱，演艺圈里根本就容不下你这样的废物！” 这番话本就是对周绍彬说的，在秦一衍听来只觉着讽刺。 打从心底里，周庄平就厌恶这个儿子。所有容忍宠爱的表象不过是为了他一人的心理安慰，为了维持他伟大的企业家的正面形象。 这些都和他没有关系。 当初在他得知他重生在周绍彬的身体上时，尽管他厌恶这个身子厌恶这个人，甚至想过自杀了事，可是，他最终却选择抓住这次重生的机会。 他想演戏，想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他不会放弃。 “我不会去美国。” “你——”周庄平的声音戛然而止，秦一衍怔愣地抬头看他，只见周庄平忽然单手撑在桌面上急促喘息了一会儿后才又恢复平静，他一手捂住胸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对秦一衍说：“你再好好想想，遗嘱先放在我这里。” “阿平。”敲门声响起，徐静宁温柔的声音随之响起。 “……进来。”周庄平将遗嘱和推荐信都放入了抽屉后才吩咐徐静宁进来。 徐静宁端了两碗粥放在周庄平面前，看了下秦一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周庄平不太满意地说：“绍彬是自己儿子，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儿子的面说的？！” 徐静宁娇嗔地瞟了一眼周庄平，才踌躇着说：“嗯……其实也没什么事情，看你们父子俩在屋子里呆了这么久，就做了碗粥给你们送过来。”她给周庄平揉着肩膀，撒娇道：“阿平，尝尝我做的粥，刚才晚饭看你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一定饿了，可不要嫌弃我做得不好吃。” 周庄平阴沉的脸色有些松动接过那晚色香味俱全的莲子银耳粥，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味道不错。” 许静宁开心地笑了，岁月似乎在她身上没有留下痕迹，女人即便已经四十余岁可笑起来的样子仍然像是个少女。 周庄平又喝了两口，望了一眼一直站在一旁的秦一衍，只感觉心烦气躁，对这不成器还总是给他添麻烦的儿子挥了挥手，周庄平不耐烦地说：“今晚我说的话你再仔细想想，你回去吧。” 秦一衍垂下眸子，神情紧绷地点了点头。 32.新片 陈国梁的剧组很早就到了B市，定好了几个主要的片场地点之后就在临近郊区的地方包了几间价格中等的商务间。 这是部小制作的文艺片，即便有秦一衍这个鸿业集团大少的加盟，但不知道怎么，天星并没有给他们剧组拨出太多的经费。赞助商是陈国梁和陈靖迟堂兄弟二人靠着关系拉过来的，总的投资数目不算多，但紧一紧却是能将全戏拍完的。 来之前陈国梁就打电话跟秦一衍讲过，让他做好心理准备，为了追求电影的效果，剧组得到的投资大多都会用在道具和平日的拍摄上，吃的住的等方面也许会令他不习惯。但秦一衍去到的时候，发现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好上很多。 陈国梁找的这家宾馆虽然地方不大，但房间干净，床铺整理地十分整齐，地面还有一层软软的人造毛的地毯，像是个小型公寓。卫生间也没有多少水垢。 在吃的方面，更是不用发愁。 邻近旅店有条小吃街，秦一衍刚下飞机就被陈国梁拉去这条小吃街从街头吃到了街尾，海鲜烧烤，还被灌了好几瓶啤酒，再回到旅馆的时候，头都有些发晕。 回到宾馆的时候，秦一衍将手机拿了出来，滑屏解锁，看着没有一条短信、空荡荡的手机屏幕，心里有些发堵。 一旦你适应了一个人的存在，若是哪一天，他突然从你的生命中消失，那种寂寞会令人难以承受。 点开短信，秦一衍打了几个字：“绍恒，我到B市了，勿念。”忍着心中窒息般的悸动，秦一衍将那条短信发了出去。 紧握着手机，靠坐在沙发上，听着时钟在耳边滴滴答答地响着，指针一点一点地在表盘上旋转，还是没有人回短信。 叹了口气，秦一衍攥紧了手机，紧咬着牙关，拇指按在手机的关机键上，直到手机屏幕变黑这才松开，将手机放在桌上，秦一衍脱下外套走进洗手间洗漱，准备休息。 而另一边，周绍恒正抿着唇坐在电脑上，握着手机，将回复戳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对方。看着电脑桌面上一张张周绍彬跟女明星乱搞的照片和那些密密麻麻的资料，周绍恒头疼地揉着眉心，最终回复了一句“知道了”。 隔了一天，剧组正式开机。 开机仪式十分低调，本来因为资金原因，陈国梁只请了几家中档媒体，但也正因为秦一衍的身份和这部与他身份不匹配的小制作电影引得B市大量的媒体都自发涌入到开机仪式，甚至还有记者特地从别的城市赶来B市，想从周绍彬身上挖出什么新闻。 早些年，周绍彬就是媒体的宠儿，尽管上面有周庄平压着，他们不敢写什么太过离谱的报道，可周绍彬还是让他们的报纸和狠狠地赚了一笔，网站点击量也大幅上升。虽然最近一段时间里，没再爆出什么跟某女星出入某酒店之类的花边新闻，但他越是安静，越是让媒体感到周绍彬身上有“戏”可看，有八卦可挖。 像是前段时间，关于庄天辰吸毒一事闹出来的惊天秘闻和后来在电影《茧》里面的表现出来的超强演技，都成了当时的头版头条，甚至十余天之后后仍旧火热。 而此次，周家是天星娱乐最大的股东，周绍彬又是周家大少，有这种实力雄厚的背影最起码要接手《葬剑》或者像是文睿接手的《光脑》那样的大制作电影。为什么会来接这种就连导演都没怎么有名气的小电影？ 开机仪式的视频放在网上之后，一些八卦论坛上就对此做出了一系列的猜测。 有来黑秦一衍的都说他是看上了剧组的某个工作人员，导演陈国梁的票数最多。有好事者将陈国梁大学时拍的一寸照片放在网上，跟以前和周绍彬有过一段暧昧过往的男性放在一起做对比，结果得出了一致结论：周绍彬品味下降得太多。 本来就十分控周绍彬型男外表的小女生和后来因为秦一衍演技而折服的真爱对此一致反击，都说要相信秦一衍做出的选择，期盼着这部只透露了少许内容的电影的上映。 那边网上炒作地热闹非凡，而剧组的人都在为拍戏忙得不可开交。 还是因为经费的关系，陈国梁将剧组的进度拨的比较快，每天几乎只能睡四个小时，要是哪天演员状态不好，就要延时加班。 不过，每次的盒饭都加足了料，两素两荤还有可以调理身体的汤可以喝。 虽然整个剧组的工作强度比较大，但在陈国梁的统一调度下，竟也没一个人垮下，都坚守在岗位上。 开拍的第五天，最让秦一衍在意的角色胡楠的扮演者顾青来了。 顾青来剧组的时候已经是满天星斗，时至初秋，他穿了一件V领的黑色针织衫和休闲长裤，身后跟着一名模样十分精明的女性经纪人。到了剧组后，顾青摘下蛤蟆镜，对迎过来的剧组工作人员礼貌一笑，身后经纪人便前去与工作人员接洽拍戏事宜。 顾青的视线在人群里一扫便扫到了秦一衍这里，他会接下这部电影，有一大半是为了周绍彬，他与文睿是同期出道，时至今日，文睿已经能接手有国际巨星参演的大片，而他还只不过是个混混一般电影的小角色。 至于文睿为什么得了这样的好处，身在演艺圈里，他什么没有听过？再一想到周绍彬的为人，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他直了直腰板，嘴边挂上笑容，向着秦一衍的方向迎了过去。 “周少。” “顾青，你好。”事先见过顾青的照片，秦一衍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眼前的青年，模样干净，虽然因为赶过来而有些疲惫，但仍旧遮不住骨子里的阳光开朗。 同样差不多的年纪，周绍恒给人一种自傲的感觉，可却让人不知不觉地信任依赖；而文睿，如果只看他在人前的表现的话，是个笑容阳光到让人心暖的青年。 眼前的顾青，则是一种健康积极的运动型男孩，只是不知为什么，秦一衍看着他的笑容有些僵硬，并不是那么自然。 顾青心里紧张，当然不能像平日里那样开朗地笑，他又不像文睿，曾经在镜子前磨练过自己那人畜无害的笑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想着怎么才能搭上周绍彬，就连说话都带了一丝颤抖：“周少，很高兴能和你出演同一部电影。” “我也是。”秦一衍礼貌地回应，习惯性地站起身，将视线和顾青的放在同一高度，“我看了你的几部电影，演技都很不错。” “谢谢。”听到夸奖，顾青放松了一些，语气也自然了一点，“我也看过周少最近出演的《茧》，周少的表现十分出色！有段时间，每次影院有《茧》的场次我都会去看！”这话说的半真半假，顾青的确觉着秦一衍的演技出色，他一次一次地跑去电影院看《茧》也的确是真的，可第一次是他自愿去的，第二次则是被经纪人拉去学习，第三次则是被他新迷上秦一衍的妹妹拉去陪同。 “过去的电影只能成为经验，我们不要再说《茧》了，谈谈这部新电影吧。”他并没有过多询问顾青对胡楠这个角色的看法，因为一来这样对顾青很不礼貌，二来……在演戏的过程中，顾青对胡楠的看法自然会表现出来，“我期待和你出演对手戏。”秦一衍伸出手来和顾青握手，顾青犹豫了一下，看着对方嘴边真诚的微笑，顾青忽然觉着自己刚才存有的那点小心思真是十分龌蹉。 “顾青。”就在这时，陈国梁拿着剧本走了过来，秦一衍知道便陈国梁这是打算给顾青交代接下来要拍的内容。秦一衍对陈国梁点了点头，打过招呼便转身走回自己的休息区。 他脸上的妆容是刚补好的，眼皮下垂着青黑色的眼袋，一副睡眠不足的颓废样子，之前一直高强度地拍戏忙到现在，要扮演的角色叶枫脸上的疲倦只需要发挥一点演技就可以完美地展现出来。 他看向顾青的方向，陈国梁已经给顾青交代了一些细节，跟在陈国梁身后的化妆师便马上去给顾青上妆。 要拍的这是一场街头的戏，剧组今晚是露天工作，各部门都搭着简易的篷子。摄影师和灯光师等位置找好了之后，秦一衍便脱掉御寒的小外套走进摄影机的范围内。 当他一跨入那个圈子，周身的气氛便不一样了。 平日里的秦一衍待人温和有礼，却是不卑不亢，腰杆总是挺得直直的。而现在，他为了扮演失意落魄时的叶枫，特意弯了背，将半张脸藏在衣服的阴影里，只微微垂落睫毛便展现出了一个人孤寂无助，对世界充满失望的情绪。 他蹲坐在地上，面前是他曾经的作品。 那些得到过大家称赞，甚至被老师奉为能与大师并称的作品。 现在正像个垃圾一样地扑在脏兮兮的地面上，等待着出售。 只要十元。 而这些画作的主人，正靠在天桥的扶手柱子上，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等待着有人能买下一幅画，让他今晚吃顿饱饭。 前方人流往来不息，却没人愿意驻足看一眼他的画作。 凄凉萧瑟的气氛传了过来，明明秦一衍只是站在那里，没有丝毫动作，周围人却都感受到了叶枫的绝望。 忽然，所有人都看见，秦一衍裹紧了腹部，微微弯下了腰，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陈国梁心里一紧差点儿喊人冲上去看看，稍微一顿才反应过来，秦一衍这是在扮演叶枫胃绞痛发作时的状态，他瞟了一眼顾青，却见对方站在原地没什么反应，只呆呆地望着前方。 