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踏进那幽深的后宫，身为男子却要成为后妃，本非他愿，但无法抗拒。 命运之轮转动，宿命是否真的存在？ 他以为，他可以平淡如水，他可以宠辱不惊。 他以为，他可以守着那后妃的名衔，孤独终老。 他以为，他一生，与情爱无关，与爱情无缘。 他以为，他可以云淡风轻的消耗掉他余下悠长的时日。 但没有人窥测得到命运的方向，他以为的从来就没有成为他以为的样子……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宫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轩辕夜 苏泓┃配角：安怀瑾 江初夏 江羽寒┃其它：宫廷耽美一对一 第一章：一入宫门深似海（1）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尚书苏明义幼子苏泓聪慧灵敏，钟灵毓秀，才思敏捷，甚得朕心，着封为正六品侍书，赐封号明，三日后进宫，钦此。”宣旨太监尖声宣读完圣旨，带着一脸笑意望着跪在地上的我。 那令人窒息的如同判决一般的声音几乎让我绝望的喘不过气来，但终究还是不能抗拒，我俯下身子，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声音带着几分悲怆：“微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线绣制的圣旨被我握在手里，犹如我的命运被这道圣旨扼住一般，从此我便要没入那红墙之内了，用“不见天日”四字形容也不过如此。 “恭喜尚书大人了，令公子相貌堂堂，入宫后必会得圣上宠爱，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宣旨太监笑着与爹爹道贺，直到爹爹封了银子递在他手里，他才欢欢喜喜的去了。 “爹，我累了，先去休息了。”我微微叹了口气，握着那圣旨便欲离开。 “泓儿……”爹爹开口唤我，却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叹了口气，道，“难为你了，好好收拾一下进宫要带的。” 我苦笑着点头，快步回了房间。 靠在软榻上捧着书，书上的字却半个也看不进去，侧头看见桌上镏金雕花的香炉里有丝丝缕缕的烟升起，檀香的气味向来是让人沉静的，我的心里却纷纷杂杂乱成一团。 当朝天子是宁朝第四代皇上，少年有为，治世圣明，朝官忠诚，百姓爱戴。宁朝的后宫向来都是男女各一半，连中宫都是一男一女，即皇后与凤后同坐，皇后之下有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而凤后之下亦有皇贵君、贵君、侍君、选侍、侍书、侍子。伴于君王左右，若得宠自然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稍有错处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连累家人，更何况选男子入宫本就是噩梦，要把满腔壮志丢下，委身做皇帝的玩物，真是生不如死。 若不是为了妹妹婷婷，我是宁死都不会入宫的。 婷婷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实在不忍见她小小年纪就在后宫无声的硝烟里耗尽芳华，所以我便先于她去应选了，天朝选秀的规矩，凡有品官家子女，只要一人中选，其余人便可免了每三年一次的选秀，自由婚嫁。 沉沉叹了口气，我把手里的书撇到一旁，却听见有人进了屋子。 “哥哥，”婷婷径自扑进我怀里，嘤嘤哭泣起来，“是我不好，哥哥是为了我，才不得不应选进宫的……” “傻丫头，”我把婷婷抱在怀里，“不要这样想，哥哥是长子，自然是先要去应选的，皇上选得上我，是我们苏家的……福气……”我勉强带着笑意，“福气”二字更是极力抑制悲愤才说的出口。 “可是，”婷婷带着泪光的眸子含着悲意，“哥哥的一身才华，哥哥的满腔抱负……都要付诸东流了……” 我心里一凉，手微微一顿，还是笑着抹去了婷婷眼里的泪水，语气温柔：“没事，哥哥不是还可以画画吗？宫中空闲时光数不胜数，哥哥便可以安心画画了。” 婷婷的哭声渐渐平静，语气还是带着几分悲怆：“可是，一年前哥哥就封笔，再也没有画过一幅画……” 婷婷的话让我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的悲凉，是啊，一年了，为了那人我搁笔已然一年了，纵如此，怕也是不会再有见到那人的机会了。 软言安慰住了婷婷，送她回房安睡，她是我最爱的妹妹，我身为兄长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不想她歉疚，我只想她平安喜乐的度过一生。 第二日第三日均有宫中的公公前来教习礼仪，忙了两日，很是劳累，第三日的晚上，我看着我的书童墨儿慌乱的整理着我要进宫用的物件，他不能随我进宫，便更铁了心的要帮我打点好一切。 看他把什么都往行李里塞，我不禁失笑，顺手把他塞进箱子里的东西都取出来，轻笑道：“这些东西都不用带，宫里都有，就只带着我常看的书和衣服之类的便好了。” 墨儿嘟嘟嘴，不情愿的把他塞进去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取出来，忽然举起一个画轴问我：“少爷，这个要带吗？” 我一怔，手有些颤抖的接过那画轴，有些画面突兀的浮现在眼前，这是我的封笔之作，那个人…… 有些生硬的缓缓打开画轴，画上是一片昏暗，微弱的灯光下有一个男子的身形若隐若现，男子穿着黑色的斗篷，带着银质的面具，丝毫看不见面容。 指尖缓缓触及画中的男子，我心里一阵悲凉，一年前这个男子闯进我的卧房，与我有一面之缘，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却让我深深迷恋至今，竟为他封笔，只因为觉得，画画，自然要画心爱之人才对。 “公子？”墨儿的呼唤把我从回忆中叫醒，我浅笑，把画复又卷起来，牢牢抱在怀里，道：“这画带着，与贴身的东西放在一起。” 墨儿应了，收拾好了东西，天色也不早了，他略带不舍的跪于我脚下，道：“少爷明儿就要进宫了，墨儿虽舍不得少爷，却也不能伴着少爷进宫，墨儿一定在府里每日烧香念佛保佑少爷平安，少爷一定要保重。” 我笑着扶起他，他还不过是个孩子，我平日待他好他便对我好，如此单纯的心性只怕我在后宫里是看不见了：“墨儿，你好好侍奉老爷和小姐，我进宫不会有事的，你也要保重自己。” 墨儿点着头应了，声音有几分哽咽。 待墨儿退了出去，屋里安静的就剩下我一个人，我赤脚踩在地上，仔细的抚摸过我屋子里的每一件物事，无论这屋子里的种种陪伴了我多久，从今往后，我是再没有机会再看见了，皇宫那一道红墙，自此之后我怕是出不来了。 叹了口气，看着桌子上微弱的灯火，我想起那年那天夜里，那个男人闯进我的屋子，用一把匕首嵌制住我，只不过片刻他便翻窗而出，甚至没有跟我说话，我却就此爱上了他。 也难怪，我都可以爱上一个男人，皇帝又为什么不能诏男子进宫为妃。 苦笑着蜷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却是夜不能寐，一夜未眠。 第二章：一入宫门深似海（2） 第四日清晨，天还未亮，宫里来接我进宫的太监侍卫就已经到了，墨儿帮我穿上月蓝色的长衫，带着素银冠束发，我忍着难过，拜别了爹爹和哭成泪人儿的妹妹，踏进了进宫的轿子里。 宁朝的皇城唤作紫辕城，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轿子方才停了，有小太监打起轿帘，扶我出来，天色竟然已经大亮了，明亮的晨光让我有些睁不开眼睛，还未回过神来，就听见宣旨太监尖利的声音：“奉凤后懿旨，明侍书苏泓住未央宫主殿华音殿。” 我微微一怔，我只不过是个正六品侍书，怎么可能住一宫主殿？稍一皱眉，斟酌一二，我略带着笑意，态度谦卑问那宣旨太监：“敢问公公，我只是侍书，住在一宫主殿，是不是不合规制？” 那宣旨太监倒是十分客气，笑容满面道：“明侍君放心，是凤后亲自下的懿旨，不会有差错。” 我点头不再多言，心里却是多了疑虑。 由小太监带着我一路前往未央宫，我看着两旁高耸的红墙，宫巷悠长，怕是要禁锢住我的一生了，情欢恩爱，纵我从未领略，便也是此生难尝了。 未央宫倒不偏远，离御花园很近，离皇上的养心殿也不是太远，宫门打开，我方踏进宫门，就有两列太监宫女齐齐跪拜：“奴才（奴婢）给明侍书请安。” “起来吧！”我声音清淡，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适才带我来的小太监，道，“有劳公公带我前来。” 那小太监欢欢喜喜的谢了恩去了。 一旁的小太监忙带着我进了华音殿，果真富丽堂皇，只是太过艳丽，让我一个男子居住，未免尴尬。 “回禀明侍书，奴才小林子，小印子是侍书贴身服侍的人。”两个看着年纪还小的小太监跪在地上道。 “回禀明侍书，奴婢叶儿，朵儿是侍书近身宫女。”依旧是两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跪在地上道，虽然我是男子，但下人依旧是宫女，倒不是不怕有什么污秽之事，据说若有不堪之事被发现，惩罚极其残忍，且也是考验男妃一众是否恪守礼仪，所以也会有宫女侍候左右。 “回禀明侍书，奴才福泉是华音殿的掌事太监。” “回禀明侍书，奴婢凌舍儿是华音殿的掌事宫女。”这两个倒是年纪大了，看起来已经中年了。 又是八个粗使的太监宫女一一拜了，我才缓缓道：“都起来吧，今后你们的荣辱与我是一体的，你们不负我，我自然也不负你们。” 心里还是有疑惑，不免开口问道：“为什么华音殿会配了这么多下人，仿佛这不是侍书该有的规格？” “回禀侍书，”小林子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听说是皇上告诉凤后要破例关照侍书的，这次正七品的选了四位侍子、三位答应、两位常在，正六品的选了两位侍书、两位贵人，就只有明侍书您被如此厚恩相待，皇上就赐了您一个人独居未央宫，这可是嫔位的娘娘们和选侍位分的公子们才有的荣宠。” 我微微皱眉，还没说什么，福泉已经开口道：“侍书面前不可如此多话，叫旁人听见了不好。”他本就有些威严，如此说话倒能震慑住人。 “无妨，”我微微一笑，道，“也不知我要不要去拜见别宫的娘娘公子？” “回侍书，”凌舍儿微微一拜道，“今日不用，侍书就请安心歇着，待明日新进宫的主子们才要去拜见皇后、凤后和各宫娘娘公子，三日后才能侍寝。” 她提起侍寝，我顿时感到浑身都不自在，随即撇开话题道，“也罢，我累了，去打了水来让我洗脸，小林子带个人去内务府把我的随身行李给带来吧！” 小林子应着去了，叶儿和朵儿打了水来伺候我洗了脸，我一个男子被她们服侍到真有些不习惯，勉强忍了，凭她们摆弄好，我就倚在榻上听凌舍儿给我讲后宫种种事宜。 当今天子叫轩辕夜，年仅二十二岁，登基不过五年，是故后宫并不多宠妃，皇后江初夏是护国侯江焕的长女，据说温柔贤淑、母仪天下，凤后江羽寒是皇后的亲弟弟，皇贵妃与皇贵君的位子都还空着，安贵君沈怀瑾是征西将军的独子，虽是男子却美貌非凡，其余就只有虞妃虞月灵和梅妃乔雪薇，柳侍君柳东阳和蓝侍君蓝翊等等。 我听的头疼，喝了杯茶便不想听了，真不知道皇帝找这么多男子女子入宫有何意义，不一定每个都宠，却要人家耗费一生。 抬眼见小林子回来了，我便上前把我带进宫的东西一件一件安置，忽然一阵心慌，在行李中翻寻了良久，越发心慌，那幅画，好像不见了。 “小林子，”我的声音都有些急了，“你可漏拿了什么？” 小林子忙道：“没有没有，奴才都拿来了。” 我皱眉，转身问凌舍儿：“我带来的行李是不是要让内务府检查？” “回侍书，是要检查了才能带进宫的。”凌舍儿见我慌张，忙问，“是不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眉皱的更深，径自叫福泉道：“福泉，你去内务府把检查我行李的人叫来，我有话要问。” 福泉应了，转身就去了。 我坐倒在椅子上，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半响，福泉便带着内务府的公公回来了，我挥手免了他的礼数，径自问他：“是你检查的我的行李吗？” 那公公抬头看了我一眼，恭恭敬敬道：“回明侍书，是奴才。” “你可有看见一幅画，与行李放在一起的？”我紧接着问。 “是，奴才是看见了一幅画。”那公公语调缓慢，丝毫不见惊慌。 “那画呢？”我愈加紧张。 “送去呈给皇上了。”那公公依旧平稳。 我一惊，呈给皇上，为什么会呈给皇上。 还没等我问出口，那公公便已经开口解释：“后宫规矩，那画上是个陌生男子，不适合侍书带进宫中，所以就呈给皇上了。” 我心里一凉，我竟忘了，我如今是皇上的男人，带着陌生男子的画像进宫，不是犯了大忌吗？心下懊恼，却是不敢丝毫表现出来。 “也罢，不过是寻常画的画，也值得呈给皇上，如此便算了吧，你且去吧！”我尽量平缓我的语调，不显端倪。 那公公走了，小林子却凑过来小声对我说：“侍书，内务府都是皇后和凤后的心腹，只不过一幅画就呈去给皇上，摆明了就是千方百计挑您的错处呢！幸好皇上没追究，您日后可要谨慎些。” 我心里一沉，果真如此吗？我不仅仅是丢掉了抱负，丢掉了一生，丢掉了尊严来做皇帝的后妃，如今还要为生存步步为营吗？真是可笑又可悲，那幅画，那段我仅有的美好记忆，都不留给我吗？ 上天对我也太过残忍了吧！ 歇了一夜，我还是不能安睡，早早就醒了，让小林子帮我换了一件浅碧色的长衫，带了素银冠束发，便带着小林子和小印子去皇后的长乐宫请安，在一群美貌女子中的滋味真心不好受，我甚至没有看清楚皇后的长相就匆匆告辞了。 我是男子，自然重点不是给皇后请安，是给凤后请安才是，方刚到承乾宫，就看见与我同进宫的几位侍子侍书已然候在了那里。 礼节性的打了招呼，我便也默默候在一旁，听那些俊美男子如同女子一样窃窃私语： “那个就是明侍书。” “听说皇上很中意他，特赐他独居未央宫。” “长得很俊秀啊。” 我不加理会，甚至有些厌恶，明明都是男子，为何都要学女子那一套，如果皇上喜欢这样的，不如直接宠幸女子便是了。 待到太监宣我们觐见，议论之声才终止，我们进了承乾宫，给凤后行了大礼。 “起来吧，”凤后江羽寒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冷冽，面容倒还平平，谈不上有多俊美，只是神色间有几分威严。 我们都谦卑的低头站在当地，江羽寒默默打量了片刻，方道：“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身份，有什么样的才华，如今入了宫便都忘了吧！你们同本宫一样不能为皇上诞育子嗣，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心尽力侍奉好皇上。” “还有，”江羽寒语调一冷，“我们身为男子，便更不能妄议朝政，也要时刻惊醒，别做出什么秽乱后宫之事，否则连累家门便是谁也救不了的。” 我们皆应了，江羽寒顿了一顿，嘱咐身边的太监准备了打赏的贺礼一一交给新进侍书、侍子，却唯独没有我的。 “明侍书，”江羽寒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着，“皇上很中意你，本宫便单独备了厚礼给你。”他语落，便又人奉了锦盒上来，我接了，忙道：“微臣谢凤后厚恩。” “不用急着谢本宫，”江羽寒的声音带着笑意，却让我听着很不舒服，“皇上这样看中你，往后谢的日子还多着呢！” 我心底一凛，不敢再说什么。 “皇上说了，明儿头一个就要宠幸你，明侍书，你明天可要好生准备着，皇上明天晚上会去未央宫看你的。”江羽寒的话悠悠传来。 惊得我身子一晃，明天？为什么？历来的习惯不都是先入宫的女子先侍寝，才轮到男子吗？为什么会让我先侍寝？ 虽然震惊，还是不敢多有质疑，行了礼道：“是，微臣会好生准备。” 出了承乾宫，我依旧震惊万分，刻意忽略掉周围那些人的嫉妒的眼神和窃窃私语的议论，缓缓走在漫长的宫巷里，这些我不愿面对的，却这么快就来了。 我叹了口气，看着宫巷两侧的红墙，内心忐忑不安，这样招人嫉妒的恩宠，是福还是祸我也不知晓，如今也无他法，只有坦然接受了。 第三章：始是新承恩泽时（1） 回了未央宫到现在，周围的人都是忙慌慌筹备着。 未央宫华音殿的人自然都很开心，我受如此恩宠，他们也更趾高气昂了，叶儿和朵儿是女孩子，年纪又小，自然都很开心，乐呵呵的忙这忙那准备着我晚上侍寝的事。 小林子倒是个有心思的，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凑到我耳边说：“侍书，您如今身受厚恩，怕是会招人嫉妒，可千万要小心提防着。” 我善意的笑着点头，也低声对他说：“这个我晓得，你和小印子也在宫里打听着，听到什么就来回禀我。” 小林子应了，又道：“侍书知道怎么侍寝吗？要不要我先去请司寝的公公来给侍书讲讲？” 我脸一红，有些不自然的瞪他一眼，不知道他小小年纪，怎么说这样的话也不觉得难为情，无奈轻声开口：“不必了。” 小林子倒是全然察觉不到我的难堪，兀自说：“这样可以吗？侍书您若是第一次伺候不好皇上，那不是糟了！就算奴才不去叫，凤后也肯定会派司寝的公公前来的……” “要是来了就替我挡回去，就说我说的不必了！”我忙忙的打断了小林子的话，别扭的拿起茶杯喝茶遮掩着我的难堪。 小林子还是欲言又止的想要说些什么，见我没有想要听下去的意思，便讪讪的住了口。 才吃了午膳，我刚刚窝在软榻上歇了一会儿，就被小林子吵了醒来，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听见小林子咋咋呼呼的声音：“侍书，您怎么还睡着呢！皇上可就要过来了，您快起来沐浴更衣吧！” 我烦躁的叹了口气，由着他把我拉起来，寝殿的隔间里有白玉砌成的浴池，方刚脱了衣服泡进水里，我就皱起了眉，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小林子拿着个琉璃的瓶子往浴池里倒，一边回答我道：“这个是玫瑰香露，用这个沐浴，玫瑰的香味会经久不息……” “别倒了，”我皱着眉打断，“我又不是女子，弄的这样香气四溢的干什么，闻着都腻得慌！” 小林子有些委屈的望着我，道：“宫里的主子无论男的女的都是这样的，皇上最喜欢玫瑰的香味了！” 我望着小林子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有些无奈妥协道：“好了好了，听你的就是了，怎么觉得你比我还要上心。” “侍书伺候好了皇上，得了皇上恩宠，奴才们也跟着沾光啊！”小林子立马笑开了，喜滋滋的用沾了玫瑰露的帕子帮我擦着背。 我笑着摇头，他倒是够直接，不只是奉承的话。 好不容易用玫瑰花露沐浴完毕，我越发觉得累了，刚要拿过衣服来穿，小林子却拦住了我，道：“侍书你怎么穿衣服了，还没有洗完呢！” “啊？”我诧异的看着小林子叫过几个小太监把浴池里的水换了，复又换上新的水，这水看起来并不是清水，微微有些浑浊，我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小林子笑着把我扶进水里，回答我道：“这是玉汤，是用各种滋补容颜的药物和着香料熬制的，在这水里泡上一个时辰，可以让肌肤柔滑似玉。” 我愣在那里，还真是麻烦啊，不知我这一浴池的“玉汤”，价值几何，看来宫廷的生活当真是奢华无比。 小林子见我发呆，便也不问我，就帮我用帕子洗着身上，我当真是有些无聊的乏了，就也由着他摆弄。 “侍书？”不知泡了多久，小林子在我耳边轻声唤我。 “恩？”我睁开眼晴，看着小印子捧着一叠衣服站在浴池旁，揉了揉眼睛，我便想要起身，“洗完了？” 小林子一把按住了我，见我一脸疑惑的望着他，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轻声道：“侍书，那里……你有没有清洗？” “那里？”我皱着眉问他，“哪里？” 小林子有些着急的拍手：“奴才就说应该叫司寝的公公来的……”他气急败坏的嘟囔，“就是那里……” 我忽然反应过来，一下子红了脸，没好气的敲了一下小林子的头，嗔道：“你这小子，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 小林子摸了摸头，委屈道：“还不是侍书不叫奴才去请司寝的公公，奴才怕出什么错，特意去请教司寝的公公来着，奴才都是按那公公的话说的，虽然奴才也不懂‘那里’是‘哪里’……” “好啦好啦，”我忙打断他的话，斜了他一眼，道，“快给我更衣吧，皇上就要来了。” “哦”小林子不情愿的应着，和小印子一起帮我更衣，这衣服比我平时穿的要少，除了贴身的小衣，连中衣也没有，只在外面套了一件淡碧色的长衫，都可以影影约约看见里面未被小衣遮住的肌肤。 我脸更红了，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衣服，问小林子：“为什么这衣服这么奇怪，穿平日穿着的不就好了！” 小林子道：“宫里的男主子侍寝的时候都是这样穿的。” 我勉强压抑住不适应的感觉，既然都进宫来了，而且都要侍寝了，即便是不适应也要适应了，微微叹了口气，正欲问小林子为什么没有拿鞋子来，却见小林子一招手，进来两个小太监，撑起一张被子把我裹住。 我还没有问出口，脚下一轻，他们居然把我抬了起来。 “这是干什么？”我的声音都有些惊慌。 “侍书别怕，”小林子笑着安慰般的道，“这是宫里的规矩，沐浴完毕就要足不沾地的被抬到寝室，等皇上来临幸。” 我几乎要晕过去了，关沐浴就从午睡后一直沐浴到了太阳快落山，如今竟是连晚饭都不要给我吃，就这样被洗干净了抬到床上，然后等皇帝来临幸，跟待宰的羔羊有什么区别。 第四章：始是新承恩泽时（2） 没有我阻止的余地，我就被抬进了华音殿的寝殿，放在雕花大床上，小林子细心的帮我整理好被子，把帐子拢了一半在床头，叶儿和朵儿已经在香炉里添了檀香，桌子上摆好了美酒和杯盏。 “然后呢？”我静静的又无奈的看着他们把我当作一个女人一样摆弄，心里的悲怆越发强烈，不光是女人，怕是自今往后我都只能做个玩物，被这样为了得到皇帝宠爱而摆弄的玩物。 “然后您就好好躺着，皇上……”小林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皇上驾到！”宫门外有太监尖利的声音传来。 小林子他们都慌了神，也顾不得跟我再说些什么，慌慌张张的一溜都跑了出去，给皇帝轩辕夜请安：“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轩辕夜好听的声音，威严有带着笑意，“你们主子呢？” “侍书在屋里呢！”小林子笑着回答。 我在被子里紧张的攥住了衣服的下摆，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天，可这天真的来临的时候，我却觉得不知所措，完全顾不得自尊什么的，我只想着要面对那个君临四方，万人朝拜的天子，就紧张的要死。 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靠近，我索性整个而锁紧被子里，盖住了脸，闭上眼睛装睡。 “咦？”我听见轩辕夜温润的声音在我床边响起，“你们主子睡了？” “没有啊……主子他……”小林子的声音有些慌张。 “呵呵……”轩辕夜笑出声来，“好了你们且都下去吧！” 又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我听见门也“吱呀”一声关上了，手心里已经有了细碎的汗意，我觉得心要跳到嗓门里来了，虽然我也爱上了一个男人，但我从来没有和男子相恋过，况且还要有更亲密的举动。 四周很安静，安静的好像一个人也没有，我躲在被子里难安极了，轩辕夜走了吗？ 又过了一会，还是很安静的没有半分声响，我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缓缓的扯了扯被子，只露出眼睛来。 刚刚露出眼睛，我就看见了轩辕夜的眼睛，带着笑意玩味的盯着我，目光里的笑意浓浓，莫名其妙的就让我心里一动，然后红了脸。 像是被他抓了现行，我继续躲回被子也不是，出来也不是，倒是有几分为难和难堪的不知所措。 “朕就是想看看你能装多久！”轩辕夜笑着伸出手来扯我的被子，我自然不敢抗拒，由着他掀开被子，露出我的脸。 他满脸都是温柔的笑意，完全让我忘了他是个精明能干的君王，他的笑容太容易让人依靠和沦陷了，我怔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轩辕夜抬起手，略带着冰凉的手抚上我的额头，明黄绣着金龙的袖口摩挲着我的脸有些微痒，他细细的抹去了我额上的汗珠，有些好笑般的道：“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做什么，闷了一头汗出来。”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像个傻子一样愣愣怔怔的看着他。 “怎么话也不会说了，闷在被子里闷坏了？”轩辕夜俯下身子抚着我的肩膀把我拉起来，身上的衣料材质太过单薄，他手上的体温我清楚的感觉得到，我脸更红了，身子有些僵硬。 “微臣……微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我勉强开口，却断断续续的说不完整，结果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行了，连话都说不完整了，礼就免了吧！”轩辕夜笑着宠溺的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动作亲昵的让我震惊。 “你叫苏泓？”轩辕夜顺势坐在床边，若无其事的就握住了我的手。 “是，”手被他握在手里，我觉得整个人都在抖，又不敢挣开。 “哦，喜欢朕赐给你的封号吗？”轩辕夜的拇指在我手背上轻轻摩挲，让我头皮都战栗起来，“朕觉得你明眸善睐，眼睛明亮，笑容也像阳光一样明媚，就赐封号‘明’字了，不知你可喜欢？” “皇上赐的自然很好，”我心底暗暗叫苦，也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我眼睛明亮？笑容明媚？他不过选秀那日远远看了我一眼，什么时候看见我笑了。 “你没说你喜不喜欢，”轩辕夜凑近几分，气息缓缓萦绕在我脸上。 “微臣……微臣喜欢。”他的气息完全扰乱了我的思绪。 “呵呵……”轩辕夜笑着用另一只手挑起了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他的眼睛，“你脸红了，害羞的样子真是一点也没有变。” 我微微一怔，什么意思？害羞的样子？除了现在我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害羞过？ 在我分神之际，轩辕夜竟然在我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我的大脑轰的一下一片空白，他却伸手戳了戳我脸上的酒窝，笑道：“朕好喜欢你这个酒窝，好可爱，朕以后叫你泓儿好不好？” 我茫然的点了点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觉得自己傻的可以。 “泓儿，”轩辕夜张开双臂轻轻抱住我，怀抱温暖的让人眷恋，“喝合卺酒好不好？” 还没等我回应，轩辕夜便起身去桌上端来了两杯酒，微笑的递给我一杯，见我接了便与我手臂交缠，饮尽杯中酒。 再次把我拥在怀里，轩辕夜的语气更加温柔：“泓儿，喝了这酒，你就是朕的了。” 也许是酒的缘故，也许是轩辕夜的话的缘故，总之我被他拥着，身体越来越热，脸越来越红。 第五章：始是新承恩泽时（3） 抱了我许久轩辕夜才放开我，带着笑意站起身来说：“天色也不早了，泓儿和朕该安寝了。” 我局促的坐在床上低着头，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轩辕夜又笑出声来，我茫然的抬头看他，他笑着道：“泓儿难道不帮朕宽衣，要朕亲自来吗？” 我窘迫的站起身来，低声说了句：“微臣该死。”便颤颤巍巍的伸手去解轩辕夜龙袍上的玉带。 也许是龙袍的样式太过复杂，也许是我太过紧张，解了好半天，才褪去了外衫，我的脸也红的要命，额上都渗出了薄薄的汗。 轩辕夜一把握住我正在解他衣带的手，望着我略带震惊的脸，笑道：“算了，别解了。” “啊？”我的疑惑只是短促的维持了一秒就变成了惊呼，“啊！”然后我就被轩辕夜扑倒在了床上。 轩辕夜几乎与我鼻尖挨着鼻尖，声音暧昧：“朕等不及了，等泓儿宽了衣，怕是天都亮了！” “我……唔……”我想要说的话被他的吻全部堵了回去。 轩辕夜的手从我的衣服下摆径自伸了进来，温热的手掌缓缓的游走在我滚烫的身上。 “皇上……唔……”我的声音自唇齿间短短续续的传出来，惹得我更加窘迫，心底却是慌张的，我要在这个男人身边与他欢爱，这听起来，真心羞耻又让我恐惧。 “别怕，”轩辕夜的吻游走到我的耳边，灵活的解开了我的衣衫，我如同茧一样被他从那堆碧色衣服里剥了出来，气温滚烫的吓人。 “皇上……皇上……”我含糊的叫着他，他的手放肆的在我身上游走着，每一寸他摸过的肌肤都微微战栗的滚烫着，我有些无地自容的想要逃。 “你爱朕吗，泓儿？”轩辕夜的声音带着几分魅惑，他的手顺着往下，在腰间来回摩挲着，吻断断续续落下。 我拼命忍住想要发出的声音，余留着仅有一点的清醒勉强回答：“微臣……是皇上的侍书……” 轩辕夜低低的笑，伸手摸索着，我身子整个一颤，那种难以言表的感觉铺天盖地的要将我席卷一般而来，他魅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朕在问，泓儿爱不爱朕。” “微臣……不……爱……啊……”我的声音都带了颤音，那个“爱”字刚出口，轩辕夜就吻住了我，我叫出声来，最脆弱的地方被他握在手里，被惊恐和无措交错环绕着，慌乱极了。 轩辕夜并没有因为我那句“不爱”而生气，他笑着缓缓低头吻了吻我的脸颊，低笑道：“不爱啊！那泓儿是爱那个画上的男人了” 我诧异的瞪大了眼睛，画上？我都快忘了画被送到轩辕夜手里去了的事，一时也没有了对策，口齿不清：“微臣……画……啊……” 轩辕夜压根就不想要我的回答，他恶劣的刻意捉弄着我，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却做着最邪恶的事情。 “恩？泓儿爱不爱画上的男人呢？”轩辕夜真是可恶极了，明明就不想听答案，偏要一遍一遍问我，让我在情爱中沉溺又在他的问题中惊醒。 “微臣……皇上……不要……啊……”我含糊不清的应着他的话，似乎根本什么都说不清楚。 轩辕夜的笑容太过好看，好看的有些魅惑，他亲吻着我的耳垂，轻声道：“泓儿，无论你爱谁，朕爱你呢，你只能是朕的人！” “皇上……”我的声音虚弱无力，只唤了他一句，意识便一片浑浊。 看着我闭着眼几乎窒息的样子，轩辕夜轻笑：“泓儿，朕还没开始，你就累了！” “恩？”我的声音有些甜腻腻的感觉，我自己好不喜欢。 轩辕夜笑了，我略带惊恐的抓住他的胳膊，身体被突然侵入的感觉太过奇怪，奇怪的我一阵恐慌，只想逃开。 轩辕夜温柔的吻我，企图转移我的注意力，有微痛和酥麻的感觉在体内腾升，我难耐的出声，轩辕夜用吻安慰着我，温柔的唤我：“泓儿，别怕，朕在宠爱你呢！” 我几乎抑制不住眼泪的流出，痛的要命，我紧紧攥住身下的锦被，泪眼朦胧的看见了枕头上绣着的鸳鸯戏水的图纹，内心一阵心酸，我被一个男人宠爱着，这男人是君王，我半分抵抗不得，真是难堪又心痛啊！ 烛火明亮，宫苑寂静，暧昧的声音在安静的寝殿里响了一夜，虽然我苦苦哀求，虽然我精疲力尽，轩辕夜还是不管不顾的在我身上大肆索求，我就像一颗糖被他舔了又舔，直到后来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天都快亮了，我累的只想闭着眼睛，朦朦胧胧中轩辕夜唤了下人抬来了水，帮我清洗了身子，又换过床褥，才放我在枕间安睡。 迷迷糊糊都感觉到轩辕夜在吻我，没有太过热烈，只是温柔又眷恋的吻着我的额头，细声说：“泓儿，朕爱你呢！” 我依稀听到外头有人叫轩辕夜去上早朝，再后来我便沉沉的坠入了梦乡，什么也记不得了。 第六章：三千宠爱在一身（1） 朦朦胧胧之间，感觉到有人在叫我，略带着恍惚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轩辕夜那张俊美又带笑的脸。 我被吓了一跳，他不是上朝去了吗？我重新闭上眼睛，再睁开。 轩辕夜扑哧笑出声来，刮了刮我的鼻子笑道：“泓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醒了又闭上眼睛了，是朕吓到你了吗？” “微臣给皇上请安，”我定定了神，想坐起身来，微微一顿，痛的差一点叫出声来，全身都又酸又痛的，某个地方酥酥麻麻又痛又难受，脸微微一红，我在心底怨念，这就是被临幸了一晚上的“恩宠”！ 轩辕夜笑个不停，伸手替我掖了掖被子，笑道：“饿了吧，朕适才用了膳，御膳房今日做的那些菜都很不错，朕吃着那个清蒸桃花鲈鱼、全酥鸡和烤全羊都美味极了！” 他一脸回味的样子，我昨晚就没有吃什么东西，又一晚上被轩辕夜缠着不放，被他这样一形容，饿意铺天盖地而来，禁不住咽了口口水。 轩辕夜玩味的盯着我笑，挥了挥手，小林子立刻捧了个托盘进来，轩辕夜端起托盘上的玉碗，拿着汤匙搅动着，笑道：“只不过泓儿昨夜劳累，不能吃那些荤腥的东西，朕叫人给你熬了清淡的白粥。” 我被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轩辕夜那温柔的笑意根本就是假的，他绝对是故意的，明知道我不能吃还拿来馋我。 暗暗咬牙，我却也不能多说什么，轩辕夜亲自喂我喝着粥，我一言不发，他喂我就张嘴。 “小林子，”轩辕夜开口轻笑，“去告诉跟着朕的瑞公公，今儿朕就不去养心殿了，有什么要紧的折子或者急着禀报的事，就让他送到未央宫来，朝臣若无大事一律不见，就说明侍君身子不适，朕要陪着。” “是，”小林子笑嘻嘻的望了我一眼，忙忙的去了。 我心下略觉不妥，不理朝政赖在我这里，轩辕夜不怕朝臣谏他荒银无度啊，忽然一怔，适才他说什么，明侍君？ “皇上叫我明侍君？”我愣愣的开口。 “倒忘了告诉你，朕今儿一早就下旨进了泓儿你的位分，进为正四品侍君，封号依旧，掌未央宫主位。”轩辕夜缓缓的把已经空了的碗递给一旁的下人，笑盈盈的抱了抱我，“泓儿身子不适，就不用择日行册封大礼了，也不用赶着去承乾宫劳凤后训诫了，朕已经叫人把金册宝印奉在你宫里了。” “这……”我惊异的说不出话来，我才进宫不到三天啊，昨儿才头一次侍寝，就从正六品的侍书进成了正四品的侍君，就算轩辕夜喜欢我，越级进封，这也太快了一点，甚至还免了给凤后行大礼这一节，这不明摆着给凤后难堪，让我遭众人嫉妒吗？ 轩辕夜不以为然的理了理我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笑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泓儿不用担心，进你的位分是朕的旨意，没人敢多说什么的。” 我暗暗叫苦，自然没人敢跟你多说什么，不过要是暗地里算计我，你又怎么知道，微微皱了皱眉，还是勉强撑起一个笑容道：“皇上厚爱，微臣心领了，只是这无缘无故越级进封，怕是于理不合，微臣实在不敢承受……” “怎么无缘无故了？”轩辕夜一挑眉打断了我的话，“朕喜欢你，这还不算有缘有故吗？难不成泓儿想要像那些女人一样，给朕生了孩子才让朕进你位分吗？” 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还没有说什么，就见轩辕夜斜睨了我一眼，幽幽的道：“何况你也生不了孩子……” 对他的惧怕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这简直就是对我的侮辱，竟然拿我跟女人比，还生孩子！我心里一股火冒上来，不管不顾就冷下脸来，淡淡的道：“微臣生不了孩子，皇上不如就去找女人吧，微臣不送！”语罢我便微微侧身，挣出他的怀抱，扭过了身子，背对他坐着。 没有我意料之中的大发雷霆，只是安静了片刻，我就听见轩辕夜在我身后吃吃地笑，然后他便靠近我，手臂从后面环绕过来，下巴枕在我的肩膀上，缓缓握住了我的手，笑意阑珊：“泓儿生气了？” 我不说话，低着头，脸却红到了耳根，轩辕夜握着我的手一点都不安分，拇指不停的在我手背上摩挲，我头皮都麻了。 轩辕夜干脆蹬掉了龙靴，蜷着腿坐到床上，在我耳边想吹气一般细细道：“泓儿要是觉得自己生不了孩子，而那些女人能生，心里不平衡的话，朕就教她们以后不准生朕的孩子好不好？” “我……”我气急，我哪有那样的意思，恼怒之际一把推开他，冷冷道，“皇上会错微臣的意思了，微臣累了，皇上请回吧！” 我完全低估了轩辕夜的脾气，他怎么可以允许我如此放肆而不生气，我话音刚落，他就扑上来重新把我楼的紧紧的，笑吟吟道：“好了好了，朕的旨意都下了，这明侍君泓儿要不当，朕的威严何在？生孩子的事，以后再说好了！” 以后再说？一股无名的又发泄不了的火在我体内乱窜，我胡乱挣扎着想要离开轩辕夜的怀抱，没想到他紧紧抱着不放，反而侧身抱着我滚进被子里。 “泓儿，”轩辕夜的语气里倒像是含了几分委屈似的，“朕昨晚为了疼爱泓儿，劳累了一夜，今早又赶着去上早朝，到现在可是一眼都没闭，泓儿难道不心疼朕？”见我闻言安静下来，轩辕夜脸上有得意的笑意，“乖乖的，让朕抱着你睡一觉。” 我又羞又恼，又觉得他确实累了，毕竟他是天子，只好暗自压抑住恼意，由着他抱着，他缓缓把我的身子转过来与他面对面，把我的头枕在他的胳膊上。 “泓儿生起气来还跟以前一样可爱啊！”轻声慨叹着，轩辕夜摸了摸我的脸颊，又把我搂的紧了一点，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我疑惑的小声问他：“皇上以前见过微臣？” “当然。”轩辕夜不假思索，声音里带着笑意，“朕对泓儿一见钟情。” 我脸更红，不敢再问什么，听见耳边轩辕夜均匀平稳的呼吸，我缓缓抬了抬头，看着轩辕夜那张俊美的的脸，心里有些忿忿之意，这就是那个传闻中文武双全，才智绝世无双，治国有方，百姓爱戴的君王？恼意未消，我缓缓叹了口气，他故意戏弄我的样子分明就是无理取闹可恶极了的无赖，哪有半分君王的样子！ 被他抱得很紧，我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清晰的感觉得到他的心跳，平稳极了，我情不自禁伸手感受自己的心跳，刹那间红了脸，窘迫难堪，为什么我的心跳那样凌乱？ 慌乱的闭上眼睛，不敢再想什么，一见钟情吗？轩辕夜在开玩笑吧！他是皇帝，后宫三千佳丽，对我这样只是觉得新鲜而已吧！ 更何况，真正一见钟情的，应该是我对那个画上的男人才是。 不知何时入睡的，那个安静极了的下午，未央宫温暖又安逸的芙蓉帐里，轩辕夜拥着我，一起坠入绵长又美好的梦里。 第七章：三千宠爱在一身（2） 连着半月，轩辕夜除了每日早朝之外，甚至没有出过未央宫半步，听小林子说，后宫里那些女人男人都恨我入骨，怕是轩辕夜也料到了我会找人嫉妒，自我初承宠那日，他便下令我身体有恙，一月之内免了每日给皇后凤后请安，也不许其他妃子以任何理由踏入未央宫半步。 我过的很安逸，安逸的以为这样的日子与我在家时没什么差别，除了要夜夜与轩辕夜共眠。 轩辕夜并不会夜夜纵欲，他格外怜惜我的身子，半月以来，欢爱也不过五六次罢了，只是每次情事，他总是克制不住的苦苦纠缠着我，每每我苦苦哀求，他才极不情愿的放我入睡，初始被他折腾一晚，我第二日定是起不来床，但我的身子不像女子那般娇弱，如今就算头一日侍寝与轩辕夜欢爱了一夜，第二日也能起床在未央宫偌大的庭院里晒着太阳看书了。 然而，我觉得担忧的不是轩辕夜的临幸，而是我的心里竟然完全不排斥与他欢爱，甚至有几分接受和习惯，总觉着这样的自己可怕极了！ 虽然轩辕夜日日陪着我，我心里还是一直有些郁郁不欢，毕竟我是男子，学不会终日守着空闱等一个男人来宠爱我，轩辕夜与我下棋，品茶，听琴，我还是觉得好生乏味。 这一日，我坐在庭院里垫着鹅绒垫子的躺椅上看着书，阳光透过院子里海棠树密密麻麻的枝叶零星的落在我的身上，我穿着轩辕夜新嘱咐内务府做的湛蓝色的长衫，轩辕夜很喜欢我穿明亮颜色的衣服，他说那样的我很好看。 “哥哥！”婷婷欢快的声音猝然响起，我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婷婷粉色的身影径自扑在了我怀里，“哥哥，我好想你！” “婷婷？”我欣喜的抱着婷婷，“你怎么在这里？” “朕叫人接他们进宫来看你的，”轩辕夜带着笑意的声音轻轻传来，我抬头看，爹爹跟在轩辕夜身后缓缓进了未央宫的宫门。 我愣在那里，有细碎的感动漫上心头，拉住婷婷的手，我屈膝欲行礼。 “免了免了，”轩辕夜眼疾手快上前拉住我，“这地上铺着的石头又硬又凉，别动不动就跪，伤了膝盖！” 他溺爱的语调让我微微不好意思，虽然习惯了他的宠爱，但在爹爹和妹妹面前，还是有些窘迫。 “朕见泓儿郁郁难欢，特意叫人接了你的家人进宫与你相聚，泓儿可开心？”轩辕夜顺手把我揽在怀里，语气温柔。 婷婷偷笑着望了我一眼，默不作声的松开我的手，退到爹爹身后，笑着看着我和轩辕夜。 我脸更红了，忙道：“微臣很开心，谢谢皇上。” 轩辕夜很显然看出了我的窘迫，恶劣的凑上来吻了吻我的额头，轻笑道：“朕还有些折子要看，你且陪着家人聊聊天，朕嘱咐了御膳房多做几道好菜，朕一会过来陪你们用膳。” 听他此言，如闻大赦，我慌忙从他怀里一脸通红的挣出来，微微躬身道：“微臣恭送皇上！” 轩辕夜轻轻一笑，转身朝爹爹和婷婷道：“你们也不必拘着礼，陪着明侍君好生聊天便是。” 爹爹和妹妹应了，轩辕夜冲我一笑，便离开了。 待到轩辕夜离开，婷婷便忙不更迭的拽了我的袖子笑道：“哥哥，皇上对你可真好啊！” 我笑着捏捏她的鼻子，不接话，转身朝爹爹拜了一拜道：“爹爹身子可好？” 爹爹爱恋的望着我笑道：“一切都好，家里也一切安好，如今看着你也好为父才能真正安好！” 我心里一酸，忙笑道：“孩儿一切都好，爹爹不必为孩儿挂心。” 说话间小林子已经命小太监搬了椅子和高几出来给爹爹和妹妹坐了，又泡了上好的碧螺春奉上来，在妹妹面前摆了几样精致的糕点。 婷婷拈起一块糕点，笑道：“怪不得外面人说皇上把哥哥当成手心里的宝一样宠着呢，光看哥哥住的宫殿这样华丽，皇上对哥哥这样温柔，连这糕点都备的这般精致，想来传言都是真的了。” 我微微一笑，问道：“外头有什么传言，说给哥哥听听？” 见我问了，婷婷兴致更浓，忙笑着说：“外头都说皇上得了新宠，进宫不到三天就从明侍书进封成了明侍君，而且皇上宠的不得了，免了一切宫里的繁琐礼仪，日日都与明侍君在一起，除了这未央宫别的宫门半步都未进去过，当真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呢！”婷婷笑的更开心，蹦蹦跳跳上前拉着我道，“进了宫的侍君，除非遇上中秋除夕之类的节日才有可能宣家人入宫见一面，如今皇上可是为了哥哥高兴，亲自派人接我和爹爹进宫来的，足可见哥哥恩宠冠绝后宫名不虚传！” 我微带窘迫的望了一眼爹爹，爹爹也带着温和的笑意道：“是啊，虽然皇上独宠一人，朝臣微有说辞，但皇上并未因此荒废朝政，勤勉一如往日且心情大好，朝臣们也就无话可说了。” 我笑着看妹妹的爹爹开心的笑容，心里安心了许多，是啊，我并没有不好，相反轩辕夜待我好的不得了，为家门争光，妹妹心里也不会因我为她参加选秀而内疚，爹爹也不必牵挂我，纵使我心里略有委屈，满腹经纶不得施展也无妨了，即便委身男子，承欢帝王身下，也值得了。 “只不过，”婷婷忽然收了笑意，有些小心翼翼的望着我道，“哥哥还难过自己的抱负不得施展吗？” 我笑着抚摸着婷婷的头发，道：“哥哥不难过了，人生总要留一些遗憾的，如今这样也很好，哥哥知足了。”嘴上如此说，心里还有些微微的失落，年少时壮志凌云，想要用自己的才能做一番事业出来，如今就这样放弃了，失落是难眠的。 婷婷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便又有说有笑了起来。 第八章：三千宠爱在一身（3） 午膳时分，轩辕夜便过来了，和我与我的家人一起言笑晏晏的吃着饭，完全没有帝王的架子，我心里对他很是感激，他为我如此着想，身为帝王又如此礼遇我的家人，我不能不感激。 膳罢，我们依旧在庭院里坐着喝茶，婷婷性子活泼，已然完全不怕轩辕夜了，围着他听轩辕夜给她讲一些书上记载的远古的故事。 轩辕夜一边讲一边望着我笑，忽然道：“朕记得书房里有几本记载远古传说的书，婷婷要是喜欢，朕便送你如何？” 婷婷欢欣鼓舞的道：“好啊好啊，谢谢皇上。” 轩辕夜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笑着道：“那婷婷跟着朕去拿吧，顺带去尚服局挑些喜欢的衣服首饰，宫里的手艺外面是见不到的。” 婷婷欢喜的快要跳起来了，小姑娘家谁不喜欢好看的衣服首饰呢。 我略觉不妥，刚要开口，轩辕夜便站起身来，笑道：“那泓儿陪着你爹爹聊天，朕带着婷婷去去就来。” 我来不及阻止，婷婷就已经蹦蹦跳跳跟着轩辕夜走了，我微叹了口气，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妥。 天快黑了轩辕夜才带着婷婷回来，见婷婷笑着随轩辕夜进来我才松了一口气，跟在婷婷身后的两个小太监手里拿满了东西，婷婷笑着对我说：“皇帝哥哥赏了好些东西给我呢！”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看见婷婷跟轩辕夜对视一眼，脸上微微带着红晕。 我心里一凉，有些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漫上心头，轩辕夜和婷婷，他们不会……心里一阵惊慌，勉强带着不自然极了的笑意道：“婷婷不可无理，怎么好叫皇上哥哥呢？” “皇上让我叫的，”婷婷撇了撇嘴，“皇上说了，我是哥哥的妹妹，自然也是皇上的妹妹。” 轩辕夜意味深长的望着我，似乎看破了我脸上的心思，笑道：“朕已经下旨，封婷婷为洛萱郡主。” 我一惊，和爹爹对视，爹爹眼里也有惊异之色，正欲开口，轩辕夜又道：“泓儿不必说什么不合规矩了，朕已经下旨了。” 我便不好说什么了，和爹爹跪拜谢恩。 “说了别动不动就跪，婷婷已经谢过朕了，”轩辕夜扶住我，笑着望了婷婷一眼。 “恩？”我疑惑的望着婷婷。 婷婷笑着道：“是的，我和皇帝哥哥有个秘密，不能告诉哥哥。” 我心里一沉，秘密？他们不过独处了半天就有了秘密？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轩辕夜揽住我，笑道，“朕派人送你爹爹和婷婷出宫去了。” 我微微点头，朝爹爹拜了一拜，道：“爹爹多保重身体。”又拉了婷婷道，“婷婷也是，好好照顾自己。” 婷婷脸上完全没有舍不得的意思，笑着挣开我的手，挽了爹爹的胳膊，笑道：“我会的，哥哥不用舍不得，皇帝哥哥说了，我要是想哥哥了，随时都可以进宫来看哥哥的！” 我又是一惊，婷婷叫“皇帝哥哥”叫的那样亲切，轩辕夜又对她那样好……心里一顿，我在干什么，怎么像是在吃婷婷的醋，还是为了轩辕夜？ 有些懵懵的送走了爹爹和婷婷，轩辕夜拥着我进了寝殿，他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了？看着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呢？” 我避开他带笑眸子，低头道：“没想什么？” 轩辕夜嘴角的笑意更浓，道：“朕瞧着婷婷长得与泓儿很像啊，性子又活泼，朕倒是很喜欢她，说起来婷婷也快到了出嫁的时候了吧！” 我心里更加沉重，果真吗？他是帝王，本来就可以拥有三宫六院，如今是看上婷婷了吗？看着婷婷刚才的样子，说不定也对轩辕夜倾心了也未可知，本来轩辕夜就是人中龙凤，如果是这样那我进宫又有什么意义…… 我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被轩辕夜的笑声打断，他的笑意在烛光下格外灿烂，语气暧昧：“泓儿，你脸色这么难看，莫不是……吃醋了？” 我一惊，满面通红，低头神色极不自然的否认：“没有……微臣不知道皇上此话何来……”声音低若无声，没有底气极了。 轩辕夜也不再追问，笑道：“朕今日封了婷婷为郡主，还打算日后为她赐婚，替她好生选个人家。” “恩？”我愣住，赐婚？难道他不是想让婷婷留在宫里，做他的妃子？