陈国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惊讶地微张着嘴巴。 为什么，谢影帝会在这里？ 33.旁观 其实来的人不止是谢影帝。 这场外景选的是B市的一座天桥，B市市民戏称它连接了两个世界。天桥一头是B市街区最有名最繁华的的酒吧一条街，而当你走过这条蜿蜒扭曲的天桥，走到另一头的时候会发现这座城市曾经落后的模样。 剧组便选在这条天桥稍微靠近繁华一端的某个拐角，这样既能有少量行人来回路过，又不会因为人多繁杂而影响了拍摄质量。 因而，当陈国梁看到谢子华和他身边的陈颂走过来的时候，仔细一想，其实也并不是十分的惊讶。 毕竟，陈颂最新要拍摄的大戏《断魂城》的主要拍摄地点也是选在B市。或者这么说，再直白一些，陈国梁当初选在B市拍摄不仅仅是因为B市的风貌符合剧本上描述的情况，也是因为想要沾一沾陈颂的光。 这条酒吧一条街是B市的象征之一，听说陈颂剧组今日早晨刚到B市，来这里玩一玩倒也说得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喊了咔。 虽然早就知道顾青的演技很容易受到周围的影响，但秦一衍没想到他居然连一开始的入戏都做不到，甚至还没等人跨入镜头，他的注意力就已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吸引走了。 秦一衍蹙了眉头，这样的话，即便顾青的演技再好，发挥不出来也是枉然。 从地面上站起，秦一衍整理了下情绪，正等着陈国梁喊第二次拍摄，然而他发现大部分的剧组都在看向一个方向。他顺着众人的方向看过去，也是微微一愣。 陈国梁向着陈颂的方向走了过去，礼貌地道：“陈导。” “哈哈哈，是国梁啊。”陈颂笑着回应道，说话有些大舌头，显然是刚才在酒吧里喝了不少酒，“远远的看着像是你，结果还真是！这么晚了，还在拍摄？” “嗯，赶下进度。” “年轻后辈要是都像你这么努力就好了，我们也不用愁后继无人了！”陈颂已经五十多岁了，这个年纪还奋斗在导演位置上，跟着演员熬夜拼进度的确实不多。 酒劲上来，陈颂的话也变得格外的多，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年纪也大了，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到时候电影业可就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挑大梁了。” “陈导说笑了，您身体还好着呢。” “不好啦。”陈颂摆了摆手，“刚才喝了两瓶酒就有些醉了，这群小子明知道我不能喝，还非要灌我酒，多亏了子华替我当了几杯，不然我现在可就是要躺着喽！”跟在他身后的几个演员和剧务人员听了后都哈哈大笑，陈颂平日里脾气好，跟手下人打得朋友一样的火热。 被提到名字的谢子华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秦一衍的脸上移开，对陈国梁温和一笑，说道：“你好。“ “你、你好……”陈国梁脸一红，僵硬地和谢子华握手，他是谢子华的铁杆粉丝！ 两人只是一握，谢子华就礼貌地松开了手，对着他身后的都傻站着看着这个大场面的剧组人员绽放了一个放射性的迷人笑容，说道：“你们这是在拍……？” “新片《星图》。”陈国梁回道，他想了想，见谢子华眼中有些好奇便提议道：“陈导，谢影帝，你们要不要留下来指导一下？” 陈颂还未发话，谢子华便点了点头，笑道：“好。” 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顿时让陈国梁整个剧组都沸腾了，上上下下顿时激动地想要立刻跑到天桥边大声咆哮一会儿。 心脏咚咚咚地跳个不停，陈国梁站回导演的位置，拼命地告诫自己冷静冷静，抿了抿唇，他对秦一衍和顾青说道：“陈导和谢影帝要来指导我们，加油啊！” 秦一衍认真地点了点头，他望向谢子华，见谢子华也正在看向他的方向，心下顿时紧张起来。被自己的偶像观看表演，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而又紧张的事情。 可秦一衍不是毛头小子了，他深吸一口气，头脑便迅速地冷静了下来，他望向紧抿着嘴唇，显然十分紧张的顾青说道：“把所有人都当成路人，你现在是胡楠，我是叶枫，这幕戏里面只有你我。” 听着这温和沉静的声音，顾青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压抑住紧张的情绪，他先退出镜头，酝酿着情绪。可一想起，谢子华和陈颂正站在旁边，他心里就有种难耐的渴望。 渴望自己的演技能得到他们的赞扬，渴望自己能够成为谢子华一样的人！ 如何才能让他们注意到自己…… “action！” 一开始拍摄，秦一衍便很快进入状态，他蹲坐在地上，靠着天桥的石柱，以每一个微小的简单细节展现出了叶枫此时的落魄。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一举动，使得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心中的躁动全都安静了下来。摇晃在他们眼前的不再是谢子华也不再是陈颂，而是叶枫这个角色，因为被好友背叛而丧失了未来，丧失了身为一个画家资格的叶枫。 谢子华眯了眯眼，看着秦一衍的举动，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他不知道周绍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早就在周绍彬会跑来请求他，让他在记者招待会上给周绍彬一个道歉的机会开始，他就应该明白，周绍彬变了。 那时候只是看着这个人心中就生起了一种厌恶的情绪，这种厌烦的情绪让他没有看到周绍彬的变化，也正因为如此，后来由周绍彬出演的《茧》上映的时候，他也没有去看，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一点。 周绍彬什么时候拥有这么好的演技了？ 那种臻于成熟的，能将一个角色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你面前，让你能切身感受到这个角色的喜怒哀乐的那种演技。 这种演技，他曾经只在秦一衍身上看到过。 虽然自己总是被人冠以“影帝”的称呼，但是在他心里，不落的影帝应该是秦一衍。自己主演的电影都是商业大片，拼的是演技，但更多的是特效等后期的制作。而秦一衍则拼的是剧本是情节是完美的能将人拉进剧情里的演技。 据他所查，当初周绍彬会陷害秦一衍是因为嫉妒秦一衍的演技，那件事情发生之后，秦一衍被天星娱乐冷藏了将近七年。这七年间，秦一衍不停地接手一些下三流的角色以谋生。 那么，周绍彬为什么会拥有和秦一衍如此相似的演技。透过方才对视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真的在周绍彬的眸子里看到了秦一衍的影子。 难道，周绍彬陷害秦一衍的真实目的是想学习秦一衍的演技？花费了整整七年的时间去学习，周绍彬才会有如此高超的几乎不亚于秦一衍的演技？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周绍彬会这么了解那个名叫胡丽雯的女性。 那日扫墓事件后，他找私家侦探查探了一下胡丽雯的过往，发现了胡丽雯和秦一衍的关系：秦一衍很在意这位女性，对待她就像是对待自己的母亲一样。因为胡丽雯有哮喘，血压又高，身体并不怎么好，秦一衍为了预防万一，每个月都会偷偷地为胡丽雯存上一笔治病的财产。 即便后来庄天辰背叛了秦一衍，秦一衍也没有间断过。 而且……在周绍彬拿到片酬之后，也往那个账户里面存了一笔不小的财产。 谢子华蹙着眉，眼神犀利地望向秦一衍的方向，尽管心里头堆满了疑问，他甚至开始怀疑周绍彬与秦一衍真正的关系。可此时此刻，看着孤寂一人，面色疲惫而又绝望地靠在石柱上的秦一衍，他心中只剩下悸动，恨意在不知不觉中也变得柔软起来。 秦一衍忽然弯下了腰，抱住腹部，叶枫因为年轻的时候经常熬夜，三餐极不规律，到了落魄的时候不注意保养落下的病根一股脑地发作了出来，胃痛便是最明显的症状之一。 所有人都无声地看着镜头中央的秦一衍紧紧地裹住腹部，一张脸瞬间变得血色全无，紧咬着牙，极大的痛苦让他的腮帮子都在颤抖。 谢子华呼吸一滞，脚步不听使唤地迈前了一步，因为叶枫造型的缘故，秦一衍半长的头发遮住了脸部，这些使得谢子华产生了错觉，在刚才那一瞬间，仿佛秦一衍就在他的眼前，那个他日夜思念，想得几乎快要发疯的人就在他的眼前！ “一……衍……” 就在这时，顾青缓缓地走入镜头，他穿着干净，还戴了副黑框眼镜，活生生一副学生的模样，耳朵里塞着耳机，摇摇晃晃地走到秦一衍的身边，没有注意到他难看的脸色，夸张地叫到：“这么好的画，居然只卖十块钱？！” 将画捧在手心里，顾青用指尖描摹着画中女人的轮廓，赞叹地说：“画功好棒！人物轮廓勾勒得十分细致，阴影打得也好到位！哇哇哇，还有这色彩！天啊，真的只卖十块钱？！” “十块钱……”秦一衍低低地应了一声，胃部强烈的疼痛让他的声音中都带了颤抖，使得剧组里几个本来就很喜欢他的工作人员听得心疼得不得了，还以为他真的在胃疼呢！ “今天真是走了大运了！”顾青开始掏口袋，一边掏一边说道：“这些画我都买了……一共七十块！等等……哎，我身上的钱好像不够啊，老板，能赊账吗？”说到这里，顾青这才抬头看向秦一衍的方向，发现对方脸色不对劲，眉头几乎拧成了麻绳，忙慌张地问道：“老板，老板你没事吧？” “没事……”秦一衍看了下顾青手中找出来的零钱，只有五十几块，他沉了口气，说道：“不用赊账，你手里的钱给我，你拿走这些画。” “不是啊，老板，你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是不是生病了？我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说完这句话，秦一衍的身子一摇晃，整个人栽倒下来，顾青吓得连忙伸手抱住秦一衍，这时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将原本要将秦一衍背在背上的动作改成了公主抱，让对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而他的手以众人都看不见的角度在轻轻摩擦着秦一衍的颈项间敏感的皮肤。 就在他将秦一衍抱起的一瞬间，陈国梁忽然喊了咔。顾青妄想勾引秦一衍的动作僵在那里，无措地看向陈国梁。 只见站在陈国梁身侧，刚跟陈国梁说过几句话的谢子华忽然整理了下衣服，对着他微微一笑，可在那笑容中，顾青却感受不到半分暖意。 “虽然不太礼貌，但是我觉着，胡楠不该是这样的。” 34.演技 “虽然不太礼貌，但我觉着，胡楠不该是这样的。” 看到那样的秦一衍，谢子华自动将自己代入到了与他对戏的胡楠这个角色当中，一个活生生的人物在他的想象中生成。谢子华被秦一衍的演技带动起了浑身的热血，而当谢子华看到顾青所出演的胡楠的时候，那股热血才算是真正地沸腾起来。 虽然顾青演得很好，但跟他想象中的胡楠不太一样。 在开拍之前，陈国梁就向他介绍了这一幕戏的内容：落魄街头，靠着贩卖廉价画作的叶枫被阳光开朗、心地善良的胡楠救回家中。虽然陈国梁十分谨慎地没有将全剧的内容透露出来，但谢子华大概可以猜到后续的发展，胡楠会成为叶枫生命里的光，指引他走出阴霾，成为他生命里必不可少的挚友。如果真是这样的一个人的话，不该是像现在这样的表现。 然而，谢子华这并不只是因为这样才打断这幕戏的拍摄。当他看到那个年轻演员竟然抱起那样的周绍彬的时候，他心里居然生出了一股不愉快的情绪。 果然是周绍彬从秦一衍那里学来了太多的演技，以至于周绍彬一入戏便会有秦一衍的感觉吗？ 周围的工作人员听了谢子华的话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谢子华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可当他们看到谢子华整理好衣服走向镜头中央的时候，所有人都几乎沸腾了。 谢影帝要指导顾青！ 他们居然有幸在现场亲眼看到谢影帝的演技！ 有些女性看到这一幕场景幸福得几乎都要晕厥过去。 顾青看到谢子华向自己走来，心脏也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在这个圈子里，崇拜谢子华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对于他们这些刚出道的小演员来说，谢子华就像是太阳一样，崇拜着却又无法靠近。 然而今天，谢子华竟然要指导他演技，这简直就像是白日做梦一样不可思议！ “抱歉，没有贬低你的演技的意思，只是我觉着，你扮演的胡楠少了一种味道。” “什么味道？”顾青激动地难以自抑，说话都有些颤抖。 “你退后一下。”谢子华对顾青微微一笑，随即看向秦一衍，眼神漆黑而又深邃，“不知周少愿不愿意和我对个戏。” 秦一衍抿了抿唇，点头。其实他的感觉和谢子华的一样，顾青刚才表现出来的演技确实不错，语气的把握也恰到好处。可惜他所扮演的胡楠的确少了一种味道，不知道他与谢子华想的是不是一样。 谢子华转而看向陈国梁的方向，声音沉稳而内敛，“陈导，抱歉，耽误一下你们的进度。” “没关系。”陈国梁忙摆了摆手。 即便不是正式拍摄，陈国梁依然吩咐摄影机录下了谢子华演出的这段剧情。 从秦一衍捂住腹部，忍着胃绞痛开始，当陈国梁一喊action之后，秦一衍便迅速进入角色，仿佛刚才没有发生这么一段插曲，与先前的衔接自然而又完美。 随后，所有人的呼吸都提了起来，谢子华缓缓走入镜头中央，然而与顾青不同的是，他的身子是侧过来的，主摄像机正好能录下两人的侧面。 谢子华并没有像顾青那样站着，而是半蹲下身捧起那几幅画，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这么好的画……只卖十块钱？”尾音上挑，带了几分青年的活泼和不解，“人物轮廓勾勒的很细致，阴影打得也十分到位。还有这颜色……居然真的只卖十块钱？” “十块钱……”秦一衍低声应道，明明是差不多的台词，可谢子华却演出了和顾青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谢子华的声音柔和就像是流水一样，不像是顾青用那种夸张的充满活力的语气来表现出胡楠的星哥，反而是通过轻柔的话语就让你能嗅到一种阳光的温暖味道。 “今天真是走了大运了……”嘀咕了一句，谢子华从口袋里掏钱，随即略微皱了眉头，抱歉地笑了笑，“这些画我都买了，不过，我身上的钱好像不够。”就在秦一衍要接下去台词的时候，谢子华忽然抬头看向秦一衍，眼中的犀利一闪而过，随即流露出担忧的神情，截断了秦一衍的话：“老板，刚才我就看到你好像不太舒服，你……没事吧？” “没事。”秦一衍看了下谢子华手中的零钱，“钱给我，画给你。” “要不要送你去医院？老板，我看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谢子华向他伸出手，声音低沉，带了浓浓的关心。 秦一衍心里一软，真的就从谢子华饰演的胡楠那里感受到了真切的关心。 顾青所饰演的胡楠缺少的就是这份细腻。他理解中的胡楠应该是粗中有细的那一类型，虽然外表大大咧咧，但内心总是十分细腻，这样才能带着叶枫走出阴霾，走向光明。 谢子华和他想的的确是一样的。 这一幕场景结束，折腾了好久，陈国梁叫大家都休息一会儿，顾青被陈国梁叫去，两人正在那边讨论着谢子华刚才的表演。顾青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应该看出来了谢子华跟他演技之间的差别，也看出来了他所饰演的胡楠所缺少的东西。 秦一衍坐回休息区，陈靖迟忙送来一杯热水，给秦一衍披上防寒的外套。 一杯热水下肚，刚才一直靠在冰冷的石面上的身体这才有些恢复过来，暖意从胃中一路升腾上来。秦一衍正要拿起一旁的手机，却见谢子华向他走了过来，将手机又放下，秦一衍礼貌地迎了上去，“谢前辈。” 熟悉的称呼让谢子华微微一愣，微微垂了垂眸子将眼中的情绪掩去，“周少，希望你不会介意我刚才的唐突。” “哪里，能得到谢前辈的指导，实在是我的荣幸。” “不，你演的很好。好到很像我一个熟悉的人……” 秦一衍一怔，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你不问问我是谁？”谢子华弯着眉眼，嘴边挂着笑容。 “……是谁？” “一个叫秦一衍的人。”谢子华顿住，笑意更盛，“周少该很熟悉才是，毕竟，周少的演技大多都是跟秦一衍学来的吧？” “？”秦一衍疑惑地看向谢子华，随即明白过来谢子华话中的意思，然而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谢前辈就这么肯定我和秦一衍学过演技？” “是，我很熟悉他的演技，尽管他尝试过很多种角色，但是有一点，他喜欢用眼睛说话，喜欢用眼睛表现角色的感情。”这也是谢子华为什么会选择主动与秦一衍对戏的原因之一。 “眼睛是演员发挥演技的道具之一，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秦一衍一人才有这样的习惯。” “可两个人的习惯怎么会这么像……”说到这里，谢子华忽然停住了，是啊，即便是师徒，两个人的演技也不可能会这么像。先不说，《茧》里面周绍彬的身上就有无数个秦一衍的影子，即便是刚才对戏的那短短一幕，他便有种秦一衍仿佛就在眼前的感觉。 “可是我记得，秦一衍和谢前辈并不熟悉吧？谢前辈为什么会这么了解秦一衍？”秦一衍想知道为什么谢子华要对他这么好，两人不过是一部戏的交情，前前后后在天星出道的艺人演员这么多，谢子华为什么就独独关照起自己来了。 像是绍恒说的那种理由，他根本就不能相信！ 谢子华认识自己不久之后就爆出了那件丑闻，这样的自己，谢子华怎么可能会喜欢！ “不熟悉？”谢子华冷笑起来，“如果我对他不熟悉的话，那世界上便没有人会熟悉他了。只有我……才会在他死后仍旧惦记着他。”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二位的谈话。”冷冷的声音忽然截断了谢子华的话头，秦一衍和谢子华转头看去，一身棕色西装的周绍恒阴沉着脸，十分不爽地说道。 “绍恒？”秦一衍惊讶不已，绍恒怎么会在这里。 周绍恒修长的双腿迈动过来，一把拉起秦一衍的手腕，说道：“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短信，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为什么不接？” “短信？电话？”想起一直被丢在休息区的手机，秦一衍解释道：“刚才拍戏的时间太紧，没有看手机……” 话音未落，周绍恒愠怒的表情忽然沉了下来，眼神中带着沉重的哀伤，“哥，爸住院了。” 35.病逝 周庄平的病来得又快又凶，整个周家上下都始料未及。 是肺癌。 前几天刚推进手术室里，由徐博亲自做手术，勉强救回了一条命，可能拖多久还是个未知数，现在正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暂时连化疗都做不了。 在路上了解了这些情况，秦一衍想起前些日子周庄平对他说的那些话，也许真的是他的理解出现了错误。 周庄平对周绍彬究竟有多少父爱他弄不懂，只是从那几次短暂的相处让他感觉周庄平对这个儿子的放纵与愧疚远远大于一个父亲应该给予的关爱。而上次那个强迫他去美国学习MBA的遗嘱怕也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不是在厌恶这个儿子的无能。 豪门恩怨多，整个周家虽然同姓周，但可是徐静宁到底不是周绍彬的亲生母亲，至于周绍恒，在周庄平的认知里，周绍恒对周绍彬的厌恶要远远超过兄弟之情。一旦周庄辰死了，周绍彬在这个家里就失去了最坚实的后背和依仗的力量，其他周家人根本不会像他现在这样保护周绍彬，而周绍彬再这么不知轻重地厮混下去，恐怕不久就会身败名裂。 周庄平是想着让周绍彬独立起来吧？也许那个时候，周庄平便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 可是周庄平不知道现在的周绍彬已经不是原来的周绍彬，而是他秦一衍。也许周绍彬没有奋斗目标，可他秦一衍有。 如果周庄平再提起让他去念MBA的话，那又该怎么办？ 赶到博爱医院之后，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到急诊部的大楼，重症监护室就盖在急诊部的旁边，两者用一条不足十米长的通道连接着。 刚一下电梯拐过拐角便看见一脸疲惫的徐静宁靠在椅子上，眼睛到现在还是肿的。 周绍恒脱下外套，走上前给母亲披上，低声唤道：“妈。” “绍恒你来了。”徐静宁见到儿子之后略略振作起精神，微微一笑，“妈妈没事，妈妈就是担心你爸爸。”随即看到站在几步远外的秦一衍，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绍彬。” “……嗯。”眼前的女人比他大不了几岁，秦一衍实在叫不出那个称呼，只轻轻地应了一声。 徐静宁站了起来，女人身子娇小，只到秦一衍的肩膀处，“你爸做手术的时候你去了哪里？” “我在B市拍戏。” “拍戏？”徐静宁骤然拔高了声音，“绍恒打了你多少个电话，你知道吗？庄平还有意识的时候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可你这个儿子，在他生命最危难的时候根本就不在他身边！” 