心思一转，又有了别的担忧，忙道，“皇上，婷婷是微臣唯一的妹妹，微臣想要她无忧无虑开心的度过一生……” “朕知道，”轩辕夜柔声打断，“朕今日跟婷婷谈了很多，她已然有了心仪的人，朕听着那人十有八九也心仪她，算是两情相悦，两人家世相当，那人也是个青年俊才，婷婷说她还舍不得爹爹和哥哥，要再过两年再嫁过去，到时候朕便给她赐婚。” 我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居然是这样吗？轩辕夜竟这般周全的的为婷婷着想，竟连婷婷的想法都考虑到了，我心里不知道怎么感激他，沉默了很久，方露出笑意道：“微臣替婷婷谢过皇上了，只是不知是谁家的公子？” “谁家的公子嘛，婷婷要朕暂时替她保密，谢朕什么，”他拉我坐在床塌上，挥手让下人关了门出去，“事事都谢倒显得朕与泓儿生分了，你的妹妹便是朕的妹妹，你那样疼婷婷，朕自然也要疼她了。” 我心里一动，果真是为了我吗？我在他心里真的已经有这般重要吗？他对我事事温柔体贴，千依百顺，况且我那幅画还在他手里，他分明知道我对那画上的人念念不忘，他也不加计较，身为帝王，宠爱的人心里有他人，又怎么可能放任不管！我又并非绝色亦或才智出众，难道，他果真爱我至深到如此？ 想到此处，心里不免有了几分温情，微微低了头，我笑着问他：“皇上和婷婷聊了很多吗？都聊了些什么？” 轩辕夜微微笑着灭掉了烛火，只留下床前的一盏青铜灯，笑着拥着我躺进帐子里，笑道：“聊了很多啊，婷婷不是说了吗？这是她跟朕之间的秘密，可不能让你知道。” 我很好奇，正想再问，他却笑着道：“即是秘密，朕是不会告诉你的，天不早了，快睡吧！” 我不好再问，心里竟隐隐觉得，只要不是他跟婷婷两情相悦，便也无妨了，想到这里不觉有些吃惊，慌乱极了，不敢再想，便闭了眼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第九章：三千宠爱在一身（4） 因为婷婷偶尔可以进宫陪我，我在宫里的日子倒也不那么无聊了，在轩辕夜为我围起的那个小天地未央宫里，我的生活惬意极了，拜见皇后凤后的日子从一月拖延到二月再到没有期限，我就这样看不见其他妃嫔男宠，不用参与嫉恨与仇视交错的后宫争斗，时时被轩辕夜无微不至的宠爱着，这样的日子也还不错。 只是偶尔轩辕夜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静坐在庭院里，仰着头躺在躺椅上，视线从高耸的红墙游移到湛蓝的天空，看着自由自在的鸟儿欢快的翱翔在天际，心底未免还是有小小的遗憾失落和难过，我终究还是放不下理想抱负啊，自以为满腹才华可以用在朝堂之上，可如今却要在这后宫深苑里自怨自艾，偶尔叹息，要是我也有一双翅膀那该多好！ 轩辕夜还是只宠我一个，每日五更在未央宫起床，收拾好了去上早朝，下了早朝便重新回到未央宫处理政务，他甚至把御书房搬到了未央宫的配殿，批阅折子，召见朝臣都在这里，每晚与我同宿，日日如此，养心殿和那偌大的后宫都成了摆设。 朝臣也进过谏言，说轩辕夜身为天子，独宠一男子，有碍皇嗣兴盛，惹得后宫其他人怨念丛生。轩辕夜只一句，膝下已有两子，为免兄弟争位厮杀，后嗣不宜太多，有一二便已足矣，后妃怨妒便是德行有亏，后宫皆是天子内室，想宠爱谁便宠爱谁，这是家事无需在朝堂之上议论。如此几次，朝臣见轩辕夜态度坚决，我又不恃宠而骄，觊觎权势，安分守己，便也无人再有异议。 每每听见小林子说起，后宫诸人皆对我又恨又无奈，皇后和凤后怂恿太后劝诫轩辕夜，轩辕夜只对太后说，他这样做一没荒废朝政，二并非膝下无子，不愧对先帝，三独宠一人，不纵欲伤身，对龙体有益无害。他铮铮有词，太后即便有意见也不好再提。 我也有对轩辕夜说过，觉得这样不是很妥当，轩辕夜却温柔的抱着我道：“泓儿，你不晓得这后宫的可怕，只有朕日日在你身边，与你同吃同睡，那些嫉恨你的人才会有所忌惮，不敢也没有机会对你下手。”一席话说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对轩辕夜的感情从习惯到生出几分温情，他这样对我，甚至不肯让我见到这后宫的丑恶，我又怎么能不感动，只是心底依旧挂念着那个画中的男子，毕竟那个人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我忘不掉。 我不止一次问轩辕夜：“皇上，你知道微臣心里想着别人，为什么不生气，还对微臣这样好呢？” 轩辕夜总是亲昵的蹭着我的额头，轻笑着回应：“因为朕爱你啊，泓儿，无论你爱谁，朕只爱你啊！” 面对着轩辕夜无可挑剔的爱，我心底不时泛起浓浓的愧疚之意，他是帝王，给我的一切都珍贵无比，我无以为报，甚至都不能对他做到忠贞不二，真是过分极了。 矛盾的心情伴随着被宠爱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转眼便到了夏天，离我进宫也有差不多百天了。 夏天闷热异常，轩辕夜想尽法子为我解暑，他忙于朝政，还要费心为我着想，我自然过意不去，即便闷热异常，也不轻易抱怨，只是懒懒的不想出门，终日躲在屋子里看书，下棋以消遣时日。 这日，天气依旧热的惊人，骄阳似火，我懒懒的倚在榻上闭着眼睛，朵儿和叶儿用羽扇为我扇着，一旁的青瓷缸里盛着冰块，小印子不时取来新的冰块把那些已经化了的换出去。 寝殿外有蝉叫个不停，心情愈发的烦躁，皱着眉睁开眼睛，看见凌舍儿候端着一碗凉过的酸梅汤候在一旁，接过来正欲喝，我忽然想起轩辕夜，便问道：“皇上去哪里了？” 凌舍儿道：“下了朝就在配殿里处理朝政呢！” 我点了点头，略略沉吟道：“这酸梅汤解暑，你也盛一碗给皇上送去。” 凌舍儿微微笑着应了，道：“主子挂念皇上，怎么不亲自给皇上送去，皇上见了定会高兴的。” 她这样明着说我挂念轩辕夜，我倒也没了窘迫，嘴角微微漫上笑意，冰凉的酸梅汤有淡淡的甜味在舌尖缠绕，我的声音也轻柔了起来：“皇上在处理政事，我若去了，不免会有干政之嫌。” 凌舍儿抿了抿嘴，又笑道：“这又有什么要紧的，皇上必不会怪主子的。” 我的视线透过朦胧的纱窗望向不远处的配殿，语气更加轻柔：“皇上自然不会怪我，只是那些朝臣又要在皇上耳边唠叨个没完了，我不想皇上心烦。” 凌舍儿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笑道：“主子如今越来越想着皇上了，事事都为皇上考虑呢。” 我收回目光，低着头浅笑不语，轩辕夜为我那样周全，我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只不过或许心里也开始挂念着他了吧！ 第十章：三千宠爱在一身（5） 饮了一碗酸梅汤，心头的烦躁倒也少了许多，正欲拿本书来看，却见小林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主……主子……” “怎么了？”我心里一紧。 小林子喘了几口气，笑着道：“没怎么没怎么！” 我瞪他一眼，松了口气：“没怎么你慌慌张张的干嘛，倒吓了我一跳。” “主子恕罪，是奴才冲撞了，”小林子笑嘻嘻的望着我，眼珠子咕噜噜滚来滚去的，“主子，您看天这么热，您呆在屋子里多闷啊，奴才陪您去外面散散心吧！” 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他眼神里充满了期待，我心底暗笑，这小子又搞什么鬼呢！故意皱了皱眉道：“外面太阳太大，晒得慌，不想出去！” 小林子皱了皱眉，又满脸赔笑的道：“外面不晒，天蓝云白的，可好看了呢！” “懒懒的不想动，有些乏。”我淡然道。 小林子有些着急的踱了踱步子，又陪着笑脸道：“主子您不知道，外头庭院里那只大青瓷缸里养着的红鱼又长大了不少，游来游去可好玩了，主子去瞧瞧吧？” “那鱼我前几日天天都瞧，瞧得都腻歪了，有什么好看的。”我暗自好笑，面上却依旧一副淡淡的神情。 小林子都快哭了，委屈的喊了一声：“主子……”就被一阵笑声打断。 我抬头，轩辕夜迎面进来，笑着指着我对小林子道：“你主子可精明的很，朕看给你的任务你是完成不了了。” 我笑盈盈的站起身来，还没行礼就被轩辕夜握住了手，他语意温柔，眼角眉梢全是笑意：“可还好？天这样热，有没有中暑？” 我笑着摇头：“一直呆在屋里，怎么会中暑，倒是皇上处理朝政累了一上午，外头这样热，皇上也不叫下人打把伞就过来，可热坏了？”我说着顺手拿起一旁搭着的锦帕，细心的抹去了轩辕夜额上的汗珠。 轩辕夜的眸子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笑着看我为他擦汗，一动也不动盯着我，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讪讪的收了手，脸也红了起来。 轩辕夜轻轻抱了抱我，在我耳边道：“泓儿叫人送来的酸梅汤朕喝的一滴也不剩，泓儿想着朕，朕高兴极了！” 夏日里衣裳都穿的极薄，轩辕夜抱着我，我能感受到他肌肤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裳传递到我身上，那一股带着暑气般的热意，直直的窜进了我的心里脸上，我安静的倚在轩辕夜怀里，小声道：“皇上果真喝的一滴也不剩吗？微臣……也很高兴……” 轩辕夜的声音陡然欢快起来，有些欣喜的问我：“真的吗？” 我望着他欣喜的目光，带着笑轻轻点头，却也不好意思起来，转过头去望着一旁偷笑的小林子，急忙转移了话题道：“皇上交给小林子什么任务了？” 轩辕夜温柔一笑，道：“朕本来想要他骗你出来，要给你个惊喜，谁料他磨蹭了半天也没有带你出来，朕实在呆不住了，便自己过来拉你了。” 小林子委屈的撇了撇嘴，嘟囔道：“主子太聪明了，奴才也没有办法啊！” “皇上要给微臣什么惊喜？”我好笑的瞥了小林子一眼，带着好奇望向轩辕夜。 轩辕夜的眼睛里带着一抹神秘，笑着拉着我往外走道：“你跟朕来。” 他拉着我出了寝殿，穿过回廊，绕到寝殿之后，这原来是一个小花园，原本种着各种花卉，我不甚喜欢那些繁花似锦，便也不太爱去。 此时却是惊呆了，原本那些花花草草竟然都不见了，满院子都植上了枫树，叶子还是苍翠的，郁郁葱葱好不清爽，地面上是刚没过脚的青草，绿油油的甚是好看。 轩辕夜望着我惊呆了的表情，微微一笑，继续拉着我往枫树林里走，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小木屋，墙壁上都是翠绿的藤蔓，看起来精致又脱俗，像个世外桃源一般。 “喜欢吗？”轩辕夜轻轻揽住我的腰，笑吟吟的问我，“可费了朕一番功夫，又要大肆休整，又要瞒着不叫你知道好给你惊喜，可辛苦了内务府的奴才，常常要等你睡下了才黑灯瞎火的赶工。” 我带着感激的目光望着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半天只断断续续叫了句他：“皇上……”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来，去里面看看。”轩辕夜缓缓牵着我走进小木屋。 我更加惊呆了，屋子里布置的更加精致，一面墙整个儿都是书架，满满的都是书，开着一扇小窗户的那边，摆着一张软榻，榻上设着一张小几，摆着围棋，对面是一张书桌，画纸铺开，各色颜料笔墨纸砚俱全，书架对面，赫然就是我带进宫被送去给轩辕夜的那幅画！ 那画被妥当又整齐的挂在墙上，丝毫没有破损。 我诧异的望着轩辕夜，他缓缓笑着抱着我，轻声道：“朕知道，你心怀抱负，满腹经纶，被朕困在宫里很是苦闷，可朕实在舍不得放你去闯荡你的一番事业，所以朕就特意为你造了这个地方。” 他指着那书架道：“这里皆是各种类别的书籍，有些是宫里才有的书，外面是见不到的，涉猎的范围也很广，我问过婷婷了，你喜欢类型的书真能找来的都找来了。” 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由着他拉着我上前拉开了书架边缘一个不易发现的暗屉子，里面堆满了明黄色的奏折，轩辕夜依旧笑着：“这里是这几年朕批过的折子，皆是朝政大事，朕听婷婷说了你对这些很有见解，但朕不便让你直接参与政事，这些折子你细细看了，懂得更多了，若能提出与众不同令众人信服的见解来堵住朝臣们的嘴，朕便能光明正大要你参政了。” 我的眼里已经泛起了泪光，轩辕夜依旧温柔，复又指着书桌道：“婷婷说你喜欢画画，朕备好了各种绘画用的工具给你，不过婷婷说你一年前已经封笔了，也无妨，什么时候想画了就画吧！” “至于那幅画……”轩辕夜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幅画上，画上的男子只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看得清楚，轩辕夜轻笑，“画上是泓儿喜欢的人，泓儿终日看着也会开心吧！”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汹涌而出，我扑进轩辕夜怀里，不管不顾的哭出声来：“皇上……你对我这样好，我实在不值得……” “怎么会！”轩辕夜温柔的抱住我，紧紧拥着，打断了我的话，“有什么值不值得的，朕喜欢泓儿，愿意为泓儿做任何事，无论值不值得。” 我语调哽咽，泪眼朦胧：“皇上不介意我心里有另一个人吗？” “不介意，”轩辕夜毫不犹豫，“泓儿心里的人……”他略略一顿，笑道，“总之泓儿值得朕这样去爱。” “可是我介意啊！”我在轩辕夜怀里失声痛哭，“我觉得对不起皇上，我不能一心一意回报皇上对我的好，我竟然还忘不掉别人，我……我真是该死！” “泓儿，其实……”轩辕夜语言又止欲言又止，半响温柔的抚着我的背道，“你会明白的，你没有那么该死，你的爱很伟大，相信朕泓儿，过几天就是七月七日乞巧节，朕会让你明白一切，你会爱朕的，你会心甘情愿一心一意爱朕的。” 我情绪太过激动，顾不上去想他话里似乎隐含着的意思，只是点着头，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第十一章：三千宠爱在一身（6） 那夜的芙蓉帐内春宵情长，我就像秋日里那一片无端飘落的枯叶，飘飘荡荡，却不是无所可依，有一双坚实的臂膀牢牢抱着我，我感受得到他的心与我的心，用着相同的频率跳动。 许是因为太过热烈的情爱纠缠，许是因为我因轩辕夜感动不已的心境，眼泪止不住的从我眼角滑落，跌落在绣着鸳鸯交颈而卧纹路的锦被上，轩辕夜停下动作，温柔又热烈的吻，将我眼角脸上的泪水一一吻去。 我看见他眼里都是怜惜，语气轻柔的在我耳边低低呢喃：“泓儿，怎么哭了，是朕弄痛你了吗？” 我恍恍惚惚的摇着头，带着泪光望着轩辕夜，看着他一脸的温柔，我忍不住抚上他的微微皱起的眉头，轻轻抚平，轻声笑语：“我没事，皇上，不要皱眉头，我喜欢看你笑。” 轩辕夜笑出声来，一发不可收拾的欲望席卷了我们两人，狂热的令人窒息的快感掩埋了我所有的理智，我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面前这个男人对我做的一切，他深情如斯，我无以为报。 眼泪在高朝沉落之际又一次涌出，轩辕夜喘着气紧紧抱住我，亲吻着我的眼睛，柔声道：“你今晚总是流泪，朕要拿你怎么办？” 我也紧紧回抱他，在他怀里摇头：“皇上什么都不用做，就这样抱着我，不要放开。” 轩辕夜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言笑晏晏：“好，朕抱着你，朕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这样抱着你，永远也不松开。” 我笑着闭上眼睛，永远呢！多么美好的字眼，美好的我都不忍心去记起，我心里放着的那个人！我不能否认我爱上了轩辕夜，但我更不能否认我还爱着画上那个男人，这样爱着两个人的我被我深深厌恶着，但我又发现自己无能为力，我舍不得轩辕夜，也忘不掉过去。 七月初的某一日，轩辕夜拥着我坐在小木屋里的软榻上，面前小几上铺开着一张桃花笺，我坐在轩辕夜怀里笑着抬头看他，道：“皇上想要做什么？为我写诗？还是教我写字？”不知从何开始，我已经不会在轩辕夜面前称“臣”了。 轩辕夜笑出声来：“教你写字？泓儿才华满腹，写个字还用朕教？”他牵起我的手，叫我握住笔，他的手复又握住我的，他温暖的手掌包裹着我的手，浅笑道，“朕只是想，与君共笔染香墨，书尽吾心爱无期。” 我心里满满的温情溢出来，轻轻靠在他怀里，他的下巴在我额角微微摩挲着，我柔声道：“君执吾手书，此生与君度。”故作俏皮的仰起头在他嘴角轻轻一吻，我笑的灿烂，“皇上想写什么？” 轩辕夜伸出手宠溺的刮了刮我的鼻子，抱紧了我道：“你呀！越发的淘气了，这样青天白日的竟然敢以吻诱惑朕，不怕朕在这里要了你呀！” 我脸一红，低头略微恼道：“皇上好不正经！” “是吗？”轩辕夜吃吃地笑，“是你趁朕不备偷吻朕的，分明不正经的就是泓儿你！” 四下虽没旁人，我却也被他这话说的无地自容，头更低了，嗔道：“吻就吻了，皇上的意思莫不是不喜欢，不喜欢，那便算了！” “喜欢喜欢，”轩辕夜在我脸上重重一吻，声音清脆，“怎么能不喜欢，泓儿要怎么吻，朕都喜欢！” 我咬着嘴唇笑出声来，瞪他一眼，道：“既然喜欢就不许再说什么，不是要写什么，快些写出来给我看。” 轩辕夜握住我的手在纸上一笔一划写着，我轻声念出来：“愿以此生欢，祈天陈三愿，一愿怀中人万安，二愿两心同，三愿如唇齿，朝暮不分离。” 我笑出声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掩饰着眼里的泪光点点，扭头搂住轩辕夜的脖子，笑道：“皇上是不是总用这些甜言蜜语来哄后妃开心？” 轩辕夜放下笔，轻轻捧起我的脸，笑道：“没有，朕的甜言蜜语只对泓儿说。” 我缓缓闭上眼睛，意料之中的吻轻轻柔柔的落在我的唇上，美好的如三月春日里的阳光，让我只想沉浸在其中，不想醒来。 许久许久。 轩辕夜放开我，笑着把我揽在怀里，道：“朕这几日要出宫一趟，泓儿乖乖的呆在未央宫，哪里都不要去，朕七月七日一定会回来。” “哦？”我问他道，“出宫？皇上要去做什么？” “这是秘密，”轩辕夜笑的一脸神秘，“朕要在七月七日送一份大礼给泓儿，还有朕要告诉泓儿一个秘密，泓儿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更爱朕的。” 我撇了撇嘴，故作不屑道：“又是秘密，我才不稀罕听呢！” 轩辕夜摇了摇头，笑道：“不会，你肯定会喜欢听的，等到那一天，泓儿，朕和你之间就会只剩下爱情，只剩下彼此。” 我默然，情不自禁的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那幅画，微微苦笑，是啊，我们之间的爱情再甜蜜，还横亘着我不忍丢掉的过去，轩辕夜会有什么方法能让我忘记画上的那个男人？我自己都做不到。 “说来，婷婷跟皇上的秘密莫不是就是告诉了皇上关于我喜好的一切？”我忽然想起来，开口问轩辕夜，“还拿这个来做交换条件，让皇上为她赐婚？” 轩辕夜轻轻点了点头，笑道：“是啊！” 我皱了皱眉，恼道：“婷婷也真是，摆明了为了自己的幸福出卖自己的哥哥，真是过分！” 轩辕夜捏了捏我的鼻子笑道：“如何过分了？婷婷是为了她的爱人，朕是为了我的爱人，为的都是爱情，又有什么过错。” “强词夺理！”我瞪他一眼，心里却是甜甜的。 轩辕夜哂然一笑，抱紧我望着窗外那郁郁葱葱的额落叶，笑道：“是朕想知道泓儿的一切，这样才能更好的爱泓儿！”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没有说话，我也想更好的爱轩辕夜，如果没有那个画上的男人。 第十二章：替人垂泪到天明（1） 轩辕夜出宫的第一天晚上，我入宫以来第一次觉得黑夜如此漫长，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分明是夏日，依旧觉得有些凉意，少了那个温暖安全的怀抱，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总觉得不舒服。 五更天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一夜未眠的我还是了无睡意，轻轻叹了口气，我小心翼翼的起身，没有惊动守夜的小林子，悄声穿上了衣服，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出了寝殿。 天色是纯净的蔚蓝，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空气清新极了，偶尔有鸟的叫声响起，我站在未央宫庭院里仰头看天，想着轩辕夜现在在做什么呢？思绪纷杂，竟都是在想那个君王，他言笑晏晏，他温柔如水，他爱我情深，他独宠我一人而冷落后宫。 究竟为什么会爱上轩辕夜呢？我笑着在晨光里闭上眼睛，夏日的早上有细微的风，吹在脸上，像极了轩辕夜每日早上去上早朝前落在我唇上轻柔的吻，我忽然觉得爱上轩辕夜是必然的，虽然他是君王，我似乎只是他玩物一样存在的男宠，但他的爱无微不至，我完全抗拒不了。 但心底有细细密密的内疚漫上，要是在一年之前我就入宫，就爱上轩辕夜，那该多好，如今我的心里放了另外一个男人，这份爱情就像掺了杂质的水，再甘甜也不纯净了。 咬了咬嘴唇，我叹了口气，手按在心口，觉得心里有些难受，我这样思念着两个男人，是不是有些……我无法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我自己，只是觉得自己的爱不够忠贞不二，根本不适合也不配被爱！ “主子？”叶儿的声音突兀的自身后响起，“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被她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见她也是睡眼朦胧的样子，显是刚刚醒来，但神色间有几分看得不是很分明的恐慌，我微微一笑道：“夏日里有些闷，我睡不着，你且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叶儿应着，朝我拜了一拜，转身欲走。 “叶儿，”我忽然想起什么，叫住了她，“你弟弟的病怎么样了？” 叶儿的身子一怔，眼睛里有些闪烁的光，笑的也很苦涩，道：“已经……已经好多了……”她忽然屈膝跪倒在地，言辞恳切，“主子对叶儿的恩情，叶儿无以为报……” 我忙扶她起来，笑道：“别这么见外，你是我宫里的宫女，能帮帮你也是我份内的事。” 叶儿甚至没有抬头看我，急急忙忙的拜了拜就退了出去，我依稀听见她略带哽咽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叶儿今日神色有些古怪，我也不敢确定，或许是我听错了。 其实我也没怎么帮她，只是偶有一日撞见她在角落里哭泣，细问之下知道她家中的弟弟得了重病没钱医治，我就把轩辕夜赏我的那支宫里只有一支的蓝田玉簪子给了她，让她买了给弟弟治病，倒也不是我有多善心，同为长子，这样疼爱弟妹的心思我也有罢了。 轻哂，我转身缓步走向后院的小木屋，昨日里轩辕夜给了我几份关于边疆战事的折子，要我斟酌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乘着无事，我便去看看吧，或许忙起来了就不以相思度日了。 添了檀香在蟠龙纹的镏金香炉里，推开窗放下碧色的纱窗，整个小木屋里有一种绿意盎然的柔和光芒，我怔怔的望了一会儿墙上的画，苦笑一声，便从屉子里抽了几张折子出来，坐在软榻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靠着，看了起来。 轩辕夜真的很有治国的才华，经他看过的折子都几乎没有疏漏，从他简明扼要的朱批里，可以看得出他对没一件事都有长远独到的见解，每每领会他的意思，我都受益颇多。 看着轩辕夜刚健有力的字出现在眼前，我嘴角不自觉就挂上微笑，这个才华横溢，威震四方的君王，只有对我的时候才会变成那般温柔的样子，心思不知道又飘到了哪里，手中的折子不自觉的就落在了软榻上，不自禁的起身，拿起桌上的笔。 笔风有些凌乱，意识里有几分模糊又有几分清明，满满的都是轩辕夜，待到我回过神来，面前的画纸上，已经赫然出现了轩辕夜的样子。 身子一震，我微微后退，惊异不已，我竟然又画画了，不经意间就画出了轩辕夜的样子，一年未曾拾笔画画，一朝持笔，就画出了轩辕夜。 “画画，要画心爱的人才对。” 这是许久之前我对自己说过的话，也是我这一年封笔不画的原因所在，如今…… 视线从桌子上栩栩如生的轩辕夜游移到墙上那幅画里的黑衣男子，心里又是苦涩又是难受又是甜蜜，为什么会有这样完美的两个人出现在我生命中，让我同时爱上，不能为其中一个忠贞不二。 颓然的重新坐倒在软榻上，我心事重重的拿起折子，心底烦躁，算了不想那样多了，且让自己做些什么，就不会如此胡思乱想了。 “主子，”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叶儿端着一杯参茶走了进来。 这屋子原本除了小林子，没有别的下人进来的，我手里拿着的折子，虽是轩辕夜允许我看的，但规矩上却是有涉干政之嫌，不便被他人知晓。 但叶儿总归是我身边的人，见她忽然进来，微微一愣，便也没有太多的提防，只是轻笑着站起身来问他：“怎么了？” “这是奴婢刚刚炖好的参茶，主子乘热喝了吧！”叶儿捧过参茶来，笑容满面的递给我，眼神却有些不自然的瞥着软榻上摊开的折子。 我缓缓抿着参茶，看着叶儿好奇的眼光，笑着解释道：“这是皇上的折子，皇上叫我帮他看看。” “哦，”叶儿的眼神有些飘忽和不自然，她慌忙的笑着，“那么，奴婢就先告退了，不打扰主子了。” “恩，你退下吧！”我依旧温意的笑着，看着叶儿依旧有些慌乱的退了出去，心里有几分疑惑，却没有细细的去追究。 转头看着桌子上自己画的轩辕夜，我微微的笑了。 轩辕夜不在，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每日在这他为我造就的独一无二的屋子里看着带有他笔记的折子，那幅画着他的画就那样摊开在桌子上，好像他如往昔一样陪在我的身边。 第十三章：替人垂泪到天明（2） 这日清晨，我如往常一样呆在小屋子里，正欲凝神看折子之际，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纷杂之声，似乎有很多人的脚步声凌乱响起，未待我站起身来，就有几人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盛装的女子，年纪似乎大了，头发略略有些花白，眉眼之间有几分慈祥，却也掩不住威严，一脸正色的盯着我。她两旁分别站着皇后江初夏和凤后江羽寒，两人脸上都有一抹笑意，看着我的眼神让我背后发凉。 我微微有些怔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凤后江羽寒的声音生硬又冷冽的传过来：“大胆，见了太后、皇后和本宫，怎么不行礼！” 太后？我微微一惊，这是我第一次见太后，所以不认识，我忙屈膝跪在地上，轻声道：“微臣该死，未央宫明侍君苏泓见过太后，太后千福金安，给皇后、凤后请安。” 小木屋本就不大，被一群人这样突兀的闯进来，瞬间显得拥挤，又加上是夏日的天气，有些闷热。而轩辕夜从不许我行礼，久久不跪，现在跪在地上，膝盖竟有些微疼，我的额贴着地面，细微的凉意蔓延着。 跪了片刻，四周的安静几乎让我的心都恐慌起来的时候，太后威严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明侍君，你好大的胆子！” 我心里一凛，极度的不安漫上心头，声音刻意加了几分诚惶诚恐道：“微臣愚钝，不知太后所言为何？” “不知为何？”太后威严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片刻，忽然上前几步，抄起软榻上我适才看着的折子，语气更加愤怒，“这是什么？” 我忙道：“这是……” “母后，这好像是皇上的折子！”皇后江初夏打断了我的话，上前拉住了太后的袖子，“明侍君他竟然胆大妄为到偷看皇上的折子！” “该死！”太后的眼神一寒，声音里带了几分恨意。 “是皇上准许微臣看的。”我急急辩解，面前的阵势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凤后江羽寒轻蔑一笑，瞥了我一眼，故意道：“即便皇上允许，后宫不得干政这也是规矩，狐媚惑主，让朝臣如何议论皇上。” 他句句旨在我的过失，果然太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恨恨的看着我，连说了两个“好”字，拂袖道：“来人啊，把明侍君‘请到’慈宁宫，让哀家好好跟他聊聊。” 皇后江初夏脸上有得逞的笑意，凤后江羽寒微微皱着眉，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有两个小太监拽住我的两个胳膊，拉着我往前走，衣裳的袖子挨着桌子划过，把我画了轩辕夜的画拂到了地上，我看着画上轩辕夜的脸，忽然满心苦涩，轩辕夜说的真对啊，他一离开，这些人就迫不及待的把主意打在我身上了啊！ 慈宁宫的地面是坚硬的大理石铺就的，跪在上面膝盖疼的厉害，我的心里一片混乱，却又觉得苦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侍君？”太后淡淡的瞥了我一眼，“你可知错？” 我抬起头，径自对上太后的眼睛，太后虽已年老，眉眼之间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美貌，她略带威严的眉眼像极了轩辕夜，我忽然扬起嘴角，微微一笑道：“回禀太后，微臣不知错在何处！” “大胆！”皇后江初夏忍不住呵斥我，太后瞥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嘴，皇后只得狠狠瞪我一眼，恹恹的闭了嘴。 “微臣得蒙皇上厚爱，不敢让皇上烦心，”我长跪于地，一派正气，“一言一行皆是听从皇上安排，不敢有错。” 太后轻笑：“很好，果真口齿伶俐，怪不得皇上喜欢，”她笑容一敛，厉声道，“可你狐媚惑主，要皇上独宠你一个，弄得后宫怨气丛生，如今竟敢翻看皇帝的折子，前朝政事岂容你窥视，你还要搅的前朝不得安宁吗？或者，你是不是想对皇上的江山有所觊觎？” 我微微苦笑，果真啊，狐媚惑主？这样的词用在我一个男人身上还真是可笑呢，心底有一股无名的怒意，顾不得面前是执掌后宫生杀大权的太后，顾不得面前的情势有多紧迫，我微微冷笑道：“回禀太后，皇上独宠微臣一个，是皇上的圣意，自然也是微臣的荣幸，狐媚惑主这词微臣当不起，至于后宫怨气，微臣并不觉得是微臣的错，”我微微抬眼，扫了一眼面前的皇后和凤后，轻笑，“哪位娘娘要是能把皇上抢过去，微臣也不介意，只要各位娘娘有那个本事！”我话说的极端，话罢，皇后江初夏脸上已经有按捺不住的怒气，凤后江羽寒微微拉了拉皇后的袖子，示意她暂且不要多言。 “至于皇上要微臣看折子一事，微臣觉得并无什么大碍，扰乱朝政，觊觎江山之言，怕是太后对皇上的能力太过怀疑了吧，皇上英明如斯，怎会轻易就让旁人把他江山觊觎了去，容许微臣如此，也是皇上信任微臣，是微臣的荣幸，自然皇后娘娘与凤后若也想皇上这般待你们，那也可以，只要皇上也允许你们如此，微臣绝不会拿这个小题大做来指证你们干涉朝政的！”我义正言辞，言语间带着淡淡笑意，似乎什么也不怕，无视掉皇后与凤后几乎发白的脸。 “口气倒不小！”太后微微冷笑，似乎并不因为我有些顶撞的话生气，她轻轻一笑，语气骤然生冷，“你也知道皇上如斯宠爱你，别的暂且不论，你又怎能做出这样秽乱后宫之事！” 我一震，秽乱后宫？这又从何说来，正待辩解，却见叶儿慌慌张张扑了进来，跪在太后面前，言语哽咽又带着惶恐：“太后为奴婢做主，是明侍君强迫奴婢，不是奴婢的错。”她慌张的从怀中拿出一支簪子，正是我叫她拿去买了给她弟弟看病的那支，“这是明侍君给奴婢的东西，他叫奴婢不可声张，否则就杀了奴婢，奴婢……奴婢也是身不由己啊……” 我心里一凉，想起叶儿这两日不正常的神色和举动，瞬间宛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我当真是愚蠢极了，被轩辕夜无微不至的保护着，竟已经丧失了警觉的能力，完全没有对周围的人进行防备，竟然就这样掉进了别人的圈套里来，此时便是浑身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何况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根本不会容我辩解。 “明侍君，”太后脸上似乎微微有怒意，“这簪子可是你的？” “是微臣的，”我平静开口，“这簪子是番邦之国进贡的，阖宫上下，皇上就赏了微臣。” “哼，”皇后江初夏冷哼一声，转头言辞恳切的对太后道，“母后，明侍君秽乱宫闱，母后一定要严加惩治才是。” 太后定定的看着我，声音依旧威严：“明侍君，你可认错？” “微臣没错，”我也定定的迎上太后的目光，“簪子是微臣的没错，秽乱宫闱的事微臣没做过。” “人赃并获，岂容你狡辩！”凤后与皇后对视一眼，厉声道，“太后断不会相信你一面之词，你还是快认错了吧！” 我冷冷的望着他们，沉默不语。 “哀家再问一遍，你可认错？”太后叹了口气，又问道。 “微臣没错。”我的声音掷地有声，坚定不移。 “母后，明侍君既然不肯认错，不如就将他关进宗人府细细审问。”皇后江初夏微微冷笑着望着我道，“审问之后再做处置也不迟！” “也罢！”太后叹了口气，皱了皱眉，道，“来人，把明侍君押去宗人府，交代下去细细审问，务必审问出结果来。”她微微一顿，又道，“看着未央宫的宫人，不许他们私自出宫给皇上报信。”她又望着我冷冷一笑，“做不到忠贞不二，根本不配得到皇上宠爱！” 漫天漫地的凉意向我身上扑来，心里一沉，悲凉的意味弥漫在心里，是啊，就算我没有秽乱宫廷，这忠贞不二我也做不到啊！真的不配得到轩辕夜的宠爱！心里一阵凄苦，我漠然的由着小太监把我拉出去，依稀看见叶儿带泪的目光望向我，目光里充满了愧疚和无可奈何，我微微一笑，叶儿也应该是有苦衷的吧！ 第十四章：替人垂泪到天明（3） 被粗鲁的推搡着进了宗人府的监牢，潮湿阴冷的监牢里只有几个火把用来照明，更显的阴森森的看不清四周的摆设。 有几个侍卫把我绑在木架子上，粗制的麻绳浸了水，绑的很紧，仿佛勒紧了皮肉里，我木然的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宗人府管事，冷不防他一个巴掌扇过来，我的脸颊瞬间红肿一片。 “还当你是清高的主子啊，”那管事拍了拍我的脸，道，“少用你那清高的眼神看着本官，告诉你，进了宗人府，就别想轻易出去！”他狠狠的笑着，附在我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何况本官奉皇后凤后的旨意，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呢！” 我还是漠然的的不说话，也不看他。 “哼！”管事冷哼一声，大声道，“来人啊，给我拿鞭子重重的打，打到他招了为止。” 沾了盐水的鞭子毫不留情的向我打来，每一下都痛的如同被利刃划过一样，我痛到牙关都在打颤，脑海里铺天盖地都是轩辕夜的温柔笑语和太后那句“做不到忠贞不二，根本不配得到皇上宠爱！” 不知打了多久，几乎体无完肤的我意识都开始模糊了，那管事貌似也累了，狠狠地在我肚子上打了一拳道：“嘴硬的家伙，别指望我能放过你！”他狠狠拂袖而去。 我依旧被吊在木架子上，因为全身都痛到入骨，似乎已经麻木了，我已经感觉不到痛的意味了，我心里只有一个强烈的感觉，我不配，不配轩辕夜来爱我，不如，不如就这样死了吧！ 一连三日，我都被用各种严刑拷打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过，内心求死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可是我好舍不得轩辕夜，我在黑暗与疼痛里祈求着，让我最后再见轩辕夜一面吧！就见一面，哪怕让我就此死了我也愿意。 体力最终耗尽，我觉得自己奄奄一息了，管事叫人把我扔进冰冷的牢房里由着我自生自灭，我蜷缩在监牢的一角，疯狂的思念着轩辕夜，眼泪无声无息的往下落，我不奢求轩辕夜来救我出去，太后说的对，轩辕夜那样的天之骄子，我都做不到忠贞不二，如何奢求他来爱我！ 我只想再见他一面，我舍不得他，舍不得！ 监牢的门被打开，有两个人走了进来，有人粗鲁的踢了我一脚，狠狠道：“真是晦气，大半夜要我们给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送水喝。” 另一人道：“别抱怨了，快给他喝了水，我们也好去歇着。” 那一个冷哼了一声，俯下身子看我，手不规矩的抚上我的脸道：“毕竟是皇上睡过的，虽然是个男人，却长得这般俊美。”他汗腻腻的手甚至不老实的摸上了我满是伤痕的身子，我心底泛起深深的厌恶，只想避开，却是连动也动不了。 “别造次！”另一个拉住那人的手，道，“毕竟他是皇上的侍君，保不准会怎样呢，快给他喝了水走吧！” 那人忿忿的收回手，嘟囔道：“还侍君呢！看着也快死了！”虽嘴上如此说，却不再乱摸，安安分分喂了我清水，两人便出去了。 快死了吗？我在黑暗里睁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不！似乎看得见轩辕夜，他冲着我微笑，他的怀抱那样温暖，他语气温柔对我说：“泓儿，我就这样抱着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永远都抱着你！” 轩辕夜……我的心底哽咽着呼唤，我好想你，好想你。 意识瞬间空白，我眼前彻底漆黑一片，如同坠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十五章：为伊消得人憔悴（1） 仿佛处在一个黑暗幽深的寒冷冰洞，又像是被烈火炙烤，煎熬的我身心难耐，我在寒冷与疼痛中苦苦挣扎，真的好想就这样一直睡过去，只是思绪中有一份清明依稀存在着——我不能就这样死去，我要再见轩辕夜一面，告诉他我很爱他，但是不配与他厮守终老。 监牢里腐朽的味道环绕着我，我无助的蜷缩在角落里，坠在痛苦里醒不过来，“皇上……”意识不清的低喃着，我知道不会有人回应我，心底有渐渐滋生的绝望，还撑得下去吗？轩辕夜，你怎么还不回来！ 不知昏沉了多久，也不知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监牢的门忽然被大力的推开，门上锁链的声音哗啦啦的响。 “泓儿！”有个温暖的声音带着焦急响起。 我愣了一愣，是出现幻觉了吗？ 但有一双手有些颤抖的抚上我的身子，似乎不敢触碰一样，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我身上无处不在的伤痕。 我努力的睁开眼睛，努力的仰起头，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面前的人。 是他，是他呢！我欣喜的几乎要哭出声来。 面前的人风尘仆仆，眼睛泛红，目光里流露的不知道是心疼还是愤怒，眉紧皱着，嘴唇有些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皇上……”我微微动了动嘴唇，声音小的连我自己都听不见，但轩辕夜听见了，他一把把我抱在怀里，顾不得我满是血污的身子弄脏了他的龙袍，他把脸紧贴在我的脸上，声音颤抖着：“泓儿，是朕，朕在这里！” 我努力的想要抬起手摸摸他的脸，可我做不到，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痛到麻木了，我轻轻皱着眉，轩辕夜的手碰到了我似乎还在流血的伤痕。 “该死！”轩辕夜眼睛红的吓人，“是谁！是谁对明侍君用刑的，朕要扒了你们的皮！” 跟在轩辕夜身后的人扑通都跪在了地上，那个宗人府管事不停的磕着头，声音都带了哭腔：“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不关奴才的事啊，奴才也是奉命行事的啊！” 轩辕夜气的浑身发颤，他抱起我来，看到我因为被碰触到伤口而痛的皱眉，他不知所措的吻着我的脸，断断续续的安慰着：“泓儿，朕在这里，朕带你回去，你撑着，你一定要撑着。” 那管事唯唯诺诺的磕着头道：“皇上息怒，明侍君触犯宫规，是太后的命令啊，奴才……奴才……” 轩辕夜一脚踹在那管事身上，气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明侍君动刑，真是狗胆包天，来人，把他给我拉出去斩了！”他不敢再耽搁，不顾那管事吓得面无人色苦苦哀求，径自抱着我走出了宗人府。 “泓儿别怕！朕在这里，朕抱着你呢！你撑着啊！”轩辕夜一路低喃着在我耳边说着，声音里的恐慌和懊悔显露无遗。 外面的光亮让这么多天处在黑暗中的我睁不开眼睛，我勉强牵起一个微笑，紧紧攥着轩辕夜胸口的衣服，声音低若无声：“皇上……我还能见到你……我好开心……” 轩辕夜不知所措的点着头，下意识的加快了步子。 “皇上！”太后威严的声音突兀的响起，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貌似来了好多人。 轩辕夜的脚步停顿下来，我意识到他抱着我的手臂微微收紧，缓缓侧过头去，太后带着皇后凤后站在面前，皇后江初夏脸上带着不甘心又惶恐的神色，凤后江羽寒微微皱着眉，窥测着轩辕夜的神色，太后却是威严依旧：“皇上才刚回宫，不好好回养心殿歇着，在这里做什么？” 轩辕夜不说话，也不向太后行礼，他通红的眸子里有凌冽的光，一一扫视过面前的人，还是不说一句话，仿佛像是对峙一般定定的站在那里。 太后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并非哀家多事，只是皇上，这明侍君干预朝政，秽乱后宫，实在不适宜侍奉皇上左右。”她挥了挥手，皇后立即叫人带了叶儿上来，叶儿略带惶恐的跪在地上，朝轩辕夜行礼：“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 “皇上，明侍君秽乱宫闱，强迫叶儿与他私通，还把皇上赐的簪子赠给叶儿以封其口，证据确凿，罪大恶极！”皇后义正言辞，眼里有不致我于死地不罢休的狠毒，“皇上，这样有损宫内规矩的人，不配侍奉皇上，该处以厉刑以示宫中妃嫔啊！” 皇后江初夏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凤后江羽寒似是有所忌惮的拉了拉皇后的衣袖，然而皇后丝毫没有察觉到。 轩辕夜似乎没有听见他们的话，他怔怔的望着我憔悴不堪、满是血污的脸，从他复杂的眼神里，我意识得到他拼命压抑着的怒意和汹涌而出的疼惜。 “母后，”轩辕夜轻轻的开口，轻轻的皱着眉，“您还记得父皇临终时说的话吗？”似乎是拥抱着最珍贵的东西，轩辕夜眼里的爱恋让我无法平静的直视，他的声音里有浓浓的眷恋，“父皇他说，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为了江山安稳，为了后宫和睦，为了帝王的美名，没有把他的爱全部给母后，让母后在后宫夜夜苦等，受尽委屈。” 太后的身子微微一震，目光略带震惊的望向轩辕夜。 轩辕夜低下头在我唇上轻轻一吻，语气浅淡：“父皇虽英明一世，临终却是怀着满心愧疚，母后难道也想朕遗憾一辈子吗？” “……”太后似乎被触动了心事，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沉默着。 “母后难道不明白吗？”轩辕夜柔和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我，“朕对泓儿的爱，就像父皇对母后一般，甚至更甚，没有了泓儿，母后觉得朕还会好好活着吗？”他凄然一笑。 “皇上！”太后上前一步，表情突兀的有些恼怒，“这是什么话！你是皇上，怎么能轻易为了一个后妃说这样的话！就算你父皇觉得有所遗憾，那也是他身为天子必须要承受的，为了天下不得不而为之！” “如何不能呢？”轩辕夜叹了口气，“即便父皇不得不而为之，但朕跟父皇不一样，朕愿意做个好皇帝，朕也愿意做个平常人，也希望拥有感情，也会有放不下的人，不瞒母后，早在一年之前，朕第一次见泓儿，就爱上了他，为了和他在一起，朕已经准备了一年，接他进宫的时候，朕就已经决定与他同生同死，他不只是后妃，他是朕的爱人！朕不会像父皇那样为了江山委曲求全，朕眼里，泓儿最重要，甚于江山，若母后执意要杀了泓儿，就等于，杀了朕！” 第十六章：为伊消得人憔悴（2） 太后微微踉跄，被身边的宫女眼疾手快扶住，震惊的望着轩辕夜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轩辕夜眸子里的柔光瞬间消失，换上凌冽极了的杀气，他缓缓抬起头，嘴角的笑意让人背后发凉，他慢慢打量着皇后与凤后，冷声道：“自然，母后也就罢了，其他人，只要妄想伤害泓儿的，朕都不会放过，你们对泓儿做的，朕都要你们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皇后微微一惊，有些按捺不住的想要辩解写什么，凤后江羽寒立刻拉住了皇后江初夏，示意她不可多言。 “不妨明说，”轩辕夜轻笑，“朕的后宫这么多男人女人，朕娶他们，临幸他们，倒真是如母后所言的，身为天子不得已而为之，辜负也罢，薄凉也罢，朕顾不得了，唯有泓儿，才是朕最爱的人，朕爱他，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人，无人能代替。” “再者，朕本就有心让泓儿参与朝政大事，莫说是他想干预朝政，就算泓儿想要朕的天下，朕也毫不犹豫的会送给他，”轩辕夜的目光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平静，“朕的心都在泓儿身上，没有了他，天下于朕，根本就没有意义。” “至于秽乱后宫，”轩辕夜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叶儿，冷笑一声，“泓儿不会，朕知道他不会。” 我的眼泪毫无预示的落了下来，轩辕夜他这样爱我呢，他在说些什么啊！他怎么可以这样让我震撼，他的爱……我该怎么回报他呢，他的爱太过美好，太过沉重，我感到承受不起。 轩辕夜紧了紧抱着我的手臂，语气里带了几分恨意道：“朕言尽于此，各位好自为之！”言罢他便抱着我欲离开。 “皇上！”皇后跪倒在地上，拉住了轩辕夜的衣摆，“您这样只会寒了后宫嫔妃的心啊，皇上您不可以这样，您要明察才是贤明所为啊！” 轩辕夜厌恶的甩开皇后的手，轻笑道：“是吗？朕当然会明察的，不劳皇后费心，还请皇后与凤后好好想想怎么给朕一个交待，别以为朕会就这样罢休！” 皇后一怔，无力的松开手，颓然跌落在地上，不敢再说什么，眼睁睁看着轩辕夜抱着我扬长而去。 太后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皱起了眉。 那是让整个皇宫震惊的一天，轩辕夜抱着我匆匆的赶回未央宫，小林子他们都已经急的快要疯了，一拨一拨忙慌慌，轩辕夜不断的催促着宫人，请太医的，拿水的，拿药的……混乱不堪。 我被轻轻的放在未央宫内殿的床塌上，轩辕夜眉间带着疼惜和焦急，语气慌张：“太医呢？怎么还没有来？快给朕再宣！” “皇上……”我轻轻抬手拉住轩辕夜的衣摆。 “在这，朕在这呢！”轩辕夜忙抓住我的手，坐在床边，眸子里满是担忧，“怎么了，泓儿，痛得厉害吗？朕已经传太医了，你撑一下。” “皇上……”我轻轻笑着，声音虚弱不堪，“抱着我好吗？” 轩辕夜眉目间疼惜无比：“好，朕抱着你。”他轻柔的扶起我，把我抱在怀里，我的脸贴在他的胸口，清晰无比的听到他慌乱的心跳。 “皇上……你为什么这么爱我呢？”眼泪从我的眼角流下，流到轩辕夜明黄色的龙袍上，“我是个男子，既无绝世美貌，又无绝世才华……” “泓儿，”轩辕夜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上我的嘴唇，阻止我说下去，“朕爱你，不是因为容貌，也不是因为才华，朕爱你，是因为你是泓儿，你明白吗？” 我咬了咬嘴唇，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身上，伤痕被泪水浸湿，有些微刺骨的疼痛，我把手覆在轩辕夜的手上，凄苦一笑：“皇上，谢谢你这般爱我……若有来世，泓儿一定倾心报答你的爱……” “泓儿！”