女人的声音很尖，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地清晰。 “妈。”看着秦一衍脸上的疲倦，周绍恒不忍心地打断了许静宁，“这里是医院，你小声一些。”他知道秦一衍真的是在B市拍戏，之前去的时候他没有直接打断那一场，反而站在旁边稍微看了一会儿，听到一旁的剧组人员说，他们熬夜熬了许久，要不是爸的病情紧急，他真的很想按住周绍彬，让他好好得休息一会儿。 抿了抿唇，周绍恒淡淡地看向那个男人，心下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喜悦与涩意。 他好像……喜欢上自己的哥哥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视线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一从公事中脱离，满脑子便是这个男人的事情，一开始他以为这是源自对周绍彬的好奇，可自从他看到周绍彬的那些不堪的往事与他冷战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自己生命里十分重要的一角，被人挖走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喜欢周绍彬，周绍彬变得太多了，要不是那个身体那个长相一直都是周绍彬的，他实在是怀疑身边这个哥哥被人掉了包。 这个男人平日里丝毫没有脾气，甚至连表情都是淡淡的，然而当他站在镜头前面，开始演绎另一个人的一生的时候，他周身的那种气势就完全变了，这样的他更加地吸引自己移不开目光，简直就像是毒品一样让人上瘾。 想到这里，周绍恒眼中出现了一丝失落，为什么他偏要是自己的哥哥？又为什么是要在爸得了绝症这段时间里让他发现自己的感情？ 徐静宁哪里知道儿子这心里复杂的心思，只不满地瞪了一眼周绍恒，心中暗道她泼妇一样地站在这里掐着嗓子骂人不知道是为了谁？可周绍恒这么一说，她也不好再继续批评下去，只垮了脸，装出一副郁郁的神情，说道：“是妈不好。” “周伯母，绍彬哥，阿恒。”熟悉的声音响起，几人看去，正是一身白大褂的徐博，连夜高强度地关注着周庄平的病情，徐博脸上也满是疲惫。 “小博，庄平他怎么样了？”徐静宁连忙迎上去，担忧地问道。 “暂时没什么危险，以后……就比较难说了，伯父的癌症已经到了晚期，一般来说……”徐博的话停在这里，后面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 徐静宁身子一晃，一口气没喘得上来，差点儿晕倒在地，周绍恒眼疾手快地抱住母亲，眼中也满是担忧。 即便明白生死有命，可到了身边最亲近的人面临着死亡的时候，一切的“明白”也都没了作用。 “妈，徐博说了，暂时没什么危险的，我们想开一些。” “……我能不能进去见见爸？”一直沉默的秦一衍开口说道，徐静宁说的对，即便他不是周绍彬，不是周庄平的儿子，可他重生成了周绍彬便有义务替周绍彬履行长子的职责。 “应该是可以的。”徐博说道，他看着徐静宁说道：“周伯母，今天下午去看望伯父的时候，他精神怎么样？” “精神还不错。”徐静宁忙回道，她顿了顿，又对周绍彬说道，“你该去看看你爸，他一直惦记着你。” 秦一衍点了点头，他看向徐博，征求医生的意见。徐博望着秦一衍的眼神，心底发软，说道：“没事，精神好一点的话就进去看看吧。” “嗯。”秦一衍想了想，又看向徐博，询问道：“先要消毒吧？我在天桥顶上吹了一夜的风，身上可能会有很多的细菌。” “我去安排。”徐博应了下来。 消完毒，秦一衍穿上消毒过后的衣服与徐博一起走向周庄平的病房，在门口碰上了查房的小护士，一身粉色护士服的小护士见到几人差点儿惊叫出来。 天啊啊啊！平日里一个徐医生就够她发花痴的了，今天居然还来了两个？！ 这三个男人未免也太美型了吧？ 等等——这个人是明星吧？是那个那个……周绍彬！！对，周绍彬！ 想想也是，里面住的是鸿业集团的总裁，他的两个儿子会来也是想当然的！大儿子周绍彬是个明星，长得好看是应该的，可他没想到另一个儿子也长得这么好看！ “夏护士？” “啊？我在！” 徐博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周先生的状况怎么样了？” 小护士忙说道：“我正要去查房。”偷偷瞄了一眼秦一衍，又瞄了一眼周绍恒，看着这两人的长相怎么就这么有夫妻相呢！ “哥，你没事吧？”秦一衍一步没走好，踉跄了一下，周绍恒顺手一扶，稳住了秦一衍，秦一衍摆了摆手，回道：“我没事。” 小护士瞪大了眼睛，眨了几眨。 果然是真爱……！ “夏护士，去给周先生做检查吧。” “好！”小护士兴冲冲地推门而入，一眼望见病房里的心电图登时吓得脸色发白，“怎么会这样？” 心电图的波动已经停止了，一条直线横亘整个屏幕，发出了滴滴滴的声音。 徐博见状，脸色一沉，一边往周庄平的床边走去，一边吩咐道：“去准备急救！” “好！”小护士利落地点了点头，按了墙上的警铃，通知其他护士来进行急救，随后便跑进屋去准备高压电击的道具。 护士来得很快，徐博将其余几人赶了出去，给周庄平做了急救。 徐静宁吓得花容失色，反应过来后抱住周绍恒就开始大哭，哭得一直抽噎差点儿背过气去，秦一衍面色沉重，双手交握，撑着下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上一世他便没有亲人，最亲的也不过是胡丽雯这个前男友的母亲，这一世，虽然周庄平不是他的父亲，可血浓于水，在这具身体里，那种父子的联系得到了最真切的反映。 他的心跳很快，胸膛里却又空落落的，慌乱地几乎让他喘不上气。 过了许久，久到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徐博这才推门出来。 徐静宁脚步踉跄地迎了上去，泪眼婆娑地问道：“庄平他……怎么样了？” “……抱歉。”徐博的声音听起来很压抑，可仍旧带着医者的平静，“周庄平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 36.监视 周庄平去世的消息让整个A市都哗然一片。这个商界的奇才创造了多少辉煌，经他一手打起来的诸多商战被业内外人士津津乐道，然而他的死是那么突然，这个消息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无论是鸿业集团的盟友还是对手在一时之间都无法接受周庄平的死亡，纷纷派人前去周家查探消息。 周庄平一死，周家的担子就落在了周绍恒的肩上，这个不过才二十五岁的青年独自承担起了整个周家的企业。明明已经和徐博说好，要将周庄平去世的消息暂且封锁住，等他在暗中渐渐将周家的棘手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对外宣布这个消息，为父亲补办葬礼。 然而，周庄平去世的消息流传得太快了，让他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那些合作者的询问和竞争对手的打击。甚至来不及为周庄平的死亡悲伤太久，周绍恒就必须全力投入到那些复杂的公司事情当中，好在他遗传到了周庄平的经商头脑，也积累了一定的经商经验，整个周家才没有在他的手中垮掉。 整个事件，秦一衍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无措。 在拍戏当中被叫回A市，原以为能作为改过自新的周绍彬宽慰一下周庄平这个绝症患者，然而还没来得及见他一面说些什么，周庄平便撒手人寰。 而且，他不懂管理，周家的事情他自然是帮不上什么忙。自周庄平死后，徐静宁将周庄平所有的身后事都包揽了，秦一衍被强制赶回A市的家里。 他很想回B市拍戏，但情理上总要留在这里，等到周庄平的葬礼结束。更何况，以周家现在这个状态，徐静宁大概也不允许他回去拍戏。 他只好打了电话给陈国梁打个招呼，陈靖迟得了消息之后就连忙赶回了A市。一回到A市，关于周庄平去世的消息就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即便是路上，也有人在议论着这个企业家骤然的去世。 每日最欣慰的便是周绍恒不间断的短信，往往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就能让他浮躁的心沉静下来。 “哥，好好休息。” “哥，不用担心。” “哥，睡觉前要记得关窗。” 每一次读到短信，心底的愉悦与一丝不安就交织在一起，每当这时，秦一衍就会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即便自己并不是真的周绍彬，但他的身体却的确是那个人的哥哥。 他一直在压抑着这种情绪，只是害怕有一天牢笼会束缚不住野兽，洪水会冲毁堤坝。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是陈国梁的名字，秦一衍将电话接起，“喂。” “周哥……”陈国梁的声音在那边显得有些犹豫，“嗯……周总裁的事情我在报纸上看到了，真是十分遗憾。但人死不能复生，希望周哥能尽快振作起来。” “谢谢。”秦一衍略微振作起精神回到，“我没事，只是在周……爸临终前没能见他一面实在是有些遗憾。” “嗯……没事就好就好……” 秦一衍听出了陈国梁口中的犹豫，也大概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想起徐静宁红着眼眶，怨恨地瞪着自己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抱歉，耽误你们的进度了。” “啊？没有……”陈国梁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主动提起这事并且道歉，一时之间难免惊讶，可随即又冷静下来，沉了沉呼吸，说道，“周哥，虽然这么说很抱歉，但是剧组经费实在是有限，你的戏份又那么多，不能再拖下去了。” 秦一衍沉默了一会儿，应了一句：“好。” ——你要还是庄辰的儿子就老实待过他的葬礼！庄辰生前都白疼你了，他死之后你整日想着往外跑！ 徐静宁的声音不停在耳畔回响着，秦一衍抿了抿唇。 虽然他现在是周绍彬，是周家的大少爷，但他其实并没有实权，甚至连存款都没有多少。他若是要向绍恒争取给《星图》剧组再拨些资金的话，还要麻烦周绍恒给天星娱乐上层施加压力，周绍恒这几日已经为周家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他实在是不忍心再去打那个电话。 先回去剧组看看再说吧，而且总该问一下徐静宁，周庄平的葬礼准备留到什么时候。 这样想着，秦一衍准备明天去一下周家，给陈靖迟发了短信让他来接自己后，秦一衍便准备洗漱上床睡觉。 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看着来电显示上面的名字，秦一衍的呼吸一滞，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将电话接起。 “哥。” “嗯？怎么了？”周绍恒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想是这段时间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累极了，秦一衍的声音不知不觉地放柔下来，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性感。 “没什么，刚忙完工作，想给你打个电话。” “工作虽然很重要，但是也要注意休息。” “呵……好。我记得。” “嗯。” 忽然安静了下来，秦一衍仿佛听见对面周绍恒浅浅的呼吸，周绍恒的语气中带了撒娇的味道，“哥，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想吃什么？我做给你。” “嗯……要回锅肉和咖喱鸡翅！” “好。” “嗯……主食就要哥包的饺子，什么陷的都好！还要一个你上次做的那个汤！” “那就芹菜饺子和紫菜汤？” “嗯！” “……好。”听着周绍恒仿佛孩子一样顽皮的语气，秦一衍忍俊不禁，连日来挤压在头上的阴霾略微散去，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两人又随意地聊了一会儿又稍微沉默下来，这次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的沉默，秦一衍嘴边挂着淡淡的微笑，顿了顿还想再说什么，便听见那边周绍恒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哥，我想你了。” 秦一衍失眠了。 周绍恒说完这句话后没多久就把电话挂了，只剩下秦一衍以被雷批了一样的诡异状态僵硬在那里，手里的手机因为断了线发出嘟嘟嘟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的清晰。 一夜没睡好，秦一衍便让陈靖迟提前打来接他去周家老宅。 陈靖迟来接秦一衍的时候就看见他双眼下挂着些微的黑眼圈，将其全都归于周庄平的死对秦一衍打击太大了，见到这样的秦一衍，陈靖迟皱了眉头，脸上一副怜悯悲伤的表情，虽然周庄平低声说道：“周哥，节哀顺变。” 秦一衍点了点头，脑子还有些浑浑噩噩。 一路保持沉默地到了周家大宅，外表与平日没什么两样，只是一进屋内，沉重的压抑气息便扑面而来，房间各处都挂上了黑色的幕帘，正厅里，周庄平的遗像正摆放在那里。 “绍彬？”徐静宁显然没料到秦一衍会来的这么早，见菲佣引着秦一衍进屋的时候显然小吃了一惊，坐在沙发另一边的男人回过头来，男人长得和徐静宁有些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只不过徐静宁的眼中往往带着的是乖巧天真，而这个男人在看到秦一衍时却划过一丝阴狠。 秦一衍看向男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开口叫什么，只好省去了称呼，说道：“你好。” 男人眼中闪现了一丝惊讶，随即看向徐静宁，徐静宁勉强一笑，说道：“哥哥，我跟你说过了，绍彬变了许多。”后面四个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徐静宁加重了语气。 “嗯。”男人的声音极为冷硬，又十分浑厚，语气里似是不相信，随即露出一个在秦一衍看来极为毛骨悚然的笑容，对他说道：“这样很好，以前那样的生活确实不该过了，舅舅很为你高兴。” 秦一衍抬头看向男人。 徐家是依附在周家下面的一家企业，虽然没有周家那样，在A市有着呼风唤雨的能力，但在业内也是人人交口称赞的名牌企业。现今的当家人便是眼前这个四十六岁的中年男人——徐静安。 徐静安真的就是秦一衍的舅舅。 当年是秦一衍的妈妈徐静玲先嫁入周家，后来徐静玲因病去世，过了几年周庄平便娶了徐静玲的妹妹徐静宁。 而眼前这个男人，正是徐静玲和徐静宁姐妹俩人的大哥徐静安。 “静安来帮我处理庄平的后事，我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徐静宁见秦一衍一直看着徐静安便开口打断了他的注视。见秦一衍点了点头，将视线移到自己身上，徐静宁又说道：“你昨天打电话说有事情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秦一衍抿了抿唇，说道：“剧组那边需要我过去拍电影，等到爸的葬礼的时候我再回来。” 徐静宁立刻露出了不悦的神色，刚要说什么却被徐静安打断，徐静安看着秦一衍，良久才问道：“去哪里拍电影？是哪个剧组？” 秦一衍想了想，还是照实回答：“……B市，剧组是个小班底。” 徐静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绍彬，现在情况有些特殊，你应该能够理解静宁的心情。” “那边实在不方便耽搁下去。”如果他不去的话，以叶枫为主线的剧情会让整个剧组都会出现长期的空白，这样的空白对于一个小制作班底来说是很严重的打击。 “这样的话。”徐静安眯了眯眼，说道，“你去吧，只是，我得让人陪着你去。”徐静安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小郑，明天陪我外甥去一趟B市，对，等这边准备好妹夫的葬礼就可以把他送回来了。期间他的安全，你一定要注意。” “……”秦一衍怔怔地看向徐静安，随即眸色沉了下来，徐静安这是派了一个人在监视他？ 37.过渡 秦一衍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即便他能理解，徐静安这样做也许只是担心周绍彬在这段非常时期惹出什么事情。他看向徐静安说道：“徐先生，我是个成年人。” 他已经三十六岁了，即便是周绍彬也已经二十九岁。 徐静安皱了皱眉眉头，说道：“嗯？我知道。我还参加过你十八岁成年的party，那次你差点儿玩死一个妓女。” 秦一衍：“……”他深吸了一口，复又说道：“我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徐静安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随即又巧妙地将这笑容从嘴角抹去，沉声说道：“绍彬，舅舅是担心你，现在周家乱了，内内外外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在盯着，你还是小心点儿比较好。”他没有给秦一衍打断的机会，飞快地接上了下一句，“小郑以前是特种部队出身，受了些伤就退役下来，武术枪法都很好，有他保护你，你不用担心。”他望向秦一衍，搬出了周绍彬最在意的母亲，“你也不想你妈妈泉下有知，担心你的安全是吧？” 话已至此，已经容不得秦一衍再多辩驳。 秦一衍瞪视着徐静安，最终妥协下来。因为他眼角的余光瞟到了摆放在客厅中央的那面灵照。 照片里的男人面容沉静，目光沉着，微抿的嘴唇线条冷硬，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正是周庄平平日里的形象。 灵照被供奉在桌案上，面前燃着香烛，袅袅白烟正从顶端升起，朦胧了照片里的男人，可这一刻在秦一衍的心里，也许是来自周绍彬身体的情感涌了上来，周庄平的形象变得无比的清晰。 为了周庄平死后的安宁，为了不给绍恒添麻烦，便让徐静安的人跟着吧。 就在他这样决定的时候，周绍恒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不用了，哥那边我会派人跟着一起去的，舅舅就不用担心了。” 周绍恒进屋之后，脱下外套交给一旁的菲佣，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向秦一衍的方向走了过去，笑着道：“哥，你来啦。”这些日子，为了处理周家的事情，周绍恒都住在老宅，昨天又公司熬了一夜，凌晨趴在桌子上稍微睡了一会儿，想起来有个重要文件放在家里就又赶回来取文件，虽然麻烦了些，但意外之喜是居然在这里碰见了秦一衍。 “嗯，绍恒。”秦一衍一看到周绍恒就想起他昨晚挂电话之前说的那句话。 ——哥，我想你了。如同魔障一般在耳边缭绕不去，耳根子微微发红，秦一衍板着脸，低声咳了咳。 周绍恒爽朗一笑，脸上的疲惫淡去不少，随即他沉了脸看向徐静安，说道：“舅舅，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静宁。”徐静安微笑着回答道。 周绍恒看了一眼母亲，随即走到周庄平的灵位前，躬身拜了三拜。秦一衍见状也走了过去，在周绍恒拜完后双手合十，深深弯下腰鞠了躬。 回去的时候，周绍恒提出要送秦一衍去天星，陈靖迟就只好苦逼地自己开车回天星。 坐上熟悉的位置，秦一衍忽然有种久违的怀念感觉，仔细一想，自从上次在医院之后，已经快要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周绍恒了。 黑色的奔驰行驶在川流不息的车辆当中。 窄小的空间有些寂静，秦一衍想了想，正要与周绍恒说些什么，却被周绍恒抢在前面，周绍恒说道：“哥，舅舅那边你还是少接触比较好。” “怎么？” “舅舅出身不太干净。”他顿了顿，又说道，“不是那种不干净，而是指整个徐家都不怎么干净，据说舅舅手里头还闹出过人命。”商界虽然一直很黑暗，无论是与黑社会有往来还是官商的情况勾结都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着，然而，像是他们周家这样的企业，虽然还需要依仗政府和一些负面力量的支持，但是最忌讳的就是触碰两样东西。 一是毒品，二是军火。 而徐静安似乎跟这两样都有一些关系。 母亲在家里一向不管事情，像是个小女人一样依仗着父亲，现在父亲走了，母亲便失去了人生的主心骨，若是徐静安在这时插手进来，骗了母亲从而干预周家的事情，那可就不妙了。 徐静宁手中有少量周家的股份，但数量不多，虽然不致于在股东大会上起到什么关键性作用，但是……周绍恒担心的是，徐静宁会对自己施加压力。 他拿这个小女孩一样的母亲最没有办法。 这个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因为在最近处理公事事务的过程当中，周绍恒发现有越来越多明里暗里上来自徐家的障碍。 想到这里，周绍恒沉了沉呼吸，微微侧过头看向秦一衍，说道：“以后他找你去见他，提前跟我打声招呼，我陪你一起，如果我没空的话，也会找人和你一起去。” 