轩辕夜像被惊吓到了一般，慌张的抱紧我，“胡说什么，你不会有事的，你要坚强，你要撑下去，朕不允许你有事，决不允许！” “皇上……”我柔声唤他，勉强露出一个笑意，“皇上，其实我也爱你呢！没有皇上的怀抱，我甚至难以安眠，原来我也是这样爱你呢！”眼泪无声无息的流着，更显的我的笑容苍白又凄苦，“可是皇上，我不配你这样宠爱，你那么疼爱我，我心里却还惦记着另一个人，皇上，我觉得我罪孽深重，如今这般便是我的报应……” “泓儿！”轩辕夜惶恐的打断我，“你听朕说……” “皇上，听我说完，”我柔声打断道，“太后并没有说错啊，我都做不到忠贞不二，如何承受皇上如斯疼爱，皇上，我好累，不如就这样让我死去吧，您就当我已经死在了宗人府，来世……” “不，”轩辕夜几乎要跳起来了，他语气极度的慌张着，“泓儿，听朕说，不是那样的，事情不是那样的，你爱的是朕，一直都是朕，朕就是你那幅画上的那个男人，朕就是一年多前闯进你房间的那个男人，你听到了没有，你不许胡思乱想！你不许有事！不可以有事！” 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我的心脏，觉得呼吸瞬间停止了一样，我呆呆的望着轩辕夜，脑海里反复环绕着他刚才的话，呆了片刻才不可置信的问他：“皇上……你说什么……” 轩辕夜的眸子里满是悔恨：“朕本来早就想告诉你的，泓儿，”轩辕夜慌乱的抚摸着我的脸，“怪朕不好，朕想知道泓儿对朕的一见钟情究竟有多深，所以一直没有告诉泓儿事实，朕已经打算这次回来，七月七日那天亲口告诉泓儿的。” 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清醒，怔然的望着轩辕夜，他在说什么？一直都是他？画里的男子，我一直深爱的男子，皇上，一直一直都是他？我不敢相信，他在骗我，他一定在骗我。 轩辕夜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慌张的望着我，语气同样慌张：“朕没骗你，泓儿，一年多前，朕闯入你房间的时候，你就坐在桌前画画，没有半丝慌张的，平静问朕，你说‘夜阑寂静，阁下何故闯我寒舍’，泓儿，并不只是你一见钟情啊，朕也是对你一见钟情了啊！” 有什么在脑海中铺天盖地的回放，那夜灯火微澜，那个黑衣的男子，像飓风一样卷走了我所有的爱恋，让我无法忘记。居然就是轩辕夜吗？居然是他啊！心口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我欣喜极了，望着轩辕夜焦急又慌张的目光，好想笑出声来，难道冥冥注定吗？眼前这个人便应该是我此生挚爱了吧！ 然而，我没有笑，在笑出声来之前，我的情绪大惊大悲大喜，耗尽了我仅剩的体力，浑身一软，便昏在了轩辕夜怀里，我听见轩辕夜慌张的声音：“泓儿，你醒醒，泓儿！” 第十七章：为伊消得人憔悴（3） 意识在昏昏沉沉里无比清晰，脑海中温柔笑着的轩辕夜跟记忆中深爱着的男人合二为一，我好想笑，好想抱着轩辕夜告诉他我好爱他，我好高兴，但我没有半分力气。 朦朦胧胧中听见太医恐慌的声音：“回禀皇上，明侍君的伤口必须先用药水清理，为还在流血的伤口止血，不然怕是会感染。” 身子被放进了温暖的水里，温暖袭来的时候，疼痛也与之相伴而来，伤口浸了药水，愈发疼痛难耐，我忍不住痛呼出声。 “皇上！”听见一旁小林子的惊呼，瞬间有一个与药水同样温暖的怀抱包住了我，轩辕夜合衣跃进盛满药水的浴盆里，紧紧把我抱着怀里，手掌温柔的抚摸着我的伤痕，在我耳边轻轻安慰：“别怕，一会就不痛了，朕陪着泓儿。” 依旧会痛，但痛意却因为轩辕夜温暖的怀抱和温柔的声音淡化了许多，我意识不清的兀自昏沉着，心底却安心极了，轩辕夜在我身边呢，他是我一直爱着的人呢，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 “怎么回事，他怎么发烧了？”刚刚被擦干，重新放在榻上，就听见轩辕夜惶恐极了的声音。 “回禀皇上，明侍君失血过多，又因为重伤得不到及时治疗，是故高烧不退。”太医的声音有些微微颤颤的。 “那快想办法啊，他烧的很厉害，”轩辕夜的手掌轻柔的抚上我的额头，“这样烧下去可不行，他怎么还不醒？” “回禀皇上……”太医的声音更加惶恐，“明侍君高烧不退，微臣也没有办法啊，若一直烧下去，怕是……怕是……” “该死，”轩辕夜盛怒的声音响起，“一群废物，要是明侍君有什么事，朕要你们太医院统统人头落地！” “皇上息怒，”太医惶恐的跪倒在地，“只要能降温，退了高烧，明侍君就无性命之忧了，只是这高烧不退，微臣们也没有法子啊！” “降温？”轩辕夜紧紧握住我的手，焦急的呢喃着，“泓儿，朕不会让你有事的。”他侧眼瞥到一旁供着冰块的瓷缸，炎炎夏日冰块早已融化的差不多了，些微的浮冰在冰凉的水里晃晃悠悠。 轩辕夜没有犹豫，抽身上前，捧起那盛着冰水的瓷缸，冲头浇下去，浇在了自己身上。 他整个身子都冒着寒气，几步走到我身边，把我从榻上抱起，紧紧抱在怀里，他身上的凉意丝丝缕缕的传到我的身上，我原本燥热难耐的身子舒服极了，意识不清的攀附在他身上，汲取着丝丝清凉。 “皇上，这样不行啊！”太医和下人跪了一地，都被轩辕夜的举动给吓到了，“皇上，要保重龙体啊，这样会着凉的。” “闭嘴！”轩辕夜扭头怒道，“既没本事为他降温就少罗嗦！去多拿些冰水过来。” 身子就这样在燥热和冰凉渐渐减轻了痛楚，恍恍惚惚的睡了过去。 我心里充满了美好，好想抱住轩辕夜倾诉我满满的爱意，即便在睡梦中，我依然感受的到轩辕夜握着我的手，温柔看着我的目光，真好啊，我爱的是他，一直是他！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子舒服了好多，但还是有虚弱无力的感觉环绕着我，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我先看见的是轻柔晃动的芙蓉帐，然后就看见了轩辕夜。 他完全没有了君王的样子，头发也散了，衣裳也乱了，浑身湿淋淋的狼狈不堪，他在床榻旁半跪半坐，头枕在床上，虽是睡着，却深深皱着眉头，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努力想要起身，不知道我睡了多久了，窗户都关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但我浑身无力，根本坐不起来，微微一动手，轩辕夜就醒了。 “泓儿！”轩辕夜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的样子，慌慌张张的扑过来按住我欲坐起来的身子，“你醒了！还痛吗？有没有哪里痛的厉害？还热吗？口渴吗？要喝水吗？饿不饿？” “我……”他一连串的问题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轩辕夜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欢欣鼓舞的抱住我道：“不烧了！泓儿，高烧退了！”他抱得太过紧，仿佛一松开我就会消失一样，“吓死朕了，泓儿，你真的吓死朕了，还好还好！” 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虽然轩辕夜语无伦次，但我听出来了满满的爱恋，关心则乱，他这样慌乱，未尝不是因为太过在乎我的缘故。 “太医！”轩辕夜忽然想起了什么，放开我，冲门外叫了一声，又捧着我的脸，抚了抚我干裂的嘴唇，温柔的问，“泓儿，你要不要喝点水？” 太医忙慌慌的赶了进来，小林子也候在一旁，然而我看不见，我只看得见轩辕夜温柔的笑，他的脸色很憔悴，似乎累了好久，但那笑容，美好的让我离不开目光。 我冲他点头，轩辕夜开心的笑道：“那朕去拿水给你喝！”他急急的转身从桌上倒了水，慌忙的捧了过来，还没走到我床前，他脚步一个趔趄，竟是软软的倒了下去。 “皇上！”周围的人都慌忙上前去扶他起来，我心里一紧，挣扎着坐了起来。 “没事没事，”轩辕夜被扶着坐在床塌上，他憔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望着洒在地上的水道，“泓儿醒来，朕太高兴了，连个水杯都拿不住了。” 我轻叹一声，声音还带着虚弱：“皇上是不是许久没有休息了？” “是啊，皇上为了守着主子，三天没合眼了，”小林子在一旁忙道，“为了给主子降温，皇上用冰水把自己淋湿了再抱着主子，又不让旁人代劳，太医都说这样会着凉，皇上就是不听……” “小林子！”轩辕夜瞪了小林子一眼，笑着望着我道，“朕没事……” 我看着他还湿着的衣服，皱了皱眉道：“皇上怎么能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子……”不待轩辕夜再说什么，扭头道，“小林子，去叫人拿热水来侍候皇上沐浴更衣！” 小林子应着去了，我伸手抚上轩辕夜的脸，忽然大惊失色：“皇上，你在发烧！” 太医忙上前搭起轩辕夜的手腕，诊断片刻道：“皇上定是浇了冷水又几天几夜不眠不食，着了凉，微臣这就开了药给皇上服用。” 我眉皱的越深，轩辕夜笑着握住我的手，道：“没事，泓儿，朕没事……”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我横他一眼，叹了口气道，“皇上怎么能为了我这样不管不顾！” “朕只是怕你有事，别人候着不放心，朕要看着你好起来！”轩辕夜的语气里含着几分坚定几分委屈。 “为我退了高烧，皇上却发烧了，”我也不顾旁边站着一堆人，缓缓投进轩辕夜的怀抱，“皇上想要我心疼的死掉吗？” 轩辕夜笑着抱住我：“若你有事，朕不用心痛就死掉了。” “皇上说话一点也不忌讳！”我推开他，“快去热水沐浴换了衣服。” 下人们侍奉着轩辕夜沐浴换了衣服，他叫太医给我把了脉，确定我没有了生命危险，又盯着我喝了药，喂我喝了粥，他才肯吃了东西喝了药，也不去别处休息，就径自跳上床榻，赶了下人出去，把我抱在怀里跟我同被而卧。 他真是累极了，抱着我不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他的手环抱在我的腰间，完全睡着之前，我听见他低低呢喃了一句：“泓儿，你身上这些伤，以后朕每看一次，都会为朕的疏忽懊恼悔恨一次，心痛一次了。” 我轻轻笑了，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就在身边，忽然觉得感慨万千，兜兜转转，原来我一直纠结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轩辕夜是我一直就爱着的人啊！心里面之前因为内疚而压抑的感情一发不可收拾，我静静倚在轩辕夜怀里，心里满是甜蜜的闭上了眼睛。 睡梦之中好像听见太后来了一次，我并没有醒来，只是听见太后站在我和轩辕夜相拥而眠的床榻前轻轻叹息了一句，便离开了，那句叹息充满了怜爱和无可奈何的妥协，亦或是有些感动的意味，我想，太后应该不会再讨厌我了吧！ 不知道白天黑夜何时何分的那天，我睡得格外安稳，虽然遍体鳞伤，但我得到了最美好的爱情，我觉得值得，我爱轩辕夜，我终于确定我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后妃，我爱他，一直爱他。 第十八章：东风无力百花残（1） 足足过了半月，我的身子才恢复如初的样子，那些狰狞的鞭痕却像烙印上去一样，依旧留着淡淡的痕迹，提醒着我，也提醒着轩辕夜。 我并不仇恨，自我进宫来我便明白这里的黑暗，自我得宠，我也已经想到会积怨于一身，况且若不是这一次生死徘徊，如何有我和轩辕夜如此深刻的明白彼此在心里的地位。 但轩辕夜是仇恨的，就像尽心尽力保护着的东西差点被别人毁掉一样，轩辕夜心底有万般的不甘心，每夜他温暖的手抚过我身上的伤痕，我能感受到除了怜惜之外，更多的是恨意。 我并没有想过要讨回什么，还没有人来得及追究，叶儿不久就留书自尽了，说只是因为嫉妒才会诬陷我，她的畏罪自杀倒是断绝了一切查这件事的途径，我心里替她不值，这宫里的哪一个人不是飘零无依，为人所趋，她应该是有什么把柄或弱点被人握在手里，不得已而为之的。 叶儿的死讯传到轩辕夜耳朵里的时候，轩辕夜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眼底的恨意很明显，是啊，有人不想让轩辕夜追究下去，把一切罪责推给一个死人，所谓死无对证便是如此了。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却又与以前不一样了，我每每站在未央宫门口等待着轩辕夜下朝时，都会觉得自己像个闺中女儿一样可笑，但却是情愿的，看着轩辕夜那一袭明黄色的身影向我走来，把我揽在怀里，问我他早朝的时间里干了什么，我都觉得很幸福，幸福的不知所措。 但是因为我的内心按捺不住的幸福，我似乎忽略掉了些什么，例如自我受伤后，婷婷除了和爹爹一起来看过我一次，便很少进宫来了，仔细回忆起来，上次见她，她眼神的黯然和言辞的闪躲那样明显，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没有告诉我，但我没有细想。 那日闲暇时光，我与轩辕夜待在小木屋里，他拥着我与我共看一本诗集，时光悠然而浪漫，轩辕夜的目光温柔又明媚，他忽然抬头，看着面前的墙上，那儿挂着的一幅画变成了两幅，我把那日无心画的轩辕夜也挂了上去。 “真是恍如隔世的感觉。”轩辕夜微微笑着，“朕还记得初见你的样子。” “什么样子？”我笑着问他，“皇上还没跟我细说当初是如何闯进我房间的，堂堂君王莫不成学人家偷香吗？” “是偷香！”轩辕夜冷不防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你看朕不是把泓儿光明正大偷回宫了吗？” “皇上越发爱贫嘴了，”我横他一眼，翻着手里的诗集，“我正经问你呢！” 轩辕夜微微一笑，目光投向我一年前画的那幅画，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笑道：“当年，朕不懂情字为何，后宫多美人，朕便游戏花间，反正向来皇帝就要薄情才好，直到那一晚碰见了你。” 他冲着我轻笑：“说来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朕那时年少冲动，听闻征远将军有意造反，便不管不顾乔装去了将军府一探虚实，没料到被人追杀，慌乱之际顾不得路线，不知怎么就转进了你家，那时夜已深了，朕辨不清方位，随便找了间屋子便欲躲进去，没想到刚进屋就看见了你。” 轩辕夜轻叹一声，笑道：“泓儿你不知道，那时候你静坐在桌前持笔的样子，真心很难让人忘怀，朕突然闯进来你也不慌张，淡然处之的样子又令朕震惊。” “我哪有那么好！”我低头浅笑。 轩辕夜不接话，握住我的手道：“朕下意识把你挟持在怀里，匕首抵在你的脖子里，你却生气了，但是生气之余，你的表情里又含了几分害羞，果真是一见钟情，朕自那时就再也忘不掉你了。” “所以，”我恍然道，“我进宫的一切独特待遇都是皇上安排的？” 轩辕夜点头：“那次见你之后，朕就忙着平了征远将军之乱，又生了皇子，觉得一切稳妥了，朕就想着接你进宫，与你日日夜夜都厮守在一起。” 我微微脸红：“那皇上为什么我进宫的时候就不告诉我你就是当初的那个人？” “是朕不好！”轩辕夜搂住我，自责道，“是朕一心想着要看看泓儿对朕当初的情有多深，却让泓儿为此纠结于心，甚至想要以死来解决，朕真是该死！” “皇上！”我皱皱眉，“什么死不死的，我又没有怪你！” “可朕觉得很后悔，”轩辕夜一脸懊恼的样子，“朕也后悔自己出宫没有安置好泓儿，若是泓儿真有什么事，朕会后悔死的！” “又说！”我瞪他一眼，无奈叹了口气，换了温柔的笑意道，“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陪在皇上身边嘛！” 轩辕夜不说话，撇了撇嘴，皱起眉头，一副依旧自责的样子。 “对了，”我转开话题，“皇上出宫去做什么了？” 轩辕夜眉头皱的更深，仿佛带着更深的愧疚望了我一眼，低头道：“泓儿不记得，朕说七月七日乞巧节那日要给泓儿一个惊喜吗！” “这个记得啊！”我略略思忖，“所以皇上的惊喜是？” “民间有个传说，说在乞巧节那日亲自捉到九十九只萤火虫，放在葡萄架下，和心爱的人一起许愿，就可以保佑两人白头到老。”轩辕夜叹了口气，望了我一眼，“虽然朕知道这个很幼稚！” 我扑哧笑出声来，看着轩辕夜沮丧的脸，笑着逗他：“皇上的萤火虫呢？难不成一只也没有抓到？” 轩辕夜宠溺的敲了敲我的额头，道：“听见你出事，朕魂都吓没了，还捉什么萤火虫，马不停蹄就赶回来了。”他失落的叹了口气，“朕本想好好跟你过乞巧节，没想到都搞砸了！” “没关系，”我轻轻把脸倚在他胸口，环住他的腰，“皇上的心意最难能可贵，这份惊喜，我很喜欢。”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轩辕夜低头轻吻着我的额头，“朕想起来都觉得后怕，若朕迟来一步……”他没有说下去，停顿了片刻，语气里满是恨意，“那些人真该死！” “皇上，”我柔柔的唤他，“不要再追究了，一切都过去了。” 轩辕夜不说话，只是静静抱着我，我知道他不是那样能放下的人，他向来有仇必报，怕是不会轻易罢休。 “我记得太后不叫未央宫的人出宫去，”我忽然想起，疑惑道，“那是谁给皇上送的信？” “是安贵君沈怀瑾，”轩辕夜笑道，“他性子向来平淡，不问他事，虽然貌美名动京城，但却不惹是生非，这次多亏了他及时送信给朕！” 我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丝丝好奇，戏谑道：“即如此，皇上难道不去慰劳一下安贵君，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他如斯美貌？” 轩辕夜无奈的冲我笑：“你打趣朕不是？”他捧起我的脸，深情道，“自朕爱上泓儿，纵他貌若天仙，又如何入得了朕的眼，再美貌如斯，为泓儿，朕也只能辜负了！” 我脸红，挥开他的手，低头道：“皇上为我这凡夫俗子，白白辜负了后宫三千佳丽，岂不可惜？” “哦？”轩辕夜似笑非笑的望着我，“难不成泓儿真的舍得朕去一一怜惜，个个不辜负？” “我……”我咬了咬嘴唇，嗔怪的瞪了轩辕夜一眼，还是重新扑到轩辕夜怀里，嘟囔道，“我不舍得！” 轩辕夜得意的笑着抱紧我：“朕就知道你舍不得！” 我有些被他看穿了所有心思的不甘心，冷不防隔着衣服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忿忿道：“我真是不甘心！” 轩辕夜好笑的望着我：“如何不甘心了？” 我仰头看他，皱着眉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眼睛：“皇上有那样多的妃子男宠，可我从始至终只爱过皇上一个人。” 轩辕夜一个翻身把我压倒在软榻上，轻笑道：“这个你只能不甘心一下就算了，除了朕，你休想去爱别人！” “我……唔……”轩辕夜的吻截断了我的话，意乱情迷之前，还听见轩辕夜的轻笑：“泓儿，你这辈子下辈子永远都只能是朕的人！” 永远听起来那样虚无缥缈的空幻，但我很开心，轩辕夜对我说着永远，我就相信永远，我们的爱一定会生生世世不间断的。 第十九章：东风无力百花残（2） 之后的某一天，轩辕夜上了早朝，我闲闲的站在庭院里，小林子站在我身边，看我有些闷，就笑着道：“主子要是无聊，不如出去逛逛？” 我自进宫来，除了去给皇后凤后请过一次安，就没有出过未央宫，我本来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小林子这样一说，我倒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小林子，你知道安贵君是怎样一个人吗？”我望着海棠树翠绿的叶子微微笑着问小林子。 “安贵君？”小林子微微诧异，“主子怎么想起安贵君了？” “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我依旧微笑。 “安贵君是征西将军的独子，自皇上登基就已经进宫了，”小林子答道，“虽是男子，但安贵君美貌非常，民间都称他为宁朝第一美男子。” “哦？”我轻笑着摘下一片海棠树的叶子，“那么皇上当初也很宠爱他了？” “宠爱倒还好，”小林子挠了挠头，“皇上也不常去安贵君的兰陵宫的，只是皇上似乎很尊敬安贵君呢！” “尊敬？”我微微皱眉，有些疑惑。 “可能是因为安贵君的父亲征西将军安则安将军是辅佐皇上登上皇位的大功臣吧！”小林子也皱了皱眉，“皇上才会对安贵君如此尊敬吧！” 我微微沉吟，心里对安贵君安怀瑾又多了几分好奇，掷了手里的叶子，我轻笑：“带我去兰陵宫见一见安贵君吧！” “主子要去见安贵君？”小林子略略诧异，见我但笑不语，忙笑着道，“奴才这就陪主子去。” 兰陵宫离未央宫并不是很远，在看见安怀瑾之前，我脑海中一直在勾勒他的样子，听那样多人说过他的美貌，但真正见到安怀瑾的那一瞬间，我还是为之惊艳不已。 兰陵宫前庭的一片葱葱翠竹前，安怀瑾坐在那里弹着一把古琴，琴音流韵，远远看上去，安怀瑾就像仙子一样美丽非凡，一袭白衣，白玉冠束发，面上微微含笑，让人不忍打扰。 我站在兰陵宫的宫门口静静看着，待他一曲弹罢，方抚掌轻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安怀瑾抬头看着我，面上的笑意没有半分消减，也没有分毫震惊，只是望着我，笑道：“明侍君过奖了！” 我上前，微微欠身行礼：“给安贵君请安。” “无须多礼，”安怀瑾依旧语气淡然，“既来了，就请明侍君屋里坐吧！” “叨扰了！”我轻笑着，随着他进了兰陵宫的主殿曲台殿。 曲台殿装饰雅致清新，我倒是很喜欢，四下打量了一番，也不拘礼，便随便坐在了靠窗的小几前，看着安怀瑾亲自捧过茶来，我起身接了，笑道：“安贵君这里倒是很简洁，又清静，我很喜欢，不像未央宫那样华丽。” 安怀瑾在我对面坐了，也笑着道：“未央宫华丽，是皇上对明侍君你的宠爱，别人想求都求不来。” 我低头轻笑：“虽是如此说，但我身为男子，住所那般华丽，也有很多不适宜之处。” “你我同在后宫，先要是皇上的后妃，再者才能是男子，”安怀瑾抿了口茶，轻叹了口气，道，“这茶是我拿晨起竹叶上的露珠烹制的，明侍君尝尝吧！” 我瞥他一眼，捧起茶碗，通体碧色的瓷质茶杯，盛着同是淡绿色的茶，倒显得雅致不俗，微微抿了一口，入口清冽甘甜，自是与众不同：“茶香合着竹香萦绕不觉，安贵君这茶真是难得的好茶。” 安怀瑾笑着，但不接话，我望着他貌美绝伦的脸上不见丝毫端倪的表情，暗暗惊叹，这个人要么当真是与世无争，要么便是心机深的令人难以琢磨。 “明侍君向来足不出户，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吧？”安怀瑾悠然问道。 我轻笑：“我是来道谢的，谢你派人及时告知皇上，我才能保住性命。”我意味深长的望着他，还是直言不讳的开口，语气带了几分疑惑，“还有，我与安贵君素无来往，我很疑惑安贵君为何要冒着违抗太后的风险救我？” 安怀瑾看我一眼，轻笑着转头看着窗外修长的竹林，道：“明侍君以为我为何要救你呢？” “正因为我猜不透，所以才来请教安贵君！”我笑着喝着茶，语气浅淡，“据我了解，安贵君在后宫与世无争，应该不是为了争宠。” “是啊！这荣宠我根本不想要，”安怀瑾脸上有丝丝缕缕的落寞，“我与你一样，根本不想委身做天子的男宠，但我与你又不一样，你得到的，是这后宫每个人都得不到的，皇上的真爱。” 他微微叹了口气：“救了便是救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原因，如果明侍君非要要个原因，就当我被你与皇上两情相悦所感动了吧！” 安怀瑾的话并无几分真心，甚至有些敷衍，我微微皱眉，这个人深藏不漏，我无法确定他的心意，但我内心有隐隐约约的担忧，这个人绝对是想要做什么的，只是我还不清楚他的动机。 “不过，”安怀瑾转过头来望着我，打断了我的思量，“你要记得，没有人每一次都会救你，你要继续在后宫生存下去，即便有皇上的宠爱，也要学会自救。” “就算你根本不屑用什么心机，你也必须用这些心机来保护你自己，保护你身边的人，身受如斯恩宠，不仅自身危险，怕是极有可能牵连身边的人，”安怀瑾的目光里有我看不懂得意味，“你别无选择。” 我没有说什么，气氛安静的就像定格了一般，我看着茶碗里的茶叶慢慢沉淀到碗底，一杯茶喝完，这些衍生这样美味茶水的茶叶便全然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只能弃之不用了。 “这杯茶喝完了，我也该告辞了。”我缓缓起身，望着安怀瑾道，“我只是希望，以后我们不会是敌人。” 安怀瑾轻笑，似乎全然没有理会我的话，径自品着茶道：“这后宫这几日倒是很安静啊！怕是安静之后便是暴风雨的来临了吧！”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着，“我听说武义将军家的长子要娶皇后凤后的亲妹妹为妻了呢！” 我一怔，皱起了眉，还未问为什么他要告诉我这个，安怀瑾已然幽幽道，“希望明侍君记得我的话，要学会自己守住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要累的身边的人丢掉了原本拥有的东西。” 我微微一顿，虽有疑惑，还是轻笑着欠了欠身，道：“即如此，我先告辞了。” “不送。”安怀瑾甚至没有抬头看我，只是带着笑依旧喝着茶。 我没有再耽搁，径自带着小林子出了曲台殿，走至未央宫门口，小林子皱着眉抱怨：“这安贵君好大的架子，也不出来送主子。” 我站在宫门口，远远的看着曲台殿的窗口，安怀瑾依旧悠然的坐在那里，遥遥看着我，他的目光悠然又清远，我心底却觉得，他太让我看不透，沉静的有些可怕。 第二十章：东风无力百花残（3） 和小林子离开兰陵宫，我依旧在心底思索着安怀瑾的话，他说的话总是有些深意一般，我一时想不出缘故，却又丢不开。 还没到未央宫，就看见凌舍儿忙慌慌的远远跑过来，看见我如逢大赦一般，忙道：“主子你可算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我皱眉问道。 “皇上下朝回来大发雷霆，奴婢们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凌舍儿皱着眉苦不堪言道。 我微微一惊，下意识加快了步子往未央宫赶：“怎么回事？皇上好端端的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奴婢听说，皇上今日早朝不知怎么的，突然提出要废了皇后和凤后，语气坚决，结果大臣们集体反对，甚至有朝官以死进谏，硬是逼皇上收回成命，废后的旨意不了了之，皇上气得要命。”凌舍儿紧跟着我的脚步，随我进了未央宫。 “废后？”我脚步一滞，诧异的望着凌舍儿，“皇上为什么突然提出要废后呢？” 凌舍儿皱着眉望着我，唯唯不言。 我心下明了，怕还是因为上次的事，叹了口气：“皇上废后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我吗？” 凌舍儿皱着眉点了点头，道：“奴婢听跟着皇上的瑞公公说，皇上说皇后凤后残害后宫妃嫔，德行有亏。”她偷偷望了我一眼，小声道，“虽然皇上没有在朝堂上明说主子你，但朝臣都心知肚明。” 我皱眉，微微叹了口气，忽然听见华音殿里有杯子摔碎的声音，轩辕夜声音里有昭然若揭的怒气：“滚！都给朕滚出去！” 我眉皱的愈甚，急匆匆从华音殿里退出来的宫女太监看见我，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意味，我转头嘱咐凌舍儿道：“你亲自去炖一碗燕窝来，加些冰莲蜜，一会拿过来。” 凌舍儿应了便去了，我又对小林子道：“你去告诉那些宫女太监，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都不要进华音殿了，我一个人进去。” 我快步进了华音殿，地上杯盘狼藉，轩辕夜恨恨的来来去去踱着步子，听见我的脚步声，立刻扭头怒斥道：“滚出去！”看见是我，他眸子里有瞬间的怔愣，却不说话，一个人自顾自的生着闷气。 “皇上连我也不要见了？”我轻叹了口气，缓缓走上前去，“天气还这样热，皇上生这么大的气，要是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我慢慢走到轩辕夜身边，抱住他，手环过他的腰，轻轻抚着他的背，语气轻柔，“皇上犯不着这样生气，不顾念别的，也要顾念我啊，皇上难道不知道我会心疼吗？” “泓儿！”轩辕夜紧紧抱住我，“你不知道，护国侯有多嚣张，他以为他手握兵权朕就要对他退避三舍吗？那些满腹礼仪道德的文臣更是可恶，如墙头草一般，他们竟用死来逼朕，他们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他们吗？” “皇上！”我轻声唤他，手抚上他皱着的眉头，“护国侯且先不说，文臣们如此，也是为皇上好，皇上轻易废后，必然会导致国本有乱，有害无益啊！” “连你也这么说！”轩辕夜委屈的望着我，“你不知道，朕……” “我知道！”我打断了他的话，言笑晏晏的道，“皇上都是为了我，皇上还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我都知道。” “你哪里知道！朕只要一想起来他们两人差点害的朕失去泓儿，朕就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轩辕夜的怒气里添了恨意，手紧紧握成拳头，“他们还……”他微微一顿，看着我，犹豫着住了口。 “然后呢？”我察觉到他言辞的闪烁，他怕是有事不想让我知道，叹了口气，反问他，“我只不过受了些伤，又没有性命有损，何况也没有证据说就是皇后凤后诬陷我的，即便皇上出了这口气又能怎么样？皇上废了皇后凤后，我身上的伤就会不见了？” 看着轩辕夜欲言又止，我微微一笑：“何况，我不是说过了吗？那一次受伤对我和皇上而言，并非只是祸事，皇上有何苦要追究呢？如此引得朝政不安，皇上又生气，倒叫我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 “泓儿……”轩辕夜的火似乎小了一点，他皱着眉拥住我，深情的望着我，“朕只是想把伤害泓儿的人都除掉，朕要泓儿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生活在朕身边！” 我轻笑，把脸贴在他胸口，柔声道：“我知道，皇上不用这样的，我只要在皇上身边，就很开心，就很知足，请皇上不要再追究以前的事了吧！废后这事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轩辕夜没有回答我，他执着的性子很难扭转，我在心底微微叹气，怕是不能就这样轻易让他放弃。 半响，轩辕夜才闷声道：“朕暂时先放下这件事。” 我笑着从他怀中挣出来，也不再与他言谈这件事，转开话题道：“皇上消了气就好了，”我伸手又一次抚上轩辕夜依旧皱着的眉头，笑道，“皇上忘了我以前说过的，我不喜欢你皱眉，我喜欢你笑。” 轩辕夜舒展了眉头，露出了笑意，道：“好！只要泓儿喜欢，朕就不生气了，朕笑给泓儿看。” 我笑着点头，挥手示意已经候在门口的凌舍儿进来，从她手中接过冰莲燕窝，递给轩辕夜道：“皇上喝了降降火吧！” 轩辕夜接了，拥着我坐在一边，小林子也叫人进来把凌乱不堪的地面收拾干净了。 “你刚才去哪里了？”轩辕夜一边喝着冰莲燕窝一边问我道，“朕记得你以前从未出去过，怎的今儿出去了？” “我去兰陵宫拜访了安贵君，”我理了理腰上玉佩的穗子，“安贵君果真名不虚传，是个玲珑剔透的美男子！” 轩辕夜挑了挑眉，不以为然道：“那又怎么样，在朕眼里，只有泓儿一个人。” 我好笑的横他一眼，笑道：“我的意思是，安贵君性格倒是很好，又安静又淡然。” “这倒是，”轩辕夜点头，“他好像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我微微一笑，看轩辕夜狼吞虎咽的吃完了燕窝，替他倒了杯茶，我方笑道：“皇上气也消了，今日怕是也累了，我陪皇上午睡去吧！” 轩辕夜笑着起身拉起我，把我打横抱起道：“这主意不错，朕今日烦都烦死了，抱着泓儿睡一觉，估计就会开心很多。” 我略略红了脸，瞥了一眼还候在屋里的小林子和凌舍儿，有些不自然的挣扎着道：“皇上先放我下来，让我去换件衣服。” “换什么换！”轩辕夜抱着我往内殿走去，“你要换什么衣服，朕帮你换就是了！” 小林子和凌舍儿知趣的关了门退了出去。 外面还是白昼，我也只是想陪着轩辕夜休息一下，但轩辕夜并不这样想，灼热的温度在芙蓉帐里骤然升高，轩辕夜急促的吻紧紧密密的缠绕着我，冲头冲脑的炙热漫了上来，我有些招架不住。 待到衣衫缠绕着落在地上，分不清哪一件是我的哪一件是他的，我眼前只剩下白漫漫的光，与轩辕夜的欢爱总让我如此意乱情迷到快要窒息，在迷乱中我忽然想起安怀瑾的那句“自己守住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还有轩辕夜到底有什么不想告诉我？ 第二十一章：东风无力百花残（4）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黄昏了，我看着还在睡着的轩辕夜，小心翼翼的起身，披了件长衫，出了内殿。 候在殿外的小林子见我出来了，忙迎上来，苦着脸道：“主子，来求见皇上的朝臣都快把未央宫的门槛踏平了，奴才不敢打扰皇上跟主子，费了好大的劲才一一挡了回去呢！” 我皱着眉叹了口气，暗暗思忖道：“怕是皇上今日提出废后的事吧，算了，挡回去就挡回去吧！皇上今日也心烦，若再有朝臣进谏，怕又要生气了，改日再说吧！” 缓缓关上内殿的门，我缓步走到庭院里的海棠树下，随意坐在树下的椅子上，想了一想，转头嘱咐小林子道：“你去让凌舍儿亲自看着准备几样皇上爱吃的菜，一会儿皇上醒了便用晚膳，”微微一顿，“还有，你去把皇上身边的瑞公公叫过来，我有事要问他！” “是！”小林子应着，忙转头去了。 我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心里涌出一丝丝不安。 不多时，瑞公公便来了，免了礼，叫小林子赐了座，我皱着眉问他：“其实我是想问问，皇上今天怎么突然就要废后了呢，你可知道些什么？” 瑞公公微微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回明侍君的话，其实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今晨皇上听见皇后出面把自己的妹妹许给了武义将军的长子，奴才也不知道皇上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我暗自思索，安怀瑾今日也跟我说过这个消息，皇后为自己的妹妹许了人家有何不对吗？为什么会惹的轩辕夜生气？为什么安怀瑾又要告知于我呢？ 脑海中忽然闪过婷婷的脸，妹妹？莫非？我心里一惊，我一直不知道婷婷心仪的男子到底是谁，难道便是武义将军的长子么？ “泓儿！”轩辕夜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站在内殿门口唤着我，“你在干什么？” 瑞公公给轩辕夜请了安，便垂手立在一旁，我内心有些慌张，慌忙的拉住轩辕夜，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的问他：“皇上，婷婷心仪的人，就是那个武义将军的长子吗？” 轩辕夜愣了一愣，眼神一黯，叹了口气，拥住我。 我心下明了，瞬然有什么重重击在心脏上，安怀瑾的话突兀清晰的响起在脑海里，我终是牵连了身边的人呢！还是我最在乎的亲人！ “泓儿，”轩辕夜安慰着我，“都怪朕不好，朕当初听见婷婷说了就应该立即指婚的，朕总想着不急，婷婷又说要过两年再出嫁，朕也就暂时耽搁下了。” “不怪皇上，”我有些无力的倚在轩辕夜怀里，脑海里不断搜寻着前几日婷婷来看我时暗淡的脸，婷婷一定很伤心，却又不敢告诉我，我那样疼爱她，竟然在她最委屈的时候丝毫不知情，我眼眶微红，懊恼道，“应该怪微臣才是！” 是啊，是该怪我，皇后定是因为我才会这样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妹妹许配给我妹妹心仪之人，这便是示威的一种手段，是我牵连了婷婷。 “哼，”轩辕夜冷哼一声，心疼的拍着我的背，道，“朕就知道皇后他们必然不会就此住手，上次朕警告过他们，他们竟然还是如此千方百计来针对你。” 我摇摇头，忍着眼泪不落下来，心里为婷婷疼惜不已，但我还是要顾及其他，轩辕夜已然因此动气，甚至要废后，不能再生什么风波了。 第一次，我进宫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无能为力，我什么也做不了啊。 果然轩辕夜这一次突兀的提出废后，在朝堂后宫引起了轩然大波，第二日轩辕夜刚刚上朝，太后便亲自来到了未央宫。 “微臣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我毕恭毕敬的跪拜在华音殿地上，太后面前。 “免礼吧！”太后皱着眉喝着茶，望了我一眼，“坐吧！” 我刚坐了，太后转头望了望侍候在一旁的下人道：“你们都下去吧，哀家想单独跟明侍君说会话！” 我心底有些微的忐忑，待到所有人都退到门外，太后没有半点犹豫直言道：“你知道哀家今日来的目的吗？” 我低头略略沉吟，道：“微臣不知，不过猜想一二，应该是为了皇上废后一事吧！” 太后点了点头，有些烦躁的喝了一口茶道：“皇上这样贸然下旨要废后，而且要把皇后凤后一同废掉，太过急躁而欠考虑了。” “微臣已经劝过皇上了，皇上也已经收回了旨意，不再追究了。”我望着太后，她脸上的威严不减。 “你觉得皇上是轻易就能罢休的人吗？”太后也望着我，没有那一天的居高临下，倒有些真诚与我商量的意味。 我沉默不语，确实，轩辕夜不是轻易罢休的人。 太后见我沉默，叹了口气道：“其实哀家不是不知道，上次的事便是皇后与凤后设计来陷害你的，害皇帝差一点失去你，皇帝自然不会轻易就这样罢休了！” 我微微一怔，原来太后她知道其中的缘故，我皱眉疑惑道：“太后的意思是那日太后明知道我是被陷害的？”见太后点头，我更惊讶，“那太后如何要治我的罪呢？” 太后眼神有微微的暗淡，道：“你要体谅哀家身为母亲的苦衷，不过哀家是低估了你在皇帝心里的地位，如今知道了，自然不会再刻意为难你了。” 我微微点头，心里一沉，这个皇宫里，果真没有真心可言，人人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去伤害无辜的人。 “明侍君，”太后的声音微微沉郁，“你不知道，哀家为了皇帝的皇位付出了什么，如今皇帝就是哀家的全部，哀家容不得他有半点损失。” “微臣知道，”我低头轻笑，“所以微臣不怪太后。” “倒不是怕你怪哀家，”太后叹了口气，“哀家上次确实被皇上对你的一往情深震撼到了，哀家希望皇帝开心，所以哀家也不再追究皇帝对你独宠而冷落后宫，只要皇帝开心，哀家也无所谓其他了。” “可是，”太后诚恳的望着我，皱眉道，“你有没有想过，皇帝为了你冷落后宫，如今为了你要废后扰的朝政不安，你想过朝臣百姓会怎样评价皇帝吗？” 我微微一怔，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们会说皇帝不遵礼法，专横独断，更有甚者会说皇上被一个男人迷了心窍，昏庸无道！”太后沉沉叹气，“皇帝纵使勤于朝政，青史之上，依旧不能留下贤良君王的美名啊！” 我整个愣在当地，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果真是这样吗？轩辕夜事事为我周全，我竟没有想到这会为他带来什么后果。 沉默了片刻，我有些担忧的开口：“那么，太后的意思是，想要我怎么做？要我离开皇上吗？” “你离得开吗？”太后轻轻一笑，“皇上离得开你吗？怕是你离开皇上会发疯！” “那……”我有些诧异的望着太后，心里对她有了敬意，却又对她想要干什么一无所知。 “哀家只是想你亲自去争！”太后似笑非笑的望着我，叹了口气。 “亲自去争？”我疑惑的问太后，“什么意思？” “以你的聪明，哀家相信你会明白哀家是什么意思，”太后轻笑着，“哀家听说皇后把她妹妹许配给了武义将军的长子，哀家想，你心里也不好过吧！” 太后淡笑着望着我震惊的眸子：“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你在乎的人，你都可以想办法去维护的，你可以亲自做一切轩辕夜想要为你做的事情，如此，即便朝臣和百姓甚至史书上有可能会说你妖媚惑主，扰乱朝纲，但却不会因此怪在皇上头上。” “你愿意吗？”太后的声音更像是某种诱惑，“你愿意为了皇上放弃美名，承担着恶名吗？” 我没有回答，脑海中纷杂万千，忽然记起安怀瑾的话，自己守护自己想要的东西，原来是这个意思，太后也罢，安怀瑾也罢，都是这个意思。 太后微微叹了口气，起身道：“哀家就说这么多，该怎么做，明侍君自己看着办吧！”她径自离开，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依旧坐在那里，沉沉的叹了口气，抬手握住茶杯，有冰凉蔓延着，嘴角漫上一丝苦笑。 第二十二章：只愿君心似我心（1） 太后告诉我的，无论是明示还是暗示，都不仅仅是几句话那样简单，那些看似简单却句句意味深长的话，让我思量了许久，想到了许多。 轩辕夜暂时放下了废后的念头，朝堂上下也平息了不少，但轩辕夜并没有就这样妥协，在收回废后旨意的当天，他就亲自下旨，封我为皇贵君。 皇贵君这位子仅在皇后凤后之下，自轩辕夜登基以来从未有人坐上这位子过，轩辕夜第一次把封赐后妃搬上了朝堂，语气坚定，不容置喙，朝臣刚刚在废后的旨意上违抗过轩辕夜，此时必然不敢说些什么，一时间我的名字传遍了宁朝，上至王孙贵族、世族大家，下至街头商贩、平民百姓。 是福亦是祸。 然而是福还是祸我并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我爱的人，在外人眼里，轩辕夜是皇上，我是后妃，但在我眼里，我们都只是彼此的爱人。 可我有时候也不得不告诉自己，我们两人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后妃，被多少礼仪道德规矩尊卑限定着，因为如此，有些事情就不仅仅是相爱就可以解决的。 还有婷婷，我无辜的妹妹，我最想保护的人啊，这这样因为我的缘故被拖进这滩浑水里来，连她想要的幸福，都因为我的缘故被莫名抢走啊！我召她进宫的时候，她也是一言不发的坐着，憔悴的样子让我心里就像被狠狠割了一刀一样难受，难道真是因为我的退让？难道我真要用权谋去保护身边的人，保护我的爱情？ 心思纷杂，便没有丝毫兴趣去做其他的事，我终日呆在屋子里，不想看见外面的阳光，纵使阳光灿烂无比，也带着无可奈何的妥协。 那一日早晨，天还未亮，我因为思虑过甚，睡得极不安稳，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了。 刚刚清醒过来，眼前还有些朦朦胧胧，芙蓉帐的账顶是柔软的红绡，微微一晃就像流水一般，我微微叹了口气，侧头看着轩辕夜。 他睡的很安慰，嘴角还有笑意，即便是在睡梦之中，他的手也毫不放松的握着我的手，自从我上次受伤，他就变得患得患失，睡觉的时候抱着我，握着我的手，生怕一睁眼我就不见了一样。 他对我的爱，从始至终都是那样珍重又在乎，没有变过。 我却不一样，刚进宫时，我是怨恨且无奈妥协与这个皇宫的，毕竟它锁住了我的才华不得施展，对于轩辕夜，我只当他是不可抗拒的君王，纵使万般疼爱与我，感动生了爱意之时，我也只不过当他是君而我是臣。 所以才不想费心去为他做什么，后宫争斗，在我看来就是一滩混浊不堪的污水，我不想也不愿沾染分毫，所以我不争，皇后凤后的刁难我也可以不管不顾，因为我不在乎。 现在，却是不一样了，轩辕夜在我眼里不再是君王，他是我爱的人，一直爱着的人，我没有办法再把他看作是君王，甚至没有办法容忍他有三宫六院，不是嫉妒，只是太爱。 太后说的没错，我离不开轩辕夜，轩辕夜也离不开我，我不能再不管不顾，我不能再不去在乎，他是我爱的人，只能是我的爱人，我必须要去踏进后宫那一滩混浊不堪的污水，把它变得清澈，清澈的只看得见我一个人的倒影。我更不能让轩辕夜因为我背上骂名，我不能一直仰仗着轩辕夜的周全守护，有些事情得我亲自去做。 早晨的天似乎亮的很快，不过片刻思量的功夫，天就已经大亮了，小林子和瑞公公轻手轻脚的从殿外进来，在帐子外小声的唤着轩辕夜：“皇上，该上早朝了！” 轩辕夜微微皱了皱眉，我脸上带了笑意，轻轻晃了晃他，柔声道：“皇上，该起来了。” 轩辕夜睁开眼睛，皱着的眉头看见我的笑脸便舒展了，嘴角也带上了笑意，道：“你怎么醒来了？是他们吵到你了吗？” “没有，”我把头枕在轩辕夜的胸膛上，摆弄着他寝衣上的玉扣，柔声笑道，“偶尔能叫皇上起床，我也觉得很幸福啊！” 轩辕夜笑出声来，一手握着我的手，一手抚摸着我的头发，道：“泓儿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贤良了？” 我横他一眼，假意恼道：“难不成在皇上心里，我就是任性无理，不能贤良了吗？” 轩辕夜吃吃地笑：“没有没有，只是，贤良不是形容女子的吗？泓儿怎么拿来形容自己了呢？” 我脸一红，翻身压在轩辕夜身上，皱眉道：“皇上一大早就来打趣我，太过分了！” 轩辕夜眼里满满的爱意，抬手摸了摸我的脸颊，叹了口气道：“就知道不能让你在朕上早朝之前醒来！” “为什么？”我微微疑惑问道。 轩辕夜凑近吻了我一下，轻笑道：“泓儿与朕都是男人，你不知道为什么吗？朕怕不想去上朝了！” 我脸瞬间通红，又羞又恼，立刻从他身上离开，坐起身来推他：“快起来上早朝去，免得皇上又想那些不正经的事情，耽误了早朝又要被朝臣们喋喋不休的念叨了。” 轩辕夜一脸不情愿的坐起身来，怨念的瞥了我一眼道：“真是没有良心，分明是你大清早来引诱朕的，还说朕不正经。” “我才没有！”我出声抗议，轩辕夜不管不顾，先凑上来抱着我吻了一下，才皱着眉道：“朕说有就有，不许还嘴！” “皇上好霸道！”我嘟喃着说。 “泓儿这样可爱，朕若不霸道，说不定哪一天就被别人抢走了也未可知！”轩辕夜戳了戳我脸上的酒窝道。 “得了吧！”我撇撇嘴，挥开他的手，“我这样的男人再平常不过，也就皇上拿我当个宝，别人只怕连看都看不上呢！” “什么时候这么自怨自艾了！”轩辕夜揽住我，笑道，“管他别人做什么，朕拿你当宝，我的宝贝，天还早呢，你再睡一会吧！” 我脸更红，推开他，径自拢起帐子，却看见小林子带下人捧着龙袍等物还在在帐子外候着，正在偷笑，想是适才的话都被他们听了去，我不觉窘迫羞恼，恼道：“小林子你笑什么呢！还不快叫人拿了水进来侍候皇上梳洗！” “你气什么！”轩辕夜从背后环住我的腰，“小林子他们觉得朕与泓儿情浓难解，恩恩爱爱，他们高兴才笑的。” “皇上倒什么人的心思都明白！”我瞪他一眼，挣开他的怀抱，“我侍候皇上穿衣吧！” 轩辕夜不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我为他穿好了龙袍，浸湿了帕子递给他擦了脸，递了青盐茶让他漱口，替他拢起了头发束上金龙冠，他依旧盈盈笑着看着我。 “看着我干嘛？”我理着他的腰带，系上龙延香的香囊和金龙玉佩，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天天都看还没有看腻啊！” 轩辕夜笑着把我揽在怀里，在我耳边轻语：“怎么会腻，一刻见不到你，朕就跟丢了魂似的！” “别贫了，快上朝去吧！”我好笑的推了推他。 “那你等朕回来，朕想吃清蒸鲈鱼。”轩辕夜赖在我身上道。 “好！”我笑着应他，“我叫人做好了等你回来，快去吧，别耽搁了上朝的时间。” 轩辕夜皱着眉，重重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才不情不愿的带着瑞公公走了。 第二十三章：只愿君心似我心（2） 我看着他出了未央宫的宫门，轻轻叹了口气，这样安逸美好的时光当真太容易让人沉溺了，只是我要这时光一直静好如初，便必须做一些事情，无论什么，要得到就必须付出代价不是吗？ 有什么东西开始在心底酝酿起来，仿佛什么念头坚定的被根植在心底，我想安怀瑾和太后的话，我终是明白了，也许终是领会了该怎么做了。 “小林子！”我转身坐在铜镜之前，“去拿那套玄色的衣裳来。” “啊？”小林子有些惊讶的望着我，“主子不是说那套衣裳太过华丽奢侈，不喜欢吗？” 