除了徐静宁，他也同样担心这个哥哥。 他曾听过一些徐家的八卦，说是周绍彬的母亲，也就是自己的姨妈，其实跟徐静安关系并不好。甚至有传言，徐静玲是从孤儿院抱回来的小女孩，根本就不是他们徐家亲生的女儿。 徐静安从小就瞧不起徐静玲，甚至当初在徐静玲嫁给周庄平的婚礼上大闹过一场。 而周绍彬小时候发生的那起绑架案也是徐静安在背后一手推动的，甚至连当初那场周绍彬是私生子的谣言也是徐静安的手笔。 当然这些都是一些小道消息，并不能作为指正徐静安的真凭实据。即便如此，在商场上他也曾与这个舅舅多次交锋，徐静安的手段他了解一些。 与其抱着一家人的美好想法，在周绍恒的心里，还不如怀着敌意，小心谨慎地对待这个男人在这个敏感的时间插手周家事宜。 秦一衍听了周绍恒这番话，关于这件事心里也有个底，自第一眼看到那个徐静安，他就十分不舒服，徐静安虽然长得还算高大，可却给人一种阴森可怖的感觉，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嘴边勾起的微笑只会让他毛骨悚然。 “明天我就会和陈靖迟回B市继续拍完《星图》。”秦一衍对周绍恒交代了行程，“可能要在那边再待一个半月。” 周绍恒点了点头，右手食指敲了敲方向盘的边缘，微微一抿唇，又道：“爸的葬礼应该定在一个星期之后，你不如在这边再多待一个星期。” 秦一衍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略一停顿才对周绍恒说道：“不了，那边剧组时间赶得很紧。等爸的葬礼到了，我再赶回来。” “……”周绍恒没立刻应声，想了想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到时候我让人去接你。” “不用了，陈靖迟送我回来就好。” “嗯，也好。”周绍恒深吸了一口气，从方才的沉闷中摆脱出来，语调一扬，声音愉悦了许多道，“哥，晚上我去找你！” “嗯？”秦一衍疑惑地看着他。 “说好了要给我做饭吃的。” “好。”秦一衍微微一笑，心里柔软得看着眼前的俊秀的青年。 为了赶上剧组的进度，秦一衍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就和陈靖迟一路赶往B市，到那里的时候正巧拍完了一幕旁人的戏份。 前面几天，秦一衍不在，这部电影拍得凌凌乱乱，往往只是一个画展的一角或者来往的行人这样简单的画面。秦一衍到来之后，陈国梁早就准备好的一叠剧本递给他，里面还没有拍的部分已经清楚地用红笔圈了起来。 虽然都知道秦一衍家里父亲新丧，但为了剧组的进度，所有剧务人员和其他演员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秦一衍闲下来的时候经常有人过来慰问，让他别太过伤心。 顾青是来的最勤快的一个。可他显然有些嘴拙，绕来绕去总是那么三两句，秦一衍听得多了也有些不耐烦，而且，经过文睿，他大概能看明白顾青图的是什么。 然而秦一衍对顾青的小动作毫不惊讶，在面对顾青的时候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微笑，只是对他的示好采取了全然的无视态度。 赶了一段时间的进度，秦一衍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拍戏当中，效率和效果都完全出乎了陈国梁的意外，意料之余还觉着十分兴奋。 因为随着剧情一步步展开，秦一衍所演绎出来的叶枫越来越像他理想中的叶枫。 他仿佛透过眼前这个男人，看到了他想象中的叶枫，而他早期所扮演的意气风发，高傲得昂着头像是个不屈服的花孔雀，与之后来落魄时的难堪与寂寥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虽然年轻，陈国梁看过的电影并不少。天分使然，他对演员演技的把握程度十分敏感，往往能一阵见血地指出演员的不足。也正因为这点，他才能以这样年轻的资历在天星中独立地完成一部电影的拍摄。 秦一衍是天生的演员。 这是陈国梁对他唯一的想法。 38.有诈 顾青最近的状态屡屡出现问题，陈国梁与他谈了很多次，也是十分头疼。当初他看中的是顾青的演技，从专业角度来看，顾青的天分的确出众，再多磨练几年，不敢说能够站在与谢影帝比肩的位置，但最起码能成为一个小天王。 虽然早就听说顾青在生活里脾气有些暴躁，但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浮躁，很容易就受到他人的影响。 现今倒是难为了周哥，一次又一次地NG，要陪着顾青从头再来。 再这样下去，他们剧组可耗不起。 渐渐的，随着与陈国梁谈话的次数变多，顾青急功近利的心态就暴露了出来，妄想勾搭上秦一衍的举动越发明显，常常明目张胆地就在隐蔽处摸上秦一衍的身体，以至于剧组的大部分人都猜到了他的意图。 然而他本人还处在浑浑噩噩，心浮气躁的状态。 一来是因为之前谢影帝的演技对他来说打击太大，虽然明白自己肯定和谢影帝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但是一向自诩天分出众的顾青还是无法接受谢影帝对他演技的否认。 二来则是因为秦一衍对他的态度。他原以为周绍彬是那种来者不拒的人，只是长得好，身材好，愿意跟他上床他都会接受，结果没想到，他做了那么多或明示或暗示的举动都被对方一概无视掉了。 顾青心中愤愤，他明明就不是个弯的，让他屈服在另一个男人身下，露出后庭让对方上，本来就忍受了极大的屈辱，自己送上门来了周绍彬竟然不接受？就连徐家的那个看起来就很阴险的老男人也都拒绝不了他的魅力！ 他哪里比不上文睿？ 尤其是在他接到经纪人的通知之后，这份怨气简直是到达了极点。 天星娱乐决定暂且放下对他的培养计划，来年再对他着力栽培。 经济人私下里和他说，这是因为天星在文睿身上砸了太多的钱，其余明星的培养计划都在一定程度上被削弱了。 文睿？哈，可笑，文睿他究竟哪里这么好，值得天星那么大手笔的培养？ 顾青脸色十分不好地躺在休息区的躺椅上，面前剧务人员人来人往，忙着布置下一幕戏的场景。他鄙夷地撇了撇嘴，看着那个年轻的导演，冷哼一声。 原本是看不上《星图》的，要不是有周绍彬的加盟他哪里会去扮演那么一个小电影中的小配角。现今周庄辰去世了，身为周家的长子，周绍彬一定会继承不小的一笔遗产，而这些遗产里面一定会有鸿业集团的股份。 鸿业集团又是天星娱乐的大股东，即便现在掌权的人是周绍恒，可如果周绍彬握有股份，说出来的话就会有一定的分量。 他原以为能攀上周绍彬，结果现在却闹出了这样的丑态！ “顾青。”陈国梁走向顾青，表情严肃中又带了几分无奈，他现在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挑中的是顾青的演技，以为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和周哥搭戏，结果现在却拍得磕磕绊绊，“一会儿这出戏，虽然动作上有些粗暴，但感情要缓和一些，千万不要急躁。”他很想急功近利地说就按谢影帝那晚给人的感觉来演，但这样毕竟对一个演员来说是种侮辱。 “知道了。”顾青闷声答道，这要上前，经纪人却忽然将手机递给他，接起电话，听到电话里响起的声音，顾青缩了缩瞳孔，脸上出现一瞬的犹豫，随即抿紧了唇，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剧情已经进展到了三分之二，这幕剧情正是叶枫彻底从过去的阴影中摆脱出来的关键。陈国梁本来不想先拍这一段的，因为考虑到顾青最近的状态很不好，他担心顾青表现不出这部电影高朝前最引人注目的一段铺垫，可顾青坚持着要按照剧本的顺序走，他说服不了，也没有办法。 秦一衍在走入镜头前还在不停地演习着自己的台词，直到一切都准备就绪，陈国梁喊了准备的时候，这才脱下御寒的外套走进摄影机中央。 原本一身落魄形象的叶枫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了原来干净清爽的样子，秦一衍唇边总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和他眼中略带忧郁的神情把整个剧组的女性都迷得不得了。他一上场周围的女性就都兴奋起来，眨巴着眼睛，一瞬不漏地盯视着秦一衍。 这时候的叶枫已经从过去的阴霾中走了出来，不再自暴自弃，然而却放弃了绘画的生涯，在一家超市当收银员。收留了他的胡楠虽然为叶枫的振作而高兴，但是每当看到叶枫望着路边的一些画作的时候就会从他身上感受到黯然。 胡楠知道叶枫是想要继续画画的，只是那种被过去最信任的朋友所伤害的心，已经无法支撑他再拿起画笔，进行创作。 叶枫甚至不愿意再给自己一次尝试的机会。 一日，叶枫在电视里看到了昔日的朋友，以一个杰出青年画家的身份出现在电视台的访问里，那种失落与颓废的态度彻底惹火了好脾气的胡楠，忍受不了叶枫的颓唐，胡楠因而揍了叶枫。 这幕戏便从这里开始。 为了追求效果，顾青这一拳是实实在在打在秦一衍脸上的，秦一衍吃痛身子踉跄了几步，站稳了身子后，低垂着头，用碎发遮盖住眼睛，周围人一时都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二人之间压抑的沉默让他们都有喘不上气的沉重感。 “为什么要放弃？”顾青捏紧了拳头，闷声问道，语气中带着无奈与沉重，“既然你这么喜欢画画，为什么要放弃？！” “……”秦一衍沉默不语，抬起手蹭了蹭嘴角，手指上沾了血迹，刚才那一拳将他的嘴角都打破了。然而，这一举动过后他便无动于衷地上前将电视机关上，穿着拖鞋，啪啪啪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站住！”顾青拉住秦一衍的手臂，秦一衍停下步子，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随即顾青眼中露出柔软，语气也放得十分柔和，他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丝丝的担忧与无奈，“叶枫，我知道这件事情是你心底的伤痕，我也不忍心将伤疤揭开。可是，这疤痕看起来长好了，实际上里面却已经溃烂生疮，这样的话，我又怎么能不把他揭开？他又怎么能够真正的愈合？” 陈国梁一激动，差点儿叫了出来。 顾青总算是恢复正常的演技了！ 这就是他想要的胡楠！ 一出戏拍得极为顺利，秦一衍的表现依然让陈国梁十分满意，而顾青这意料以外的发挥竟然让这幕戏早早结束，原本陈国梁可是留下了足有五倍的时间准备着一次又一次的重拍。 想了想，前段时间高强度的赶进度让剧组人员都有些吃不消，陈国梁便准备给他们放个假。 因为出色的表现，顾青今日格外受宠，他提议说要去B市最著名的酒吧一条街玩玩，赢得了大家的一致赞同。