我轻轻一笑：“越是华丽奢侈越好，快去拿吧！” 小林子疑惑的去了，我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我不是争强好胜的人，依我的性子我也不会因为谁就去与他们权谋算计，但如今顾不得了，为了婷婷，为了轩辕夜，为了我自己，为了我们的爱情，我必须如此。 玄色的长衫，用金银线交错绣着麒麟的纹路，青玉坠制的腰带，悬着一对墨玉麒麟的配饰，金黄的流苏穗子，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的发冠和簪子，华贵不可言。 小林子一派看呆了的样子，我好笑的敲他的头：“看什么看，不认识我了吗？” “奴才是没见过主子穿成这样嘛！”小林子委屈的挠着头，“不过这衣服主子穿起来倒是格外的好看，颇有皇贵君的气派呢！” 我微微一笑，转身嘱咐凌舍儿：“你亲自去挑上好的鲈鱼，嘱咐做了清蒸鲈鱼来，再做几道清淡的菜，一会皇上下朝，我和皇上一起用膳。” 凌舍儿应了，我浅浅一笑，迈开步子的同时对小林子道：“小林子跟我去给皇后凤后请安。” “啊？”小林子差点没吓得跪倒地上，愣愣的看着我往宫外走，“主子……奴才没听错吧？” “你要不去，我就一个人去了！”我不回头，轻笑着径自往前走着。 小林子忙忙的跟了上来，顺手叫了几个宫女侍卫跟着，战战兢兢的边走边说：“主子怎么突然要去给皇后凤后请安，他们可是对主子恨之入骨啊，主子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我好笑的瞪他一眼：“我有这么柔柔弱弱吗？他们再恨我，也只能恨着便罢了，又能拿我怎么样！别罗嗦了，快去快回，我还要回来张罗着与皇上用膳呢！” 小林子讪讪的闭了嘴，跟着我的步子朝皇后的长乐宫走去，宫巷还很安静，我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心里很是安定，没有丝毫犹豫或者惧怕，为我在乎的人，为我的爱，我愿意去面对甚至参与这没有硝烟的战争。 我上一次来长乐宫是刚进宫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有些久了，已然记不得长乐宫的样子，以至于如今站在宫门口，有种陌生又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宫门口的小太监怕是没有见过我，疑惑的表情望着我询问。 “大胆，这是未央宫的皇贵君！”小林子厉声呵斥道。 那小太监显然吃了一惊，直接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样子。 我微微一笑，径自跨进长乐宫，留下一句：“本宫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便携着小林子头也不回的进了长乐宫。 早有眼尖的小宫女匆匆跑进去传话了，我缓缓朝正殿走去，看着院子里遍植的牡丹，已然过了开花的时节，只剩下平淡无奇的绿叶，丝毫没有“花开时节动京城”的韵味了。 径自叫小林子掀了帘子进去，我带着笑意看着正殿里形形色色的人，除了安怀瑾，每个人脸上几乎都有一样的惊奇，皇后江初夏与凤后江羽寒平坐在最上端，江初夏脸色异常难看，江羽寒却是皱了眉，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我带笑的表情。 轻笑着上前，环顾了一下在座的后妃，果真该在的不该在的都在，我也不行礼，笑道：“来的还真是时候，大家都在，也就免了我一个宫一个宫的分头去拜访了。” “你来做什么？”皇后江初夏皱眉道，眉眼间颇有些怨念。 我轻笑：“自然是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我微微屈身行礼，“在下未央宫皇贵君苏泓给皇后凤后请安。” 我礼数周全，倒叫皇后微微一愣，略有些不知如何，只得顺着道：“免礼吧！” 安怀瑾依旧带着他似乎常年不变的笑意站起身来道：“在下兰陵宫贵君安怀瑾给皇贵君请安。” 见他如此，诸位后妃皆随之起身给我请安，我微微一笑道：“免礼吧，初次相见也不需要这样拘礼。” 我径自上前坐在皇后下首的第一张椅子上，轻笑着看了看在座各位神色不一的表情，转头笑道道：“在下进宫以来，封侍君，封皇贵君，都没有前来仰承皇后凤后教诲，实在于理不合，还请皇后凤后莫要见怪。” 皇后冷哼一声：“本宫见怪的了吗？皇贵君好大的面子，本宫和凤后可不敢对你教诲什么！” “皇后说笑了，”我微微皱了皱眉，笑出声来，“说起来还是皇后的面子大，听说皇后把自家妹妹许配给了武义将军的长子为妻，武义将军丝毫没有推辞就答应了呢！” 皇后脸上有几分得意之色，轻轻一笑，半嘲讽般的道：“皇贵君倒是消息灵通，本宫妹妹出嫁之日，定要知会你一声，也好讨讨喜气！”她微微挑了挑眉，凌冽的丹凤眼说不出的戏谑之意，“对了，听闻皇贵君也有个妹妹待字闺中，如今皇贵君得宠，怕是也会细心挑选，给自己妹妹找一个如意郎君吧！” 我悠然平静的含着笑意，瞥了一眼静默不语的众人，轻笑：“皇后说的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要疼爱的，只要她喜欢的，无论怎样棘手，我也都得想尽法子找来给他，哪怕被别人有意抢了，我也会不管不顾抢回来的！”我微微抬眼，眉眼间露着丝丝不容忽略的狠意。 皇后微微一愣，语气颇为不屑，冷笑了一声道：“皇贵君口气不小，不过也是，你如今得皇上如斯宠爱，还有什么抢不到手，怕是本宫和凤后都没有你那样有本事呢！” “皇后言重了，”我摆弄着腰上挂着的麒麟佩，笑道，“我再怎么有能耐，皇后凤后始终是后宫之主，前几日皇上想要废后的时候我就向皇上说了，皇后凤后是后宫各位后妃的表率，怎么可以轻易说废就废了呢！” 提及废后一事，皇后脸色大变，显然就要发怒，凤后倒是依旧平静的看着我。 我却轻易转过话头：“对了，叶儿不是自尽死了吗？那在下送她的簪子不知是不是还在皇后手里，那簪子是皇上送的，要是在皇后这里，不如还给在下吧！” “既然皇贵君这么珍惜，当初又何必送给一个下人！”凤后江羽寒声音冷冽，带着几分嘲弄之意，却不像皇后那样喜怒几形于色，倒有些看不太透。 “在下把簪子送给叶儿是在下的善心，可她不领情。”我冷冷的望向凤后，“或者有人不让她领情也未可知！” “那簪子本宫早就砸了！”皇后狠狠的看着我道，“叶儿都死了，那簪子留着也晦气。” 我微微皱皱眉，脸色有几分遗憾道：“可惜了皇上的心意，不过砸了就砸了吧，不过是个簪子罢了，砸了一个，或许皇上会送我更多。”我带着笑意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座的妃嫔公子，最后冷冷的落在皇后凤后身上，“就像叶儿的话皇上不信，就算再来十个叶儿，说同样的话，皇上一样不会信，所以啊，下次，可能要劳烦皇后凤后换个罪名给我了，秽乱宫廷的罪名太过浅薄，骗不过皇上呢！” “你……”皇后气的说不出来话。 我微微倾身，带了几分挑衅的意味轻笑道：“还有，皇后这么迫不及待的把妹妹许配出去，若是想因此向我示威，可就免了吧！” “你别太得意，”皇后冷冽的声音有些急躁的响起，“本宫就不信皇上会一直如斯袒护你，总有一天皇上会玩腻你的……” “玩腻？”轩辕夜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门帘一晃，他明黄色的身影匆匆而来。 第二十四章：只愿君心似我心（3） 皇后与凤后以及妃嫔公子们都吓了一跳，忙忙的跪拜行礼道：“臣妾（微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轩辕夜也不理他们，径自上前扶起也跪在地上的我，心疼道：“朕不是说了不许你跪吗？地上那样硬，膝盖又该疼了。” 我含笑瞥了一眼皇后难看极了的脸色，柔声笑道：“皇上怎么怎么早就下了早朝，还来这里了？” 轩辕夜嗔怪的望着我道：“朕心心念念想着你的清蒸鲈鱼，迫不及待的下了朝就往未央宫赶，没想到你不在，说来了皇后宫里，倒吓了朕一跳，便急急忙忙赶来了。” “皇上原来只想着清蒸鲈鱼啊！”我旁若无人的样子应该让那些嫉妒我的妃嫔后妃气的牙根痒痒，何况他们都还跪在地上，轩辕夜没说免礼，他们不敢起来，“即如此，那皇上既然来了，不如就在皇后宫里吃清蒸鲈鱼罢了，我先回去了。” 轩辕夜扑哧笑了，显然明白了我话语里故作亲密的意思，暧昧的拉住我的手道：“没有你陪着，朕吃什么都是食不知味！” 我微微一笑，转头讶异道：“倒忘了皇后凤后他们都跪着呢，皇上快叫他们起来吧！” 轩辕夜方冷冷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众人皆起身，却又不敢落座，乌压压的站在当地。 “皇后出身名门，又是后宫的半个主人，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轩辕夜冷然望着凤后道，“如何就是玩腻了？你倒是很了解朕啊！” 皇后惶恐道：“微臣失言，请皇上恕罪！” “姐姐一时失言，本是无心之失，还望皇上恕罪！”凤后上前一步，略带着几分镇定。 “泓儿，我们走吧！”轩辕夜却不再理会，拉了我的手便想离开。 我微微一笑，也不行礼，施施然道：“皇后凤后，在下先告辞了，改日有时间再来拜访吧！” 皇后脸上仍有忿忿之意，还欲说什么，凤后拉着她，抢先开口道：“皇贵君若有时间来此聊天喝茶，我和姐姐都很开心。” 轩辕夜皱了皱眉，拉着我出了正殿，我听见身后传来“恭送皇上”的声音，微微笑出声来。 八月了，清荷池的荷花皆开过了，只余下了满池将枯未枯的荷叶，轩辕夜自拉我出了长乐宫就没有说话，此时更是沉默的看着荷叶，虽拉着我的手，却不说话。 “皇上生气了？”我摇了摇他的手，轻声道。 轩辕夜摇头，转身看着我，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道：“朕只是觉得不安心，朕怕泓儿出事，朕怕旧事重演。” “怎么会！”我轻笑着抱住他，“皇上不用担心，我能保护得了我自己的。” “可是……”轩辕夜眸子里全是担忧。 “皇上，”我轻声打断他，“你可知道自从我知道了皇上就是那个我爱的人以后，我就发现我的心里装满了皇上，我爱极了皇上，容不得与皇上分离。” “朕也是！”轩辕夜满是爱意的眼神紧紧环绕着我，“朕心里也只有泓儿！” “可是皇上是宁朝的君王！”我微微叹了口气，“皇上有三宫六院，皇上有嫔妃万千，皇上不仅仅是我心里的爱人，还是天下万民的君主。” “泓儿……”轩辕夜皱起了眉，“你不喜欢朕就把那些三宫六院都送出皇宫……” 我扑哧笑出声来，伸出手抚平轩辕夜皱着的眉头笑道：“皇上孩子气了，朝臣们可以逼着皇上收回废后的旨意，皇上这样做了，朝臣们一定也可以逼着皇上立新的皇后，逼着皇上选秀，逼着皇上重新拥有三宫六院，甚至逼着皇上杀了我！” “不！不可能！”轩辕夜立刻把我拥在怀里，“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抚着他的背道：“皇上不要担心，我只是随口说说，朝臣们并非是为了和皇上作对，只是你是皇上，有很多事情你也是无可奈何，前朝与后宫盘根错杂，相互关联，皇上要做明君，有时候就不得不妥协。” 轩辕夜陷入了沉默，我知道我说中了他心底最无奈的事情，微微一笑，离开他的怀抱，我笑道：“但皇上不能做的事，我可以做，我是皇上最宠爱的皇贵君，我可以在这后宫‘嫉恨霸道’，我可以恃宠而骄，我可以把皇上身边的女人男人一个一个送出皇宫。” “可是……”轩辕夜眼里有些许惊异，“你不是最讨厌这些吗？” 我轻笑：“为了皇上，我愿意！” “不要！”轩辕夜摇着头，“泓儿讨厌的事情，朕不要你做。” “皇上，”我轻柔唤他，“泓儿也不仅仅只是皇上心爱的人啊，我是宁朝后宫的妃子，是皇上的臣子，再者还是婷婷的哥哥，是我苏家的支撑！我有义务去做一些事来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东西，我不能事事仰仗皇上，不能让皇上为难！”我揽住轩辕夜的脖子，笑道，“再者，我太爱皇上了，实在不想皇上有那样多的妃子，为皇上也是为我自己，我要让皇上只属于我一个人。” 轩辕夜沉吟道：“可是，这太危险了，你不知道后宫兵不血刃就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的可怕，朕怕……” “有皇上为我撑腰，我怕什么！”我俏皮的吻了吻轩辕夜的脸，“皇上就当我吃醋了，我要把皇上身边那些长得一个比一个好看的男人女人统统赶走，免得皇上哪天变心！” 轩辕夜笑出声来，捏了捏我的鼻子道：“你呀！朕现在越发说不过你了，好吧，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只是千万要小心！” 我点点头，抱住轩辕夜，笑道：“谢谢皇上！” 阳光格外的温暖，我与轩辕夜相拥站在清荷池旁，我远远的看见了安怀瑾，他站在一棵树下冲我微笑，轩辕夜背对着他，我却看得清楚，他的笑意就像一道光，穿透了所有的障碍，径自落在我眼底，有淡淡的冷冽自心底升起，安怀瑾就像一个谜，我看不懂，猜不透，而且很怕有一天懂了的时候就会栽在他手里。 我轻轻的笑，径自迎上安怀瑾带笑的目光，柔声对轩辕夜道：“只愿君心似我心，我心匪石，与君不离不弃，万难不分别。” 轩辕夜的吻轻轻柔柔的落在我的唇上，合着温暖的阳光，闭上眼睛之前，安怀瑾已经消失在视线里，我沉醉在轩辕夜的吻里，没有害怕，没有担心，为了这个我爱的男人，为了与他长相厮守，为了我们的爱情，我什么都不怕，无怨无悔。 第二十五章：闲花落地听无声（1） 悠然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凌舍儿灵巧的手帮我用蓝田玉冠束了头发，镜子中的自己平静坦然，只是眼睛里多了一份深沉。 “泓儿？”轩辕夜的声音从宫门口传过来，没待我站起身他就已经走到了我身边，带着笑意的的端详着镜子里的我，笑道，“朕回来了，有没有想朕？” 我轻笑着理了理玉佩上的穗子，推开轩辕夜站起身来，穿上玄色的外裳，笑道：“皇上可是饿了？” 轩辕夜皱着眉，像是不满被我推开一般，用力的把我拉进怀里，故作恶狠狠的咬着我的耳朵道：“朕问你想不想朕，泓儿转移话题！朕饿了，朕要把你吃掉！” 我笑出声来，悠然的拿起桌子上的折扇，轻轻打了一下轩辕夜的肩膀，笑道：“吃掉我什么的，皇上想想也就罢了，没看见我穿好了衣服要出门么？” “出门？”轩辕夜故作委屈的蹭上来，“朕忙了一上午，回来泓儿也不给朕饭吃，还要出门去，你要去哪里？” 我无奈的笑着，轩辕夜在我面前越来越像个孩子一样，他把我当个孩子一样宠着，又让自己像个孩子一样被我爱着，这样冲昏头的甜蜜真心让我头晕目眩。 “好啦！”我拉起轩辕夜的手，“我又没说要一个人出门，皇上跟我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顺便陪太后用午膳吧！” “慈宁宫？”轩辕夜带着惊讶看着我拉着他出了宫门，“泓儿怎么突然想要去见母后？” 我瞥他一眼，九月的阳光还很温暖，御花园里的桂花开得正好，有浓郁的香气弥漫着，我笑道：“皇上可以把我的妹妹当作自己的妹妹一样疼爱，我就不能把皇上的母后当作自己的一样进进孝心吗？” 轩辕夜笑意款款，揽住我的肩，与我步调一致的走在长长的宫巷里，带了几分意味深长道：“怕不是尽孝心那样简单吧？” “皇上想到了什么？”我浅浅笑着看着宫巷地面上铺着的青石砖。这几日我日日去皇后凤后宫里请安，几乎是尽了全力去炫耀我的荣宠，我这样张扬，自然是有目的的。 有人嫉恨，必然就会有所动作，我才能有所计谋。 “这几日泓儿恃宠而骄，几次让皇后凤后下不来台的消息可是传得人尽皆知，”轩辕夜挑了挑眉，叹了口气，“虽然知道你想要干什么，可朕还是有些怕，那些人恨你入骨，怕是会丧心病狂！” “皇上不用怕！”我缓缓牵住轩辕夜的手，“我明白皇上对我的担忧，明白皇上若是失去我的难过，所以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轩辕夜回握了一下我的手，温柔笑了。 “皇上对后宫的那些妃子男宠没有半分情意吗？”微微一顿，我还是问出了口，我并不是怕轩辕夜会怪我做了什么，我只是觉得那些男人女人毕竟有些也陪了轩辕夜很多年，纵使不爱，情意总归是有的。 轩辕夜微微沉吟道：“泓儿，朕对他们确实没有半分爱意，所以没有眷恋，他们对朕也并非真心，入宫不过是追求荣华富贵亦或是为了家门兴盛罢了！” “安贵君也是吗？”我对安怀瑾还是有一种看不清摸不透的不确定感，他太过神秘，让我不得不有所提防。 轩辕夜的目光里有微微深沉，叹了口气道：“安怀瑾跟其他人确实不一样！”他转头冲我一笑，“只是朕也不爱他，朕只爱泓儿一个！” “安贵君爱皇上吗？”我仿佛执念与此，微微皱眉又问道。 轩辕夜摇了摇头，异常肯定：“不，他绝不会爱朕。” 我不再问，心里却有微微的安定，沉默了片刻，我抬头笑道：“皇上放心，我不会做哪些置人于死地的事情的，我不会伤害他们。” 轩辕夜温柔轻笑，轻轻捏了捏我的鼻子，笑道：“朕知道，泓儿那样善良，定然不会！朕等着看你如何兵不血刃就清理了这后宫呢！” “那我必然不会让皇上失望！”我仰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慈宁宫，转头嘱咐轩辕夜道，“一会我要问太后要一样东西，皇上只要看着就好了，不要插嘴哦！” 轩辕夜挑挑眉：“故作神秘的，还不让朕说话！” 我轻轻的笑了，看着越来越近的慈宁宫，沉默了这么多天，演了这么多天恃宠而骄，示威与后宫的宠妃，我也该做些什么了。 慈宁宫所处之地略微有些偏远，却并不荒芜，宁静之中带着几分威严，宫中侍奉的小太监小宫女也格外严谨安静，偌大的庭院几乎没有声音一般。 “皇上驾到，皇贵君驾到！”伴着瑞公公的通传声，我和轩辕夜携手进了慈宁宫的正殿。 依旧是那大理石铺成的地面，檀香的气味，太后端坐在软榻上，手上握着一串念珠，略带笑意的望着我和轩辕夜道：“你们来了！” “儿子给母后请安！” “微臣给太后请安！” 轩辕夜和我齐齐下拜，给太后行了礼。 “免了吧！”太后温厚又不失威严的笑着，看着轩辕夜略带疼惜的把我扶起来，笑道，“还没有吃午膳吧！” “是！”我带笑应道，“皇上今儿不是太忙，就和微臣一起来陪太后用午膳。” 太后点了点头，转头向一边的宫女嘱咐着：“去告诉御膳房多做几道皇上喜欢的菜！” 宫女应着去了，太后和蔼的望着我和轩辕夜道：“坐吧！” “这几日阳光不似那几日炙热了，母后应该多去御花园坐坐，朕看着桂花开的正好，母后应该会喜欢的！”轩辕夜微微笑着抿了一口小宫女奉上来的茶，又道，“前些日子进贡来雨前龙井，一会朕让人给母后送些来。” 太后微微笑着扫了一眼默不作声喝着茶的我，对轩辕夜道：“皇上有心了！哀家还以为皇上还在为上次的事怪哀家，与哀家生分了呢！” “太后言重了！”我瞥了一眼轩辕夜，轻笑，“太后是皇上的额娘，太后为皇上思虑周全，皇上怎么样也不会跟太后生分才对！” “是！”轩辕夜迎上我的目光，“朕从未怪过母后！” 太后轻笑：“你们两个在哀家面前不用这样拘谨，今儿两人齐齐来陪哀家用午膳，怕是有什么事吧！” 轩辕夜笑着喝着茶，冲我挑了挑眉道：“朕是被皇贵君拉来的，倒是真心来陪母后用膳的，不知道泓儿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低头笑而不语，檀香的味道充斥着偌大的内殿，缓缓放下手里的茶碗，抬眼望着太后道：“其实微臣是来向太后求一样东西的！” “哦？”太后略有兴味的笑着，“难道有什么东西皇贵君从皇上哪儿也求不到，特意问哀家要？” “是！”我平静的笑着，“只有太后可以给微臣！” “哦？”太后轻笑，“那哀家倒是很感兴趣，你不妨说来听听！” 我看了一眼太后蕴含着笑意的眸子，缓缓道：“执掌后宫的权利！” 太后皱眉，凌厉的眸子望着我：“你说什么？” “微臣要执掌后宫的权利！”我字字清楚，瞥了一眼轩辕夜同样惊讶的眼神，“自然，微臣以为太后必然会给我这个权利！” “为何？”太后皱着的眉微微舒缓，略略沉吟道，“你为何如此笃定哀家会给你执掌后宫的权利？” 我默默牵起轩辕夜的手，略带了几分沉静道：“因为如果微臣问皇上要这分权利，对皇上不好，所以微臣只能问太后要！”微微一顿，又道，“而且，微臣只有拥有这权利，才能做太后希望微臣做的事情！” 太后释怀的一笑，轻捻着腕上的佛珠，望了一眼轩辕夜道：“哀家并没有想要你做什么！” “微臣知道，太后是为皇上好！”我轻声道，“况且微臣并不是想要取代皇后凤后而代之，微臣只是需要这份权利！” 太后微微思索，轻叹了一口气道：“如若这般，哀家得有理由才能把这权利从皇后凤后那里移交与你！” 我轻轻一笑：“理由怕是难不倒太后，太后只需答应微臣便一定会找出理由来的。” 太后略带审视的目光牢牢盯着我，许久才哂然一笑，道：“哀家早知道你聪明，即如此，哀家会给你你想要的，只要对皇上好。” “那是自然！”我温柔的望向轩辕夜，“如今微臣眼里只有皇上！微臣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与皇上的爱！” 第二十六章：闲花落地听无声（2） 慈宁宫的午膳，仿佛一家人一般融洽，轩辕夜没有过问任何事情，他与我即使在太后面前也是恩爱如昔，太后眼里有温厚的笑意，我清楚的知道，太后聪明睿智，唯一在乎的，与我一样，便只是轩辕夜。 所以太后并不会厌恶我，因为轩辕夜，我们也会变的亲近。 出了慈宁宫，轩辕夜就迫不及待的问我：“泓儿，你想怎么做？你要权利做什么？” “皇上放心，”我柔声笑着望着轩辕夜，“我只是需要用这权利来震惊后宫，亦或是引蛇出洞。” 轩辕夜无所谓的撇了撇嘴，笑道：“好吧，由着你怎么样便怎么样吧！不过朕不明白，既然泓儿不让朕说话，又为何拉着朕一起来见母后？” 我灿烂一笑，道：“为了让太后放心，我不会做瞒着皇上的事情！”挽起轩辕夜的胳膊，半倚半靠着他道，“自然，更是告诉皇上，我和皇上之间没有秘密！” “泓儿，”轩辕夜把我揽进怀里，语意温柔，“朕知道你想要做这一切是为了朕，朕其实很希望朕不是皇帝，只是一个无名之人，和泓儿一起隐居山林，双宿双飞，什么也不去考虑。” 我静静环住轩辕夜的腰，轻笑：“无妨，即便皇上与我处在万众瞩目之下，我也会想办法既让我们长相厮守又顾得了朝政大局。” “谢谢你，泓儿。”轩辕夜轻笑着叹了口气。 “我与皇上之间，不需要谢谢。”我凑过去在他脸上轻轻一吻，目光里带了几分调皮，“刚用完膳就有些困了，我走不动了。” 轩辕夜笑着看我故意皱起的眉，戏谑道：“怎么？要朕背你回去？” 我笑着跃到轩辕夜背上，环住他的脖子，轻笑着在他耳边道：“皇上要背着我穿过御花园再回未央宫，要让整个皇宫都看得见！” “好！”轩辕夜宠溺的背起我，言笑晏晏，“让整个皇宫，整个天下都看看，泓儿是朕最爱的人！” 伴着嬉笑声在桂花香味中穿梭，我看见了那些被初秋的风吹落的花瓣，花瓣落地是没有声音的，但正是这没有声音的闲花落地，往往就预告着繁华盛开季节的结束，是毁灭。 “奉太后懿旨，因皇后抚养大皇子，分身无暇；凤后清心奉上，哀家嘱咐他往保和殿抄写经文为皇上祈福，执掌后宫之权且交于皇贵君苏泓，后宫事宜皆由之打点。” 慈宁宫的掌事太监来宣读太后懿旨的时候，我正在长乐宫给皇后请安，无疑这一道突如其来的旨意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我，当然还有安怀瑾，他一直是那样泰然处之的样子，仿佛已经预知一切，知道我会做些什么。 “微臣谨遵太后旨意。”我缓缓下拜，将那明黄的卷轴握在手里，这道旨意，只有太后来下，才是最名正言顺无人可以反驳的。 “你用了什么妖法迷惑了太后？”皇后有些气急败坏的表情，精致描过妆的眼眸似乎要喷出火来。 我淡淡的笑着，缓缓的把太后的懿旨交给身后的小林子，悠然的重新坐回椅子上，喝了口茶，方才望向皇后道：“怎么？皇后的意思是太后此举不够明智了？” “太后分明就是受了你的迷惑……”皇后的声音被凤后打断，凤后拉了拉皇后的袖子，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我微笑，太后以往并不与我有什么关联，甚至上一次差点置我于死地的命令就是太后下的，所以没有人找得出理由来质疑太后，如果皇后恣意胡闹，就是摆明了告诉太后，这旨意不够英明，这样的指责，恐怕皇后凤后皆没有胆量。 “既然是太后的旨意，”凤后凛冽的眸子望向我，“那么以后后宫的事就要有劳皇贵君费心了。” “这是自然！”我惬意的喝着茶，茶盖与茶碗碰撞的声音异常明显，“我不会辜负太后，也不会辜负皇后和凤后！” 皇后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凤后却是把执掌后宫的令牌交给了我，冰凉的镏金质地，雕刻着一只火红的凤凰，只不过是一块小小的令牌，就可以在这后宫为所欲为。 我细细摩挲着令牌，有笑意在嘴角蔓延，抬起头扫视了一下在座的妃子，冷笑道：“这令牌收着也不过就是块牌子，既然今日交到我手里了，不如就来发挥一下它的作用。” “我执掌后宫的第一道命令，”我轻轻笑着，眼睛里却有明显的挑衅，“这后宫人实在太多了，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后宫的开支也大，为了皇上后宫清净，替皇上省些银两，所有未曾侍过寝的男子女子，三日之后，全部送还本家，自行婚嫁。” 整个内殿鸦雀无声，似乎都被我这从来没有过的命令震惊了，送进宫的便是皇上的人，送还本家前所未有。 “你……”皇后有些气怔，却又说不出话来。 我举起令牌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反正皇上日日在未央宫，那些秀女侍子也没有什么用处！就这样了，烦请皇后把后宫的名单整理一下，看看未曾侍寝的后妃有多少，晚些时候我派人过来取。” 挑挑眉，我不动声色的把令牌收进怀里，环顾众人笑道：“想来命令我已然下达的很清楚，哪个不明白，可以来未央宫亲自问我，我再细细嘱咐他。” “我先告退了！”我亦没有回头，几步跨出皇后长乐宫的正殿。 本就是来示威的，我相信我已经做到了最好，有些时候你把别人逼到底线，后发制人，别人自然会有蛛丝马迹的破绽露出来。 悠然的穿过宫巷走回未央宫，我微微叹了口气，虽说我如今在后宫占尽了风头，可事实上我是被动的，我只有不停的刺激皇后与凤后的底线，惹得他们来对付我，我才能找出他们的弱点来对付他们，我只能等，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第二十七章：闲花落地听无声（3） “皇贵君！”安怀瑾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我面前，那一袭白色的长衫，在萧瑟的初秋，总有些冷冽的意味。 “安贵君？”我停下脚步，挥手示意跟着我的下人退开一射之地，微微带了笑意问道，“有事？” 安怀瑾的笑意依旧云淡风轻的无法捉摸，他轻笑着望着朱红的宫墙道：“皇贵君要逼别人先出手而后发制人，虽是没错，却太冒风险而过于被动！”他平淡的话语就像是已经看透了我所有的心思。 “看来安贵君比我聪明，”我虽带着提防，却觉得对安怀瑾无法提防，这个人太过深沉的无孔不入，“不知安贵君有何高见？” 安怀瑾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落到我的脸上，悠远的望着朱红宫墙，湛蓝天空，游离而神秘：“既然无从下手，不如回到根本！” “什么意思？”我微微皱眉。 安怀瑾轻笑一声，微微凑近我的耳朵，声音里带着神秘道：“有时候死人往往是问题的关建，去问问死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轻轻朝我拜了一拜，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轻笑道，“还有既然皇后的妹妹可以嫁的人，皇贵君的妹妹也便可以嫁，娥皇女英自古就是佳事，若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么刻意把妹妹嫁了的，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身离去。 “对了！”安怀瑾并未转过身来，背对着我道，“或许你跟皇上都忘了皇后凤后是护国侯的儿女，护国侯手里可是有兵力的。” 我微微一怔，安怀瑾的身影已然远去，我脑海中反复思索着他那几句话，他是要我把婷婷也嫁给武义将军长子，而且要与皇后妹妹有相同的名分吧！只是回到根本？死人？ 脑海中陡然清明，他指的是叶儿！ 一路思量着回到未央宫，轩辕夜正站在华音殿门口等我回来，见我进了未央宫，他皱着的眉才舒展开来，快步迎上来把我抱在怀里，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皇上怎么这么早就下朝了？”我微微诧异，从思量中回过神来，温柔笑道，“我不过是去给皇后请安而已，皇上不用担心。” 轩辕夜默不作声的抱着我，轻轻叹了口气道：“朕只是有些怕，回来看不到泓儿的感觉糟糕透了。” 我莞尔一笑，挣开轩辕夜的怀抱，拉着他进了华音殿。 把我今日做的事细细告诉了轩辕夜，轩辕夜惊诧之余还是笑着捏了捏我的鼻子道：“如此把那些未侍寝的后妃遣出宫去，倒也是件好事，不误了人家的青春，又能为后宫节省开销，只不过你这专横霸道的名声也就传开了！” “就是要传开才好！”我换下繁重的外裳，随手披了件家常的衣服，“这一次我遣走的是未侍寝的，不免就会有人担心下一次会不会我就要遣走他们。” 轩辕夜脸色忽而凝重，捉住我的手道：“那你要更加小心，朕在这里，倒还没事，除了未央宫，别的地方的饮食你都不要碰，你要去别的地方一定要多叫些人跟着。” “哪有这么严重，”我推开轩辕夜的手，看着他担忧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好了，我会小心，听皇上的。” 看轩辕夜略微安心的点了点头，我又道：“若是朝臣提及我遣走后妃的事情，皇上要怎么应对？” 轩辕夜笑道：“这个泓儿不用担心，后宫的事，朝臣们纵使进谏，也不敢太过，何况你这执掌后宫的权利还是母后给的，没人敢说什么的。”他抬起手帮我系上衣服上的玉扣，道，“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我思绪有些纷杂，微微皱了皱眉道：“安怀瑾告诉我，我可以从死人入手，我想来想去，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死人？”轩辕夜皱眉，一脸疑惑，“谁？” “叶儿！”我斜倚在软榻上捧起茶碗，“叶儿必然是受人指使才来陷害于我的，或许真能从叶儿那里找到什么线索也未可知。” 轩辕夜点点头：“叶儿已经死了，你要怎么找线索？” “要皇上帮我！”我抬头望着轩辕夜，“皇上派人去找叶儿的家人，她有个生重病的弟弟，自然是要秘密进行的。” “这个好办！”轩辕夜应了。 “我会叫小林子去细细查看叶儿的遗物，询问一下宫里与她交好的宫人，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我抚着额头闭上了眼睛。 “对了，婷婷的事，”我微微皱了皱眉，“适才安怀瑾说娥皇女英的美谈，我倒觉得也可行，不过还是要问问婷婷的意思，皇上明日帮我把婷婷接进宫来吧！” “是想两女侍一夫？”轩辕夜也皱起了眉，“你还是问问婷婷再说吧！” 我有些疲累的闭眼点着头。 轩辕夜怜惜的坐在我身边，把我揽进怀里，让我靠在他身上，他低头吻了吻我的脸道：“你费心这些，朕看着都辛苦，不过泓儿倒是很聪明，像个小军师！” 我扑哧笑出声来，道：“那好啊，那天皇上要打战了，我就做皇上的军师，必定让皇上百战百胜，所向披靡！” “好大的口气！”轩辕夜笑道。 提及打战，我忽然想起了安怀瑾的另外一句话，微微睁眼，坐起身来问道：“皇上怎么看护国侯？” “恩？”轩辕夜一怔，“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皇上有没有想过若是当初皇上当真不管不顾废了皇后凤后，护国侯会怎么样？”我微微思忖道。 轩辕夜皱起眉来，显然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朕倒是没有考虑到，护国侯手里有兵权，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儿子女儿相继成为朕的凤后皇后的原因，若废后，怕是他会反。” “必然会反！”我笃定的接口，“把儿子女儿相继送到皇上身边成为后宫之主，自然野心不小。” “这几年护国侯倒是很本分，只是迟迟没有将兵权交到朕的手中，朕虽对他的忠心有所怀疑，却还没有想过他若反了会怎么样！”轩辕夜微微叹了口气，握住我的手道，“泓儿，你从后宫想到了朝堂，提醒了朕。” “并非是我想到的，”我皱眉望着轩辕夜，“是安怀瑾告诉我的。” “他？”轩辕夜也皱起眉，“他为何会告诉你这些？” “我不知道，但他说的没有错，”我沉吟着，“他提醒了皇上跟我，往后的计划我们要考虑的更多，至少皇上不能像上次一样冲动的废后了。” 轩辕夜不甘心的点点头，却也无话可驳。 “皇上帮我找来护国侯手下兵力的记载，我想详细的了解一下，”我微微清叹，“看来我要计划长远一点，最好能帮皇上永除后患。” 轩辕夜拥着我点头：“朕叫人整理出来拿给你，还有安怀瑾，朕也叫人把关于安家的记载拿来给你，想来你一定很想知道。” “皇上很了解我。”我微微一笑，安怀瑾那样神秘的存在，我自然很想了解他的来龙去脉。 第二十八章：暗香浮动月黄昏（1） 是夜，未央宫依旧灯火辉煌，我叫下人们去下去睡了，只留着小林子在外殿守着夜，我披着一件青蓝色的长衫，坐在软榻上翻看着一大堆宗卷。 离我下令遣送未侍寝的后妃出宫已经有四五天了，这件事确实如我所愿，闹的后宫人心惶惶，朝堂之上虽有争议却也被轩辕夜一一挡回，后宫格外清净了不少。 然而我却越发忙碌了，我需要更加警惕的周全整个局面，皇后自我得到执掌后宫的权利之后便闭门不出，明里暗里我自然要更加留心。 微微叹了口气，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四周静寂无声，芙蓉帐内轩辕夜睡得正沉，面前略微泛黄的卷宗告诉了我太多事实，我忽然有些无措，万一我走错了一步，说不一定就会将轩辕夜的江山推进万劫不复之地。 我的确低估了皇后与凤后背后的一切，护国侯只有一子两女，却不假思索将一双儿女都送进宫来为妃，甚至不顾后脉无继，我不相信这只是对皇上的忠诚不二，护国侯手握的兵力虽非重兵却也是个大患，我必须小心谨慎，步步招招皆应该运筹于长远之计，最好帮轩辕夜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想到我可以借由后宫帮轩辕夜处理前朝之事我就很开心。 我需要一个周密详细的计划，步步为营才好。 手指轻扣着卷宗上的楷书，我皱着眉沉思。 事实上，这详细到不能再详细的卷宗上，我看的清楚护国侯的兵力与权利概况，我看的清护国侯江家的世代握兵，自然也看得清安家，安怀瑾家的一切。 安怀瑾是征西将军的独子，战功赫赫的征西将军只有这一个儿子，却还是毅然决然的将他送进了皇宫，我不明白征西将军这样做的原因，我只知道征西将军是先帝的知己，对轩辕夜绝对是忠贞不二，即便征西将军已然去世，但他的兵力依旧原封不动的部署在京都，稳稳的看护着宁朝京都重地，别人动不了分毫。 但安怀瑾，我看不清楚，他进宫前已然声名远播，纵然人们议论他绝世的容貌更甚于议论他的才华，他终归是众所周知的人物，可入宫这几年他却平淡的不能再平淡，他几乎不与他人来往，仿佛在他眼里什么都不重要。 懊恼的拿起剪刀剪了剪灯芯，烦躁的把卷宗扔在桌上，起身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窗户紧关着，透过窗纱看得见夜空的月亮，秋日的月夜总有些凄怆的意味，看得我心里感伤，叹了口气，似乎原本有的头绪也全断了，该怎么往下呢？ 看来我得去找安怀瑾，我在心底思量着。 轩辕夜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站在了我的身后，温暖的手从背后环住我，带着慵懒的笑意在我耳边细语道：“这么晚了，泓儿怎么还不睡？” 我微笑着倚进他怀里，道：“睡不着，就起来看了一会卷宗，吵醒你了吗？” “没有，”轩辕夜慵懒的笑意听起来格外的好听，“怀里没有你，睡觉自然也睡不安稳。” 我笑出声来：“是我的不是，我这就乖乖回到皇上怀里，好让皇上能安心入睡。” 轩辕夜轻笑着将我打横抱起，一边走回床榻，一边道：“这几日你忙这忙那的，都瘦了一大圈，抱起来轻飘飘的。” 被他放在床榻上，我满足的蹭进被子里，笑着看他：“这几日没有胃口，等过几天天冷了，也许就胖回来了。” “朕就是看着你这样辛苦，觉得心疼，”轩辕夜上前压在我身上，轻轻吻了吻我的嘴唇，又蹭了蹭我的头道，“朕就想着要泓儿无忧无虑的呆在这未央宫。” “那岂不是要闲的发慌了！”我笑着揽住他的脖子。 “怎么会！”轩辕夜腾出手来拉开我的衣带，“芙蓉帐里，朕定然不会让泓儿闲的发慌！” 我不知道我这样的做法对婷婷是不是正确，看着她坐在我身边一言不发的苍白着脸，我心里莫名的心疼。 “这事情已然成了这样不可扭转，我也只能就事论事的随机应变，你和皇后的妹妹江暮秋一同嫁进武义将军家，算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方法，只是要你接受与别人分享爱人的局面，你心底一定委屈的！” 婷婷不说话，也没有哭泣，只是脸色依旧苍白的低着头，用力绞着手里的帕子。 “武义将军的长子是叫林逸是吧！”我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婷婷有些冰冷的手，放柔了声音，“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幸好林逸心里爱的是你，他总会疼惜你一点的！” 婷婷咬了咬嘴唇，勉强笑了笑，却是笑的苦涩无比，甚至于有些凄然：“我知道了，终究我想要的已经得不到了！” “苏婷！”我皱着眉抓住婷婷的肩膀，皱起眉提高了声音，“你听着，我不会让我苏泓的妹妹这么委屈下去的，我妹妹想要的我绝对不让人破坏或者夺走！” 婷婷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没有笑容的脸是苍白的憔悴，我一阵心疼，把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柔声安慰她：“婷婷，相信哥哥，哥哥会让你幸福的，会让你拥有你想要的幸福的，委屈是暂时的，你相信哥哥！” 婷婷紧紧攥着我胸口的衣服，眼泪打湿了我的衣襟，她没有说话，只是小声的啜泣着，我默默的抱着她。 婷婷临走的时候，在未央宫门口微微停驻，她脸上依稀的泪痕有些许的凄然，她默默的看着我，声音有些沙哑的问我：“哥哥，是不是我们兄妹只有一个能幸福？” 我没有说话，天空是湛蓝的无边，我看着婷婷离开的身影轻笑，我进宫只为了婷婷幸福，可是没有料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是轩辕夜，我没有办法预料爱情的到来，但既然爱了，我就不会退让，无论是我还是婷婷，都要如自己所愿的幸福着！ 心情有些沉重，晚上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见一支白莲在我眼前绽放，美得不可形容，却在转瞬，莲心化作一支利箭，冲我心口直直射来。 自梦中惊醒，额上渗上细细的汗意，下意识的去握轩辕夜的手，却发现身边已经空了，这才注意到天已经大亮了，叹了口气，从梦的惊悸中平复过来，穿了件家常的袍子掀开帐子坐了起来，却微微愣住。 不远处的桌旁，安怀瑾一身白衣，宛如我梦中的白莲，悠然自得的喝着茶，凝视着桌子上的棋局，仿佛一直在那里没有离开过。 第二十九章：暗香浮动月黄昏（2） “安贵君？”我皱着眉站起身，诧异的问道。 一旁的小林子见我起来忙招呼下人拿进来洗漱用的东西，顺着我的目光望了一眼安怀瑾，方道：“主子，安贵君来了有一会了，奴才说主子还没醒，安贵君执意要坐在殿里等……” “好了！”我打断小林子的话，径自洗漱完毕，就挥手让他们下去了，随手拢了拢没有戴冠的头发，嘱咐小林子道，“你去把前儿要你找的东西拿过来，不要让别人进来，我跟安贵君有事要谈！” 小林子应着去了，遣走了屋子里的下人，顺便关上了门。 “安贵君怎么会来找我？”我缓缓坐在安怀瑾对面，替自己倒了杯热茶，茶的清香与热气氤氲着。 “你不是正想来找我吗？”安怀瑾缓缓的执了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我闲来无事，便过来见你了，免得你还要跑一趟兰陵宫。” “哦？”我微微皱眉，“你那么笃定我会去找你？” “不是吗？”安怀瑾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从叶儿身上入手，你找到了些什么？” 我瞥了一眼小林子送过来的东西，微微叹气：“没找到什么，叶儿的家人似乎消失了一样，叶儿的遗物就在这里，仿佛没什么有用的。”微微一顿，我从一旁的东西中拿起一块锦帕，轻笑道，“除了这块锦帕！” 安怀瑾头也没抬，似乎对我手中的锦帕了如指掌，又似乎知道我会找到这块锦帕一般，他只是微笑道：“说说你想到了什么吧！” 我心里有一阵莫名的恐惧，仿佛面前这个人拥有看透人心的能力，他似乎知道过去未来，神秘无比，沉默片刻，我挑挑眉道：“安贵君不是一向猜得到他人的心思吗？不妨你来猜猜我想到了什么！” 安怀瑾笑出声来，又在棋盘上落下一枚棋子，依旧没有看我，甚至一眼也没有看我手里的锦帕，轻声道：“这锦帕质地是蜀锦，绣工是苏绣，显然是宫中后妃之物，绣的不是鸳鸯也不是花花草草，而是一株青松，还绣了诗文上去，应该是男子的东西。” 我微微一惊，下意识问道：“你见过这锦帕？” “锦帕上带着鲛萝香，这香更是名贵，自然是后宫有些地位的男妃所有之物，”安怀瑾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手中的棋子一枚接着一枚落在棋盘上，“我有没有猜对皇贵君想到的呢？” “丝毫不错，”我收回几乎抑制不住的疑惑，轻轻一笑，“却不知安贵君看都没有看这帕子，如何知晓的这样清楚？” 安怀瑾抬头看了我一眼，眸子里含着笑意：“皇贵君不是说我一向猜得到他人的心思吗？那就当是我猜的吧！” 我轻哼一声，他一向这样模糊的回答着我，不再追问，仔细端详片刻那锦帕，漠然道：“那安贵君不如再猜一下这锦帕的主人是谁！” 安怀瑾在棋盘上落下一枚棋子的同时，从怀中拿出一支簪子放在我面前，语气平淡：“秽乱后宫看来是确有其事，只是定情之物不是你那支阖宫上下独一无二的蓝田玉簪子，主角也不是你和叶儿罢了。” “哦？”我皱着眉拿起那支簪子，碧玉质地的簪子，样式简单，一看就知是男子之物，细细一看，簪子顶端镌刻着一个小小的“蓝”字。 “秋澜宫蓝侍君蓝翊？”我略一沉吟，“你哪来的这簪子？” “顺手牵羊来的罢了，”安怀瑾依旧平静的在棋盘上安置着棋子，“都说叶儿畏罪自杀了，却没有人再去瞻仰一下这个可怜女子的遗容，恰巧我闲来无事去看了看，从她掩在袖子里紧握的手中拿来的。”他微微一笑，棋子落在棋盘上有轻微的响声，“这簪子是封侍君时特制的，镌刻了姓上去，独一无二，由凤后亲自簪于发上的，不会有差！自然，你的进封从未受过礼，自然也不知道这个规矩。” “我一直以为叶儿陷害我是因为皇后拿她的家人威胁她。”我把簪子紧握在手里，语气有些萧索。 “痴情女子负心汉，自古不就是如此吗？”安怀瑾没有半点情感的起伏，又在棋盘上落下一颗棋子，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只是，就如我下的这一盘棋一样，网撒的越大越能一网打尽不是吗？” 我默默的注视着安怀瑾面前的棋局不语。 “茶喝完了，棋下完了，话也说完了，”安怀瑾站起身来，轻轻一笑，“怕是一会皇上就下朝了，我先告辞了。” “你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觉得我会朝着你说的那样做？”我皱着眉，轻叹道，“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我不会把你也当作敌人？” 安怀瑾的背影依旧是一支白莲一般清逸：“随便你怎么做，我并没有让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做，你拿不拿我当敌人是你的事，和我无关。”他悄无声息离去的脚步如同他的心思一样若有若无，似乎从来也抓不住。 我的目光缓缓的扫过面前的锦帕、簪子以及安怀瑾留下的棋局，思绪在纷杂的线索中徐徐聚集，鲛萝香的气味隐隐浮在空气中，清晰的思路在脑海中蔓延，我嘴角微微上扬，浮起一个微笑，或许正如安怀瑾预料的，该发生的是时候该让它发生了。 之后的某一天，轩辕夜处理完了政事，我和他一起陪着太后在御花园喝着新酿的桂花酒，赏着桂花。 夜色渐渐的笼罩了下来，黄昏与黑夜交替的时分，御花园里别有一番风味，无论是花香还是酒香都弥漫着一阵甜香的桂花香。 太后威严不减的眸子审视着我，却丝毫没有猜忌和怀疑，语气有几分温和：“天色都晚了，皇贵君还有如此兴致请哀家和皇上来御花园赏花喝酒，真是难得。” “正因为天色晚了，有些白天看不到的好戏才会上演，也必定会精彩万分。”我轻轻笑着，清甜的桂花酒喝进口中很是惬意。 “神秘兮兮的！”轩辕夜笑着敲了敲我的头，“刚才跟着你的朵儿呢？怎么不见了？小林子怎么没有跟着你？” “朵儿怕是贪玩去哪里玩了，小林子我有事要他去做，”我握住轩辕夜的手，“有皇上陪着就好了。” 轩辕夜微笑着不语。 天色几乎全部陷入昏暗的时候，不远处皇后的长乐宫附近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声，尖利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引起一阵喧哗。 第三十三章：暗香浮动月黄昏（3） “请太后皇上移驾去看看吧！”我平静的站起身来，看着疑惑的皇上与太后。 挽着轩辕夜一路走至长乐宫门口，闪烁的宫灯下已然聚集了不少人，皇后亦是一脸疑惑的站在宫门口，见太后、轩辕夜和我一同过来，忙下拜行礼：“臣妾给太后请安，给皇上请安。” “怎么回事？”轩辕夜皱着眉看着人群中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正是蓝侍君蓝翊和一个宫女，蓝翊疯了一般掐着那宫女的脖子，全然不顾周围的人，只是略带嘶哑的道：“你把她藏在了哪里？我明明看见她了，她怎么会没死？” 那宫女正是我宫里的朵儿，她无助的挣扎着，间歇喊着“救命”。 “还不快把他们拉开！”太后厉声道，立刻就有人上去把蓝翊和朵儿分开。 蓝翊似乎依旧陷在自己的情绪中，有些懵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朵儿扑通跪在地上，哭道：“太后、皇上救救奴婢。” “发生什么事了？”轩辕夜瞥了我一眼，轻声问道。 “奴婢跟着主子来的，看长乐宫外的桂花开的正好就想采几枝，突然看见蓝侍君慌慌张张从长乐宫出来，看见了奴婢，二话不说就上来掐住了奴婢的脖子……”朵儿的声音里含着几分哽咽，听着更楚楚可怜。 “你胡说！”皇后微微一怔，立刻反应过来，对轩辕夜道，“蓝侍君并未进过长乐宫，臣妾没有见过蓝侍君来长乐宫。” 轩辕夜皱着眉看着一脸不知所谓的蓝翊，沉默不语。 我微微回头，看见小林子在混乱的人群后悄悄的从长乐宫出来，大家的视线都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小林子默默站在我身边，冲我微微点了点头。 我心领神会，转头对轩辕夜道：“皇上，朵儿说看见蓝侍君从长乐宫出来，皇后娘娘说没有，倒让人想不明白了，不如叫人去长乐宫搜查一番吧！” 瞥了一眼皇后欲言又止的表情，我微微轻笑：“也是为了皇后娘娘的安危着想。” “也好！”轩辕夜叹了口气，转头对跟着他的瑞公公道，“带人进去细细查看一番吧！” 瑞公公带着侍卫有条不紊的进了长乐宫，蓝翊依旧一副丢了魂魄的样子，闻讯赶来的凤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陪着皇后站在一边，带着恨意的目光扫视着我。 我坦然笑着，轩辕夜默默握住我的手，我望了一眼太后若有所思的表情，微微一笑。 “回禀皇上，”瑞公公一路小跑的从长乐宫出来，躬身道，“长乐宫并未有嫌疑的人。” 我瞥了一眼皇后略微平缓的表情，轻笑着不语。 “但是奴才在皇后娘娘的床榻上搜到了这个！”瑞公公双手捧过一件青色的斗篷和一支簪子，簪子顶端镌刻着的“蓝”字在灯火下几乎看不清楚。 “簪子！这簪子！”蓝翊惊叫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瑞公公手里的簪子，“叶儿……回来了……！” “这……”皇后亦是震惊不已，那句“床塌上搜到”暧昧至极，皇后与凤后面面相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么晚了蓝侍君来皇后宫里做什么！”太后脸色一冷，厉声道，“皇后不是说蓝侍君没有来过吗？那么蓝侍君的东西怎么会在你的床榻上！这披风是今早蓝侍君给哀家请安的时候穿着的，怎么转瞬到了你的凤榻上！” “臣妾……臣妾不知道，”皇后跪倒在地，“请太后明察，臣妾确实不知为何会这样，臣妾是被人陷害的！” 太后冷哼一声：“想不到你堂堂皇后，也会做出这样秽乱后宫的事！太让哀家失望了！” “臣妾冤枉啊！臣妾没有做过这样的事！”皇后花容失色的哭泣道。 凤后也是一脸惊异，却也不知道如何辩驳。 轩辕夜沉着脸握着我的手，冷冷道：“朕不想听皇后解释，皇后去宗人府解释吧！来人，把皇后和蓝侍君带去宗人府细细审问！” “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皇后震惊的抓住轩辕夜的衣裳下摆，“请皇上明察，臣妾是被冤枉的！” “皇上，”我柔声开口，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面前的闹剧，“皇后是一国之母，不可送进宗人府审问啊！” “泓儿你……”轩辕夜疑惑的望着我。 我对他微微一笑，目光里有示意他照我说的做的意味：“皇上，事情还不清楚，不如先将皇后禁足在长乐宫，让宗人府审问蓝侍君便好了，事情审问清楚了再说也不迟。” 太后意味深长的望我一眼，笑道：“皇贵君所言甚是，皇上就这样办吧！” 轩辕夜点点头，看着泣不成声的皇后和茫然震惊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蓝翊，厉声道：“将蓝翊带去宗人府细细审问，皇后自今日起禁足长乐宫，非朕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长乐宫。” 我微微笑着看着面前的皇后凤后，这样措手不及的事情突兀的让他们没有丝毫防备，远远的看见安怀瑾站在人群里看着我笑，似乎是在告诉我我做的很对，心底有沉沉的叹息，我终究还是跨出了这一步。 回到未央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沐浴之后，轩辕夜拥着我躺在床塌上，笑着问我：“快告诉朕，你是如何办到的？” 我微笑着道：“什么如何办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卖关子，”轩辕夜捏了捏我的鼻子，“快把来龙去脉告诉朕。”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微微叹了口气，缓缓道，“从叶儿的遗物中找到了一块锦帕，安怀瑾在叶儿死后在她手里找到一根簪子，所以我推测叶儿跟蓝翊有私情，并且很有可能是这私情的缘故让叶儿陷害于我的。” “哦？”轩辕夜沉吟着，“然后呢？你怎么部署的？” “蓝翊应该是皇后一伙的，所以皇后凤后不会想到我会用他们的人拿来设计他们，”我摆弄着轩辕夜寝衣上的绣纹，“我把那块锦帕一分为二，写了一张‘还记得那根刻着你姓的簪子么？傍晚长乐宫前见。’的字条和半块锦帕一起，叫小林子带着混进秋澜宫，想办法让蓝翊看见，如若果真是我猜想的那样，他自然会震惊万分，十有八九疑惑与好奇的促使会让他去长乐宫，他与一个死人的事有第三个人知道，震惊之下，他的警惕会减到最低。” “然后呢？”轩辕夜听的入迷。 “蓝翊匆匆忙忙出门的时候，小林子就乘机拿了他的披风跟着他出来，蓝翊满心疑惑，不会注意这些细节，”我轻轻叹了口气，“我又叫朵儿穿了叶儿生前最喜欢穿的衣服呆在长乐宫前，傍晚灯光昏暗，朵儿和叶儿年龄相仿，又有几分相似，蓝翊有心里有鬼，自然就容易把朵儿认成叶儿，这样疑惑惊异下的冲击也必然会让他狂躁，他才会失控掐住朵儿的脖子。” “好精细的筹谋，泓儿好聪明！”轩辕夜轻笑着惊叹。 “自然还有，蓝翊在长乐宫前与朵儿喧哗不已，轻而易举就引得整个长乐宫的人注目，所有人几乎都随着皇后到了宫门口，我叫小林子乘乱混了进去，把蓝翊的披风和那支簪子放在了皇后床塌上，大家的目光都在外面，没有任何人对一个小太监的行踪起疑心。” “环环相扣，步步为营，”轩辕夜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喜道，“你怎么想出这样周密的计划的？” 我心里微微一沉，皱了皱眉道：“安怀瑾曾告诉我，要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顺着他的思路想的，当初他们说我秽乱后宫，我就以同样的罪名去陷害他们，这计划本来也不周密，只是我幸运，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便周密无错了。” 轩辕夜点点头，又道：“那你为什么要替皇后求情，不直接把她关在宗人府？” “皇上不会不明白，护国侯有势力，把皇后关进宗人府必然朝堂之上又会不安，”我缓缓叹了口气，“更何况，我并未打算因为这件事对皇后怎么样，秽乱后宫的罪名，自然也不会坐实与皇后。” “你是想……”轩辕夜微微思索，眼睛一亮，有些兴奋的抱住我道，“泓儿，你的这条线布了多长，太精细了！” “皇上想到了，”我微微笑着道，“皇后被禁足，凤后自然慌张，宫墙内手足无措，必然会向宫墙外求助，待他们父子父女连成一线，我说不定可以帮皇上解决护国侯手握兵权的后患。” “泓儿，”轩辕夜在我耳边惊叹，“你太过聪明了，若在朝堂之上，必然是朕的肱骨之臣啊！” “我现在不也可以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吗？”我轻笑着靠进轩辕夜怀里，“只要皇上不厌恶我耍弄权谋！” “朕不会，你的这些筹谋从未想要害过别人，泓儿，你是在为朕，为朕与你的爱，做的这一切。”轩辕夜抱住我，细语道。 我轻笑着任由轩辕夜抱着，网已经撒了出去，希望我收网的时候可以大获全胜，我希望不要伤害任何人，我这样希望。 第三十一章：山雨欲来风满楼（1） 宫里的夜，总是格外的安静，尤其我遣送后妃出宫之后，皇后被禁，蓝侍君被关进宗人府，我又裁减了各宫的宫女，后宫更显得清静，安静的有些死气沉沉的意味。 未央宫每每半夜时分，总是依旧灯火烁烁，我与轩辕夜相拥坐在软榻上看着面前的一堆折子沉默不语。 从各个官员手里递上来的折子，十之有七皆是为皇后开脱，言下之意便是即便轩辕夜不肯，也要逼着轩辕夜将皇后江初夏赦免了。 “果然我所料不差，”我冷静的合上一封折子，拿起一旁的簪子挑了挑烛火，火焰一跳一跳的，有些微烛火的影子在脸上晃动，“看来护国侯手里的兵力不足为惧，但这几年他收卖的人心倒是不少，这朝臣千篇一律的向着他说话啊！” “定是护国侯江焕教唆，那些朝臣向来便是这样，如墙头草一般随波逐流，真真可恶极了！”轩辕夜不以为然的皱着眉，随手将护国侯那封言之凿凿的折子掷与榻上，冷笑道，“朕就当自己是个瞎子，这些朕统统都没有看见！” “皇上越发孩子气了，”我微微一笑，拾起被他扔掉的折子，放回小几上，微微思忖道，“皇上自然可以视而不见，但若他人借此说皇上不听谏言，有损皇上之名，便不好了！” 轩辕夜冷笑一声：“朕的声名岂非那些宵小之辈就损坏得了的，朕绝不能由着他们摆布，若就此妥协赦免了皇后，天子之威何存！” “谁说要皇上亲自赦免皇后了！”我轻轻靠在轩辕夜身上，眼里有稳妥而不见慌张的笑意，“不是告诉过皇上了吗，我并没有要把皇后怎么样，既然能有计谋给皇后安罪名，那便再寻个计谋给她脱罪便是了！” “哦？”轩辕夜挑了挑眉，“你想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我叹了口气，“其实看起来我占尽先机，我还是被动的，明日我先见见蓝翊吧！” “恩，”轩辕夜点点头，“那便如此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们相视一笑，烛火的光打在明黄的奏折上，晃晃悠悠的，有些炫目，又有些说不出来的萧索。 印象中不曾与蓝翊有过什么交际，只是听闻他温文尔雅，在宫中不曾树国敌，家世不好，并不是大门大户的出身，但我明白，要去见他是必然的，无论他以什么样的理由利用叶儿来陷害过我，就凭他那日的震惊与疯狂，也能感觉得到，他对叶儿是有几分真情的！ 这是我第二次进宗人府的大门，第一次我被人诬陷，以待罪之身在这里受尽酷刑；而这一次，我却是风光无比，前呼后拥的进来，宗人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那种在黑暗中慢慢糜烂的腐朽的味道，火把的光并不是十分亮，跪在我面前乌压压的人有些分辨不清。 我微微含着笑意，理了理身上乌青的孔雀毛制成的披风，不慌不忙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不说话。 因着我的沉默，宗人府的大堂寂静极了，静的我都听得见不远处牢房里不知何人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目光审视着面前的人，上次我在这里被严刑拷打之后，轩辕夜一怒之下斩了那个宗人府的主事，连着把那主事下属的一堆人流放了，现在的宗人府几乎都是新换的人。 目光一顿，跪着的人群的一角，有两个身影似曾相识，我微微思忖，便想起来了，这两个人便是那夜我伤重之际，来牢房给我送水喝的两个侍卫。 嘴角微微上扬，我转身在跟着的小林子耳边嘱咐了几句，便依旧带着微笑静默的坐着。 小林子却换了一副居高临下的面孔，正色道：“皇贵君要审问蓝侍君蓝翊，找间安静的屋子，不要人打扰！”他伸手指着我认识的那两个侍卫又道，“你们两个，皇贵君要你们跟着！” 我看见那两个侍卫身子微微一颤，战战兢兢的应了声“是”，我轻轻一笑，与我有几分渊源的人，应该比较好说话吧！ 片刻工夫，我与蓝翊安静的面对面站在一件不大却很僻静的屋子里，他穿着一身浅蓝的衣服，看上去有些精神恍惚，也不向我行礼，也不看我。 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静静的看着他，轻笑：“你就没什么对我说的吗？” 蓝翊似乎听不见我说的话，他的目光木然的低垂着，似乎像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你不该这样利用感情的！”我微微叹了口气，摩挲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蓝翊抬头看了我一眼，黯然的眸子里似乎有无尽的痛苦，但我总觉得他痛苦的眼神里有些许无法道明的复杂意味，他又缓缓低下头去，继续着他的沉默。 “不反驳就是默认了？”我轻笑着。 “皇贵君要我反驳什么，又要我默认什么？”蓝翊平静的开口，语气里有不想思虑任何事情的疲倦和脆弱，“只能说皇贵君技高一筹，懂得抓住别人隐藏最深的心思，然后将计就计，哪怕凭空安下罪名，别人亦无丝毫反抗之力。” 我冷笑一声，敛下眼帘，笑道：“那也得别人有隐藏最深的心思，我才抓得到啊！若非你们处心积虑算计过我，若非你对叶儿有愧，我又如何设这个局呢！” 蓝翊轻笑，眉眼之间添了丝丝怅然与苦痛，声音也略微带着些颤抖：“叶儿啊……”他只是唤了唤叶儿的名字，夹杂着一声仿佛很痛苦的叹息。 “叶儿已经死了，你如今再痛苦她也看不到了！”我皱起眉，冷声道，“为了爱情可以付出一切，我觉得叶儿足够伟大，我不怪她，自然也不会怪你。” “是啊！”蓝翊轻轻的笑出声来，“为了爱情可以付出一切呢！”他有些深沉的看了我一眼，轻笑道，“你与这深宫众人，果真是与众不同的一个，只是你真是太过单纯了！” “什么意思？”我微微皱起眉。 “没什么意思！”蓝翊低下头，“拿供状来吧，你想让我承认什么，我便承认什么罢了！” 我压下疑惑，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颠倒是非黑白，我只需要你承认事实便是！” “事实？”蓝翊抬头看我一眼，轻笑，“果真呢，你这似近似退的迂回之计别人学不来也猜不透的，这后宫想来不日便是你的天下了！” “我要这后宫做什么！”我冷笑一声，“我想要的只是平平淡淡的生活，和握得到手里的爱情而已！”我微微一顿，“和叶儿想要的一样！” 蓝翊只是轻轻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待时候到了，若你愿意，本宫会放你出宫的！”轻轻叹息一句，我不再看他，转身出了房间。 见我出来，小林子和那两个侍卫忙迎了上来，我沉声嘱咐：“小林子，你找信得过的人看着蓝翊，不许任何其他人接近他，他的饮食要好好盘查才能送去，千万不要让别人钻了空子！” “是，”小林子应道，“奴才知道利害，会小心安置的。” 我又瞥了一眼那两个侍卫，轻笑道：“算起来，你们两个也算是本宫的故人了！” “奴才不敢，”他两人忙跪在地上。 “有什么不敢的，”我笑的温柔，却无形的增了几分凌冽，“正因为是故人，本宫才觉得找你们两个帮本宫帮件事，最靠谱了！” 他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冲我磕了头道：“听凭皇贵君嘱咐，奴才万死不辞！” “很好！”我俯下身子，在他二人耳边低声道，“本宫要你们想办法在这宫里散播消息，最好能传的人尽皆知才好。” “这消息，便是本宫今日审问蓝侍君的情况，众所周知除了本宫身边的小林子，就你们跟着本宫，大家自然都以为你们知道本宫从蓝侍君这里问出了什么！”我叹了口气，“消息的内容么，就说蓝侍君不肯招认，本宫严刑拷打，却是什么都没有问的出来！” 他两人微微犹豫，却也不敢拒绝，应道：“是，奴才必定按皇贵君嘱咐去做，不敢有误！” “本宫相信！”我轻轻一笑，“如今宫里的形势分明，本宫不觉得你们会那么愚笨的选择违抗本宫！” “若办的好了，”我直起身子，缓缓转身，“以后这宗人府本宫就交给你们两个帮皇上和本宫打理了！” 微微笑着离开了宗人府，穿梭在御花园里，我轻柔的笑着，看着渐渐寒冷的秋风几乎将御花园的花朵都吹落了的光景，心里很是平静，我该做的都做了，这看似平静的宫里，应该马上就有翻天覆地的硝烟弥漫了吧！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了，我并不害怕，我相信我的计划周密无错，我相信我可以帮轩辕夜，我相信最终赢得一定是我。 第三十二章：山雨欲来风满楼（2） 几日里宫里谣言满天，皆说我为扳倒皇后，严刑拷打，强逼蓝侍君蓝翊认罪。 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来来往往路过站立给我请安的宫女太监，眼神都有恐惧之意，怕是觉得我心肠狠毒了吧！ “主子怎么会让这样的消息散播开来呢！”小林子不解的皱起眉，“奴才觉得这消息散播开来一点都不利于主子，还有损主子的名声呢！” 我淡漠一笑，看着湛蓝的天，语气恬淡：“有些事情并不是你表面就能看得清楚的，你要得到什么的时候，就必然要放弃什么，名声什么的我又不在乎，由着众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 小林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忽然笑出声来，摇了摇我，指着远方道：“主子快看，皇上下朝了！” 我抬起头，那一抹熟悉的明黄色身影朝着我走来，我脸上不自觉就笑意阑珊，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轩辕夜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脸笑意的将我拥在怀里，他皱着眉，显然面有怒色，还有担忧。 “皇上怎么了？”我有些诧异的问他，一边挽住了他的手。 轩辕夜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拉着我朝未央宫走去，才刚进了华音殿，叫小林子带下人退了出去，轩辕夜才气道：“朕今日在朝堂上又被护国侯将了一军！” “怎么了？”我皱起眉，替轩辕夜倒了一杯热茶。 轩辕夜有些担忧的望了我一眼，皱眉道：“泓儿，护国侯先斩后奏，将你父亲抓进了刑部大牢……” “什么？”我握着茶杯的手一晃，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洒在手上，一个不稳，杯子就摔碎在地上。 “你别急，暂时还没有什么大碍！”轩辕夜忙抓起我的手查看有没有烫伤，有些慌张的吹了吹我手上烫红的印子，把我拉到一边。 我皱眉咬了咬嘴唇，问道：“护国侯用什么罪名抓我父亲？” “还不是莫须有！”轩辕夜狠狠道，“这几日的谣言想来是传到了宫外，护国侯说你父亲教子无方，实际上就是在责怪你！原本他没有这个权利，谁知他竟然擅自先抓了你父亲，然后今日朝堂上带着群臣进谏，让朕无法驳回！”轩辕夜越说越气，叹了口气，又道，“不过你放心，朕将你父亲调押进天牢，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我皱着眉默默不语，过了片刻，才轻轻笑出声来。 “泓儿？”轩辕夜有些不解的看着我。 “没事的，皇上！”我轻轻的笑着，“原本就是要护国侯对我下手的，我只是没想到他先去陷害我爹爹，不过也无妨……”我轻笑着望着轩辕夜，“明日……皇上带我去朝堂可好？” “嗯？”轩辕夜微微惊异的望着我，“泓儿怎么忽然要去朝堂？” 微微轻笑，我笑道：“如今皇后被软禁，凤后一直闭门不出，若非他们觉得不能由我如此为所欲为下去，护国侯又怎么会步步紧逼，与朝臣联合上书，拿我父亲开刀，既然他么觉得我处事太过而按耐不住，我不妨再火上浇油一番，看看他们能如何！” 轩辕夜握住我的手，半响才叹了口气道：“以前朕总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做事完全不加畏惧，可如今朕竟然不如泓儿这般果断，总是怕朕一个不留神，泓儿会像上次一样受到伤害，做事倒少了几分雷厉风行！” 我心里微微一紧，神色微微一黯，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勉强撑起笑意道：“俗话说，天家无情，也就正是这个道理，我心中实在不愿意自己成为皇上的软肋，如今皇上为了我……” “泓儿！”轩辕夜把我搂进怀里，慌忙的捧住我的脸道，“朕不是那个意思，朕为泓儿什么都愿意，朕爱泓儿！” “我知道，皇上！”我嘴角牵起微笑，望着轩辕夜满是深情的眼睛，“我知道皇上的爱，我也愿意倾尽一切去爱皇上，但我实在是怕，我怕有一天我会成为别人伤害皇上的工具，我怕我变成皇上的弱点！” 轩辕夜温柔的笑着抚摸着我披散着的长发，柔声道：“朕不怕，莫说朕不会让泓儿被别人利用，就算真有这么一天，就算死在泓儿手里，朕亦无怨无悔！” “皇上！”我慌忙捂住轩辕夜的嘴，皱眉道，“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不会，我不会！” “朕知道你不会！”轩辕夜拉过我的手，轻笑道，“朕只是这么一说而已！” “以后这样的话，我不许你再说！”我扑进轩辕夜怀里，声音带了几分慌张与害怕，“生啊死的，无论生死，我总归是要随着皇上一起的，若无皇上，泓儿的世界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泓儿！”轩辕夜柔声唤着我的名字，搂着我的手臂微微一紧，温柔笑道：“朕和泓儿一起，生死不离！泓儿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这江山，这天下，有泓儿为朕筹谋着就好，朕的江山与天下就只是泓儿，朕只护着泓儿平安就是了！” “是！”我轻轻应了一声，往轩辕夜怀里蹭了蹭，道，“总有一天，皇上和我，可以不再顾虑这些纷杂的事情，朝迎新日看百花，夕沐残阳品香茶，夜寄明月秉烛游，相守相望到白头！” 轩辕夜笑出声来，抱着我呢喃道：“泓儿，这样的日子总有一天会来到！” 我的心里是悠然而又浅淡的情意，就像我与生俱来就应该爱轩辕夜一样，对他的爱生长在我心里，与我的心脏同在，无法根除，我爱他，像他爱我一样爱着他，我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哪怕用我自己的遗臭万年来成全他的流芳百世。 只因为我爱他。 所有上书奏请轩辕夜赦免皇后的折子，轩辕夜都照我的意思，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一封封明黄的折子被瑞公公带着小太监有条不紊的递回到朝臣手里，金銮殿里一片哗然。 轩辕夜不动声色的沉默着，我躲在龙椅后的屏风里微笑，等待着有人率先发难。 “皇上！”朝臣中闪出一人，一脸正色的跪倒在地，言辞带着有些悲愤的意味，“臣等皆是为我朝江山社稷兴盛着想，所奏之事还请皇上再加以考虑，皇上万万不可被奸人所惑！” 轩辕夜依旧沉默，眸子里含着些许的凌冽，只冷冷盯着九龙台下跪着的人，不说话，亦看不出喜怒。 朝堂上因为轩辕夜的不加理会而安静了片刻，剑拔弩张的氛围悄无声息的在金銮殿里弥漫着。 “皇上！”护国侯果真按耐不住了，皱着眉闪身出来，屈膝拜道，“请皇上三思，老臣的女儿身为宁朝的国母，老臣可以担保她必然不会做出这种有损国威之事，老臣的女儿虽算不上人中之最，但自幼老臣悉心TJ，深知礼义廉耻，自进宫伴于皇上左右，便恪守皇后本分，贤良淑德，替皇上分忧解难，皇上莫不可被奸人挑唆，辜负皇后一心为皇上着想的苦心啊！倒是苏明义教子无方，让其子在后宫兴风作浪，诬陷皇后，实乃罪大恶极，皇上应该严惩啊！” 轩辕夜微微冷笑，有些按耐不住的想要反驳，未及说话，我已经言笑晏晏，施施然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护国侯护女心切，想必皇上也是明白的，只是皇后是否恪守本分，贤良淑德之类，恐怕不是护国侯说了就能算的。”我今日穿了一件素锦金边的长衫，高贵中不是素雅，轻柔中不减威仪，傲然站在轩辕夜的龙椅旁边，嘴角带笑，目光毫不畏惧的盯着九龙台下的护国侯，“本宫在后宫兴风作浪吗？那不如也来和前朝的各位大人们讨教一番，本宫如何就兴风作浪了，如何就诬陷皇后了？” 轩辕夜冲我微微一笑，挑了挑眉瞥了一眼神色各异的朝臣，缓缓伸手握住我的手，微微用力握紧。 “皇上！”护国侯惊异之后，丝毫不理会我的话，只是带着恼怒道，“皇贵君身为后妃，肆意干政，有违规制，请皇上治他藐视祖规之罪。” 我轻笑，不待轩辕夜说话，带着笑意瞥向护国侯道：“护国侯不觉得说这话更像是藐视了皇上的皇权，皇上都未说什么，护国侯就已经为本宫治罪了，是不是有些太过心急，有些越庖代俎了呢！” “你！”护国侯几欲动怒，碍于身处朝堂之上，只得按捺着。 还未等他再说什么，我又轻笑：“也对，护国侯既然能不禀告皇上，就将堂堂二品官员押进刑部大牢，还言之凿凿用莫须有的罪名定罪，皇上不许，护国侯就带着朝臣死谏，倒是颇有些逼宫的意味呢！” 护国侯怒道，“皇贵妃此言未免有些牵强之意，老臣一心为皇上为江山社稷着想，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本宫牵强？”我微微冷笑，“那么护国侯的话就不牵强么？皇上、太后和后宫那么多双眼睛亲眼看见，皇后与蓝侍君蓝翊有秽乱后宫之嫌，皇上碍于情面，都未将皇后收押宗人府，只是软禁于长乐宫，已经是顾及皇后与护国侯的脸面了，护国侯却还不知足，竟然联合朝臣一起上书，冠冕堂皇的替皇后脱罪，这不是硬逼着皇上把黑的硬生生的说成白的，逼着皇上欺瞒天下万民吗？本宫应着有执掌后宫的权利，才去调查皇后之事，还未查出什么，倒是被护国侯说是兴风作浪，诬陷皇后，这就罢了，护国侯还莫名其妙将本宫的父亲抓了起来，倒不知这兴风作浪的是本宫，还是护国侯啊！” “你血口喷人！”护国侯气的发抖，有些气急败坏道，“皇后就是被你设计陷害的，你这个佞臣贼子，迷惑皇上，陷害后妃，搅得后宫不得安宁，如今又公然干政！你……”他跪着朝轩辕夜一拜，竟是转眼一脸悲切之意，“老臣愿意以死为皇上进谏言，恳请皇上治皇贵君的罪，此人不除，朝堂后宫都不得安宁啊！” 轩辕夜握着我的手微微一紧，我回头冲他一笑，示意他不要紧张。 第三十三章：山雨欲来风满楼（3） 缓缓松开被轩辕夜握着的手，我悠然的走下九龙台阶，轻笑道：“护国侯未免太高看本宫了，本宫说到头也不过是皇上枕边之人，本宫所做所想所为，莫不是为皇上着想，本宫自问并无愧对皇上，本宫何错之有？” 护国侯一时语塞，我带笑但不失凛冽的眼神环视着周围的朝臣，语气浅淡：“不知礼部尚书何在？” 人群中有人犹豫着站了出来，拱手朝我一拜道：“礼部尚书正是下官，不知皇贵君有何见教？” “见教便罢了，本宫只是想问问你，身为臣子，该当如何？”我意味不明的敛着眸子，语气平淡。 “身为臣子，自当上以承天恩，下以护黎明，怀忠贞之心体君王之难，察百姓疾苦，为守护皇上、辅佐江山社稷、安抚黎明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义正言辞，倒有几分正气可言。 我微微一笑，略带赞扬的目光望他一眼，点头道：“不愧是一品的礼部尚书，言简意赅，正气凛然，本宫佩服！” “皇贵君过誉，下官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我略带谦卑的赞赏他，礼部尚书微微一愣，忙不更迭的说了一句，语气之间已有了些微敬意。 “那么！”我转瞬换了冷冽的目光，环顾四周，最后盯在护国侯的脸上，冷笑道，“各位口口声声说为皇上着想，为江山社稷着想的大人们可否做到了身为臣子的本分？” “皇贵君什么意思？”护国侯微微平复了恼怒的心情，向来是细细思索了我的意图，皱眉问道，“不管身为臣子该进什么本分，也不管老臣亦或是在场的各位大人是否尽到了改进的本分，皇贵君身为后妃，也没有任何理由过问！” “是么？”我挑了挑眉，望了一眼端坐于龙椅上的轩辕夜，轻笑道，“敢问护国侯，你是皇上的臣子，本宫就不是皇上的臣子么？” “老臣不敢和皇贵君一样！”护国侯嘴角带了些许嘲讽的笑意，“皇贵君自进宫起就应该明白，身为皇上的后妃，就该是皇上身边侍候着的下人，算不得是臣子！” “哦？”我也不恼，道，“本宫倒是与护国侯的见解有所不同，你是男人，本宫也是男人，你在皇上面前以臣子自居，本宫在皇上面前也以臣子自居，护国侯在朝堂之上是一品大臣，掌一方兵权，本宫在后宫也是一品的后妃，掌一宫主位和执掌后宫的权利，说起来，本宫倒是真心不明白本宫与护国侯有何不同！” “况且！”我不待护国侯反驳，径自道，“本宫日夜伴于皇上左右，自认为你们当中没有人比我了解皇上，本宫既了解皇上，便能及时解皇上心中之难，本宫与你们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本宫如何就不能帮皇上分担朝政的辛苦？” “后宫不得干政是祖宗的规矩，岂非皇贵君随意就视而不见的！”护国侯厉声道。 “规矩向来是由人定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皇上觉得本宫这样做没什么不妥，护国侯又何必急着搬来祖宗规矩先于皇上提醒本宫呢？”我漫不经心的冲哑口无言的护国侯一笑，转身复又踏上九龙台，带着笑意上前握住轩辕夜的手，转头居高临下的望着台下诸人。 “诸位可能没有想过，这宁朝的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诸位的功名利禄皆是皇上的赏赐，可万万不要贪图一时之利，一糊涂，认错了这江山的主人！”我语气中带了冷冽，语落之际，朝臣皆面面相觑，颇有忌惮的不敢再言。 我微微冷笑，道：“既然该说的都说了，本宫觉得本宫的父亲并无过错，皇上已经下旨放了本宫父亲了，”我眉眼间似笑非笑，“还有，本宫审问蓝侍君蓝翊，已然得到他的供状，既然这事已经被搬上朝堂，那本宫就在这宣布了吧！据蓝侍君招认，并无皇后与之私通一事，只是前阵本宫被诬陷秽乱后宫，是蓝侍君与本宫宫里的宫女叶儿勾结所为。” 我望着朝堂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和一脸诧异的护国侯，微微一笑，转头柔声对轩辕夜道：“想来诸位大臣也没有要事了，皇上也累了，不妨退朝吧！” “好！”轩辕夜微笑着回应我，转头道，“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若无事，便退朝吧！” 护国侯欲言又止，但却无话可说。 轩辕夜起身站在我身边，拉着我欲离开，我站住脚步轻声道：“对了，护国侯且等一下，本宫有样东西要给你看看！” 护国侯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着我，我示意轩辕夜等我一下，才缓缓下了九龙台阶，看着众朝官全数退下，我笑着从袖中拿出一张写满字的丝帛递给护国侯。 护国侯皱着眉望了我一眼，接了过去，缓缓展开细看，忽然变色，猛地将丝帛攥紧手里，目光凌冽的望向我。 “护国侯别怕！本宫不是说了，皇后已然脱罪了，只是这蓝翊的供状本宫隐瞒了一点而已，陷害本宫的幕后指使者是皇后呢！”我可以压低了声音，笑道，“也不知欺君之罪和秽乱后宫哪个更厉害！”我瞥了一眼站在远处的皇上，道，“自然，皇上还没有见过这罪状！” “你想怎么样！”护国侯也压低了声音，看着我抽回那罪状重新放进袖子里。 我微微沉默了片刻，笑道：“本宫知道护国侯的小女儿已经许配给武义将军的长子林逸为妻，本宫也有一个妹妹，无独有偶的也想嫁给林逸，本宫知道护国侯不会退亲的，所以本宫也不强求，就请皇上下旨，让本宫的妹妹和护国侯家的千金不分名分，同时嫁给林逸为正妻，希望护国侯不要反对才是！” 语毕，我如愿以偿在护国侯充满怒气的眼睛里看见了杀气，他动了杀意，却又不能不妥协，这样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好！”护国侯道，“我答应！” “那便好！”我轻笑，“待本宫妹妹嫁过去，本宫就毁了这供状！” 护国侯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回到未央宫，刚坐在榻上，轩辕夜就将我紧紧抱在了怀里，也不说话，就这样紧紧抱着我。 “皇上，怎么了？”我柔声唤他，轻轻抚着他的背。 “没有怎么，”轩辕夜的声音有些低沉，“朕只是在想，朕好没用，要泓儿置身不见硝烟的后宫争斗之中，置身剑拔弩张的朝堂之上，朕看着那些人恨泓儿入骨的眼神，朕就觉得好怕！泓儿，你千万答应朕，你可以步步紧逼，让他们露出破绽，但你绝不能以身犯险，把自己当成诱饵来让他们出手，朕不允许，哪怕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危险，朕也不允许！你答应朕！” 我微微低头静默，缓缓迎上轩辕夜带着担忧的眸子，甜甜一笑道：“不会的，我答应皇上，我不会！” 轩辕夜松了一口气一般把我紧紧拥住，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就这样安静的抱着我，屋子里就此安静了下来。 但我并不是疲倦了，我脑海中盘旋着一个念头，适才答应轩辕夜的，我其实并不能做到，有些时候，你要得到些什么，就必然要付出代价，必须要冒着危险，有些意外是我必须要承受的。 但我也只能答应轩辕夜，不能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依着他如今的脾性，半点也不许我受到伤害，必然是不会让我再进行我筹谋已久的计划了，那我便也不能帮到他半分了。 第三十四章：山雨欲来风满楼（4） 有时候我在想，或许这寂寂深宫里的人都太过可怜，所以每一个人都会为了各自的，家族的，各种各样的原因，去争去抢，去把自己的所有心血和感情，都投注在着深不见底、罪恶极了却不见硝烟的后宫战场上。 其实无所谓输赢的，我们都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东西而已。 “主子？”小林子的声音轻轻的响起，见我回过头来，才笑着道，“这是主子要奴才去整理的各种的开支，细细查看过了，没有什么大的出入！” “恩，”我伸手接过那厚厚的账簿，点了点头，“看来皇后跟凤后倒是恪尽职守，后宫打理的倒是很好，也不曾将金银全部收入囊中。” 小林子默默的点着头，算是应和。 “对了，”我合上账簿，递给小林子，“你带几个人好好核对一下之后，重新拟一份各宫开支规矩，每个宫里都裁减了宫女，开支相应的也要减减，”微微一顿，我又道，“不要厚此薄彼，未央宫的开支切不可超了皇后凤后宫里，另外皇后身边有大皇子，虞妃虞月灵身边有二皇子，支出要格外的多加。” “是，奴才晓得，奴才先去整理了再给主子过目。”小林子跟着我的时间说长也不长，但是他格外的机灵聪慧，凡我交代的事，他都办的井井有条，几乎不出差错。 “恩，”我满意的笑了笑，提及大皇子和二皇子，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的情绪，只是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犹豫了片刻，开口问小林子道，“对了，说起来大皇子和二皇子有多大了？” 小林子微微迟疑了片刻，应该是有些惊异我忽然问及两位皇子，踌躇道：“还小呢！主子进宫的时候，大皇子二皇子都出生没多久，这两位皇子生的时间差不多，现在都还未足周岁呢！”小林子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我的表情，又陪笑道，“自皇后娘娘和虞妃娘娘怀了龙胎，皇上就没有宠幸过后妃了，直到主子进宫。” 我轻轻的笑了笑，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孩子，这是于我而言几乎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的存在了，心里那种闷闷的感觉越加强烈，我笑着又问小林子道：“那么，皇上经常去看两个皇子吗？” “朕不常去！”小林子还没回答，就听见轩辕夜的声音传过来，我转身看见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朝我走来。 小林子忙忙的住了口，请了安，望了我一眼，见我示意性的点点头，便捧着账簿退了出去。 “泓儿怎么忽然提及两个皇子了？”轩辕夜轻轻的拥住我。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罢了！”我安静的倚在轩辕夜怀里，敛了敛眸子，轻笑，“皇上为什么不常去看那两个孩子？” 轩辕夜有片刻的静默，他沉沉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蹭着我的脸，苦笑道：“朕觉得，孩子是爱情的结晶，是两个人爱情的延续，而两个皇子皆是朕因为天子不得不尽的义务而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每每看见那两个孩子纯真的脸，朕就觉得不自在，觉得心有愧疚。” 我也没有说话，心头闷闷的感觉好不舒服，似乎有些情绪被压抑了良久，却又没有一个出口可以爆发得出来。 “自己的孩子，要让爱的人来生才好，不然便对不起孩子也对不起孩子的母亲了！”轩辕夜有些伤感的叹了口气，“朕本来不想让皇后来生朕江山的继承人，而是选了一个温柔贤淑的后妃，却不知为何被偷梁换柱，阴差阳错的让皇后生了大皇子，而且更莫名其妙的是虞妃也同时有孕，倒真是意料之外！” 我没有细细听轩辕夜之后的话，我的思绪被罗志祥那句“自己的孩子，要让爱的人来生才好”，心里闷闷的感觉全然转化为忧伤，是啊，轩辕夜语气里有浓浓的遗憾，让自己的爱人生下自己的孩子，这是他的愿望，可是因为爱上了我，这愿望便永远不能实现了。 “泓儿？”轩辕夜察觉到我的神色有异，微微皱着眉问我，“怎么了？” “没怎么！”我的声音含着笑意，将自己的脸埋在轩辕夜的怀里，让他看不见我脸上显而易见的忧伤和难过，“皇上，闲暇的时候，多去看看两个皇子吧！毕竟都是你的孩子！” 轩辕夜微微一愣，沉默了一会，抱着我的手臂微微收紧，浅浅叹息了一声：“好！” “皇后……”我顿了顿，声音轻柔，“再怎么说也是大皇子的生母，这次由着我这么闹腾，皇上的气也该消了，过去的事便不提了，便让她好好做她的皇后吧！” 轩辕夜手臂扶上我的肩，微微用力推了推，面对面看着我的脸，他眼眸清澈，看得见我略显忧伤的脸，还有浓烈怜惜的爱意，他皱着眉摸了摸我的脸颊，又重新把我拥进怀里，叹气道：“朕真该死，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无端端的又让你难过了！” “没有！”我笑着否认着，“只是有些可惜罢了，有时间皇上带我去看看两位皇子吧！我也很喜欢小孩子呢！” 轩辕夜抚了抚我的头发，轻柔的笑着应我：“好，你想如何朕都依你！” 阳光被关着的雕花窗户隔在了窗外，屋子里阴暗成一片，我靠在轩辕夜的怀里，默默闭上了眼睛，没有什么是完美的，爱情也是，遗憾是爱情里无法预料和避免的存在啊！ 婷婷的婚期定下来的很快，皇后的妹妹和皇贵君的妹妹同时下嫁，倒也是一件街头巷尾热议的佳事。 轩辕夜亲自下旨，叫礼部大办，婷婷已被封为洛萱郡主，轩辕夜下旨允许婷婷在未央宫出阁，由我亲自看着我最爱的妹妹踏进花轿。 但我还是心有愧疚的，终究还是会有另外一个女人，与我妹妹一起嫁进同一个府里，嫁给同一个男人，自此爱便不是独一无二了。 无可奈何的事，我不能怪皇后的妹妹江暮秋，那也不过是个如花年纪的女子罢了，为了家族的利益，任由自己的姐姐、哥哥、爹爹摆布自己的人生和幸福，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吧！ 只是，这深宫里值得可怜的女子太多了，我的同情心抵不过想要保护心爱东西的决心，我只能这样了。 第三十五章：山雨欲来风满楼（5） 看着面前的婷婷穿着嫁衣的样子，美极了，我和爹爹相视一笑，婷婷内敛的笑着低了低头，满脸都是新娘子的娇羞。 “婷婷，”我上前握住她的手，笑语妍妍，“要记得好生保重自己，凡事不要忍让，要让自己过的幸福！” “是啊，”爹爹也应和着，“你哥哥说的对，你要记得你也是正妻的身份嫁进去的，并不比别人差些什么，千万不可一昧忍让而让自己受了委屈。” 婷婷点了点头，眼里已经是泪光点点，咬了咬嘴唇，有些慌乱的扑进了我的怀里，声音有些哽咽：“哥哥……” 我眼里也有些酸痛，还是极力的忍住了眼泪，撑起笑意道：“别哭，大喜的日子怎么可以哭，哥哥希望看着你高高兴兴的上花轿！” “我舍不得哥哥和爹爹……”婷婷低声啜泣着。 “哥哥也舍不得婷婷，”我柔声安慰着怀里的婷婷，“好在你又不是嫁去远处，都在京城，也可时常回去看看爹爹，进宫来看看我。” 婷婷点着头，声音还是带着哭腔，有些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伸手紧紧揪住了我的衣服，哽咽道：“哥哥……我怕……” “傻丫头！”我心里一紧，紧紧的抱住她，压抑住了心底的悲伤，笑道，“哥哥知道，没事的，你只管去和你爱的人好好生活，别的能不管就不要去管，哥哥会想办法的。” 婷婷沉默了下来，还是在我怀里轻声的哭泣着，直到小林子慌张的走进来向我禀告道：“主子，花轿已经来了，郡主该上轿了。” 婷婷站开一步，拿袖口擦了擦眼泪，有些隐忍的咬着嘴唇看着我的爹爹。 我冲她轻笑，道：“别再哭了，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微微一顿，指着一旁的凌舍儿道，“怕你处世未深，我叫凌舍儿陪着你嫁过去，她处事稳妥，凡事都会替你打点的。” 婷婷点了点头，一旁的凌舍儿扶着她跪在地上，拜别我和爹爹。 这一日天气很好，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我扶着爹爹站在华音殿的门口，看着婷婷被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向未央宫门口的花轿，心里几高兴又难过的感觉无法形容。 婷婷上花轿之前回过头来看我，勉强露出笑意，便盖上了盖头，俯身走进了花轿，花轿被长长的礼仪宫女之流簇拥着朝宫门口走去，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心里空落落的难受，眼泪有些忍不住的想要落下来。 轩辕夜的手轻柔的覆上我的肩头，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到了我的身边，他将我拥在怀里，伸手示意反应过来的爹爹不用行礼，笑着对爹爹道：“前番让爱卿无辜入狱，受累了！” “臣不敢言累，”爹爹道，“况且臣知道皇上心如明镜，定会明察秋毫。” 轩辕夜笑着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我，嘱咐一旁的瑞公公道：“今日苏大人嫁女儿府里也应该办宴席才是，你亲自送苏大人回去，另外把朕书房那对玉如意拿去做贺礼吧！” 爹爹忙谢了恩，看了我一眼，便随着瑞公公去了。 我依旧沉默着，不想说话，也不想动。 “泓儿莫要难过了！”轩辕夜轻轻抚摸着我的背，安慰着我，“朕相信婷婷会幸福的，你不用太担心。” 我没有说话，幸福又岂是如此容易就可以得到的事啊，我最爱的妹妹，如今嫁进武义将军府，只怕得到幸福的同时也少不了悲哀，而我如今却不能为此做分毫来改变，我真没用。 然而我依旧不能放弃我原本的计划，后宫的战争或许可以结束，但前朝的争斗才刚刚开始，我想要的，是要护国侯心甘情愿的将自己手里的兵权交出来，然后他可以继续做他安逸的护国侯，他的儿子女儿也可以安稳的坐居皇后凤后的宝座。 这是最好的结局了，我希望一切都可以如我所愿的进行着。 捧着礼物站在皇后的长乐宫前，微笑着听着那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回禀着我：“回……皇贵君……皇后娘娘……身体有恙……” “好了，”我轻笑一声，打断了那小太监的话，“不用说了，明白了！”我挥手示意一旁的小林子把礼物递到那小太监手上。 那小太监有些措手不及，惊慌失措的样子。 我笑出声来：“无妨，告知皇后本宫来过就可，这礼物皇后看得上就收下，扔了也无妨，本宫无所谓。” 我淡然的拂袖离开，却在一转身迎上了凤后江羽寒的眼神。 “给凤后请安，”我微微屈身，还是按着规矩行了礼，笑着与他对视着。 “不用多礼！”凤后江羽寒神色倒是很平静，嘴角微微扬了扬，也淡然的看着我的眼睛。 我从不觉得江羽寒是个多么特殊的男子，样貌平凡，处事也不争锋相对，但此时与他对视，我总觉得他的眼神，较之皇后眼里直接的恨意，更让我心有余悸，有些忐忑。 “皇贵君来看姐姐？”凤后笑的一脸温和平淡，似乎毫无敌意。 “是，”我也浅笑着回应，“只是貌似皇后不想见我呢！” 凤后低头轻笑，浅浅的叹了口气，上前几步，停在与我擦肩的地方，微微沉默，然后细语道：“赢了这么多年，忽然输给了你，而且一输再输，她当然不想见你啦！” “是吗？”我像是在问他又像是自问，“输赢什么的，原本就不是谁一直可以掌握的！” 凤后微微侧过脸，似笑非笑的冷哼：“你以为是你的聪明才能赢吗？” “我不认为我聪明！”我也不看他，淡然看着远方。 “你能赢，是因为你拥有皇上绝不会有变数的信任，”凤后的声音轻轻柔柔，像是含着些许的不甘，又像是含着浓浓的忧伤，“皇上信任你，帮着你，护着你，这便是我们永远不能拥有的筹码，也是我们永远赢不了的宿命！” 凤后江羽寒自嘲似的笑了笑，清幽的叹了口气，然后离开。 第三十六章：山雨欲来风满楼（6） 我看着凤后江羽寒淡然离开的背影，微微扬起嘴角，转身清叹，是啊，我最大的筹码是轩辕夜的爱，这没有错，但我所有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我与轩辕夜的爱，冥冥之中，有些东西毫无预兆的契合着，是宿命，这是宿命无疑。 三日后婷婷和林逸一起进宫来拜见我，婷婷穿着一身正红的衣裙，一脸娇羞的与林逸肩并肩站着，郎才女貌，很是相配。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面的见林逸，是个俊朗如玉的男子，将门出身，难掩眉宇间那一股英气，乍一看就是人中豪杰。 我放下手中的书，浅笑着扶住他们欲行礼的胳膊，笑道：“别拘着礼了，快坐吧！” 他二人顺从的坐在我身边，下人捧了茶和点心上来，我示意小林子捧过来两只锦盒，浅笑着拉了婷婷的手道：“这是你新婚后第一次来拜见我，我也不知送什么合适，千挑万选选了这件，希望你喜欢！”我轻轻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一支赤金的流苏簪，簪顶嵌着一块纯白的雕成玉兰花模样的羊脂玉，流苏是一颗颗小小的但不是光泽的浑圆明珠，盒子一打开，一屋子的珠光宝气。 “真漂亮！”婷婷脸上还有红晕，又添了几分欣喜，拿着簪子爱不释手的笑着，“谢谢哥哥，我很喜欢呢！”她拿着簪子在自己头发上比划着，林逸则一脸宠溺的看着她，那眼神，满满的爱意，像极了轩辕夜看着我的眼神。 看来林逸果真是很爱婷婷的，看他们这样恩爱，我也很开心。 “这是给林逸的！”我又打开另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一枚墨玉玉佩，墨玉本就极其罕见，价值连城，又被能工巧匠雕成麒麟的样子，也是一件宝物了！我笑着望向林逸，“希望你也能喜欢！” 林逸立即起身朝我一拜，举止得当的道：“臣拜谢皇贵君赏赐之恩！” “说了不要拘礼了！”我示意婷婷拉他坐下，笑道，“我是婷婷的哥哥，也便是你的哥哥了，都是一家人！” 林逸握着婷婷的手，两人相视一笑，甚是甜蜜。 我也笑的开心，道：“婷婷是我最疼爱的亲人，你要好好疼惜她，莫叫她受了什么委屈才是！” “林逸知道！”林逸一脸正色的朝我点了点头，皱起了眉道，“其实林逸此番取了两房正妻，已然是对不起婷婷了，只是……” “这个不是你的错，这样的事情，牵连家族，你也没有办法拒绝！”我也微微清叹，还是笑道，“不过已经如此了，也便罢了，反而你要更加对婷婷好！” 林逸点了点头，看着婷婷轻笑。 在未央宫坐了一会儿，林逸陪着江暮秋去见皇后凤后，婷婷留在我这里等林逸回来。 “你别胡思乱想，林逸若不去，怕也是会生事端的！”我浅笑着安慰着婷婷。 “我没有，”婷婷笑着回应我，“如今我已经很知足了，江暮秋也不是好事的人，挺文静端庄的样子，我还挺喜欢她的呢！” “真的？”我打趣她，“真的喜欢到都不吃醋了？” “哪有吃醋！”婷婷撒着娇，“再说，林逸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她红着脸扑进我怀里。 “说这样的话，也不羞！”我笑着揽住她，轻轻的刮了刮她的鼻子。 嬉笑着闹了一会儿，我叫小林子做了婷婷最爱的菜给她吃，看着她笑逐颜开的样子，肆无忌惮的吃的开心，完全不顾及已经是人妻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的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婷婷，娘亲去的早，你又只有我这个哥哥，本是……哥哥不该问的，但如今还是要问问……”我看了看婷婷有些疑惑的样子，叹了口气，问道，“林逸他跟江暮秋有没有圆房？” 婷婷先是愣了愣，然后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但我觉察得到，她不仅仅是害羞。 “圆房了是吗？”我皱着眉又问了一遍，看婷婷轻微的点了点头。 我浅浅的叹了口气，安慰道：“这也不能怪林逸，他爹武义将军当初可以答应皇后妹妹那门婚事，就注定是两面都不得罪，如今虽然我风头正盛，但皇后凤后的地位也未动摇，护国侯的势力依旧强大，当然还是得两边都不能得罪了！” 婷婷也叹了口气，像是怕我会生气一样迟疑着解释：“林逸就去了江暮秋那里一次，只有一次！” 我看着婷婷通红的脸颊，扬起嘴角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我知道，婷婷，你不要担心，相信林逸是爱你的，相信自己是幸福的！” 婷婷在我怀里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希望就这样平静下去吧，江暮秋的性格若非如她家人那般有心机，就这样让婷婷和她平安相处下去吧！毕竟这也是她一生的幸福！ 第三十七章：烟笼寒水月笼沙（1） 深秋萧瑟，连这红墙绿瓦、琉璃辉煌的皇宫也不能例外，我捧着明黄的奏折悠闲的坐在未央宫的后院，并未躲在小木屋里，而是坐在那棵棵茂盛的枫树下，秋日里的枫叶红的像火，带着某种萧瑟又凄凉的感觉。 “这枫叶真是红的很漂亮啊！”安怀瑾清冷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只是红的像是被血染就的呢！” 我微微一笑，也不回头，缓缓合上手里的奏折，目光落在鲜红的枫叶上：“这枫叶是红的鲜亮，只不过安贵君的比喻有些可怖，我不太喜欢！” “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我只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也不是为了让皇贵君喜欢的！”安怀瑾俯身拾了一片枫叶，微微叹了口气，“这秋日里万物萧瑟，连这红叶，也快要凋落了！” 目光随着一片从树上掉落的枫叶悠然落地，我笑的平静：“万物萧瑟了，该结束的也是时候结束了。” “你已经有了计策？”安怀瑾语调悠然。 “哪有什么计策可言，”我回过头来望着他，安怀瑾素白的衫子在漫天漫地的红叶里分外清晰，他平淡出尘的样子，依然如一支白莲，脱俗出世，与众不同，“我也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安怀瑾坦然对上我的眸子，他的眸子幽深明亮，有我看得懂的与世无争，也有我看不懂审视，还是似能看透我的心思一般让我心里发慌。 转头避开他的目光，我轻声道：“我打算跟皇上去秋猎。” 仿佛是在意料之中，安怀瑾没有半分惊讶，似乎对我的计划了然于心一般，只是微微一笑：“看来确实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笑道：“是，结束了，这前朝后宫也就太平了。” “只是这一次，你怕是不会将你的计划全盘告诉皇上吧！”安怀瑾拈着那一片红叶微笑，“你怕是把你自己也变成了你计划的一枚棋子吧！” 我也不惊讶，我的想法被他分毫不差的洞悉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我已然习惯了他的未卜先知：“是，护国侯虽高傲自大，但此时他最大的弱点却是——他恨我入骨想杀了我，所以我是这计划最重要的棋子！” 安怀瑾平静的望着我，神色淡然，许久才转开目光，笑道：“才进宫时，你什么都不计较，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如今你眼里皆是筹谋，甚至看得出你的野心和欲望来了！” 我微微皱眉，冷哼一身道：“野心和欲望我倒不知道自己有或是没有，我想做的只是为皇上而已！” “野心和欲望就如这秋日里的红叶一样，漫天漫地，存在于每一个人心中，你我皆是平凡人，不可能躲过欲望与野心的侵蚀，只是你有放纵野心欲望的理由罢了！”安怀瑾不紧不慢的语调有着丝丝扣人心弦的感觉。 我微微沉默，沉吟道：“那么，你也有野心和欲望吗？” 安怀瑾笑而不答，转身悠然道：“计划再周密也有万一，你要小心，万一受了伤，有些时候好心的欺瞒也许就会让感情有了裂缝。”他不再逗留，翩然离去。 我轻叹，我自认心思慎密，却也不能洞悉安怀瑾半分，这个人越发的让人觉得可怕了，只是我现在没有功夫去管他，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只差这一步，我这撒下的网就该收回来了。 这几日，后宫平静极了，皇后闭门不出，凤后除了去皇后那里，也几乎不出宫门，平静的不起风声的后宫隐隐有一种沉重的感觉。 我不知道他们是在筹谋还是别的什么，我只知道我要做的必须要做了。 置之险地而后生，便是我的对策了。 是夜，轩辕夜拥着我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深秋的风将庭院里叶子已然所剩无几的海棠树吹的沙沙作响，别有一番萧瑟的感觉。 “前几日，泓儿拿了金牌令箭去做什么了？”轩辕夜温暖的怀抱让我舒心极了，声音也是含着暖意的。 我笑道：“不告诉皇上！”我带了几分嗔意，微微有些撒娇的意味，心里却是有些慌张的，若是轩辕夜知晓了我的计划，必然是不会由着让我去做的。 “又神神秘秘的计划什么呢！”轩辕夜捏了捏我的鼻子，笑意满满，“你现在意气风发的，倒是比朕更像皇帝了！” 我轻轻皱眉，瞥他一眼，道：“皇上说什么呢！别以为有我帮你看看折子、处理处理政务之类的，你就可以悠闲自在，不用尽你皇帝的责任了，说到头，我不过是皇上的后妃罢了！” 轩辕夜拉了拉披风的衣摆，将我裹得严严实实抱着，咬着我的耳朵道：“朕只想尽好泓儿夫君的责任，别的才不想管！” 我好笑的挥开他肆无忌惮在披风下游走的手，瞪了他一眼，道：“皇上如今倒好，什么都来问我怎么办，等这次事罢，我便安心在后宫歇着，再也不管了！” “泓儿好狠的心！”轩辕夜把我紧紧箍在怀里，紧的我喘不过气来，他却恋恋不舍的吻在我的脸颊上，手摸索着伸进我的衣服里，他的手指微凉，我微微一颤，莫名的脸红起来。 “明日还要出宫……皇上还要打猎……”我的声音有些没有底气，拽着轩辕夜的手想要制止却没有了力气，倒有些欲拒还迎的感觉，更加窘迫了。 “出宫便出宫吧！反正你跟朕坐在龙辇上，就算要打猎也不妨啊！”轩辕夜含着我的耳垂嘟囔。 “恩……”我的眼睛染上了水汽一般迷蒙着，有些无可奈何的转身抱住轩辕夜，把头埋在他怀里，声音轻柔：“去床榻上……” 轩辕夜轻笑一声，利落的抱起我，起身往寝殿走去，身子落在轻柔的床塌上，轩辕夜欺身上来，有些使坏的咬了咬我的嘴唇，闻得我一声惊呼，他笑出声来，有些抱怨道：“泓儿这几日忙的像是日理万机一般，朕看你那样喜欢朝政之事，才放心将一切交给你打理，结果你倒好，忙的连跟朕喝杯茶的功夫都没有，朕今夜要补回来！” 我微微一顿，这几日确实忙前忙后，甚至所有奉上来的折子都是我在批阅，有些我下的命令，轩辕夜问也不问就交待下去照办，宫里宫外提起我的名字，都有了几分忌惮的敬意。 “皇上……我这样参与朝政，你不会觉得不妥吗？”微微思忖，我还是轻声问道。 “恩？”轩辕夜微微疑惑的望着我，“有什么不妥？只要泓儿喜欢，便去做就是了！朕不会在意！” 我沉默不语，安怀瑾说看见了我的野心和欲望，我却感觉不到，或许这样的权利和人上人的地位，真的让我有些意犹未尽的无法割舍。 “泓儿？”轩辕夜轻轻摇了摇我，有些轻微的皱起了眉，“怎么发起呆来了？” “没事，”我伸手抱住他，勉强笑道，“我只是在想，如若这次我如愿以偿，所有的计划都成功了，我便真的不再管皇上这些朝政上的事了，只在后宫闲云野鹤，读史写诗，弄笔泼墨，每天等着皇上下朝便是了。” 轩辕夜静静的看着我，半响方笑道：“好！泓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朕只希望你能开心，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你能开心便好！” 我笑着由着他抱着，不再说话，或许安怀瑾是对的，野心和欲望滋生于每一个平凡人的心里，我也是芸芸众生之一，自然也不能避免。 但我自信于我对轩辕夜的感情，我是为他，一切都是为他，我这样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 第三十八章：烟笼寒水月笼沙（2） 历代帝王，总会在秋收之际出宫去皇家林园狩猎，且必要满载而归，寓意着这一年是丰收之年。 和轩辕夜相依偎着坐在龙辇上，我冷眼看着龙辇明黄色的纱幔外乌压压的人群，护国侯依旧是一呼百应的跟在龙辇之后，只是他今日的神色如往常一样高傲的目中无人，冷冷的看着我，仿佛示威一般不把我放在眼里。 也是，我微微轻笑，他怎么会与我示以善意，不过我给了他这么好的机会，他可必要有所行动啊，若不谋划些什么出来，我的安排岂非皆无用了。 “笑什么呢？”轩辕夜颇为疑惑的盯着我的表情，一边打理着他的护腕，他今日穿着明黄色的劲装，比铠甲简约，比常服多了几分英气。 我浅笑着拉过他的手，细细帮他带上了护腕，笑道：“今天天气这样好，皇上带我来宫外玩，我开心还不行嘛！” 轩辕夜轻笑，伸手揽了揽我，他衣服上冰凉的护心镜硌的我有些疼，我温顺的倚在他怀里，沉默不语。 皇家园林自然是奇派非常，郁郁葱葱的树林一眼望不到尽头，遍插着明黄色绣着金龙的旌旗，龙辇在大帐前停了下来，有侍卫牵过马来，那马是汗血宝马，一看便知是马中极品，马鞍金碧辉煌，应该是轩辕夜的御马。 “泓儿想不想骑马？”轩辕夜跳下龙辇，伸手拉我下来，也不顾众目睽睽，就将我从龙辇上抱了下来。 “既然跟着皇上来狩猎了，不骑马怎么能行！”我歪着头笑，像极了娇嗔的妃子。 轩辕夜失笑，凑上来在我耳边轻语：“昨夜痴缠了那样久，今日你还骑得了马吗？” 我脸微微一红，瞪他一眼，也低声在他耳边道：“我说要骑就要骑，皇上若觉得我骑不了，今夜可别来未央宫了吧！” 轩辕夜笑着理了理我被风吹乱的头发，转头笑道：“去把朕的漠雪牵过来！” 侍卫自然不敢怠慢，不出片刻，便牵了一匹浑身雪白的马过来，这马浑身上下一色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唯有一双眸子漆黑透亮，颇有灵气。 “好漂亮的马！”我禁不住赞叹，伸出手去抚摸漠雪柔顺的鬃毛，谁知漠雪竟然不闪不避，还亲昵的蹭了蹭我的手心。 “漠雪喜欢你呢，泓儿！”轩辕夜笑着也摸了摸漠雪的鬃毛，指着先前那匹汗血宝马道，“这匹马叫墨云，与漠雪是一对。” 我好笑的瞥了一眼轩辕夜，笑道：“莫不是皇上特意养了一对骏马，等着有人某天能跟皇上同骑？” 轩辕夜轻笑：“是啊！漠雪与墨云皆是马中极品，一日千里不在话下，更让人称奇的是，这两匹马必须圈养在一起方可，若一匹离了另一匹，必会不食不寝，郁郁寡欢。”他微微一顿，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细语道，“正如朕若不见泓儿，必然也是这样！” 我红着脸不去理他，周围的侍卫太监，甚至随驾的朝官皆对于我跟轩辕夜如此亲密习以为常，不敢多言。 轩辕夜亲自扶我上马，自己也矫捷的跨上墨云，随驾的侍卫忙捧过他的雕金大弓，白翎羽箭，轩辕夜接过，转头问我：“泓儿可要射箭玩玩？” 我摇摇头，笑道：“那个我可玩不来，皇上玩吧，我就想骑骑马，活动活动筋骨。” 轩辕夜拉起马缰，笑道：“那你可要跟牢朕，这园林说起来也很大，可不要走丢了！” 我微笑着点点头，也拉起缰绳，马鞭一打，墨云和漠雪便率先冲了出去，随驾的朝官侍卫都紧随其后，我看着轩辕夜矫健的身姿在树林里穿梭，偶尔拉弓搭箭，也是百发百中。 我只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长衫，若不是胯下的白马，倒真是与这密林隐为一色了，疾奔的马带起的风，吹开了我宽大的衣摆，墨色的头发也在风中轻扬，倒平白替我添了几分魅惑之色。 有胆大的侍卫偷眼看我几眼，忙低下头去，轩辕夜倒是没有察觉，连着几箭皆射中了猎物，他显然越来越高兴，兴致大涨，马越跑越快，越跑越靠近林子深处，随驾的侍卫负责皇帝的安危，不敢懈怠的紧跟其后，我也尽量跟在轩辕夜身后不远的地方。 那些朝臣却渐渐跟不上了，轩辕夜下了令，要朝臣们各自去打猎，鸣鼓归帐时按各自所得行赏，这次秋猎大多带了武将前来，一时间皇家园林里倒也很是热闹，马蹄声四响。 四顾，护国侯的身影倒也不见了，我微微一笑，这一次秋猎，一向出行都有大批心腹随行的的护国侯，这一次也很反常的带了两三心腹侍卫而已，想来是觉得秋猎这样的皇家盛事之时，皇上不会对他怎么样吧！ 可他似乎也没有想到，现在我拥有皇帝所有的权利，轩辕夜不会对他怎么样，我却不一定，更何况，他更想不到，这一次随驾的武将之中，我不显山不露水的把拥护他的那几个武将用各种借口调开来，并未随驾跟来，离群之虎，再凶猛，也抵不过人多势众吧！ 心中思索着他事，速度便低了下来，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轩辕夜和簇拥着他的侍卫已然看不见了踪影，我瞥见树林的深处有一抹身影闪过，云淡风轻的一笑，我不动神色的将袖子中的锦帕随风扬起，显是收到了我的指令，那抹身影一晃便不见了。 我眼神越发深沉，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朝与轩辕夜相反的方向走去，茂密的树林子多植着常年不调的松柏，深秋时节倒也没有萧瑟的感觉，只是郁郁葱葱的林子里多少透着些寒气，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马蹄踏着掉落的叶子和杂草有微微的声响，我甚至可以听见我自己的心跳声，平静又从容，信马由缰的走到几乎没有人烟的密林深处，我才停了下来，就那样悠闲的停驻，带着微笑等待。 等待着死亡，也等待着成功。 然而死亡只是微乎其微的可能，成功却是绝对能成功。 第三十九章：烟笼寒水月笼沙（3） 安排并无差错，不出片刻我就听见一声鹿鸣，一只梅花鹿从我马旁窜了过去，紧跟着马蹄声响，有人追了上来，漠雪许是有了危机感，不安的低声嘶叫，我拉一拉马缰，它便安静了下来，我也纳闷，漠雪与我初次相遇，倒像是跟了我很久似的听我的话。 “皇贵君？”护国侯的声音含着些许的诧异响起。 我背对着他，笑意在嘴角蔓延着，待转过身来时，却换作了一脸惊恐，声音也有些颤抖：“护国侯……怎么会在这里？” 护国侯果真是只身一人，他没有下马，却还是礼貌性的微微欠了欠身，警惕的四下张望着，脸上的表情由疑惑变成了平静，甚至添了笑意：“老臣逐鹿而来，鹿跑了，却看见了皇贵君，不知皇贵君不陪着皇上，怎的一个人在此？”他不住的环顾四周，确定这里除了他和我并无他人时，他脸上的笑意便又添了几分。 “本宫……”我脸上惊恐的表情愈演愈烈，双手紧紧拉着马缰，仿佛准备好了随时都要低头就跑，“皇上逐猎物去了……本宫不擅长马术……有些乏了……便四处散散心……”我的话说的纹丝不漏痕迹，像极了惊慌无助却又强撑着面子时的语调。 “哦？”护国侯笑意越深，我在他眼底看见了渐渐涌起的杀意，这样好的机会，他若不起杀心，倒真是奇了，果不其然，护国侯笑着把玩着他手里的羽箭，笑道，“皇贵君真不该在这林子里乱窜，若不小心被羽箭射伤了，可就不好了！” “护国侯说笑了……”我继续惶恐不安，眼睛直直的盯着护国侯手里的羽箭，“这羽箭……是用来射杀猎物的……怎么会好端端的将本宫射伤呢……” “是吗？”护国侯傲慢的瞥了我一眼，不出我所料的迅速拉弓搭箭对准了我，冷笑道，“皇贵君这次怕是算错了！” “你想干什么？”我惊呼出口，皱着眉道，“你敢动本宫分毫，皇上必然不会放过你的！” “那是自然！”护国侯缓缓的拉开手中的弓，箭在弦上，只消须臾便会刺在我的身上，他眼里的笑愈发得意，“皇上自然不会放过杀了皇贵君的人，只要皇上找得到！” “你要杀本宫？”我的声音里带了抑制不住的颤音，“你敢……” 不待我说完，那支箭便飞速冲我飞来，漠雪受惊的抬起了前蹄，倒使我轻巧的避过了那箭，箭擦着我的衣袖飞过，衣袖瞬间裂开了一条口子，我拉起缰绳调转马头，往林子更深处跑去。 我并没有向轩辕夜那里跑去，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护国侯必然以为我惊慌失措，自然会追上来，更何况，他恨我入骨，如此机会，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果然，护国侯没有丝毫犹豫的追了上来，羽箭一支接着一支朝我射来，我吃力的躲避着，还是被几根羽箭擦身而过伤了皮肉。 漠雪脚力极好，护国侯的马自然追不上，他倒也机灵，随机应变之际竟然搭弓朝漠雪射去。 漠雪的后蹄被射中，猝不及防的疼痛让它的后蹄跪倒在地，往前冲的惯性毫无悬念的将我摔了下去，巨大的冲击力让我重重摔在地上，我微微一惊，护国侯已然催马赶上。 顾不得擦伤，我立即爬起来，踉跄着朝前跑去，一支羽箭却毫无预兆的穿透了我的身体。 利箭刺破皮肉的声音格外的可怖，我的脚步突兀的停了下来，皱起眉低头看了看那支从后背贯穿到前胸的羽箭，心下却只有一个念头：我让自己受伤了，轩辕夜又要伤心了。 “呵呵，”护国侯得意的跳下马来，我已经不支的跌倒在地，疼痛从伤口渐渐扩散，我的眸子里含着的皆是懊恼，护国侯得意的笑道，“怎么样！你以为你还跑得了吗？” 到此时，我却不再伪装惊慌，云淡风轻的笑又挂在了我脸上，我平静的开口，声音因为受伤有些微弱，却依旧含着挑衅的意味：“那护国侯以为你真能杀得了本宫吗？” “死到临头，你还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倒想看看在我杀你之前，皇上赶不赶得及来救你！”护国侯眼里杀气愈盛，冷笑着搭起弓箭对准了我的心脏，“杀了你，便一切都太平了！” 我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感觉。 听见利箭破风而来的声音，我却不惊慌，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 没有感觉到箭射在自己身上的疼痛，却听见护国侯一声痛呼，微笑着睁开眼睛，果然，有利箭射穿了护国侯持弓的手，四周，身穿黄色铠甲的御林军侍卫已然层层围了过来。 小林子看见我倒在地上，连忙上前扶起我，语调有些慌张：“主子，你怎么了？” 我无力的拜了拜手，也不敢贸然拔出身上的箭，靠着小林子往前走了几步，勉强撑起笑意道：“来人，给本宫把这个以下犯上的乱臣贼子拿下！” “你敢！”护国侯惊异之后方回过神来，有些愤怒的望着我，“我是朝廷正一品大臣，你区区后妃，没有权利拿我！” “是吗？”我略带虚弱的冷笑，缓缓从怀中拿出金牌令箭，见金牌令箭如见皇上，这金牌令箭所下的命令与御旨无异，看着护国侯望向我手里的金牌令箭时一脸苍白，我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御林军便上前利落的将护国侯绑了起来。 护国侯反而平静了下来，带笑道：“你自作主张抓了我又能怎样，就算皇上也不能随便找个罪名就给我安上，你以为这样小儿科的把戏就能致我于死地？” “是，”我勉强撑着痛往前走了两步，俯身在护国侯耳旁细语：“皇上是不能随便找个罪名给你安上，可是本宫可以，罪名么？护国侯觉得以下犯上，谋划刺杀皇上被本宫撞破，又企图杀本宫灭口！这样的罪名护国侯觉得能不能置你于死地呢？” “你！你血口喷人！”护国侯急怒攻心，就要朝我扑来，怎奈已然被绳索缚的牢牢的，挣脱不开。 我冷笑一声，微微后退，悠然道：“倒忘了告诉你，本宫还下了另外一道命令，让皇上身边的瑞公公悄悄分别传了圣旨将你手下的副将和拥护你的那些武将全部请到了宫里，想必此时跟护国侯你的境遇所差无几，已然被御林军五花大绑了吧！” “你！好生狠毒！”护国侯双眼都欲喷出火来。 我微笑着不再言语，身上的箭伤愈发疼痛起来，我微微皱眉，却听见了疾奔而来的马蹄声和轩辕夜惊慌的声音：“泓儿！” “皇上！”我勉强撑着笑意，却无法迎上去，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无法移动，只能带笑看着轩辕夜慌慌张张的跳下马，扑了过来，心疼的望着贯穿我身体的箭。 “怎么回事！”轩辕夜慌张的握住我的手，低头看着我的伤势，也不敢碰触我的伤口，语气也格外的慌乱。 “皇上，”我握了握轩辕夜的手，示意他看向被绑着的护国侯，浅笑道，“护国侯密谋谋反，想要乘着秋猎刺杀皇上，无意中被我听到，便想杀我灭口！” “你胡说！”护国侯慌了神，匆忙跪在地上，有些语无伦次道，“皇上，他污蔑老臣，老臣忠心耿耿，绝无谋反之意，皇上明鉴啊！” 轩辕夜冷了脸，沉声道：“是你伤了皇贵君？” 护国侯一时语塞：“老臣……” 轩辕夜望我一眼，显然明白了这是我的计谋，也不再多说，沉声道：“来人！将护国侯秘密押进天牢，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见他！” 御林军应了，上前拖起地上的护国侯便欲离开。 护国侯有些怒不择言，喊道：“苏泓，你个卑鄙小人！不惜自己受伤引我入局！皇上！老臣冤枉啊！你切不可听信这小人片面之词就治老臣谋反之罪啊……”他的嘴被堵住，轩辕夜说了秘密押进天牢，御林军用黑布罩住了他，将他押走。 我微笑着松了一口气，并没有意识到轩辕夜有些阴郁的脸色，我轻轻摇了摇他的手，声音虚弱但含着笑意道：“皇上，护国侯手下的副将和与他有牵涉的武将都被我扣在了宫里，押进了宗人府，如今群龙无首，皇上要尽快趁着时机将他们手里的兵权都接管过来，派了心腹去安军心，这样才能不损分毫便夺了他们的兵权！” 轩辕夜不看我，只是皱着眉抬眼示意候在一旁的御林军副将过来，在他耳边嘱咐了些什么，又从我手里拿过金牌令箭递给小林子，嘱咐了几句，让他随着那副将去了。 轩辕夜却不说话，就那样安静的握着我的手，我依靠在他肩膀上，片刻便听见跟着他的侍卫匆匆赶来，见我受了伤，那些侍卫和些许赶到的朝官都慌张的跪了一地。 “传太医！”轩辕夜皱着眉抱起我，也不敢骑马，怕刺激了我的伤口，就这样抱着我，疾步朝大帐走去。 被轩辕夜抱在怀里，我紧环住他的脖子，才意识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微微拽了拽他领口的衣服，声音细细的问他：“皇上，你生气了？” 轩辕夜没有说话，却依旧不看我，只是疾步朝前赶去。 “皇上……”我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夹杂着受伤的虚弱，听起来颇为楚楚可怜。 轩辕夜果真舍不得了，顿了一顿，还是轻声说了句：“不要说话，朕带你回去！”虽然是安慰的话，却依稀有些生硬。 “我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受伤……”我低低的呢喃了一句，勉强笑道，“还好伤得不重，更何况我的计划完全成功了！” 轩辕夜的脸瞬间阴沉，他有些伤心的眸子紧紧盯住我，那样心疼又难过的眼神让我的心发慌，他阴郁的声音沉沉的响起：“泓儿，朕说过，你可以做任何事，但绝对不可以把自己置身险地去达成你的目的，你答应了朕的，你说你不会！” “皇上……”我有些慌张的紧紧抱住他，他的脸色让我觉得有些怕，“我……我没有料到会受伤……” “从你把自己当作棋子放在计划中时，你就该料到凡事都有万一！”轩辕夜的声音听不出怒意，却让我越来越慌张，那沉郁的声音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泓儿，我什么都给了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受伤而已，仅此而已！” 他的声音在我心里重重的响起，我无法接下去什么，我也无话可说，我答应他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我答应他绝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地，而现在我却瞒着他将自己当作了棋子，受了伤，纵使我的计划周密无错的成功了，我终究还是伤了他的心。 忽然想起了安怀瑾的话，原来他早已看的那样透彻，我却还不明白，轩辕夜在意的不是我的欺瞒，而是我利用了我自己，我一心只想计划成功，因而甚至不在乎我自己，却忘记了轩辕夜在乎的，从来就只有我而已。 我第一次伤了他的心，纵然以爱为借口，还是掩盖不了伤害。 第四十章：断雨残云无意绪（1） 因为我受了伤，轩辕夜也没有了秋猎的兴趣，也不等朝臣回来，就径自带着我回了宫，昏昏沉沉躺在龙辇上，太医慌慌张张的把我身上的箭拔下来，还好没有射中要害，没什么大碍。 “没事吧？”轩辕夜轻柔的帮我擦着额头的汗，皱着眉问太医。 “回禀皇上，皇贵君的伤没什么大碍，只是也许这一段时间过于劳累，身子有些虚弱，吃几副补药，好好休息几日便没事了！”太医诚惶诚恐的回应着。 “恩，”轩辕夜点了点头，拉紧了盖在我身上的披风，握住了我的手，在我脸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皇上……”我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眸子迷离着想要伸手抱住轩辕夜的脖子，无奈身子虚弱，没有力气。 轩辕夜抱住我，轻柔的拍着我的背，微笑道：“朕在这里，泓儿没事了，伤口还疼吗？” “皇上还生气吗？”我依偎在轩辕夜的胸口，有些不安的皱着眉。 轩辕夜顿了一顿，蹭了蹭我的脸，轻笑：“朕怎么会生泓儿的气，朕只是气自己，你在朕的身边朕都保护不好你！” “皇上……”我有些慌张的叫他，“不是……” “好了！”轩辕夜笑着打断我的话，“你还受着伤，别说话了，无论怎么样都过去了，泓儿没事，你的计划也成功了，什么也不说了好不好！” 我沉默不语，轩辕夜是执着的人，他一定很悔恨让我受伤，他气我把自己陷进危险，更气他没有保护好我。 望着轩辕夜带笑的眸子，还是有微微的黯淡，我有些心疼的抱紧他，就这一次，我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会了，我不会再让轩辕夜如此伤心了！ 许是太过疲累，靠在轩辕夜怀里不自觉就沉沉睡着了，待我醒来的时候，已然回到了未央宫华音殿。 新换的床帏是厚重的红罗，暗红色的底纹上装点着金银丝绣成的花纹，床帏厚重，垂在床榻边，显得异常的安静。 “皇上？”看不见轩辕夜，我有些不慎安心，开口唤他。 “主子醒了？”小林子的声音在帐子外响起，轻轻的拢起了一边的床帏，笑道，“皇上忙去了，叫奴才们不要打搅主子，叫主子好好休息的。” “皇上去忙什么了？”我伸手掀起被子一角，想要起来，小林子忙扶了我坐起身来，在我身后垫了鹅绒垫子。 “皇上让奴才带着金牌令箭调动了御林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抄了护国侯的家，又迅速召回了几位得力的武将，接管了护国侯手下的兵力，朝臣们还都没有闻到风声，护国侯的所有势力就已经土崩瓦解了！”小林子笑着站在一旁，倒了杯热茶给我，“如今皇上在配殿和几位大臣商量如何治罪呢！” 我点点头，以轩辕夜的才能，这样迅速抓住时机以绝后患，是意料之中的事，我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如今便交由他处理去吧！ “哦，对了！”我忽然想起，问小林子道，“皇后、凤后有什么动静吗？” “还没等他们听到动静，皇上就将他们软禁在了各自的宫殿里，虽然还未褫夺封号，但估计也不远了，反贼的儿女怎么能做后宫之主，这下皇上要废了他们，谁也不敢有异议了！”小林子笑的得意。 我轻轻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说起来，应该不日主子就会被奉为后宫之主了吧！奴才可要提前恭贺主子了！”小林子笑嘻嘻的从我手里接过喝完的茶杯。 “本宫并不稀罕什么后宫之主。”我轻笑着看着小林子，“也懒得当！” 小林子撇了撇嘴，笑道：“不当也无妨，反正当与不当，主子都是皇上心头最爱的人！” “就你话多！”我笑着拍了拍小林子的头，轻笑道，“好了，既然太医要本宫休息，那就别叫人来打扰，皇上回来了叫本宫醒来便是了！” “奴才知道了！”小林子笑着重新扶我躺下，慢慢放下里床帏。 我安稳的闭上了眼睛，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操心的了，轩辕夜会妥善的处理好一切，我要做的，便只是尽快的让身子好起来，我不能再让轩辕夜为我担心了。 轩辕夜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睁开眼就看见他坐在床边看着我，见我醒了，他伸手轻柔的抚摸着我的脸颊，笑着问我：“醒了，饿了吧！朕叫人炖了燕窝，端给你喝好不好？” 我点点头，笑着坐起身来，看着轩辕夜招呼下人端来了燕窝，亲自喂给我吃，眸子里全是温柔。 “皇上有没有用膳？”我顺从的喝下轩辕夜喂给我的燕窝，含含糊糊的问他，“可都忙完了？” “朕用过膳了，”轩辕夜好看的眉眼有淡淡的疲倦，“那些事情折腾了一天，已然处理的差不多了！”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乖乖的一口一口吃下轩辕夜喂过来的燕窝粥。 “泓儿怎么也不问朕是怎么处理的？”轩辕夜笑着放下碗，拿起一旁的锦帕帮我擦了擦嘴。 “皇上自有分寸，就不需要我多言了！”我微笑着看着他，缓缓拉住他的手，笑道，“我忙活了这样久，不想再管这些事了，何况，泓儿知道，以皇上的聪明睿智，定会处理的极为妥善的！” 轩辕夜轻笑，跳上床榻与我并肩躺着，轻轻把我搂在怀里，笑道：“你不想管就算了，这事本也没有什么可处理的了，就是怎么样发落护国侯一干人，值得朕多想想！” “别的且不说，皇上还是能饶且饶，护国侯手里已无兵权，也不可能再兴风作浪，皇上万万不可赶尽杀绝，”我微微一顿，靠在轩辕夜胸口，柔声道，“还有，皇后、凤后，皇上还是不要废的好，毕竟皇后是大皇子的亲生母亲……” 轩辕夜沉默着，片刻方笑道：“朕知道分寸，泓儿伤还没有好，这几日便好生修养着，不要到处乱跑！” “恩，”我点头轻笑，“泓儿知道！” 我很庆幸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我没有被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冲昏头脑，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只是想要轩辕夜安好，仅此而已。 一连几日我都不曾出门，无论外面怎么样风声鹤唳，我都不去理会，只是偶尔听下人们小声议论，后宫的众人，朝中的大臣，甚至街巷之间人们的谈论，都对我有了恐惧之意，没有明说，却都在暗暗议论，我略施小计便除掉了护国侯，搬倒了皇后凤后，想必不日便会成为后宫唯一的主人。 说我恩宠赫赫，说我凌驾于万人之上、一人而下，说皇上对我言无不听，求无不应！我不可置否，原本便料到了这样的境遇，我根本不在乎，哪怕说我蛇蝎心肠、手段阴狠。 轩辕夜并没有下废后的旨意，也没有处死护国侯，反而把与护国侯有牵连的武将，轻则释放，重则降职，甚至加以慰问，那些人见护国侯大势已去，轩辕夜又不加追究，自然感恩戴德，不敢再生歹意。 但轩辕夜迟迟不处置护国侯与皇后凤后，让朝野上下皆猜忌不已。 轩辕夜怕也是在犹豫，我不想管，我只想安安静静呆在未央宫，等待轩辕夜每日下朝看见我时的笑脸，平静而幸福。 第四十一章：断雨残云无意绪（2） 那日安怀瑾来看我，他依旧穿着雪白的衫子坐在桌前，悠悠的喝茶独自下棋，我拿着本诗集坐在窗前，似乎两人无话可谈。 许久，才听见安怀瑾清冽带笑的声音：“你不打算追究下去，打算放过皇后凤后？” 我抬头迎上他的笑，反问他：“为什么要追究，为什么不要放过？” 安怀瑾静静的看着我，一如往常似乎看的穿我的心思，他幽幽的声音如同缠绕着烛火的黑暗，缥缈传来：“你以为你这样好心了，就会了解，这场戏还没有完呢！” “什么意思？”我撇过头去，不再看他的眼睛，“什么戏不戏的，我都不想管了！” 安怀瑾轻轻的笑着，把手里的棋子掷在棋盘上，棋子滴溜溜的打着转，安怀瑾的声音像是诅咒一般蔓延开来：“杀戮一旦开始，便无法中止，有些事情，你放下了，也会依旧像藤蔓一样缠上你的。” 他缓缓站起身，淡然的瞥了我一眼，语气含笑：“就像你一直觉得我别有所图，可你还是一步一步按着我给你的方向走了下去，你别无选择，也没有选择！”他嘴角的笑不同于往常，有丝意料之中的嘲讽，话说完，他不再停留，便离开了。 我思索着他的话，却也思索不出来什么意思，苦笑一声，索性不去想了，反正我也不想再管这些纷乱之事，管他什么意思呢！ 闲散的休养生息，伤口好的特别快，才不过半月，伤便好的差不多了，前夜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掩盖住了深秋的萧瑟，却带来了寒冷的肃杀。 雪后的阳光格外的灿烂，我站在未央宫的庭院里看着小林子带着下人打扫着庭院里的残雪，扫帚扫过地面，沙沙作响，听着很是惬意，阳光折射在雪地上，五颜六色的甚是好看，我心情舒适，索性捡起一支树枝，在雪地上胡乱的写写画画。 前几日轩辕夜下了旨意，废了护国侯的爵位，贬为庶人，但允许其依旧生活在护国侯府，供其养老，轩辕夜做到了仁至义尽，百姓朝臣无不称赞皇帝是仁慈之主。至于皇后、凤后，轩辕夜还是没有旨意下达，就那样依旧软禁在各自宫中，我也不去过问，我知道轩辕夜自有想法。 我浅笑着在雪地上画着不知名的样子，忽然听到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抬头看时，却是朵儿和小印子慌慌张张的进了未央宫，两个人神色都有些苍白，眼神里满是惊惧。 “怎么了？”我适才派他们去送东西给婷婷，见他们如此慌张，以为是婷婷出了什么事，忙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朵儿年纪小，嘴唇都有些发青，微微颤抖着，说不出连贯的话来：“主子……这……好生可怕……” 我越加慌张，皱眉道：“到底怎么了？小印子你说！” 小印子也有些颤抖，望了我一眼，有些犹豫，还是唯唯开口了：“回禀主子……护国侯府上昨夜失火了，一家上下近百人全部葬身火海……那场景当真可怕……人全部烧焦了……” 脑海中嗡的一响，我有些不可置信，追问道：“怎么会这样？是谁放的火？” 小印子答道：“不知道是谁放的火，护国侯以往有权有势，怕是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沦落至此，别人自然乘机泄恨了……”他犹豫着抬头看了我一眼，声音低了地，“听说护国侯家的三小姐江暮秋，怀着孩子回去探望父母，与那未出世的孩子一起葬身火海了……外头的人还说……”他越发犹疑，不敢再说下去。 我身子微微一震，江暮秋怀着的孩子？那便是林逸的孩子了，怎么婷婷也没有告诉我，我微微皱眉，犹自在震惊中不能回神，缓缓道：“说什么？你只管说便是！” “说……”小印子低着头，“说主子心肠狠毒，想要赶尽杀绝，派人去放的火……”他不敢再说，忙忙的跪倒在地，道，“那些人胡说八道，主子千万不要生气！” 我微微叹了口气，怔了一怔，护国侯是我设计扳倒的，如今他府邸被人纵火，一家无一生还，自然会有人把这些算在我头上，轻声冲小印子道：“你起来吧！” 小印子唯唯起身，候在一旁不敢说话。 我有些踉跄的缓缓走至庭院正中的海棠树下，扶住树干，心里翻江倒海，一百多条人命就这样没了，可况皆是无辜之人，甚至还有江暮秋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瞬间腾升的罪恶感冲击着我，似乎要冲垮我的神智。 “放开本宫！”凄厉的嘶喊声从宫门口传来，皇后江初夏趔趔趄趄闯了进来，她疯了一般甩开拦着她的下人，疯癫的有些吓人。 皇后江初夏还是穿着她雍容华贵的皇后服饰，凤冠上的明珠在雪光里异常明亮，但她的神色皆是恨意与杀气，原本美丽的丹凤眼已然哭的红肿，身子整个微微颤抖着站在我面前。 第四十二章：断雨残云无意绪（3） 皇后江初夏的身后，跟着一个婢女，婢女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孩子通红着笑脸，正在哭泣。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大皇子，轩辕夜与皇后的孩子，他那样小，纵然因为哭泣，笑脸整个皱在了一起，但我是可以在他小小的眉宇之间看到轩辕夜的影子，瞬间觉得亲近起来，忽然好想伸手抱抱他，这样突兀的情境，因为这个孩子，到让我平静了下来。 “皇后有事么？”我平静的开口，不闪不避的迎上皇后江初夏几乎要扑上来杀了我的眼神，“皇后还在禁足，这样冲了出来，怕是不妥！” 皇后忽然笑了起来，应和着她恨意明显的脸，她的笑有些阴沉恐怖，她的声音也是，如幽灵般幽怨：“怎么？皇贵君要那执掌后宫的权利定我的罪么？”她的呼吸急促，身子颤抖着，“你那样狠心，毁了我父亲也就罢了，竟然赶尽杀绝，将我一家置于死地……你这样的人，真是禽兽不如！”她的声音异常惨烈，我甚至听的见她牙齿作响的声音。 “不是我做的！”我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没有杀你一家人！” 皇后阴沉的笑着，冷不防扑了上来揪住了我的衣服，她有些疯癫的哭喊着：“哪个杀了人的人会承认自己杀了人！你心肠如此歹毒，我不过设计陷害了你，你竟然要我一家人的命，连我妹妹怀着孩子你都不放过，你不就是嫉恨我把她嫁给了你妹妹的心上人吗？这又并非她一个弱弱少女的错，你如此无情，你还是不是人！” 她的指甲甚至掐进了我的身体，我示意冲上来想拉开皇后的小林子不要动，我就那样任由皇后抓着，我望着她的眼睛，依旧平静：“我没有杀你的家人！” 大皇子的哭声兀自响着，我就那样平静的与皇后充满恨意的眼睛对视着，似乎静止了几秒，忽然脖子上一凉，一把匕首抵在了我的喉咙上。 “我要杀了你！”皇后仇恨至极的声音低低的响起，但她的手却是颤抖的，锋利的匕首虽然没有割下去，却在我脖子上流下浅浅的伤痕。 我微微皱眉，我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眼神微微一冷，我瞥了一眼皇后，声音平静带着冷冽：“我说了，我没有杀你的家人，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杀了我吗？太天真了！” 皇后眼神微微一怔，瞬间又被仇恨盖满，她发了狠的要将匕首割下去，我抬手抓住了她持匕首的胳膊，冷笑了一声，将她推开。 我没有想到那样凑巧，我不过想要将皇后推开，她踉跄着向后退去，撞上了身后的婢女，那把匕首，不偏不倚，刺向了婢女怀里抱着的孩子，大皇子的哭声戛然而止，鲜血浸湿了明黄色的襁褓。 所有的人都愣在了当地，事情的发展太过迅速，没有人料想到会变成这样，我有些虚脱一般的往后退了退，耳边忽然充斥着皇后撕心裂肺的哭声。 匕首正中心脏，大皇子那张适才还啼哭着的脸瞬间没有了血色，皇后发了疯一般的从吓傻了的婢女怀里抢过大皇子，伤心欲绝的跌落在地，哭过的嗓子沙哑着呼唤着，凄惨无比。 我也无法支撑一般的坐到在地，雪地上冰凉无比，一股寒意冲到心底，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 皇后含恨的眸子通红，嘴角牵起一个冰凉的微笑，她幽幽的望着我，声音沙哑凄楚又仇恨彻骨：“苏泓，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她眼里那样绝望的恨意径自看进了我的心里，我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皇后疯狂的笑着，忽然拔出大皇子身上的匕首迅速的插进了自己的心口，身子微微一晃，便抱着大皇子倒在了雪地里。 我的身子好似僵硬了一般无法动弹，张着嘴却也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女人和孩子，鲜红的血流在洁白的雪地上，绚烂的刺眼，皇后凤冠上的明珠跌落下来，跌落在血泊里，变得血红，皇后的眼睛还睁着，似乎还含着无法磨灭的恨意。 “泓儿！”轩辕夜担心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匆匆赶过来的，他甚至没有注意其他，便径直扑到了我身边，扶住我，见我直直的望着一个方向，便顺着我的目光望了过去，他也愣住了。 这样惨烈的情境，就这样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以为我为我们的爱情，无怨无悔，可是我何尝不是自私的剥夺了别人的欢乐，我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轩辕夜，可现在倒在我面前，沾满鲜血的，却是轩辕夜的妻子和孩子，我到底做了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轩辕夜兀自震惊着，不由自主的揽住了我发抖的身子。 “皇上……”我急促的喘气，感觉有什么东西摄住了我的呼吸，我心里满是震惊与害怕，我觉得自己双手沾染了鲜血一般令我恐惧，我紧紧抱住轩辕夜，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皇上……我……我……”我的话并没有说出来，无数的惊惧与不敢接受的血腥场面涌进我的脑海，将我拉进了无尽的黑暗。 昏过去之前，我听见了轩辕夜急切的呼唤，我感觉身子在黑暗中下沉，似乎要落进无尽的深渊，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抓不住，只有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第四十三章：多愁多恨亦悠悠（1） 似乎我从来没有领略过什么事恐惧，哪怕上次在宗人府被酷刑折磨我也不曾恐惧，但是这一次，却又莫名的恐惧紧紧包裹着我，就像要把我的呼吸生生遏制，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不敢闭上眼睛，因为闭上眼睛，我就会看见那大片大片的血腥，鲜红刺目的颜色让我身心都战栗起来，然后从梦中惊醒，被冷汗浸湿了寝衣。 然而我也不敢醒来，我一副憔悴至极的面孔，每每轩辕夜皱着眉头看着我，我总是害怕，害怕他温柔的样子一瞬变掉，害怕他会恶狠狠的扑上来掐着我的脖子质问我，为什么要害死他的妻子、他的孩子。 冬日越来越接近，我却越发穿的单薄，往往只穿着件单衣站在庭院里，那刺骨的寒冷总让我觉得好过很多，我开始自责，开始后悔，开始反省与忏悔。 即使所有人都说不是我的错，可我心里过不去，我固执的认为所有人都在为我开脱，我是个罪人，我心肠狠毒，我造成了那样多的死亡。 这一日晚上，我静静坐在窗户旁边的软榻上，遣走了所有的下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素色长衫，甚至头发都没有束冠，就那样披散着，墨色的发丝飘散在肩膀上，更显的面容苍白无色。 我那样凝神的望着窗外的雪地，有些东西萦绕不绝的在我脑海里徘徊着，我咬住嘴唇，似乎在用痛楚提醒着自己什么一样。 “泓儿？”轩辕夜温柔的声音轻轻响起，然而再怎么温柔，我还是觉得他语气里有难过和沉痛，“快把药乘热喝了！” 我缓缓回过头来，轩辕夜皱着眉的脸蓦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眸子里的悲凉与恐慌彰然欲显，我慌乱的低下头，不敢再看轩辕夜的脸。 轩辕夜叹了口气，把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动作轻柔的坐在我身边，缓慢的搂住了我僵硬冰冷的身子，语气带着几分疼惜：“天这样冷，你穿这样单薄坐在这里，若是受了风该怎样是好！” 我不说话，轩辕夜怀里很是温暖，温暖的让我愈发的想哭。 轩辕夜静静的抱着我，见我不说话，便也默默将我搂紧了几分，他显然是刚刚处理完政事赶过来的，连龙袍都没有换下。 九龙冠上的绶带末端缀着几颗浑圆的明珠，那样璀璨又那样冰凉，轩辕夜抱紧我的时候，那几颗珠子就那样晃晃悠悠的贴着我的颈脖，冰凉极了，我的心忽然揪疼，脑海里忽然涌现出那日，那大片的血迹，那倒在血泊里的女人和婴孩，那颗象征着皇后荣誉的明珠就那样滚进还带着温热的血泊里，通红的可怕。 像是被忽然刺痛，我尖叫一声推开轩辕夜，轩辕夜没有防备的被我一推，有些趔趄的站稳，我一脸苍白和恐慌的样子让轩辕夜吓了一跳，他慌张的扑上来，声音也是恐慌的：“怎么了？泓儿？你怎么了？” 我有些疯狂的推搡着他意欲抱住我的手臂，疯狂的挣扎着，不小心碰翻了小几上的药碗，瓷器滚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瞬间让我安静下来。 “泓儿，朕不碰你，你不要生气，不要哭……”轩辕夜眉皱的更深了，眼眸里的沉痛与怜惜，语气里的小心翼翼都让我心疼不已。 我安静的敛着眸子，默默的蜷起腿抱着膝盖坐在榻上不语。 轩辕夜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慌张，他环顾了一下地上的一片狼藉，轻声道：“泓儿，你不要下来，小心被碎片扎着，朕去叫下人来收拾一下，药撒了，朕叫人再去煎……” “皇上……”我轻声打断轩辕夜，声音沙哑又憔悴悲凉，“不用了，我不想喝药……” “药必须喝！”轩辕夜又皱起了眉，然后又放缓了语气轻柔道，“你旧伤未愈，这几日又没吃好睡好，不吃药身子会坏的，听话。” “坏就坏吧！”我不敢抬头看轩辕夜的眼睛，声音却愈加绝望，“这满怀罪孽的身子好了又能怎么样！” “胡说！”轩辕夜眸子里微微有怒火，“你再这样说，朕就要生气了！”他叹口气盯着我不看他的脸，又放柔了声音，“泓儿，你不要这样胡思乱想，朕去帮你煎药，你等一下。”他脚步不停的离开，碰到地上的碎瓷片，发出轻微的断裂声。 我的心疼的厉害，或许我也该像着瓷片一样，与这尘世断裂，才能赎清洗净我的罪孽吧，泪眼朦胧着抬起头来，看着轩辕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终于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跌落在唇边，苦涩极了。 身子前倾，冰凉的手颤抖的摸到了地上同样冰凉的碎瓷片，那原本完整的青花瓷图文，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破碎而纷乱不完整，我们的人生、我们的爱情也还不是一样，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凌乱不堪。 微微苦笑，我转头看了一眼窗外还未融化的雪，那天也是这样洁白的雪地，被一片猩红浸染，是我的错，是我造成的，如今不如就让我的血，重新染红这一片洁白，来偿还那因我而逝的亡灵吧！ 缓缓将手伸出窗外，搭在窗棂上，我握着瓷片轻轻抵在手腕上，冰凉的瓷片触及冰凉的皮肤，依旧让我心里一颤，眼泪不断跌落，我闭上眼，微微下了狠心。 手上还未用劲，背后轩辕夜愤怒又恐慌的声音骤然响起：“你在干什么！” 我一惊，慌张的回过头，下意识的将那碎瓷片抵在了颈侧。 “泓儿！”轩辕夜想要扑上来的身子连忙停顿，“你不要做傻事，快放下来！” 我摇着头，泪珠不断跌落在我单薄的衣裳上，我紧紧握着那碎瓷片，越来越近的抵着颈侧的皮肤，语气有些凌乱：“皇上……让泓儿死吧，泓儿欠下了许多债，让我死了来还债吧！” “泓儿，你听朕说，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造成的，你不需要自责、不需要忏悔，你没有欠下任何人的债……”轩辕夜语气也是慌张极致，担忧心疼的紧紧皱着眉。 “不，是我的错，是泓儿的错……”我意识不清的摇着头，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起来，“皇上，你恨泓儿吧！你怨泓儿好不好！我杀了你的妻子和孩子！你杀了泓儿吧！” “泓儿，他们不是你杀的，你不要把所有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朕不恨你，不怨你，永远都不会，朕爱你，你怎么忍心伤害自己让朕心痛呢！”轩辕夜的眸子满含深情与悲痛。 “不，都是我的错，是我杀了他们的，我的手沾满了血腥，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我……”我的语气开始哽咽，开始不知所措的颤抖，“皇上，让我死吧，让我就这样死吧……” 第四十四章：多愁多恨亦悠悠（2） 轩辕夜望着我，皱着的眉眼里有我看不懂的决绝，他的语气骤然变冷：“你果真要死是不是！”还不等我说话，轩辕夜忽然从地上抄起一片碎瓷片，狠狠的握在手里，眼眸有些泛红的盯着我。 “你若一点都没有舍不得朕，一心想要以死来解脱，朕不拦你！”