秦一衍原本是不想去的，他借口周庄平刚刚去世，他不该去这些地方玩乐便要先回去。谁想顾青得知秦一衍要回去也不去酒吧了，说要送秦一衍回酒店。 一路死缠烂打，秦一衍怎么拒绝顾青都要跟着，明面上不能撕破脸，秦一衍便叫了陈靖迟在一旁，坐上保姆车的时候还特意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最怕惹上这种麻烦……秦一衍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顾青的事情。原以为冷处理对方应该就能知难而退了，结果还粘得这么紧。 揉了揉额头，秦一衍有些头疼。 回到酒店，秦一衍洗过澡，难得放假想要早些休息，和周绍恒通过电话后就准备上床睡觉。 门铃忽然响了起来，开门的是正拿着剧本的顾青。 顾青穿了一身深V的黑色针织衫，对秦一衍微微一笑，说道：“周哥，我想向你请教一下演技，这个地方我一直琢磨不清应该怎么演。” 现在已经九点多将近十点了，秦一衍觉着实在不是什么讨论剧情的好时机，他正了正身子挡住门，暗示不欢迎顾青进屋：“我要休息了，明早你早些来我再跟你对下戏。” “周哥，这里弄不明白，我睡不着。”顾青赖皮地说着，将手里捧着的剧本打开，递到秦一衍的面前，“你看，就是这里。”在秦一衍下意识地看向剧本的时候，顾青稍微上前一步，挤在秦一衍的眼前，声线压低，沉声道：“周哥，你看，就是这里……” 秦一衍微微蹙眉，退后一步，正要再次拒绝，却没想到眼前骤然一黑，嘴巴被捂上一块手巾，乙醚的味道嗅进鼻腔，一下子好像钻进了脑袋里，整个头变得很沉，晕乎乎的。 顾青见状连忙瞄了一下走廊，赶紧将秦一衍拉进屋去，反手甩上房门，将有些发晕的秦一衍放到了沙发上。 他心情紧张地急促喘息着，明明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大汗淋漓。 顾青颤抖着手拿出口袋里的电话，手指尖抖了半天才拨出去一个号码。 “喂……我、我做到了……” 39.救场 电话挂断之后，顾青将秦一衍抱到床上，脱光了秦一衍的衣服，在他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子，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一管KY润滑剂，犹豫了下。 原本按照那人的要求，他只要拍下自己与秦一衍风流的照片就可以了，但顾青考虑到，如果那人的计划失败了，自己就会被周家打成同党，那么他在演艺圈里的生涯就算是完了。 想了想，顾青一咬牙将裤子脱下，挤了一些润滑剂沾在食指上，上身趴在床上，臀部高高翘起，伸出手探在身后，将指节分明的食指探入紧致的后茓，给自己做个开拓。 虽然对周少用了乙醚当迷药，可毕竟只是能让周少产生眩晕感，并不是什么知觉都没有。虽然周少一觉醒来之后会埋怨自己这样对他，但顾青相信，凭这一夜，周少即便怪罪他却也不会惩罚他。 而且，如果伺候好了周少，到时候那人的事迹败露，就说自己也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这样想着，顾青更加细心地给自己的后茓涂满了润滑剂，那款润滑剂里面本来就有催情的成分，等顾青擦到后来，已经能听见噗嗤噗嗤的水声。 他将食指拔出，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躺在床上迷蒙着双眼望向自己的男人，心里顿时一滞。心跳也急促起来。 男人因为迷药的作用神智略有些不清，一双眼睛似是蒙了层水雾，眼神朦朦胧胧的。顾青脱下上衣，将褪到腿弯处的长裤和内裤一齐脱下，随即爬上了秦一衍的床。 “周哥……周哥，我真的很喜欢你……周哥你不会怪我吧？我会好好伺候好你的。” 乙醚本来就有少量的麻醉作用，因为顾青分量把握得不得当使得秦一衍现在甚至有轻微中毒的迹象，脑袋发晕，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在他眼里，只能看到一团肉花花的东西逼近在眼前，秦一衍反射性地抬手抗拒。 顾青拉开秦一衍的手将他的双手打开按在两侧，随即俯下身就要吻上秦一衍因头痛而呻吟着的滚动喉结…… 就在这时，咔嚓的声音响起，反光灯在室内亮了起来，顾青一惊连忙转头去看，只见房间中央站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紧身的无袖T恤，勾勒出线条分明的肌肉，一身军装长裤，脚上蹬了一双深棕色的靴子，手中正拿着一台单反，见顾青望过来食指一按快门，闪光灯频繁闪起。 “你是谁？！！！”顾青吓得连声惊叫道，一张俊俏的脸血色全无。 “不好意思，唐突了，摄影是我的爱好，尤其是拍你这样裸着身体的美少年。”他晃了晃手里的相机，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我还录下了你刚才自慰的场景，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从摄影手法上探讨一下。” 顾青听了这话整个人气得颤抖，他扑向男人，也不顾自己的赤身裸体疯了一样地去抢男人手中的相机。 顾青虽然个子不矮，有一米八几，可眼前的男人个头更高，将要突破两米，长臂一伸，顾青就连他的手腕都碰不到。 “给我！把照片给我！！！”顾青脸色发白地咆哮道，如果这些照片被发现了他又该怎么办，那人说是要照片都是会要他的背影，不会拍到他的正脸，所以即便他和周绍彬的床照流传出去也不会对他的影坛声誉造成什么影响。但是这个男人不同，如果是这个男人的话，那么照片上很有可能出现正脸。 他是谁的人？周家还是媒体？！ 不管是谁，都必须要抢回照片！ 顾青如此一想，竟然一挥拳头揍向男人的腹部，却没想到男人只用一只手就将顾青擒住，简单的一招小擒拿便将顾青的双手反剪在背后，随即稍微用力一顶便让顾青单膝跪下，压倒在地板上。 “你做什么？”感受到身后男人的炽热气息，顾青大惊失色。 “你放心，我对你这样的小明星没兴趣。”男人嗤笑道，他轻轻地将单反放下，随即看向顾青，微微一笑，“先休息一会儿吧，小明星。”随即手刀一劈，敲在顾青颈后，顾青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将顾青晕过去的身体丢在地上，男人活动了下手腕，看向床上赤裸的男人，沉了沉眸子，吹了声轻佻的口哨。 将宝贝相机抱在怀里，男人望着秦一衍水雾朦胧的眼睛，心里一动，就连下身也微微硬了起来。 “妈的。”男人收好正准备对着秦一衍拍张照留念的相机，一想到周绍恒那似笑非笑的样子他就一阵毛骨悚然！ 瞟了一眼死鱼一样躺在地上的顾青，男人不禁纳闷了，床上这男人连他都有想上的欲望，这小子怎么就这么暴殄天物，想着让那人上自己呢？ 秦一衍一觉醒来的时候正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乙醚的作用力犹在，直到现在他的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 勉强坐起身，秦一衍惊讶地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强壮男人，男人侧身坐在那里，从秦一衍这边可以看到男人坚毅深邃的轮廓，下巴上还有些青色的胡茬，这是张极有男人味道的侧脸。 然而让秦一衍更为惊讶的是，这个男人正在玩一台外型十分精致的单反相机。 七年前的事情让他对相机产生了生理性的恐惧，一见到相机秦一衍立刻想起了不好的事情，立刻白了脸色，勉强保持着镇静，让自己的声音不因恐惧而颤抖，“你是谁？” “你醒了啊！”男人转过身正视秦一衍，随即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怎么弄你都不醒，我还想着你再不醒就吻醒你！” 秦一衍：“……”他深吸一口气，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大明星，别紧张啊。”男人间秦一衍脸色不善，连忙摆手说道，“我不是什么好人，啊，不对，我是好人！” “……” “哎……”男人放下相机，叹息一声，宽阔的肩膀也垮了下来，“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必须说，我叫林豪，是你弟弟周绍恒的同学。” 秦一衍：“……”同学？ 看着眼前强壮的男人，虽然脸庞还很年轻英俊，但一想到穿着精致，头发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周绍恒，怎么也无法将两人拉扯到一个世界当中。 “是高中同学！我，他，还有那个徐博，博爱医院的徐博，我们三个是老同学！”男人手舞足蹈地解释道，“他们俩都是富家少爷，学习又好，高中毕业了就出国念书了。我学习成绩差，上大学的时候去当了兵，白练了一身肌肉，纪律没整顿好，人性子倒是给整野了，哈哈哈，今年刚退役！”他顿了顿，望见秦一衍略蹙着眉头，一副疑惑的神情便继续解释，“我本来是在外面跑保险的，让周绍恒那死小子知道了，他就把我叫到他身边给他当保安，啊，不，是保镖。” 秦一衍怔怔地看着他：“是绍恒让你来的。” “嗯。”林豪俯下身将一直被扔在地上的顾青捡了起来，在秦一衍眼前晃了晃随即又扔在地上，说道，“这个男人给你下了迷药，想……呃，被MJ，我就把他打晕了。” 秦一衍头还有些嗡嗡的感觉，对林豪所说的事情模模糊糊有些印象，他捏了捏眉心，看着外面微微亮起的天色，说道：“请问现在几点了。” 林豪抓起一旁的台钟一看，“凌晨六点多。哎，大明星，你准备把这人怎么办？” “……”秦一衍现在脑子里有些乱，耳边总萦绕着嘈嘈杂杂的声音，顾青被林豪扔在床边，秦一衍看不到他，想着今天还有胡楠的戏份，秦一衍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沉默了许久，林豪也没有不耐烦，继续去摆弄手里的相机，等着秦一衍发话。 “先把他送回房间吧。”秦一衍对林豪说道，“现在只能先这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林豪撇了撇嘴，凑近秦一衍问道：“大明星，要不要我把他揍一顿先？” 秦一衍看着林豪半玩笑半认真的样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了，他还要用这张脸拍戏。” 总算见着对方脸上的笑容，虽然是苦笑，但林豪显然十分满意，他单手叉腰，另一只拿着相机的手垂落在身侧，胳膊上的肌肉顿时鼓了起来。想了想，林豪对秦一衍说道：“大明星，周绍恒那里我得把这件事告诉他，先跟你打个招呼。” “好。”秦一衍顿了顿，复又说道，“帮我谢谢绍恒……” 话音未落，林豪已经拿出了电话，那边立刻就接通了，“喂，周绍恒，是我！你哥差点儿把人家给上了！” 