轩辕夜发狠的握着那碎瓷片，语气也是发狠的，“只是你记住，你流一滴血，朕就流十滴血给你看，你若敢死，朕就以更绝决的方式死，你舍得下朕一个人去死，朕舍不得，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朕也要陪着你去！”轩辕夜的声音颤抖的含着怒意。 我怔怔的看着轩辕夜几乎发狂的表情，看着他紧紧握在手里的碎瓷片尖锐的刺破他掌心的皮肤，看着一滴一滴的血从他手心滴落，血红的刺痛了我的心脏。 再也无法压抑的悲伤和恐慌汹涌而出，我扔掉手里的碎瓷片，扑上去抱住了轩辕夜，慌张的颤抖着把他握着碎瓷片的手扳开，被血染红的碎瓷片掉在地上，我捧着轩辕夜流着血的手，无措的掉着眼泪。 “皇上……”我沙哑着哽咽着唤着轩辕夜，心疼的要死。 “还要不要死了！”轩辕夜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摇着头，说不出话来，只是一昧的捧着他的手哭泣。 轩辕夜用另一只手臂将我揽进怀里，叹了口气，轻声道：“泓儿，你太善良，即使费尽心思设计你也不曾想要伤害任何一个人的性命，事情的变故是无法预料的，无论是护国侯府的那场大火，还是皇后与大皇子的死，都不是你的错，你这样把所有罪过揽在自己身上，甚至想要以死赎罪，你晓得朕有多心疼，若你这样想，那承受这些罪过的应该是朕才是，是朕让你这样为朕着想的去算计，是朕要你进宫受朕独爱而招致他人嫉恨，是朕没有好好保护你让你牵扯进这繁杂的是是非非之中，都是朕的错，朕罪无可赦……” “不！”我慌乱的伸手捂住轩辕夜的嘴，拼命的摇着头，“不是皇上的错，不是……不是……” 轩辕夜温柔的拉下我的手，轻轻握在手里，语气更加轻柔：“不是朕的错，便也不是泓儿的错！” 我仰头看着他满是情意与担忧的眸子，终还是含着泪点了点头。 轩辕夜松了一口气一般的笑了，拥着我坐在榻上，听见响动候在门口的小林子等下人皆是吓呆了，还是小林子机灵，忙忙的叫人拿来了药箱，我慌忙的捧起轩辕夜的手，为他上药包扎。 “皇上还是召太医看看吧！”我哭过的嗓子带着沙哑，神色满是担忧，包扎的手也有些轻微的颤抖。 “不用！”轩辕夜温柔笑着，看着我帮他清理了伤口，上了药，裹上洁白的纱布，他才轻柔的抱住我，吻了吻我的额头，语气小心翼翼：“泓儿，答应朕，以后不可以受伤害，绝对不可以自己伤害自己，朕为你而活，若你有事，朕也便不活了！” 我未干的眼眶又涌出眼泪来，哽咽着碰触着轩辕夜裹满纱布的手，微微点了点头，我总是这样让轩辕夜为我伤心为我难过为我受伤，明明就知道他那样怕我受伤害，还要在他面前终结自己的生命，我一直以为我的爱那样强烈，可如今我才觉得我的爱好生自私，我甚至没有想过，若我真的死了，轩辕夜也许会舍弃自己的生命。 “泓儿，朕看着你被这些事情折磨着，夜夜噩梦，惊醒后一脸恐慌的缩在角落发抖，甚至不许朕靠近，朕真的心疼极了，朕不想看着你这样，可朕无能为力，那样无力的看着你一天天憔悴下去，朕都快要疯了！”轩辕夜叫小林子拿过被子来裹住我，抱着我轻声细语。 “泓儿，天家无情，所以朕并不觉得这样多的死亡有什么值得伤悲，在朕看来，护国侯一家朕已然宽恕了，后来失火也是他们命中劫数难逃，至于皇后，朕不为她难过，她的死她自己也有责任，不是任何人的错……”轩辕夜的声音格外的轻柔好听，忽然的停顿下来，我听见他微微叹了口气，有些许的悲伤。 “至于大皇子……那个孩子，朕本是为了江山后继有人才与皇后生下的，朕没有进过做父亲的责任，甚至只抱过他几次，连他的脸都记得不甚清楚，他意外的早夭，朕确实有些微的难过，但这与泓儿无关，怪只怪这个孩子与朕缘分浅薄，没有做父子的机缘……”轩辕夜的语调里夹杂着无声的叹息，有些微难过的意味。 我心里微微一顿，悲从心来，那个孩子，还那样小，纵使我可以不计较别的，可是那个孩子的死却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的，我好想告诉轩辕夜，那个孩子那样可爱，眉眼之间像极了轩辕夜，可是我不能，我怕我一开口，就会抑制不住哭出声来，我知道这个死去的孩子，在我心上，是永远的结了。 生无法安心，死无法放心，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第一次这样无措和绝望。 轩辕夜见我不再有想要死的念头，方才安心下来，第二日上朝之前还特意嘱咐下人为我煎了药，要我答应他一定喝药，他才安心去上朝。 我微笑着答应，亲自送他到未央宫门口，看着他的身影离去，有些怅然的站在未央宫门口看着长长的宫巷，忽然觉得冥冥之中，我与这皇宫密不可分，纠缠不清。 转头进了宫门，看见小林子在一旁脸色犹豫的站着发呆，我有些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发什么呆呢！” 小林子吓了一跳一般，忙陪着笑道：“没什么没什么！”虽然他装的什么事没有，但脸色还是有些奇怪。 “还敢撒谎，你心里有事都写在脸上着呢！还敢说没有，什么时候敢瞒着本宫了！”我故作生气的皱起眉。 “主子恕罪，奴才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主子……”小林子忙忙的跪在地上，偷望我一眼，慢慢低下头去。 “恕你无罪，有话就说！”我放缓了语气，伸手示意他起来。 小林子唯唯诺诺站着，犹豫了半响，才低声道：“那个……那个……承乾宫的小太监来过好几次了……”他又偷望我一眼，见我眉头突然皱起，却也不敢说下去了。 “有什么事么？”我轻声问道。 “说是……说是凤后要他来传话……想见主子……一面……”小林子声音越说越小，好不容易说完，又忙忙的解释道，“说只告诉主子就好，不要惊动皇上，奴才知道主子因为前些日子的事……不是太高兴，身子又还没好，奴才就……就一直没敢说……” “凤后江羽寒想见本宫？”我心中有些微的起伏，为什么想见我呢？想来凤后定是对我恨之入骨的，为什么要费周折见我？ “主子不必理就是了……”小林子见我眉越皱越深，忙忙的道。 “去见便是了！”我轻声打断小林子的话，径自转身就出了未央宫，朝凤后的承乾宫走去。 “主子……”小林子急急的叫我，忙拉过小印子嘱咐了什么，便匆匆跑上来跟着我。 第四十五章：多愁多恨亦悠悠（3） 承乾宫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萧条，轩辕夜遣走了所有的下人，只留着凤后与他贴身服侍的小太监主仆两人，这曾经无比荣耀的亭台楼阁，纵使依旧住着凤后，也与冷宫无异。 院子里的雪也未清扫过，厚厚的，一脚踏上去会发出些微的场景，我有些胆怯的停住，那雪地里惨烈的场景依旧让我胆战心惊的记忆着。 “怎么？来都来了，皇贵君不敢进门吗？”凤后江羽寒的声音冷冷的响起，我抬起头，见他站在主殿门口，通身皆是白色孝服，清冷的白色像是在提醒着我某些能让我无法释怀的事情。 凤后江羽寒眼里并没有像我想象的一样有彻骨的仇恨，他的神色极为平淡，静静的盯了我半响，方才平淡的启口：“进来用茶吧！” 他径自转身进了屋子，我微微一顿，也跟了上去，小林子拉住我冲我摇头，我轻笑着示意他留在门外，便也不顾他，进了主殿。 屋子并没有如屋外般萧条，还是金碧辉煌的模样，只是冷清的让人觉得这富丽堂皇也成了讽刺。 “坐吧！”凤后江羽寒挥手让他身边的小太监出去，抬手倒了杯茶递给我。 我并没有伸手接，只是淡然的盯着他，想要看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哼，”凤后江羽寒冷笑一声，竟把那杯茶倒在了地上，冷笑道，“皇贵君若是怕我下毒，不喝也便罢了！” “你叫我来，不会只是为了喝茶吧？”我微微皱起眉，有些审视的盯着他。 凤后江羽寒微微轻笑，他没有如安怀瑾那般好看的容颜，曾经只觉得他在那华丽的宫装下一派盛气凌人的样子，如今素服裹身，竟也平添了几分柔和和清秀。 “我和姐姐是在皇上登基那年就进宫的，进宫是在春日里，我记得我和姐姐的喜轿先后从宫门抬进来，走在长长的宫巷里，我偷偷看了一眼，阳光打在宫墙的琉璃瓦上，格外的灿烂美丽！”凤后江羽寒轻轻一笑，“那个时候我还与你一般大小，还没有想过我进宫并不是为了得到幸福和快乐，而是为了我们江家的荣辱，为了我父亲的前途，是一颗为家族而用的棋子。” “我甚至没有想过，我将要成为的，是皇帝的后妃，这意味我不可能再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带着新奇带着懵懂，进入了这深不见底的后宫。”凤后江羽寒笑着喝了一口茶，目光有些游离，“其实皇上并未真心待过我和姐姐任何一个人，因为我们是江家人，皇上一开始就对我们心有芥蒂，立我和姐姐为后也并非是因为喜欢，只是为了朝政大局考虑。” “其实你真的很幸运，皇上那样宠爱着你，这真心真意的宠爱，我和姐姐穷尽一生也得不到半分，所以我们恨你！”凤后江羽寒瞥了我一眼，“不只是因为你的得宠可能会危害我们在宫中的地位，还因为我们得到了后宫最大的荣耀，却得不到夫君的爱，而你却得到了。” “你……”我微微开口，江羽寒那样悲伤的语调让我有些心慌，开口了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凤后江羽寒微微一笑，望着我，那眼神，没有恨意，却像要直直的看进我的心里一样，他语气浅谈笑道：“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你，也许这一切都不会是这样的样子！” “不会么？”我有些急急的开口，像是要辩白些什么，却又很是惨白无力，“你们想杀了我，皇上为保护我要废了你们而招致君臣不睦，皇上心性固执我无法扭转，才想要对付你们，来保全皇上的名声……护国侯手持兵力不交还朝廷，必然心怀反意，我才因此设计要他交出兵权……我没有想害过你们的性命，后来的事……后来的事并没有在我预料之内！”我有些慌张的解释着，但内心却又沉沉的悲哀。 凤后江羽寒笑出声来，静静的看着我，轻声道：“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因为你进宫专宠，我们才会想要置你于死地，才会有后面的事不是吗？至于我的父亲不肯交兵权，父亲位高权重，得罪的人自然不是少数，你不也看见了，你除了我父亲的兵权，我江家满门顷刻便魂归地府了！” “你相信不是我派人放的火？”我的语气越发慌张起来。 凤后江羽寒轻笑：“用得着你派人放火？想要我父亲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除了他的权利，卸了他的官职，不就已经把他赶进死路里了吗？说到头，还是因为你！” 我沉默着说不出话来，那种被我压抑着的内疚与自责一发不可收拾，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我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开始轻微的颤抖。 凤后江羽寒的神色忽然变得凌冽，他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冰冷的吓人：“何况，你还杀死了皇上唯一的儿子！” “你说什么？”我和轩辕夜的声音同时响起，回头看时，轩辕夜已经快步站在了我身边。 凤后江羽寒平静的笑了起来，望着我和轩辕夜笑道：“正好，这事也该让皇上知道才好，我姐姐生的是皇上唯一的儿子，至于二皇子，那是我的孩子，是我为江家留的后！” 凤后瞥了一眼我和轩辕夜震惊的样子轻笑：“这本是个秘密的……” “你竟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秽乱后宫的事！”轩辕夜震惊之余，更多是愤怒，握着我的手冰凉一片。 我愣住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原本我不用说，大皇子死了，必然是二皇子为太子，我若不提，我江家的后代便不费吹灰之力承接了着大好江山！”凤后江羽寒冷冷的瞥了我一眼，声音冰冷的像来自于地狱一般，“但是，我更想说出来，苏泓，我想让你知道，你害死了皇上唯一的孩子！” “你闭嘴！”轩辕夜有些紧张的抱住我颤抖的身子，急急的想要阻止凤后江羽寒说下去。 “呵呵，”凤后江羽寒笑的放肆，“苏泓，自今日起，要么你就看着你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欢爱生子，要么你便害的罗家皇室的血脉自此断绝，我要看着你受尽折磨！” “你给朕闭嘴！快闭嘴！”轩辕夜慌张的摸着我苍白的脸颊，轻声道，“泓儿，你别听他说……” “看着吧！苏泓，你不是爱极了皇上吗？就让你这样折磨着自己一辈子，你杀死了皇上唯一的儿子，你一辈子都不得安宁！”凤后江羽寒冷笑着望了轩辕夜一眼，道，“皇上不必生气，我这就去宗人府领死，能让皇上心爱的人生不如死，我死而无憾！” 凤后江羽寒决断的转身出去，我再也支撑不住，有什么狠狠刺进心脏，痛的撕心裂肺，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轩辕夜无暇顾着其他，慌张的抱着我，不停的叫着我。 可我无法听见，凤后江羽寒冷静的在我心口刺了致命一击，我无法喘息，无法反驳，无法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不是这样，如他所言，自此的日子，我会被噩梦纠缠，生不如死。 第四十六章：假作真时真亦假（1） 只不过几天的时光，我像是苍老了几十岁，终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想看见外面的阳光，我开始回忆我的过去，回忆我与轩辕夜的爱情。 我没有再让轩辕夜担心，我在他面前微笑，每日待他下朝就安静的陪着他批阅折子，我似乎没有什么事情，但我总看得见轩辕夜偶尔望向我的眼角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担忧。 我知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好。 那日用晚膳时，轩辕夜试探着提了一句：“朕让礼部厚葬了皇后江初夏，大皇子。”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轻笑着应和了一声：“这样很好。” “凤后江羽寒……”轩辕夜微微一顿，转头望着我，没有说下去。 我也静默着，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米粒，许久才轻轻说道：“凤后的事，皇上就不要追究了吧！”我有些凄然的一笑，“不如就放他和二皇子的生母虞妃虞月灵带着二皇子出宫去吧！”目光有些游离的望了一眼轩辕夜，我便又默默不语的低头吃饭了。 轩辕夜微微叹了口气，勉强笑道：“恩，朕依你，只是毕竟是皇家后妃，不能就这么由着他们出宫，朕便教他们一家去看守皇陵吧！” “好，”我应了一句。 “泓儿……”轩辕夜伸手抚上我的脸，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一样的沉默了下去。 我没有抬头，缓缓放下了筷子，抬手抚上轩辕夜的手，撑起微笑抬头望着他，我想告诉他我没事，我想温柔笑着看着他，可我没有办法，抬头望着他满是替我心疼的眸子，我的话哽在喉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泓儿……”轩辕夜或许看见我表情的难过，慌乱的把我抱住，轻拍着我的背，“泓儿……” 我知道他根本不知道要对我说什么，这是我自己的心结，根本无法由别人解开，他根本不知道该对我说什么，他肯定在怕，说了什么反而会让我更加胡思乱想的难过起来。 我安静的倚在轩辕夜怀里，微微的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有酸涩漫上心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我的声音像是带着压抑着悲痛的嘶哑：“皇上……” “恩？”轩辕夜温柔的蹭了蹭我的发，“怎么了？” “后宫的人越来越少了……”我有些压抑的把脸埋在轩辕夜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不如……择日选妃吧！” “你说什么？”轩辕夜微微震惊着，缓缓抬起我的脸，“泓儿，你在乱说些什么？” 我不敢看轩辕夜的眼睛，我知道他不希望听到我说出什么，可我不得不说，这就像是个我无法抗拒的诅咒，从被种下开始，便无法再根除了。 “皇上应该为江山社稷考虑……”我强硬的挣开他的手，含着泪低下头去，语气也是生硬的，“皇上是一国之君，一国之主，难道……难道皇上要我做罪人吗？” 轩辕夜沉默了下来，空气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许久，他微微冷笑一声，望着明灭的烛火，冷冷道：“江山社稷，你以为朕在乎吗？你跟朕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真心让朕心寒，你知道的，若你愿意，朕都可以立刻丢下这些所谓锦绣江山富贵荣华，与你隐身山林，不问世事。” 我的手开始颤抖，努力的握住桌上的一杯清茶，企图让自己安定下心神，却是抑制不住的发起慌来，我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轩辕夜叹了口气，还是拥住我，温暖的手掌温柔的裹住我颤抖的手，像是在安抚着我的情绪一样吻了吻我的发，放轻柔了声音道：“泓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顾虑的太多，你总是为我着想，总是为我的江上，我的名声一遍又一遍的退让着，然而你并不知道，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爱你，我不想你活的这样委屈，我要你什么都不要顾虑的开开心心在我身边，我的这番心思，你可了解？” “皇上……”我咬着嘴唇，支离破碎的唤着他。 “别在叫我皇上了，从今以后，我要你的眼里只是我，是你的爱人，没有君王，没有江山！”轩辕夜轻抚着我的脸，温柔细语。 没有再说话，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轩辕夜他爱我的，他可以为我放弃一切我也知道的，只是他越是这样爱我，我就会越加难过，我不能让他因为爱我而留下半分遗憾啊，可我又能怎么样呢！有一丝无可奈何的绝望漫上心头，我咬着唇闭上眼睛。 当不想面对的时候，总是很想沉浸在睡眠之中，以为在梦魇之中，难以解决难以面对的这些事情都不会再出现，然后就能安稳的沉浸在那一片暗夜中了，可是有些事情是那样紧密的缠绕着宿命，难分难解，即使在睡梦之中也依旧得不到安稳。 无数次从睡梦中惊醒，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比如现在，我蓦然从梦魇中醒来，坐起身来，额头的汗意微微浸透着凉意，仿佛在汲取着我仅有的温暖。 “还是睡不好吗？”安怀瑾清幽的声音浅浅淡淡的传了过来，仿佛透着一丝丝早已看透的安然。 随手掀起床帏，我瞥了一眼恬淡的坐在桌边品着茶的安怀瑾，他云淡风轻的脸与我脸上未消退的惊慌的余韵对比鲜明，让我有些莫名的烦躁，皱起眉胡乱的披了件外衣靠在床头，我闭上了眼：“谢谢关心，若没事就请回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安怀瑾轻笑着站起身来，白衣乌发，倾世的容颜，那一抹浅浅的笑更像是看尽浮华的仙子一般，他缓缓走到床边站住，盯着我闭着眼有些苍白的脸，笑出声来：“没想到，你这人，聪明的时候聪明的无人能及，愚笨的时候脆弱的不堪一击，还真是极端的性格啊！” 我微微睁开眼，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的和他对视着。 他并不收回眼神，直直的迎上我的视线，微微轻笑着：“以往你深陷迷雾的时候我都会出现，所以这次我也出现了。” “以往是以往，”我移开视线，叹了口气，“如今，没有任何人的出现可以改变我现在的局面了。” “是吗？”安怀瑾轻笑着，伸出手拨弄着床帏上悬着的流苏穗子，“说来也是，有些事情确实是无可回转的发生了，不可能有人可以让时间后退，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安怀瑾眼睛里的笑意有浅浅的魅惑意味，原本出尘如仙的气息竟有了一种诱惑的魔鬼的感觉。 第四十七章：假作真时真亦假（2） “不能改变，并不意味着不能做些什么别的事情来挽回，”安坏境微微俯下身子，接近了我，他恬淡的气息里突兀出现的魅惑意味让我有些措手不及的错愕，他的笑那样美丽却又是那样的让我心底泛起不安，他带着轻笑的声音轻柔浅淡的响起，“不如，让我来告诉你怎么离开这不见阳光的黑暗日子吧！” 我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美貌的脸，忽然有种无法拒绝的感觉，似乎一直以来，安怀瑾都像一个看透尘世的人一样存在在我的世界里，他总是看得清我的心思，他总是知道事情会朝着哪一个方向发展。 “呵呵，”安怀瑾轻笑着，他忽然抬起手来抚上我的头发，他纤细白皙修长的手指穿过我的发梢，拉了拉披在我肩头的衣服，有些晃神的望着我，眼里有细微的迷离，“你本是个纯净的人，有一颗透明的心，只是……只是……”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有这样的神色，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安怀瑾今日的一切都有些奇怪而捉摸不透，较之往日，更加神秘了许多。 安怀瑾停留在我肩膀上的手微微一顿，他略微迷离的眼神立刻恢复了那一份魅惑与神秘，他又微微往前凑了几分，几乎与我的脸一拳之隔，他的声音刻意的压低了几分，更添了神秘的意蕴：“只有我能告诉你怎么办，你也只能选择按我告诉你的办法去做。” 安怀瑾冰凉的手突兀的握住了我的手，像是要把我手心仅有的温度带走一样，他轻轻抚平我的手掌，将一个冰凉的瓷瓶放进我的掌心，瓷瓶古色古香的纹路透着一丝丝的诡异。 “只要吃了这颗药，一切都会解决。”安怀瑾在我耳边轻笑。 “这是……这是什么？”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却还是因为他那句“一切都可以解决”，下意识的紧紧握住了那个瓷瓶。 “这药叫做莲心，”安怀瑾的声音开始透着亘古的神秘和一丝丝无法抗拒的诱惑，“据说是很久之前的某个王为自己的男妃，千方百计寻来的，这药世间难求，可以让男子有孕，诞育后代。” 我眼里有着无法抑制的震惊，男子生育？像是一个遥不可及无法证实的传说一般难以置信，但却又在我心中点起一簇小小的希望星火，只需要一阵风就可燎原。 “若你生个孩子给皇上，这一切不就都解决了？”安怀瑾的笑容透着掌控全部的自信，仿佛知道他这样的诱惑，我无法拒绝。 我有些颤抖的盯着手里的瓷瓶，仿佛像是在捧着一个有生命的东西，在不住的呼唤着我，告诉我，只需要接受，一切便会变成最美好的样子。 轩辕夜的孩子，由我来生，这是我一直期盼却又无能为力的愿望啊！ 我有些期盼又有些担忧和恐慌的望向安怀瑾，不可抑制的颤抖着，连声音都颤抖的厉害：“真的……可以吗？” “只要你想，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安怀瑾依然是他平淡又魅惑的样子，神秘的让人根本抑制不住好奇，并且他用来诱惑我的，是我最想要的。 “只要你试试，便知道是真是假了！”安怀瑾缓缓的直起身子，从我手掌中拿起瓷瓶，轻轻的拨开瓶塞，将一颗带着晶莹光泽的淡蓝色药丸倒进我的掌心。 药丸在我掌心滴溜溜的转着，像是我根本无法掌控我自己的生命，我的命运一直被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我无能为力。 “若你不信，便可还我，”安怀瑾拨弄着瓷瓶，笑意晏晏的望着我阴晴不定的脸，云淡风轻。 “我信……”我用力攥紧手中的药丸，咬了咬嘴唇，是啊，我根本没有选择，这样的希望太过强烈，这样可以让一切变得美好而不在晦暗的希望，只是瞬间，这希望的念头就在我心底熊熊燃烧，烧光了我所有的理智与判断，我抬头看着安怀瑾，他唇边的笑意美丽又危险，我迎上他的笑容，也是轻轻一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把那颗药丸吞进了嘴里。 冰凉的药丸顺着嗓子滑落，仿佛有什么期盼瞬间充满了我的心脏和身体，我嘴角扬起无比温柔的笑意。 安怀瑾只是静静的望着我，轻轻的笑着，许久，才悠悠的说：“先不要告诉皇上，今夜，让皇上临幸与你，一切便会成为你想要的样子了！” 我点点头，看着他缓缓踱着步子走到门口，心底美好的冀望强烈的让我满足无比，期待无比，我几乎笑出声来，抑制不住的喜悦充满了我的声音：“谢谢你！” “谢谢？”安怀瑾回过头来，眼里有些微的复杂浮现出来，他出神的笑着，叹了口气，目光神秘的望着我，“是要好好谢谢你啊……” 我并没有察觉他的话有什么不对，我甚至没有看着他离开，我只是沉浸在瞬间降临的喜悦之中，无法自拔，这一切，这一切，马上，就会变成我最想要的样子，一切顾虑，一切遗憾，一切内疚，一切黑暗的记忆，都会被抹去。 我就是这样单纯又唯美的想象着，期盼着。 第四十八章：假作真时真亦假（3） 轩辕夜下朝回来的时候，满眼都是诧异。 我笑意阑珊的迎上去，几乎是有些激动的抱住他，他温暖的怀抱让我内心不断滋生的美好又填了几分，我在他怀里笑出声来。 “泓儿？”轩辕夜还是有些诧异的抱住我，但是眼角却是因为我的欢笑添上了笑意，“什么事情这样的开心？” 我在轩辕夜怀里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着，我倚在轩辕夜怀里，语气里都是满满的美好：“我在想，以后，我们会有更美好的日子，相依相伴，白首不离，多好，多好啊！” 我欢快的笑出声来，仰起头，亮晶晶含笑的眸子凝视着轩辕夜，看着他眼里的惊异一点点消失，漫上满满的温柔与深情，看着他笑着握住我的手，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宠溺：“是，我们有更美好的日子，以后的每一天都是美好的，因为我有你，你有我，泓儿，看见你这样开心，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欣慰！” 我咬了咬嘴唇，猛的扑进轩辕夜怀里，像是这几天的悲伤阴郁都变成了源源不断的欢欣，然后络绎不绝的从我心底漫出来，充斥着我所有的心情、表情、话语，我的声音变得无比柔情，我踮起脚尖，在轩辕夜耳边轻声细语：“祥，我要爱你，以后的每一刻我都要用我的全部去爱你……” 我忽然转换的称呼让轩辕夜微微一愣，他笑出声来，紧紧拥住我，附和着我柔情的声音：“好，以后的每一刻，都要我们开心的相爱！” 世界一下子变得美好了起来，杯酒清醇，烛火闪耀，我与轩辕夜都像被莫名的蛊惑进一个温柔美好的陷阱里，我们被黑暗折磨了太久，轻而易举的就坠进了这比黑暗更加可怕的美好里，无法自拔。 温暖的芙蓉帐里，有不可抑制的情欲的气息洋溢着，我心底有一缕幸福极了的期盼，有个孩子，有个孩子将会存在，轩辕夜的骨血，在我体内孕育，诞生在这世上，多么美好，多么令人期待万分。 轩辕夜时而温柔的拥着我，时而狂乱的亲吻着我，我在他怀里辗转，流泪，微笑，我带着欲望渲染的迷离的眼神看着他，我想若是这个男人知道，我会为他生一个孩子，他会不会像我一样欢欣鼓舞，像我一样期待着呢？ 一定会的，一定会的，我这样欢快的想着，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笑什么？”轩辕夜温柔的抹掉我额上的汗滴，“还有力气笑啊！” 我轻轻的伸出胳膊环抱住他，笑意阑珊的把我汗津津的脸贴在他的脸颊上，我轻柔的笑，不说话，只是那样柔情慢慢的笑。 “泓儿好乖！”轩辕夜轻轻的吻着我，满是痕迹的身体又被他轻柔的掌心拂过，火烧火燎的发烫着，陷入越发火热的快感之中。 我什么都忘记了，在痛苦绝望的边缘，被给予一个充满美好的希望，我根本丧失了一切警惕判断的能力，我只能沉沦，想着我可以为轩辕夜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我就满是幸福。 我忘了我是个男人，我忘了男人与男人生孩子并没有那样简单，我忘了这件事情的不合理，我忘了这个美好的希望来的这样恰到好处，我忘了安怀瑾每一次都是这样合适的时间出现，然后引导着我，心甘情愿的朝着一条我无法预知的路上走去。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觉得阳光都是那样的美好而耀眼，我微笑着撑起疲累的身子，意料之中的看见了安怀瑾那一袭单薄飘逸的白色身影，站在窗前，一边的高几上，一杯热茶正腾升这袅袅的雾气，一切都是那样温馨又温暖的样子。 “你来了！”我轻笑着披了件衣服在身上，身子的疲累让我不想动的倚在床头，我脸上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掩盖不了内心的喜悦。 安怀瑾转过身来，静静的含着笑意看着我，半响，他才端起那杯热茶朝我走过来，将热茶递了过来，笑道：“这样美好的日子，一切很快就可以如你心愿了，我以茶代酒，庆贺你一下吧！” 接过那杯依旧温着的茶，我笑着看着安怀瑾，低头抿了一口茶，将茶杯递过去，笑道：“如若真可以如吾所愿，那便好了！” “自然，”安怀瑾将茶杯放回几上，转头轻笑，“自然可以如你心愿，不然怎么来如我的心愿。” 我有微微的怔愣，安怀瑾嘴角的笑越发的魅惑起来，像是压抑了很久的邪恶被释放出来的魔鬼，安怀瑾整个人都像是充满了诡异的气息。 “你啊，”安怀瑾轻轻叹息着，“还是太过单纯啊，都没有认真想一想，从你进宫来，到现在，你走的一切的路，都是我希望你走的啊，你就这样一步一步，心甘情愿，按我想要的方向前行着，有时候单纯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笑容渐渐消失，安怀瑾语气的不同寻常让我十分的不安心，预感着会有些东西，天旋地转的变化。 安怀瑾上前两步，微微俯了俯身子，笑容神秘，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的一样带着邪恶与魅惑的意味：“那就让我来好好告诉你一个故事，来告诉你你是怎么样一次一次被我利用的！” 有什么东西轰然坠落，像是骤然被扔到地上的瓷器一样碎成粉末，我愣子那里，看着安怀瑾依旧神秘的笑容，窗外有温暖的阳光，那样的灿烂，灿烂的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的存在着。 第四十九章：山重水复疑无路（1） 安怀瑾坐在床榻边，静静的看着我的眼睛，或许我的眼神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复杂，我也静静的坐着，想要聆听一个似乎会把我拉进无边黑暗的真相，是啊，真相从来都是那样的残酷。 “一切，都是我的安排。”安怀瑾浅笑着开口，像是诅咒一般听起来轻柔的话语，带着如同妖魔的魅惑，“所有的一切，丝毫不差，顺着我的意愿进行。” 我说不出话来，就像你一直一直都看的见一片色彩斑斓的花丛，忽然有人告诉你，那并不真实，都是虚假的表象。而且，我不明白，我太不明白。 安怀瑾没有等我开口，他邪魅的一笑，继续道：“我一直关注着皇上的动向，虽然我不知道你跟他怎样相识，但我知道他忽然开始打听你的消息，不止一次，事无巨细，我便开始注意到你，注意到你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轩辕夜那样的人，至高无上又德才兼备的君王，完全没有破绽和弱点可循，”安怀瑾的眉间停留着几许遗憾，“直到你出现，不置可否的，你变成了他唯一的，不会改变的弱点和破绽！” 我的心底微微一震，有丝不安的意味在心底缠绕，有些细微和不敢相信的发出声音：“你……你要对付夜？” “呵呵，”安怀瑾不以为然的笑着，“对付轩辕夜？为什么？”他轻柔的摩挲着锦被上的刺绣，笑的明媚，“他英明睿智，又非昏君，何况我父亲对他无比忠诚，我又有什么理由要去对付他！” 微微沉默，我皱了皱眉，有些试探的开口：“你……你爱他？” 安怀瑾的面色骤然变冷，眼神凌冽，探身一把拽住了我的领口，他的语气冷冽的有些像是地狱里的死亡之音：“我永远不会爱上一个男人！” 我怔了怔，对安怀瑾突然的失控有些疑惑不解。 安怀瑾却是转瞬恢复了他淡然的样子，缓缓放开我的衣领，魅惑的笑出声来：“我说过了，我不是在争宠，如果我爱皇上，你以为你现在还会活着吗！” “从你进宫开始，你便是我利用的一颗棋子，”安怀瑾轻笑，“还记得当初你被诬陷的秽乱后宫吗？” 我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语气有些轻颤：“是你？” “我告诉过你了，秽乱后宫的事确实存在的，”安怀瑾有丝轻蔑的看着关着的窗户，“只不过不是蓝翊和你那个可怜的宫女叶儿，是我和蓝翊而已！” “什么？”我坐起身来，“你说什么？” “所以说你聪明的糊涂啊！”安怀瑾轻笑，“你演戏演的那样成功，却看不出别人也在演戏给你看！” “我在你伤的奄奄一息的时候才递消息给轩辕夜，目的就是让他心底的恨最强烈，所以他才会废后，”安怀瑾轻轻叹了口气，“蓝翊对我很忠心呢，痴心的人总是很容易被利用，所以拿叶儿一事诬陷你，劝皇后把妹妹嫁给你妹妹的心上人，他做的分毫不差呢！” 安怀瑾像是在嘲笑一般，轻蔑的看着我：“一步一步，你都在我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往前走，你是那样聪明啊，我轻轻提点一句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倒真是不必我太过费心！” 我压抑不住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充斥在心脏里，堵得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微微握紧了被子的一角，思绪纷杂的乱成一团。 “当然，护国侯家的那把火也是我放的呢！”安怀瑾笑出声来，“还有你真的觉得皇后那把刀就那么准确无误的刺到了大皇子身上？”安怀瑾的笑容让我背后发凉，“那个抱着皇子的婢女是我的人，只是不易察觉的把大皇子送到皇后那柄匕首下而已！” “是你……”我并不是愤怒，也不是震惊，似乎是无边的疑惑不解，无边的懊恼自责，我如此被人利用，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是我！”安怀瑾轻笑。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声音突兀的放大，我有些慌张的皱起了眉，“你恨我？想对付我吗？” “当然不是！”安怀瑾望着我笑，“对付你做什么？我要做的，是对付这个世界！” “什么意思？”我皱眉问道。 “你不必明白！”安怀瑾有些清冷的回答，“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孕育你跟轩辕夜的孩子！” 我微微一怔，孩子，对啊，既然安怀瑾是在利用我，那么他为什么要帮自己拥有轩辕夜的孩子，有些慌乱的开口：“孩子……孩子是真的会有？” “当然！”安怀瑾笑的诡异，“若孩子不是真的会有，我何必费尽心机去找到那颗唤作‘莲心’的药呢！” “你……这孩子也是你的计划吗？”有种不安的情绪蔓延着，我觉得脑子里有些昏昏沉沉的，眼前的景象忽然有些模糊，我用力的摇了摇头，安怀瑾的身影在我面前晃动着，似乎越来越不清楚，“你……给我喝了什么？” 安怀瑾看了一眼适才给我喝过的茶，轻轻一笑：“没有什么，帮你尽快有这个孩子而已！”他上前扶住我的肩膀，扶着我躺倒在床榻上，我昏昏沉沉的无力抵抗，迷迷糊糊中听见安怀瑾鬼魅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好睡吧，希望下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活着！” 视线彻底变成了黑暗的一片，我没有了意识。 似乎是坠进了一个未知的世界，身体不断的往下沉，没有尽头的坠落，意识也是恍恍惚惚的漂浮着，没有依靠的据点。 第五十章：山重水复疑无路（2） 睁开眼睛的时候，是白天，突兀的光线闯进眼眸之中，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直到看见轩辕夜的脸，我才有些清明的恢复了意识，含糊不清的唤着他：“夜……” 轩辕夜皱着眉，没有说话，神情凝重的样子似乎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微微转了转头，才发现屋子里站着好多的人，一旁椅子上坐着的是太后，太后脸上也如轩辕夜一般的凝重，屋子当中也站着许多人，看装束隐隐分辨的出似乎都是太医。 “夜……”我喉咙发干，发出的声音有一丝丝的嘶哑，我想问他怎么回事，我想问他安怀瑾去了哪里，可是我什么也说不出口。 “泓儿，”轩辕夜握住我的手，眼眸里的悲伤显而易见，似乎还有丝丝的愤怒，他的声音也有些嘶哑，“你怎么这么傻，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啊……？”我疑惑的微微皱起眉，想询问想解释，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真是个不让我省心的坏孩子！”轩辕夜叹了口气，伏着身子把我抱在怀里，蹭着我的脸颊细语，“你怎么可以吃‘莲心’，你怎么可以这么傻！” “夜……”我急促的叫着他，“不是……不是……” “恩？”轩辕夜也皱起眉，似乎不明白我的话。 “安怀瑾……”我抓住轩辕夜的袖子，急切的想要告诉他，“‘莲心’是安怀瑾给我的，他……他去了哪里？” 轩辕夜眸子一凛，眉头紧紧皱起，停顿了片刻才道：“他也许是出宫去了，发现你昏迷的时候，他就不见了，蓝翊也不见了！” 我心里一沉，有些不安的抓住轩辕夜，急道：“快去找他……” “我派人去找了，”轩辕夜抚摸着我的脸，“先不要管别的，先顾着你自己吧！泓儿，你肚子里……有了朕的骨血！” 像是被定在当地，我被这句话笼罩着无法动弹，这个孩子的出现已经是确定，但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这么明确的被告知，我有一个孩子，和轩辕夜的孩子。 手轻轻的覆上自己的肚子，我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轩辕夜，带着怀疑的语气问道：“你……说真的？” 轩辕夜眼里有怜惜又悲伤的意味，他的手也覆上我的肚子，皱眉道：“是真的，莲心被药引子牵动，连上了你的心脉，这下没有丝毫办法把这个孩子打掉了！” “打掉？”我有些震惊的看着轩辕夜，有些不安的挥开轩辕夜的手，往后退了退，慌乱的问，“为什么要打掉？” 轩辕夜眉皱的更深，往我身边凑了凑，企图重新握住我的手。 “不！”我惊叫着推着他的手，摇着头往后退，“为什么要打掉这个孩子” “泓儿！”轩辕夜还是想要抓住我，安慰似的唤着我，“别怕！” “不要！”我摇着头，扑上去抓住他的胳膊，祈求似的望着他，“不要好不好，这是我们的孩子，这是我和你的孩子，夜，难道你不想我们的孩子出生吗？” 轩辕夜短暂的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但我感受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浓重的悲伤的气息，似乎不忍心一般，又似乎无比难过。 “要这个孩子，你就得死！”太后的声音带着一成不变的威严沉沉传过来，像一道惊雷，让所有的喧闹都停了下来，太后沉沉的叹了口气，“不会有人打掉这个孩子了，也打不掉了，这孩子你不得不要！” 我愣在那里，手还紧紧抓着轩辕夜的袖子，苍白的脸上不知道是怎么样的表情在浮现，我同样苍白的嘴唇轻微的颤抖着吐出不连贯的话语：“什么……意思……？” 轩辕夜疼惜的将我拥在怀里，抱得很紧，他的语气也是颤抖的：“泓儿，你不知道，莲心，意味着心脉相连，也就是用你的心脉来滋养另一个生命，莲心被药引子牵动，连上心脉，就无法强行打掉，否则就是断了你的心脉，新的生命诞生之际，你就会心脉枯竭而死，也就是用你的命来孕育我们的孩子啊……”轩辕夜的声音有浓重的绝望与伤痛，似乎笃定了这样的结局，不能更改。 我的心里倒是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孩子，还是有呢！我僵硬的身子慢慢放松，终于细若无声的笑出声来，抬头迎上轩辕夜略带震惊的脸，我温柔的拉着轩辕夜的手覆在我的肚子上，轻笑：“夜，孩子，这里有个你和我的孩子，多好，用我的命来孕育他，也值得啊！” “泓儿！”轩辕夜皱着眉悲伤的额看着我。 “夜，为你生个孩子，是我的心愿，我们的孩子啊，这听起来多么美好！”我温柔的轻笑着，有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滑落在脸颊，有丝丝的冰凉。 轩辕夜静静的看着我，紧紧皱着的眉慢慢舒展开来，嘴角轻微的上扬，他脸上也带了温柔的笑意，张臂将我轻轻的额拥在怀里，笑道：“傻瓜！” 太后的叹息带了些许的无可奈何和惋惜的意味，她挥了挥手示意太医们都下去，然后看了我们一眼，悄然的离开。 屋子里寂静了下来，我心里满是欢喜和苦涩，似乎我的生命从来都不该平静，这样措手不及的突兀，便是我该拥有的生活，但我愿意，我愿意为了我爱的人，去承受着生命中的一切意料之外。 第五十一章：山重水复疑无路（3） 生活忽然变得无比新鲜，静坐在床边的床塌上，怀里放着温暖的手炉，我正喝着轩辕夜嘱咐太医院为我精心调配的药膳，虽然太医尽力想办法掩盖着那股草药的味道，但还是有浓浓的药的气息蔓延着，忍着一饮而尽，我将手里的碗递给小林子，皱着眉道：“好苦！” 小林子忙递过来一杯温热的花蜜给我，抿了一口，苦味被压了下去，却是甜腻腻的味道在舌尖弥散，我皱的眉没有舒展，推给小林子道：“好甜！” 小林子苦着脸捧着杯子，委屈的道：“也不知道主子怀的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嘴这样挑，苦的嫌苦，甜的又嫌甜……” 我瞥他一眼，轻笑道：“怎么？不耐烦了？” 小林子忙赔上笑脸，道：“奴才哪敢不耐烦啊，只是想着，若是凌舍儿姑姑在，凭她的手艺，估计主子吃的也就顺心一点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朵儿的声音响起来：“主子，洛萱郡主来看你了！” 我微微坐起身，看着凌舍儿扶着婷婷走了进来，笑容绽开：“刚刚小林子还在说凌舍儿的手艺呢，你们就来了！” 婷婷笑的似乎有些勉强，缓缓在我身边坐下，挽了我的手臂笑道：“哥哥只想着凌舍儿的手艺了，都不想婷婷我吗？” 我宠溺的摸了摸婷婷的脸，笑道：“怎么会！只不过如今你嫁了人，林逸又把你捧在手心里疼，不用哥哥操心了！”微微皱了皱眉，我端详着婷婷的脸道，“怎么瘦了，看着小脸有些惨白！” 婷婷微微低了低头，似乎有一丝意味不明的红晕在脸颊上渲染开来，她低着头不应我的话，只是缓慢的绞弄着我的衣摆。 凌舍儿忽然笑了出来，道：“主子不知道，小姐如今有孕了呢！害喜害的厉害，吃不下去东西，所以看着有些憔悴！” 我微微一愣，掩饰不了的欣喜浮现在脸上，握住婷婷的手，喜道：“真的，这是好事啊，几个月了？” “才二个月……”婷婷的声音很小，似乎有些害羞。 “多好啊！”我笑的开心，手不自觉的就覆上了自己的肚子，虽然身为男子有孕当真不是一件正常的事，但有满满的爱漫上心头，我轻笑的看着婷婷还看不出来的肚子，道，“这样我肚子的孩子以后也有个玩伴了！” 婷婷微微晃了晃神，似乎有些好奇的看了看我的肚子，皱了皱眉，犹豫着问我：“哥哥……真的怀了个孩子吗？” 我笑着点头，拉过婷婷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笑道：“是啊，哥哥肚子里也有个孩子，不过他还很小很小，婷婷的孩子可能要当哥哥或是姐姐了！” “真好！”婷婷轻笑着叹了一下，“有这个孩子，哥哥看起来开心多了！” 我也温柔的笑着，是啊，这个孩子，这个突如其来意料之外的孩子，是我生命中很美好的一件事。 “只是……”婷婷的脸色微微一变，犹豫着没有说下去。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这个孩子，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劫难，他的出生，是我最美好的幸福，也是我的死亡。 “婷婷，”我温柔的拍了拍婷婷的肩膀，笑道，“你现在当了母亲，便可以体会到哥哥的心情了，为了这个孩子，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我知道……”婷婷低了低头，不安的拉住我的衣摆，有些戚戚然的细语，“只是……哥哥……”她的声音里带了些细碎的哭腔，仿佛想哭，却极力忍耐着不哭出来。 “好啦，别说别的了！”我淡淡的笑开，不想再继续谈论下去，转开话题，“林逸呢？” 婷婷微微顿了顿，道：“送我到宫门前就回去了，这几日军中事多，他很忙。” “恩，”我点了点头，“想来你有了孩子，他也很开心。” 婷婷勉强露出了笑意，微微的点了点头。 “少将军开心的了不得，上次江二小姐怀孕，少将军都没有怎么开心过……”凌舍儿本来带着笑意的脸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忙看着我，见我依旧是面不改色的微笑着，忙道，“主子恕罪，奴婢失言了。” “有什么失言的，”我轻轻叹了口气，问婷婷道，“江暮秋的死，林逸可也如外界一样怀疑我？” “没有，”婷婷回答的干脆，“林逸不会那样不分是非，只是……”她也清叹着，“只是江暮秋性子很好，即便先我怀了林逸的孩子，也是与我万分谦敬，那样的变故带走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我和林逸都很替她难过！” “是啊，”我轻轻抚摸着丝毫没有变化的肚子，有一个蓬勃的生命在生长，那是新的希望，新的美好，嘴角上扬，我轻笑，“江暮秋也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子罢了，我也替她可惜，希望我们腹中的孩子能够满心仁善，让这些杀戮和血腥都得到洗涤和遗忘。” 婷婷愣了一愣，也轻轻的笑出了声。 生活就是这样，会有猝不及防的变故发生，我们无力阻挡，却可以选择面对，用微笑，用坦然，用希望和期待。 我和婷婷闲谈了好久，待轩辕夜回来的时候，凌舍儿已经张罗着做好了一桌子拿手的好菜，筹光交错，我看着婷婷和轩辕夜，忽然觉得我的生命纵然终结也没有多少遗憾了，我这样幸福。 送婷婷离开的时候，林逸来接她，远远的看见林逸解下自己的披风小心的裹在婷婷身上，隔得那样远，我还是看得见婷婷满脸的笑意，美好的让这略带着阴寒的皇宫都灿烂起来。 我心情极好，转头拉住轩辕夜，慢慢的倚进他怀里，笑声道：“夜，带我去御花园走走吧！” 轩辕夜笑了笑，轻轻皱了皱眉道：“晚上有些凉，不如明日我再陪你去好不好？” “不好，”难得的撒着娇，我仰头看着他的脸，“我就想现在去。” “好，”轩辕夜温柔的应着我，转头叫下人拿了斗篷过来披上，揽着我道，“那我叫下人备了轿辇好不好？” “不，”我固执的含着笑意紧紧抱着轩辕夜，“我要夜抱我去。” 许是我难得这样撒娇，轩辕夜晕开的笑眼里有些许的错愕，但很快他就俯身横抱起我，笑道：“好，我抱你去。” 此时的宫巷是静谧的，青石砖铺就的路，并没有积雪，光滑而寒冷，没有叫任何人跟着，轩辕夜就这样抱着我，一步一步朝御花园走去，脚步声异常的清晰，清晰的似乎与我的心跳合拍。 轩辕夜的怀里很温暖，一如既往的让我安心的依靠着，我仰起头，看见他在黑暗中依旧闪烁的眸子，轻柔的扬着的嘴角，清晰的轮廓……我是那样爱他，他也是那样爱我，他这样抱着我，只有我们两个人，在黑暗中，彼此给予温暖。 “夜，”我唤他，“你害怕吗？” 轩辕夜微微低头，有些疑惑的笑着：“怕？