秦一衍：“……” “啊不不不，是我说错了，那个你交代要关注的小明星用迷药把你哥迷倒了，想让你哥上他。当然没有——你哥意志特别坚决，丝毫不受对方的诱惑。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哥们儿拿终生性福跟你做保证！”林豪夸张地说道，随即大笑了几声，又继续说道，“话说你怎么这么担心你哥上不上人家？” “好好好，不关我的事情。等等，你要不要跟你哥说说话啊，兄控周少爷？！” “好，我滚我滚……” 林豪将手机递给秦一衍，啧了一声，说道：“周绍恒。” 秦一衍接过电话，声音有些沙哑，“绍恒。” “哥，你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在那边响起，秦一衍抿了抿唇，“没事，我很好。” “嗯，在那边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就跟林豪说，不用跟他客气。” “好。” 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就在秦一衍想着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周绍恒的声音传了过来：“……哥，我想你了。” 秦一衍的心跳骤然加快，他深吸了一口气，背过身，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苦涩：“绍恒，听着，我其实……不是你哥。” 40.变故 “绍恒，听着，我其实……不是你哥。”秦一衍低低地说道。 周绍恒在那边顿了几秒钟，语带疑惑地回道：“哥，什么意思？” “我不是周……” “等一下。”话音未落，周绍恒截断了秦一衍的话，“进来了一通紧急电话。” “……嗯。” 请稍等，现在是呼叫保持…… 周绍恒那边占线了之后，秦一衍猛地清醒过来，深吸了一口气，握住手机的手心里沁满了汗水， 一时冲昏了头想要把真相告诉周绍恒，可说出来这些话的后果是什么，他现在才想起来仔细考虑。周绍恒会不会相信他？如果周绍恒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他其实并不是周绍恒的亲哥哥，内里的芯子已经掉了包……他和周绍恒之间少了亲情的羁绊，周绍恒是不是就会断了他的自由，想办法将周绍彬给换回来？ 别的都好说，可是，《星图》该怎么办？ 秦一衍攥紧了手机，抿紧嘴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想继续演戏，无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 就这样瞒下去吧，就当是他的自私，好好得替周绍彬履行一个哥哥的责任和义务，既然绍恒对他越来越好，他便以同样的方式回报他的弟弟。 这样想着，秦一衍将这边的电话挂断，将手机还给林豪，用自己的手机发了个短信给周绍恒。 “没事了，早些休息。” 短信发完，秦一衍将手机放在床边上，乙醚的残存作用让他有些不舒服，他对林豪说：“麻烦把顾青送回房间吧，你既然有办法进到我的房间，就一定有办法送他回去。我再睡一个小时。” 林豪挑高了眉毛，一脸兴味盎然地望向秦一衍，说道：“好！大明星你休息，我七点喊你起床。” “麻烦了。”秦一衍蒙上被子，几乎一闭眼就沉入了梦乡。 七点一到，林豪就把秦一衍喊了起来，秦一衍起床的时候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碗香糯的八宝粥，秦一衍不禁多看了林豪一眼，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粗犷的男人居然心思这么细腻。 被秦一衍的眼神盯视得有些不自在，林豪搔了搔后脑勺，有些别扭地说道：“呃，大明星，别这么看我，其实我想不到这些的，都是周绍恒让我准备的。这虽然是八宝粥，但他知道你不爱吃莲子，煮的时候已经告诉厨房剔除了。” “……”秦一衍望着那碗粥，心里暖暖的，微微一笑，点头道，“谢谢。” 收拾妥当又吃过了周绍恒吩咐准备好的八宝粥，秦一衍的精神恢复了一些，他找了套颜色明亮一些的衣服穿上，借以衬托脸色，不会显得那么苍白病态。 剧组里，一脸铁青色的顾青正坐在那里，双腿叉开，手肘支在大腿上，两手十指交叉抵在额头上。 昨晚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那个忽然闯进来的男人破坏了他所有的计划。而他又对那个男人的身份一概不知。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被扔在房间的地板上，待会儿周哥来了他要怎么跟他解释？ 心思百转，顾青头痛欲裂。 “周少。” “周哥。” 剧组人员跟秦一衍打招呼的声音响起，顾青抬头望去，见一身棕红色外套，黑色长裤的秦一衍走了过来。 以前顾青为了勾引秦一衍，请求陈国梁将两人的休息区排在一起，现今看着直直走过来的秦一衍，顾青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感情。 眼见着秦一衍快要走到眼前，顾青连忙战起来，尴尬地说道：“周哥，早啊。” “早。”秦一衍面无表情淡淡地应了一声。 顾青心里忐忑，拿捏不准秦一衍的态度，想了想又随便说了句：“吃过早饭了吗？周哥，我让小姜去帮忙带了两份早餐，我们可以一起吃。” “已经吃过了。”魔鬼般的声音响起，顾青一怔，林豪虽然离着两人约有十几步远，可声音近得仿佛就在耳畔，顾青打了个哆嗦，一张俊脸立刻吓得血色全无。 “你、你……” “见鬼了？”林豪轻佻地哼了一声，随即将手中的牛奶递给秦一衍，“中和毒素，一身轻松。” 秦一衍：“……” 虽然知道林豪指的是乙醚残留在体内的毒素，可这么一说，倒让秦一衍想起了什么女性用品的广告，不由地无奈一笑。 胡楠这个角色还需要顾青扮演下去，既然没发生什么，他暂时不想撕破脸皮，如果顾青将他的这份忍让当做无限度的退避的话，那他便没那么好欺负了。 秦一衍望向顾青，微微一笑，说道：“顾青，年轻人总有一时冲昏了头的时候，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也不要太想不开。只是，我希望，这是唯一一次。” 顾青的脸色越发苍白，还透着一股尴尬而又恼怒的铁青色，他咬着牙点了点头，说道：“周哥说得对，是我一时犯了蠢。” 秦一衍点了点头，随即拿着那盒牛奶坐到一旁的休息室中。 陈靖迟昨晚送秦一衍回去之后又跑回酒吧一条街，跟剧组成员们high到半夜，早上起来晕晕乎乎的，这会儿一见秦一衍和顾青两人气氛不对，立刻就察觉到貌似出了什么事情，正要上前询问一下，却发现去路被一个足有一米九几的男人给拦住了。 陈靖迟个子虽然不算矮，但也不算高，差三公分才一米八，林豪垂着眼睨着陈靖迟，说道：“你就是大明星的经纪人？” 陈靖迟吓得连忙扶了扶眼睛，怔怔地点了点头，点完了头感觉不对劲又咽了口口水问道：“怎么了？” “他身体不舒服，别去吵他。” 陈靖迟顿时有种喧宾夺主之感，到底谁才是周哥的经纪人？周哥生病了难道不应该是他来照顾的吗？陈靖迟想到这一点十分不爽地昂着头跟林豪对视，刚要辩驳几句，电话就响了起来，师姐两字在屏幕上出现。 这个师姐是周绍恒的贴身秘书，本来也是经纪人出身后来因为能力特别强，一直爬到了天星娱乐总裁助理的位置。原先跟在艾洛风身边做事，后来周绍恒插手天星事务，就跟在了周绍恒的身边。 陈靖迟瞪了一眼林豪，扶了扶银框眼镜，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喂，师姐。” “尺子，出事了！”女人刻意压低了的惊呼声在电话那头响起。 “啊？” “我刚才不小心偷听到一件惊天秘闻……” “什么惊天秘闻？” “听了之后你先别说出去，想办法辞职，别在周绍彬身边做经纪人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陈靖迟皱着眉头问道：“师姐，究竟是什么事情？”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刚才我听见周总在电话里跟他妈妈吵了起来，说周绍彬可能根本就不是周家的亲生子！现在周庄平死了，周绍彬没有资格继承周家的财产！这是豪门恩怨，血雨腥风啊血雨腥风……我们这些小市民就是炮灰，赶紧卷铺盖跑啊！” 陈靖迟：“……”卧槽！ 震惊已经不能表达他的状态了，他忙握住电话，说道：“师姐！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也弄不清楚，只不过周家的情况你多少应该知道一些，周庄平大老板去世了，周家的财产就是头待宰的肥羊！现在又闹出了周绍彬是私生子的事情，这就是周家那位夫人和周绍恒要联手对付周绍彬了！”她语速很快，着急又带了一丝兴奋，“要是周绍彬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那倒还好说，给他一笔钱就能让他安安稳稳掀不起一点风浪地过日子，可现在的周绍彬，你不知道，虽然《茧》没有获得什么奖项，票房也就占个平均线以上一点，可周绍彬因为这部电影发展起来的粉丝可不少！” 陈靖迟在那边沉默地听着，他的师姐在电话那头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而且，最近周绍彬变成什么样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周家可能就没那么简单就容下周绍彬了。” “周哥他……”陈靖迟忍不住打断道，“他现在很好，他也没那么大的野心，至少这半年来，和他相处时，他给我的感觉只是想好好演戏。” “哎哎哎，尺子！你怎么也这么天真啦！你这么想，可人家周家不这么想啊……啊，我要挂了挂了，我看见周绍恒出来了，你自己小心啊。师姐提醒你到这里。嘟嘟嘟——” 还未等陈靖迟回应什么，那边断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陈靖迟握着手机一时茫然无措地看向正全神贯注背着台词的秦一衍，默默抿紧了唇。 而在A市，刚通完电话的周绍恒眉头宁得死紧，几乎要在额心打上一个结。 他拎起挂在门口衣架上的西服外套，穿上之后，将手机放在裤子口袋里。 “周总。”坐在秘书台前的大眼美女对周绍恒微微笑着，嘴角的弧度夹着几分僵硬，周绍恒没有心情理会这一切，他只想着刚才电话里母亲对他说的话。 “在整理庄平遗物的时候，找到了当年的亲子鉴定书，周绍彬不是庄平的亲生儿子。” 还有今早上的那通电话。 周绍彬所说的——我其实不是你哥。重生之兄有弟攻（誓要上位当影帝）上——一袭白衣
作者：一袭白衣 录入：10-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