怕什么，怕抱不动你啊！” 我笑的欢快，环绕在他颈侧的手轻柔的摩挲着他领口的刺绣，盯着他笑道：“怕黑吗？” “恩？”轩辕夜失笑，好笑的瞪了我一眼，“大男人怕什么黑！”他忽然促狭的笑了，“难道泓儿怕黑啊！” “是啊，我怕，很怕很怕！”我没有犹豫的回答让轩辕夜愣了一愣，我笑着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嘴角，细声道，“不过有你，我就不怕了！” 轩辕夜脸上笑意满满，也凑过来重重吻了我一口，笑道：“对，有我在，泓儿什么在不用怕！” 我用力的点头，气氛美好甜蜜的让我眩晕，但还是有浅浅的酸涩浮上心头，我盯着轩辕夜的眼睛，轻声开口：“夜，你怕失去我吗？” 轩辕夜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有些带着悲伤和惊异的眸子看着我，许久，他转开视线，苦涩的笑了笑，又望向我，声音沉重但充满悲伤：“怕，泓儿，我怕的要死。”他的眼眶微微的发红，声音也有些颤抖，“泓儿，我都不知道，孩子出生的那一天，我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我们的孩子出生了，而我却要永远失去你了……” 我挣脱着从轩辕夜怀里跳了下来，站在他面前，宫巷的青石路许是承受了太多寒冷，我穿着厚重的靴子踩在上面都有些微的寒意，略带冰凉的指尖触及轩辕夜的脸，我轻柔的吻他，像是一场恋人的离别。 “夜，答应我，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好好的活下去，即使没有我。”我的声音极轻极轻，轻的像是一声叹息，在悠长的宫巷里飘扬着，弥散着。 轩辕夜苦涩的笑着，把我的指尖攥紧掌心，用力握紧，凑上来把脸颊贴在我的脸上，他在我耳边轻声叹息：“泓儿，你真是残忍，就这样谋算着抛下我一个人离开，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办呢，如何能活下去呢……” 他的声音太过情意绵绵，太过悲伤难耐，我的眼泪涌出来，顺着我们紧贴在一起的脸颊滑落，跌落在地上，我扬起嘴角，轻笑：“我没有，我不离开，我会陪着你，陪着孩子。”我泪眼朦胧的看着满眼的黑暗，轻轻闭上眼，“奈何桥，黄泉路，我要和你一起走。” 第五十二章：天无涯兮地无边（1） “啪！”颇为不耐的把一桌子的书函挥到地上，我皱着眉靠在软榻上，一旁侍候的下人均吓了一跳，忙慌慌的跪在地上，有胆大的试探的凑上来问我：“主子……” “出去！”我的声音略带了些慵懒，但还是有不容置喙的决断与不耐。 没有人敢说什么，一众下人都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我疲倦的闭上眼睛，都四个月了，这么多人派出去，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安怀瑾到底躲在了何处，他到底在筹谋着什么？ 这样的没有异样实在让我担心，我几乎想到了一切安怀瑾可能利用的，可能筹谋的，可是皆被一一推翻，他不喜名利，不近权势，甚至无情无爱，到底他想要什么。 手缓缓覆上已经隆起的腹部，四个月了，我的孩子也已经四个月了啊！轻浅的笑意漫上嘴角，满心的烦躁被压抑下去，我的孩子，总会给我满满的柔情，去平静，去欢喜。 “主子，”小林子探进头来，眼神满是探究，看我笑着，才嬉笑着迈进屋子里，“奴才回来了！” “探头探脑的！”我瞥他一眼，假意恼道，“怕我吃了你啊！” 小林子讪讪的挠了挠头，笑道：“这不是听外面那些小宫女说主子正生气呢嘛！”他笑着捧过来一个漆盒，“这是凌舍儿姑姑做的，让奴才带进宫来给主子尝尝！” 我看着他从那漆盒里拿出一叠精致的糕点，微微一笑，信手拈起一块放进口中，一边吃一边问他：“婷婷一切可好？” “好，”小林子笑道，“小姐的肚子越发大了，林将军安排的周全，如今胃口也好了，心情也好，反正一切都好，主子放心吧！” “恩，”我点点头，前儿婷婷胃口不好，凌舍儿费尽心思研制出了几种点心，倒是我沾了光，万分喜欢这样新奇的口味，每每打发小林子去看婷婷，凌舍儿都会做了带给我，“这点心甜而不腻，带着花香，很好吃啊！” “主子觉得好吃就好，想必主子肚子里的小主子也觉得好吃呢！”小林子满脸笑意的应和着。 我笑出声来，爱不释手的吃着手上的糕点，漫不经心的问小林子：“我最近是不是有些喜怒无常，脾气也不好了些！” “没有没有，”小林子忙赔笑，“主子这是在怀着小主子辛苦呢！偶尔发发火也是应该的，想来是小主子活泼好动，想早点出来跟主子皇上见面呢！” 我斜他一眼，笑道：“你这张嘴，越发学的甜了，不过可别指望着说几句好话，我就打赏你，我可不吃这一套！” “奴才可不是为了主子的打赏！”小林子故作委屈的撇了撇嘴，“奴才可是想早点和小主子一起玩呢，皇上和主子长得好看又厉害，小主子那就更好看更厉害了不是……” “得了得了！”我笑着打断他，却是喜上眉梢的望向了自己隆起的肚子，“好看不好看倒也罢了，我只盼着这孩子平安健康也就知足了！” “那是自然的了！”小林子忙不更迭的笑道，“小主子定是天之骄子，没有人能比得上的！” 我看着小林子天花乱坠的描绘着，轻笑不语。 “说什么呢？”轩辕夜双手都拂在身后，带着笑意进了殿门，“我老远就听见荀儿你的声音了，笑的这样开心，可是有什么好事？” “哪有什么好事！”我嗔怪的瞥了轩辕夜一眼，也不起身，只是随意的斜倚着身子端起桌上的茶，笑道，“皇上下了朝就往我这里凑，也不去看折子，这皇帝倒是做的越发的清闲了！” 轩辕夜挨着我坐下，凑过头来就着我的手喝了杯茶，看见了桌子上的点心，轻笑着拈了一块放进嘴里，含糊的回答：“荀儿越发调皮了……”他温柔的抱住我，抚摸着我隆起的肚子笑道，“朕心心念念想着你和你肚子里这个宝贝，好不容易下了朝，忙忙的就跑来看你，你到怪罪起我来了！” 他满腔柔情的冲着我的肚子低语：“你说是不是啊，小宝贝，你娘这也太不讲情面了，是吧！” 我皱起眉头，推开他的手，假意恼道：“什么‘娘’，我是男人，要叫也应该叫爹！” “谁家的爹生孩子啊！”轩辕夜漫不经心的重新把我抱住，嬉笑道，“你这‘娘’是当定了！” “少来！”我笑着在他怀里挣扎着，两人闹作一团。 面对着这个孩子的出生，同样将要面对着我的死亡，我和轩辕夜并没有用悲伤来填满我们的生活，我们都异常的平静，只是我知道，平静之下，或许有太多悲愤与难过蓄势待发，但我们也无能为力。 轩辕夜瞒着我大肆的征集名医，重金悬赏，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已听到了消息，他忙忙碌碌的抗争着，明知没有希望，我却也不忍心一次次告诉他这些没有用了。 我尽力让自己活的惬意舒心，和轩辕夜在一起的时候笑的开怀，肆无忌惮的表达着我对他的爱意，不止一次告诉他我对这个孩子的期待，不止一次的告诉他我希望他长命百岁。 尽管这很残酷，没有我，他一个人的长命百岁，也许是枷锁，或是折磨。 第五十三章：天无涯兮地无边（2） “安怀瑾还是没有消息吗？”倚在轩辕夜怀里，我开口问道。 轩辕夜端茶的手臂微微一顿，笑容停了停，转过头来皱了皱眉道：“没有，犹如大海捞针，没有半点消息！” “这实在有点古怪，”我也皱起了眉头，“按理说这样大肆的寻找，几乎是全国上下都在找他，竟是没有半分的消息。” “我也觉得有些诡异，”轩辕夜叹了口气，“安怀瑾本就是个及其聪明的人，我原本以为他会在深宫里平淡一生，没想到他会另有他图！云淡风轻的隐藏了这么久，倒真是令人觉得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到如今，我们都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我攥紧了手里的杯子，也清幽的叹气，“他的计划每一步周密极了，我们却摸不清头脑，只能傻傻的等待着，什么也不能做，这样实在是太被动了！” “你说过，他说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对付我，也不是为了对付你，那到底他要什么，要做什么？”轩辕夜蹙眉深思。 “不知道，”我迷惘的摇摇头，眼里陡然清明凌冽，“只是，他说我腹内的孩子是他的棋子，他若敢伤害我的孩子，我必然要他不得好死！”我说的狠辣，手的指节微微泛白。 轩辕夜伸过手来，将我的手握住，柔声安慰道：“不怕，有我在，每人会伤害我们的孩子！” 我面色渐渐平和，依旧皱着眉倚着轩辕夜道：“皇上想想，关于安怀瑾，可还有什么地方，皇上未告诉我的。” “我所记得的，都告诉你了，”轩辕夜皱着眉回忆着，终是摇了摇头，“安怀瑾自进宫来就极为深居简出，几乎非必要时候不怎么露面，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让我记忆深刻的事！” “他真是聪明极了，这样周全的行事，别的不说，就凭他能不声不响的出宫，消失，就是谁也学不来的本事，想来他的筹谋也非一时！”我声音里有几分焦虑，“那么，他进宫之前，皇上还听见过有关于他的事吗？” 见轩辕夜皱着眉摇头，我有些不死心的追问：“皇上可知道征西将军安则，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怎肯舍得把他送进宫来做后妃？” “我那时也很疑惑，”轩辕夜想了想道，“我还问过征西将军，只是他只是告诉我他不想儿子与他一样戎马一生，何况他那时几乎功高盖主，他也是为了表忠心以示对朝廷无二心吧！” “那么安怀瑾也肯进宫？”我追问。 “似乎开始时不愿意的，”轩辕夜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后来征西将军病危，我还亲自去看了，征西将军临终之际，叫安怀瑾一个人陪着他，待安怀瑾出来的时候，征西将军就殁了，后来安怀瑾服完丧，什么也没有说就以礼进宫了。” “这么说来，他开始也是不愿进宫的！”我若有所思的重复着，“那怎么又愿意了呢？征西将军临终跟他说过什么？” “这我就无从知晓了！”轩辕夜无可奈何的耸耸肩。 “我想，这其中，必有些我们不知道的缘故，”我沉吟着，“也许这就是安怀瑾筹谋所在，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我有些烦躁的将手里的茶杯掷在桌上，哐啷一声，倒把自己吓了一跳。 “好了好了，”轩辕夜心疼的触摸着我紧紧皱着的眉头，“这些事情让我来想，让我来操心，你怀着孩子，本来就易烦易燥，别再伤神了！” 我叹了口气，也理不出头绪，索性不想了，听轩辕夜这样说，忍不住假意恼道：“怎么？嫌我脾气不好了？” “哪敢啊！”轩辕夜好笑的捋平我鬓角的头发，亲昵的摩挲着我的脸颊，“我宝贝你还怕来不及呢，哪敢嫌你！” 他有些浅淡伤感的语气让我心底一软，也玩笑不起来了，只是默默的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嘴角，安抚似的趴在他的怀里，语气轻柔的安慰着他：“不会的，不会来不及的。” 轩辕夜没有说什么，只是爱恋的环抱着我不语。 闲散又带着心事，各种理不清楚的情绪在我心中萦绕着，我极力的想要去弄清楚安怀瑾那谜一般捉摸不透的心思，却无论如何也理不清楚，看不明白。 我没有太多时间了，肚子越来越大，我发现自己的身子也越来越弱，越来越容易疲累，越来越喜怒无常，精神也越来越恍惚。 轩辕夜每日都用最多的时间陪在我身边，一个又一个的太医在我身边换了又换，一碗又一碗价值连城的宝贵汤药送进未央宫来，我们都明白我们只是在徒劳挣扎而已，但谁也不想放弃。 很快，便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日子，除了埋身于案卷之中，琢磨着关于安怀瑾的一切之外，我更喜欢在轩辕夜上朝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御花园的某一角，看着满园明媚的春光，看着枝头上的新芽，看着微微冒出地面的嫩草，想着我未出世的孩子，傻傻的笑。 原来生命是这样美好的事情啊！我总是微笑着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我告诉他我跟他父皇的爱情，告诉他我有多爱他的父皇，告诉他我有多爱他。 “孩子，等你懂事了，你要在你父皇不开心的时候替爹爹陪着他，逗他笑，告诉他爹爹希望他开心快乐！” “孩子，你要听你父皇的话，爹爹还在担心你会不会奇怪为什么自己没有额娘呢，这下也好，你出生了，爹爹就走了，你就不会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同了。” “孩子，爹爹要是不在了，你就是你父皇最爱的人了，或许你就是支撑父皇活下去唯一的信念了。” “孩子，你出生的那天开始，也许你就见不到我了，每年生日的时候，你都要跟你父皇来我坟头看我，告诉我你们过的好不好，我会很开心的。” “孩子，你永远要记得，我爱你，更爱你父皇，我希望你们开心快乐。” “孩子，我是你的爹爹，也是你的，尽管我也是个男人，但我愿意为你父皇生下你，哪怕不容于世俗，我也愿意，你是爹爹和父皇爱情的绵延。” “孩子……” 我低低的呢喃充满了幸福和期待，御花园里静悄悄的，我不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听不听得见，我只是不停的说着，不停的嘱咐，生怕有些话不说，就没有机会再说给我的孩子听了。 第五十四章：天无涯兮地无边（3） 直到某一日的下午，我喃喃的低语再次响起的时候，我听见源自于一旁花丛中，一声极轻的叹息。 有些惊异的目光探寻，却在还不繁茂的花丛中，看见了一个年老的宫妇。 那宫妇看见我，却不慌乱，只是安静的行了个礼，也不称呼。 “你是何人？”我挑了挑眉，语气并不凌冽，怕是因为这宫妇面容慈和，让我有格外安心的感觉。 “奴婢只是这深宫中的一个白头宫女罢了！”那宫妇轻轻一笑，年迈的脸上，一笑便有很多褶皱浮现。 “哦？”我轻笑着示意她跟着我过来，我扶着腰重新坐在一旁的亭子里，笑着示意她也坐下。 她并不推辞，也不胆怯，只是恭敬有礼的坐在我对面。 “你是侍奉谁的宫女？”我索性无事，倒确实想找个人说说话。 “奴婢是原先侍奉先皇的，现在在御花园侍奉这些花花草草。”那宫妇声音含着略微上了年纪的沙哑。 我点了点头，见她看见我大着肚子也不询问，也不惊奇，带了探寻问道：“你识得我是谁？” 她看了看我隆起的肚子，依旧慈眉善目的笑着：“这寂寂深宫里，男妃之中，有如此福气的，也就只有皇贵君你了。” 我随意的低头轻笑，并不接话，只是含笑问她：“适才我听见你叹气了！” “是啊！”宫妇目光里有经久的沧桑，“奴婢是在为这金碧辉煌但冷冰冰的后宫叹气，悠悠哺雏心，念念怜子情。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在这后宫里，很是难得。” “你倒是很通诗书！”我略带赞赏的对她轻笑。 “先帝与征西将军安则安将军时常对诗联句，奴婢便也经常侍候一侧，耳濡目染，也就略略懂了些而已。”她语气清淡。 “安则安将军？”我心里一动，微微皱了皱眉，略略思忖，沉吟问道，“安则安将军，是如何一个人？” 宫妇嘴角的笑意添了些许的惋惜，语气也有点悲凉：“自然是人中龙凤一样的人，文学武功，无一不精，为人谦和温厚。” 我点了点头，附和道：“我虽无幸得以一见，但却是听闻过不少安将军的事，也难怪先皇那样对他委以重任。” “先皇信任安将军，”宫妇有些生硬的笑了笑，“安将军为先皇……”她顿了顿，平静的眼眸中略微起了点波澜，“都是孽缘……” 眉微微蹙起，心里有疑惑逐渐堆积，我探寻着继续问道：“孽缘？” 宫妇有些沉默的看了我片刻，竟也微微皱起眉来，思量着叹了口气道：“想来这宫里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安则将军对先皇……情意深厚……” “什么？”我惊诧的抬高了语调，“情意深厚？什么情意？” 宫妇轻轻一笑：“皇贵君对皇上什么情意，安将军对先皇便是什么情意了！” “这怎么可能！”我难以接受的摇着头，“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事！” “这事本来就是秘闻，除了当初在先皇近旁侍奉的人，也就当今太后略知道些罢了，怕是连当今皇上也不知道呢！”那宫妇漫不经心的将亭子里桌上的几缕杂草拂下桌面。 “那……”我急切的想问些什么，却一时不知问什么好，沉吟一二，才犹豫问道，“我朝并不忌讳这些，既然安将军对先皇有情，为何不进宫伴与先皇左右？” “自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宫妇悠悠的叹了口气，笑着打量着我，“不是谁都有皇贵君这样的好福气，你深深爱着人也深深爱着你，这是求也求不来的啊！” 我微微沉默，方问道：“这么说来，先皇并不喜欢安将军了！” “是啊！”宫妇轻声应着，“先皇不喜男色，后宫几乎没有男妃。”她抬眼端详着我，浅浅的笑着，“奴婢适才叹气，也是因为想起了往事吧！” “哦？”我心底好奇的意味更浓，“往事虽已过去，但我也是很好奇，不知可否说与我听听？” “皇贵君客气了，”宫妇深邃但苍老的目光望着远处的琉璃瓦宫殿，“据说安则将军从小便是先皇的伴读，后来子承父业，带兵出征，一连扫平了西面几处蛮荒之地，故封为征西将军，先皇登基时，局势混乱，也是征西将军力挽狂澜，帮着先皇坐稳了皇位，自那之后，安则将军变成了先皇身边最为信任的人，手握京城重兵，几乎是掌半壁江山的人。” “恩，”我点点头，“我也听闻过，安则将军持国有道，先皇很是信任他。” “何止是信任，”宫妇轻轻的笑了，“先皇自是知道安则将军对他的爱意的，那爱意，便似一道永远不会失效的合约，安则将军爱先皇，便是为先皇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也是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 我轻轻叹了一声，惋惜道：“其实安则将军也是名门之后，完全可以委身后宫，即便不能被先皇所爱，至少也是先皇的妃子。” 宫妇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许久才轻笑：“若非因为爱，哪个男子愿意委身另一个男子身下，何况安则将军那样优秀的人，又怎么会如深宫怨妇一般，每日等候先皇的宠幸，那个时候……”她眉头皱了皱，“安将军怕是只想着为先皇打江山，守江山，让先皇无忧无虑的做个安稳帝王吧！” 我默不作声的轻笑着，心里略略苦涩，没有想到征西将军安则那样叱诧风云的人物，也居然有这般绕指柔情，微微一叹：“也是，不过后来征西将军也娶亲了不是！” “娶亲？”宫妇挑眉轻笑，“这亲事，便是先皇在安则将军心口，狠狠添上的一道伤痕，不爱他，却要强求着他也不爱自己，去爱别人，怎么可能！”她目光里多了些怜悯，“我还记得，赐婚那一日，安则将军失魂落魄的在先皇宫门口跪了一日一夜，先皇却只告诉他‘朕想让你娶亲成家’一句，他便握着拳头领了旨谢了恩，先皇想要他做的，他从来都不曾拒绝过。” “先皇……也是为了他好吧！”我犹豫着辩白着，却觉得太过无力。 宫妇冷笑一声：“后来，安将军的夫人怀了孩子，却不知为何，在八个月的时候忽然动了胎气，早产生下了一个儿子，便去世了。” “安将军自夫人去世后，便很少进宫来了，安将军很宠爱他的儿子，安怀瑾这个名字，还是先皇钦赐的，希望这孩子怀瑾握瑜，成为栋梁之才。”宫妇瞥了我一眼，似乎在窥测我听到安怀瑾之后的表情，见我并未变色，才又道，“安怀瑾也未辜负他的名字，从小便出众，后来更是才貌兼备，名满天下。” “先皇去世的时候，安则将军倒是出乎意外的没有伤痛欲绝，先皇出殡那一天，我看见安则将军一个人坐在先皇的寝殿里，什么也没有做，就那样安静的坐着，坐了好久好久。我想，那种说不出口的伤痛才是最难捱的吧！” 我点头，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先皇多后妃，却少子嗣，最爱的便是太后了，先皇去世后，安则将军一力扶持皇上登基，与先皇在世时无异的辅佐朝政，当时有不少人猜疑安则将军手握重兵，新皇势单力薄，怕是会有谋反之意，可新皇和太后却也是完全信任着安则将军，怕是先皇有所嘱咐吧！”宫妇低头一笑，“但谣言这种东西，最经不得流传，传的多了，便成了利箭，安则将军听见质疑自己的声音多了，竟然让自己唯一的儿子进宫为妃，这便意味着安家往后便没了子嗣，谋反之疑，便也不攻自破了！” “是啊，这样的举动怕也是震惊了朝野吧！”我叹了口气，“想来也是因为安将军对先皇的情意，才会如此护着先皇最爱的儿子吧！” “是啊，都是因为情意，”宫妇悠悠的叹了口气，“听说先皇赐给安则将军那枚雕龙赤金令，安则将军至死都握着的。” “雕龙赤金令？”我微微皱眉，“我倒是没有听过这物事！” “先皇钦赐的，天下独一无二，也是当时方便安则将军行使皇权，调兵遣将之用”宫妇站起身来，朝我微微一拜，“天色也不早了，奴婢还有事要做，就先告退了！” “恩，”我也起身，微微点头示意，“多谢你告诉我这些陈年旧事。” 宫妇不再多言，默默躬身退下，很快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花丛之后。 第五十五章：黑云压城城欲摧（1） 看着那宫妇的背影消失不见，我靠在亭子的红柱子上皱起了眉，有丝丝缕缕不可捉摸的念头在脑海里若隐若现，似乎要浮现，却又依旧模糊着。 “泓儿！”轩辕夜的声音响起，他一身明黄色的衣裳，突兀又显眼的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夜，”我回应似的唤着他，看他几步便站在我面前，我微笑着张臂抱住他。 “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到让我好找！”轩辕夜略带嗔怪的嘟囔着，一边将我的手握住，“虽是春日里，但还是有些冷的，你瞧你，出来也不带着披风，手这样冰凉！” “好啦好啦！”我好笑的瞪他一眼，“你怎么越发的婆婆妈妈了！” 轩辕夜不满的点了点我的额头，又指了指我的肚子，故作恼怒道：“还不是怕你们两个宝贝冻着，一个大的，还有肚子里那个小的！” 我失笑，看着轩辕夜半跪在我面前，贴着我的肚子笑着轻语：“小宝贝，有没有冻着啊？父皇上朝的时候有没有听话啊？” “他又听不见，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我好笑的推开轩辕夜紧贴着我肚子的脸，拉起他道，“回去吧，我也饿了！” “好！”轩辕夜点了点头，揽住我的肩，与我一同穿过御花园。 午膳之后，我懒懒的被轩辕夜抱着在内殿小憩，轩辕夜一手揽着我，一手拿着新上奏的折子看。 “近来朝中有什么事吗？”我闭着眼睛，随口问道。 “没什么事，”轩辕夜也是清淡的语调，“近几年边境安稳，百姓富足，倒也没什么大事，倒是前几日我派了几队人马出关，去边境一带寻找安怀瑾的下落了，但还没什么消息。” “恩，”我叹了口气，“他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我总觉得他不会走远，不会去边境那样远的地方，说不定他就躲在京城也未可知。” “不会，”轩辕夜合上手中的折子，“我也想到过，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已经差不多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了，他不会在京城的。” 我睁开眼睛，转头望着轩辕夜，皱眉道：“你知道雕龙赤金令吗？” “恩？雕龙赤金令？”轩辕夜颇为惊异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这东西？” “今日听一个老宫妇提及的，”我思量着，还是没有把听到的安则对先皇的感情之事告知轩辕夜，“你知道这东西？” 轩辕夜点了点头道：“知道是知道，这雕龙赤金令，是父皇钦赐与征西将军安则的，持此令牌，便可调动我朝所有军队，几乎是征西将军身份的象征了！” “哦？”我心里有些不安，但又说不出为什么不安。 “我倒是也没有见过这东西，”轩辕夜轻轻笑着，“听说征西将军不轻易示众，后来去世的时候便带进棺木之中去了。” “有谁亲眼见安将军的棺木中有这东西吗？”我皱眉问道。 “不知道，”轩辕夜想了想道，“我也是听说而已。” “也就是说，这令牌自始至终就没有人见过，也没有人知道去向！”我眉皱的更深，“这样赋有这样大权利的东西，竟然不知所踪了！” “你是想说？”轩辕夜也皱起了眉，“你怀疑这令牌在安怀瑾那里？” “我也只是猜想，当初安怀瑾能默不作声的带着蓝翊逃离皇宫，而且掩人耳目，必是有人接应的，而且应该是位高权重的人，而之后他们便如销声匿迹一般失了踪影，也未必不是有人隐瞒了消息。”我越说心底疑惑越重，说到后来不自觉的紧紧攥住了轩辕夜的衣服，声音不由自主的抬高，“夜，若是那令牌果真在他手里，他有可能悄然无声的掌控了兵权吗？” 轩辕夜眸子略略一沉，皱眉思索着，才握住了我的手，道：“别担心，我想，那令牌是先皇所赐，而如今握兵权的将领多半是我亲手提拔的心腹，按理是不会只凭那令牌就听令他人的，即便那令牌在安怀瑾手里，想来也没什么大碍的！” 我略略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忧虑，皱眉道：“即便如此，还是不能大意，如今京中的几位将军且都无事，你不如想个借口让心腹的人去边关接掌了驻军，地方兵力到还好，边关驻军都是精锐之师，一旦被人掌控，倒戈相向，那就不妙了！” “恩，”轩辕夜点了点头，“这到也是办法，不如就叫林逸去吧，我看着他如今越发干练了，我正好下旨叫他去历练，也有借口！” “林逸……”我微微犹豫，“思来这也是最好的人选了，只是婷婷临盆在即，又怎么好让她夫君此时离开呢！” “也是，”轩辕夜沉吟着，“不如等婷婷生了，再让他去吧，想来也没有那么凑巧，边关驻军首领都是能干的将领，应该无妨才是。” 我微微沉默，尽力把我心底的不安压抑下去，点了点头道：“好吧，突兀的派人去，也不好，只是你要提前筹谋，以防万一。” 轩辕夜抱紧了我，柔声道：“我知道，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我点了点头，蜷进了轩辕夜怀里，已经养成了习惯，蜷缩着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会用双手护住腹部，舐犊之情，怕是天性使然！我微微的叹了口气，心底暗自思量着，安怀瑾会利用我的孩子来做什么呢？他不恨我也不恨轩辕夜，那么到底他会有什么样的目的？ 第五十六章：黑云压城城欲摧（2） 婷婷临盆在即，终日出不得房门，我亦是身子累赘，也无法出宫去看她，只得叫了太医院派最好的太医去武义将军府全天不离的候着，悬着一颗心等着婷婷的孩子生下来。 而我自己，几乎已经是药不离身的样子了，终日的苦涩在我嘴里蔓延着，我知道，日子就是这样，等待着新生命的降临，等待着我自己生命的终结。 这一日，下着绵绵的春雨，轩辕夜拥着我坐在窗前，他专注的看我作画，画的是一幅送子观音像，他看的专心，我也画的专心，一时间内殿里悄若无声。 “主子！主子！”小林子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的响了起来，音还未落，就看见小林子跌跌撞撞的扑进了华音殿，想是淋着雨跑过来的，身上还是湿漉漉的。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轩辕夜微微皱起眉，颇带了责怪的声音让小林子忙不更迭的就跪在了地上。 “皇上恕罪！皇上饶命！”小林子慌乱的磕着头。 “好了！”我瞪了一眼轩辕夜，嗔怪道，“你瞧，你把小林子吓的话都不会说了！”我轻笑着转向小林子，“你且说什么事？” “那个……”小林子还是大口喘着气，有些懵怔的顿了顿，才结结巴巴的说，“那个……小姐……小姐生了！” “什么？”我一惊，手里还拿着的画笔跌落在未完成的纸卷上，在画卷的留白处多添了一抹墨色，“生……生了？” “是！”小林子眨巴眨巴眼睛，“生了生了！” 我有些慌忙的想要站起身来，急慌慌的到不知道要干些什么，问些什么了。 “别急！”轩辕夜揽住我，一边替我套上靴子，一边问小林子，“具体什么情况？谁传来的消息？生了男孩女孩？小姐可平安？” “回皇上，林逸将军派人传来的话，生了位小少爷，母子平安！”小林子像是才晃过神来，倒是利落的一一回了。 我有些失了神的笑了，轩辕夜握了我的手笑道：“听见没有，一切都好呢！你别急，林逸想来也是怕你担心所以先派人传话来让你安心的！” 我点了点头，笑的合不拢嘴：“婷婷生了个男孩，是我的小外甥啊！真好啊！” “你瞧你！”轩辕夜点了点我的额头，也笑了，“这样开心，话都说的颠三倒四的，这才是婷婷生了，要是你生了，你还指不定多高兴呢……”他神色忽然一敛，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硬生生的挤出笑脸出来，“别担心就是了！” 我用力点点头，笑着投进他的怀里道：“我开心，婷婷生了孩子我开心，我生了孩子我更开心，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开心的，是不是！” 轩辕夜笑了笑，掩去了神色和语气里的悲怆，转头嘱咐小林子道：“你去嘱咐瑞公公，让他把朕前儿准备好的那两把玉如意送去将军府给洛萱郡主，御书房书架上的琉璃盒子里有两块嵌玉金锁，拿一块一并送去，就说我和皇贵君送给小少爷的！”他顿了顿，又道，“对了，嘱咐太医院准备些好的补药，一并带过去吧！” “是！奴才这就去！”小林子笑着应了，转身跑了出去。 “谢谢你想的周全，提前竟然都预备下了！”我笑着看着轩辕夜，语气温柔。 “那是自然！”轩辕夜笑着拂了拂我肩上的乱发，“那金锁是我特意请大师开过光的，有一对，一个给了婷婷的孩子，一个留给我们的孩子！” 我笑的开心，点了点头，有些急切又无可奈何的望了一眼窗外绵绵的细雨，颇为懊恼道：“偏生我也不能出宫去，好想看看婷婷和我刚出生的小外甥啊！” 轩辕夜轻笑，安慰我道：“好啦，别恼！待过几日，我叫林逸带了孩子来给你，请安好不好！” 我点着头，忽然抬头道：“上次说到要林逸去边境之事，你可有在朝堂上提及吗？” “提了，我总得事先公告天下才是，我在朝堂上的意思，是让林逸以御使的身份去边境督查监军，替朕掌军权，检阅边境驻军！”轩辕夜道，“朝臣倒都不反对，只是林逸如今的辖军都在京城，我想着，不如就让他带着他手下的兵一并去吧，毕竟他年轻，恐不能立威，带些自己的兵马去，也好震慑旁人！” 我点了点头，拿起一旁的茶杯，添了一杯热茶，抿了一口，方皱眉道：“可是这样的话，京城之内可还有驻军吗？” “自然有啊！”轩辕夜笑道，“京城的驻军自先皇起就是定军，不轻易变动的，你放心，京城无恙！” “恩，这便好！”我轻叹了一声，“你叫林逸什么时候出发？” “我与他商量过了，”轩辕夜就着我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茶，“说好的是婷婷生了后十日，他便点将出发！” “倒也难为他了，”我颇愧疚的皱了皱眉，“孩子刚刚生下，便要离开妻儿出远门了！” “有什么难为的！”轩辕夜微微一笑，“他是军人，自然是国大于家了，何况婷婷和孩子有你我照料着，他也没有后顾之忧啊！” 我觑着着轩辕夜的脸，撇了撇嘴道：“这会子知道国大于家，那要是换做是我生孩子，要你去出征，你可去吗？” 轩辕夜愣了愣，失笑把我拥进怀里，道：“怎么会，你说的这事情怎会发生，就算真有战事，我是天子，又怎么会轻易御驾出征！” 我但笑不语，窗外的春雨依旧自顾自的淅沥沥下着，我们谁也想不到，我们玩笑说过的话，竟然会有真的发生的那一天。 婷婷生产十日之后，林逸奉旨出发，带着麾下一干将领，去边关检阅驻军。 轩辕夜亲自送他出了皇城，以示重任，虽不是出征，只是去检阅而已，但也没有失了隆重，百姓纷纷围观，消息很快传了开来。 我叫轩辕夜接了婷婷和孩子进宫来，因为我也快生了，也就意味着我所剩的时日也不多了，我想多见见我的亲人，我的爱人。 轩辕夜索性把爹爹也接进了皇宫，将我的一家人都安置在我的未央宫里，一时间，未央宫倒是热闹极了。 第五十七章：黑云压城城欲摧（3） 几日之后的黄昏，倚着软枕看着婷婷把刚出生的孩子小心的抱在怀里哄着，因着婷婷还在月子里，不能见风，所以屋子的窗户都关的严严实实的，甚至糊了一层厚棉布上去，屋子里到显得雾沉沉的不明亮了。 “你不要担心林逸，”我笑着与婷婷聊天，“昨日他传来了折子，已经到了边关，一切安好。” “我不担心，”婷婷脸红了红，“他是将军，这样的外出是常有的，我怎么能时时把他拘在身边呢！”她抬头瞥了我一眼，又笑，“还要谢谢皇帝哥哥如此重任他！”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轻笑，“是林逸有能力，足以委以重任才是！”伸手轻轻的触了触她怀里小孩子柔软的脸颊，笑道，“给孩子起了什么名字？” “林宇轩，”婷婷笑着回我，“我取的，希望他长大跟他爹爹一样气宇轩昂。” 我失笑，忍不住打趣她：“给自己儿子取个名字，还要顺带夸一下自己的父君，真是不知羞！”我伸手抱过小宇轩，笑着哄道，“你说是不是啊，宇轩，你可要好好记着，长大跟你爹爹一样气宇轩昂才是，莫辜负了你娘给你起著名字的好意头！” 婷婷红着脸笑着看着我哄着宇轩，视线移到我已经很大的腹部，微微皱了皱眉道：“哥哥过不了多久，也要生了吧？” “是啊！”我微微一怔，抬头笑着应她，“还有一个月左右了吧！” 婷婷脸上霎时有悲伤漫上来，硬生生的笑了出来，迅速转移了话题：“有没有提前给孩子起名字呢？” “还没有！”我沉吟着，“是呢！我也该好好想想，给这孩子起个名字才是！” “还是让皇帝哥哥去想去吧！”婷婷笑着道，“哎？都下午了，皇帝哥哥去哪里了？” “刚才瑞公公说有朝臣急着见他，他去配殿了！”我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轩辕夜推门走了进来。 他从外面进来，身上带了些寒意，笑嘻嘻的走过来，见我抱着宇轩，就要伸手来抱。 我挥开他的手，皱眉道：“别抱，你手那样凉，暖暖再抱！”见他顺从的倚着我坐下，小心翼翼的逗着我怀里的宇轩，一边跟婷婷说话，“婷婷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因着轩辕夜特意嘱咐不许我的家人拘着礼，所以婷婷也不行礼，只是含着笑意微微躬身示意便是了，“皇帝哥哥和哥哥照顾的周到，还有什么不好的！” “刚刚还说你呢，你就进来了！”我把宇轩递给婷婷，伸手握住了轩辕夜的手，他的手沾着春寒，凉森森的让我心里一颤，“不是说有朝臣有要事要奏，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轩辕夜微微叹了口气，道：“韩州的江河大坝不知为何损坏了，江河水泛滥，淹坏了不少人家天地。” “怎么会这样？”我皱起眉，“怎么会无缘无故大坝就损坏了？” “想来是经久未修，所以出了纰漏，我已经下旨严惩了负责的官员，但眼下当务之急是派人去抢修大坝和赈灾。”轩辕夜沉吟道。 我点头：“那可定了去的人选？” “我想着，得派个武将去盯着，办事也有效些，我已定了京城守备统领，带了一千禁卫军，明日出发，韩州离京城近，也可速去速回！”轩辕夜道。 “禁卫军？”我疑问，“那京城防守？” “无妨，”轩辕夜笑道，“京城防守严密，我只派了一小部分力量去而已，只是因着这京城守备统领，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才俊，办事我也放心。” 我点点头，皱着的眉慢慢舒展。 “你看，哥哥怀着孩子还这样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的！”婷婷偷笑，“事事都不放心，可见有多么闲不下来！” 轩辕夜轻笑，伸手揽住我，笑着回道：“这是你哥哥心疼我嘛，才要事事替我操心，我却是也舍不得他操心。” “谁心疼你了！”我微微羞赫，嗔怪的挣了挣身子，轩辕夜却将我搂的更紧，我轻笑道，“刚才还说呢，咱们也该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字才是，婷婷给我的小外甥取名叫林宇轩了！” “林宇轩？”轩辕夜伸手摸了摸宇轩软绵绵的小手，笑道，“是个好名字！”他又摸了摸我的肚子，思量着，“咱们的孩子，名字你来起吧！我听你的！” “刚还说舍不得我操心呢！”我瞪他一眼，嗔道，“连给你孩子起名字都懒得起，要我来想！” “我的孩子还不也是你的孩子！”轩辕夜笑着，“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你还要起两个名字预备着呢！” 我想了想，手缓缓覆上自己的肚子，轻笑着：“叫念儿吧！思念的念，男孩女孩都可以用，念儿，希望他念着我，不要忘记我是他的爹爹。” 轩辕夜神色一怔，有些悲怆的笑出声来，把我抱住，手覆在我的手上，笑道：“他不会忘的，他父皇会每日告诉他，他的爹爹是什么样子的，他会念着他的爹爹，他父皇也会时时念着，念儿，就叫念儿，真好！”他的声音欣喜又沉重，坦然又悲伤。 婷婷默不作声的低头，悄悄的抹掉了眼角没有忍住的眼泪。 我知道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但我心里很平静，有的时候，有些迫不得已的离别，并不值得悲伤，生命终结了，我的爱情还是会留着，我的心也还留着，我的样子我的声音我的一切都还留着，留在那个我深爱的人的记忆里，这也算是换一种样子活着吧！ 有时候，你希望时间过的慢一点，时间便偏偏不如你的意，过的飞快，快的你都开始害怕，来不及做完你想要做的事情。 太医几乎都要住在未央宫了，说我的临盆之日就在这几天，我时不时可以感受到腹中的胎儿的动作，满腔的期待和舍不得充斥着，我在脑海中一遍遍想着，我的念儿在伸着胳膊，在蹬着腿，在打着哈欠，在笑，在哭。 多么可悲的事啊，我的念儿来到这世上的第一声哭泣，亦是在为他的爹爹哭丧，生与死，原来这样贴近。 沉浸在错综复杂的情绪里，我似乎忽略掉了安怀瑾那个依旧是秘密的秘密，我甚至很久没有去思量过关于他的计划了，我没有时间去思量了，我甚至擅自告诉自己，安怀瑾也许只是说说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计划，他只是在骗我而已，他也许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直到某一天夜里，我喝药的时候顺手翻了翻近日朝臣上奏的折子，看着一封封折子，有一条线越来越清晰而连贯的出现在脑海里，轰然炸响，我手中还未喝完的药碗，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怎么了？”轩辕夜吓了一跳，扑上来抓住我的手，“烫到了？” 我有些慌乱又无措的扯住轩辕夜的袖子，指在奏折上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声音也是恐慌而轻颤：“这些，可都是近期发生的事？” 轩辕夜疑惑的凑过去看了看，道：“是啊，只是些小灾小难，并没有什么大碍，我都派人去解决了……”他忽然停顿，倏然皱起了眉，迅速的拿起那几封折子细看。 我勉强压制着心里的惊慌，攥着他袖子的手有些无力：“你看出来了，这不对劲……这些小灾小难都不是天灾，大坝毁坏，瘟疫，凶案频发……都有可能是人为的……”我停顿着，看着轩辕夜越来越沉下去的脸，有些不敢往下说下去。 “我派出去的人……”轩辕夜的眸子凌冽，“我派出去的都是我的心腹……都是我身边的精锐……”轩辕夜也没有往下说，似乎也是有些不可置信。 “是了！”我有些恐慌的护住自己的腹部，“我的孩子，我的念儿，安怀瑾费心让我吃下莲心，我的念儿是他最后的棋子，我和念儿，都是……都是他的棋子……” 轩辕夜揽住我，意图安慰我，却也是陷在震惊中不知该说什么。 “夜，他算准了你碍着我临盆将至，不想被小事情分心，他一件一件制造小事情，小灾难，你想要快速摆平，就一个个把身边得力的人派出去，他都算到了，包括我会提防边关驻军倒戈，甚至你派林逸出去他也算到了！”我的声音带了几乎要疯了的恐慌，“四处小灾不断，民心有碍，而且……而且……”我眼神瞬间晦暗，“夜，你有没有发现，京中防守，除了征西将军手下的定军，你的心腹，一个也没有了……” 轩辕夜揽着我的手臂一紧，我感到异常的冷，冷的有些恐惧，安怀瑾，真是一个可怕的人，他原来早就算好了，一步一步，一分一分，仿佛能看透任何人的心。 “轰隆！”门外忽然想起了雷声，我身子一颤，听见一个声音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我和轩辕夜定定的看着瑞公公慌乱的扑了进来，几乎是踉跄着扑到在我们脚下，我们听着他颤抖的声音像是魔鬼的追魂灵一般，带着前所未有的惶恐和惊异响起： “皇上，京中定军倒戈，将皇宫团团围住了！” 第五十八章：长烟落日孤城闭（1） 我一直没有想象过战争会是什么样子，以至于和轩辕夜并肩站在皇宫前门的顶楼时，心里有一阵不寒而栗的惊慌。 天色昏暗的夜晚，雨倾盆下着，那乌压压的人群，朦朦胧胧罩在伞下的火把，金戈碰撞的声响，都让我震惊而慌乱。 轩辕夜紧紧的揽着我，他的眸子里有作为君王该有的沉稳和临危不乱，为我们撑着伞的瑞公公手微微抖着，有细碎的雨点从伞的边缘晃到我的脸上，冰凉的让我不自觉的握紧了轩辕夜的手。 “皇宫的御林军有多少？”轩辕夜的声音在雨声中听起来有些不真实但却威严万分。 “禀皇上，皇宫四门分布的御林军共有五千人，加上皇宫各宫各院的侍卫，有七千人！”回答的是御林军的统领，他的声音颇为清晰，却是没有慌张。 “嘱咐下去，将宫中的主子和宫女都迁去皇宫最中央的泰华殿，御林军分散四门，备战驻守，各宫侍卫每五米一人，把内宫围起来，其他的太监之余，挑出身强力壮的，去泰华殿团团驻守。”轩辕夜的声音有些不容置喙，也带着镇定极了的冰凉。 “是！”那统领领了命，却不起身，道，“请皇上和皇贵君也去泰华殿，以保万全！” 轩辕夜轻笑，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转头朝着皇宫宫门口神色不一的御林军道：“皇宫的万全，便是朕的万全，众军士全力以付便是，若皇宫完全，朕与天下便得以完全，是你们之功，若皇宫失守，朕与你们同生死，是朕的荣幸！”他的声音没有半点沮丧和绝望。 果然轩辕夜话音刚落，御林军便有人开始振臂高呼：“皇上万岁！”士气一时大振。 轩辕夜皱了皱眉，扶着我转身，道：“朕去未央宫，一有消息，便来通报！” 瑞公公忙跟上来替我们打伞，轩辕夜望了一眼皇宫外乌压压的军队，眼里的杀气昭然若揭，他俯身抱起我，头也不回的朝未央宫而去。 因着轩辕夜的安排，整个皇宫都没有陷入慌乱，但却陷入了死寂，所有的宫女主子都被请去了泰华殿，有低低的哭泣声偶尔从那里面传出来，除了那里灯火通明，其余的宫室都乌黑一片。 太后在泰华殿安抚着宫中女眷，轩辕夜和我就呆在未央宫，我们安静的相拥坐着，轩辕夜面前放着几张地图，他凝神沉思着。 我心里有恐慌也有庆幸，庆幸轩辕夜把我爹爹和妹妹接进了宫中，否则他们必然落入了城外乱军手中，我必然会心乱如麻。 “泓儿，”轩辕夜叹了口气问我，“你觉得城外的军马，是听命于安怀瑾的吗？” 我微微一怔，点了点头，道：“我觉得是，除了他这个征西将军的独子，还有谁能把征西将军手下最忠心的将士都集合起来，绝对是他无疑。” “你觉得他有什么目的？”轩辕夜皱着眉，目光还凝神的盯在面前的地图上，“征西将军安则的手下将士，忠心护卫了我朝这么多年，为什么会忽然就倒戈，哪怕是安怀瑾，也没有这样的威信！” 我也皱起眉，目光略带忧虑的看着桌上的烛光，清叹：“除了雕龙赤金令，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能了，或者安怀瑾还有别的王牌吧！”我拽了拽轩辕夜的衣襟，勉强的笑了笑，“他说他不恨你，不恨我，然而他却要你的江山，要我们的命啊！” 轩辕夜伸手抱着我，目光沉稳而温柔：“不会，我的江山，怎么会这样轻易被要了去，我们的命更不会！你，我，还有我们的念儿，还有你我的家人，都会安然无恙，你放心，泓儿，你放心！” “念儿！”我咬了咬嘴唇，酸涩的感觉在心底蔓延着，仿佛要落泪一般，我的声音颤颤的无法压抑，“夜，念儿，是安怀瑾最后的筹码啊！” 轩辕夜低头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夜，”我的声音带了些许的哽咽，“过不了多久，我就要临盆了，一生一死，或者更大的不可知的风险，你绝不会为任何事分心的陪着我，那么……那么……”我说不下去，泪水从眼角滚落。 “那么那时便是安怀瑾攻城的最好时机了！”轩辕夜沉沉叹了口气，笑着伸手抹去我脸上的泪水，“不要紧，不要怕，会有办法去解决的，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不会！” “可是我们被困在这里根本没有胜算，”我缓缓的摇着头，“安怀瑾可以封锁消息，京城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那便不会有援军到来。”我忽然坐起，望着轩辕夜道，“夜，我问你，若是你带人突出重围，有几分胜算？” 轩辕夜先是一怔，然后皱起眉，摇了摇头道：“不行，泓儿，你这样的身子不能跟着我一起，既然不能一起，那便不行！” “夜！”我着急的抓着他的手，“皇宫外的军队，虽然此时听命于安怀瑾，但是这几年在你手下并未有反意，也就是说这也许只是安怀瑾手中那个不可违背的命令驱使，他们心中并没有想要背叛你，若你全力冲出去，安怀瑾来不及下命令，他们也不会对你痛下杀手的，只要你出了京城，那么便可以扭转乾坤了！” “不行！”轩辕夜坚定的摇着头，“把你们丢在这里，不行！”轩辕夜捧起我的脸，温柔轻笑，却笑的凄迷，“泓儿，我可以为了你去出生入死，但让我丢下你，为了我的江山去出生入死，我不肯，我不愿意，我不能和你分开，不行！” 我泪流满面的被他揽紧怀里，我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我终于还是变成了轩辕夜最大的缺点，最大的牵绊，若没有我，他必然还是那个杀伐决断，聪慧无惧的英明君王，而现在，我却成了他的绊脚石，几乎便成了他江山的断送者。 第五十九章：长烟落日孤城闭（2） 三天，大雨持续的下了三天，而皇宫外的军队包围皇宫也整整有三天了，每一个人都在战战兢兢中度过了这三天，轩辕夜每日都在思索着破敌的策略，皇宫外的军队也没有丝毫攻打的迹象。 我步履蹒跚的走进婷婷屋子里的时候，婷婷正抱着小宇轩跟爹爹谈着话，见我进来了，忙放下小悦轩走过来扶住我，皱眉道：“哥哥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也不找人扶着。” “没事！”我拍了怕婷婷的手，笑着坐在爹爹身边，也拉住了爹爹的手，轻轻皱了皱眉，道，“幸好你们现在都在我身边。” 爹爹也轻柔的拍了拍我的手，道：“你放心，保重好你自己的身子，这时候最然局势紧张，但还未见外面的反军有攻打皇宫的迹象，皇上会有对策的，你不要太担心。” “恩，”我低声的应着，伸手抱起了小宇轩，软软的婴儿的身子，抱在怀里格外的温暖，小宇轩还睡着，偶尔在睡梦中伸出舌头咂巴着嘴，甚是可爱。 “他倒睡得香甜，”婷婷故作轻松的笑着掖了掖宇轩的小被子，但眼里还是有抑制不了的担忧，“他爹爹远在千里之外，怕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吧！” “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时候提议把他派出去的！”我歉意的望着婷婷。 “哥哥乱说什么，怎么能是错，他身为将军，为国效命是应该的。”婷婷轻轻笑着，“何况私心来论，他不在京城，倒还平安。” 我笑着点了点头，低头吻了吻小宇轩的脸颊，把他交到婷婷怀里，微微顿了顿，犹豫的开了口：“爹爹，婷婷，若是万一打起来了……”我抬头望着他们两个，“你们要趁乱好好保重自己，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安全了再出来。” “这是自然！”爹爹点头，“你放心，我知道你怕顾不上我们，不用担心，我会顾着婷婷的，何况也不一定外面的反军这么快攻进来。” 我点着头，压抑着眼角的泪水轻笑：“我就是怕万一，我也没有别的担忧，只要你们能好便是了！” 爹爹和婷婷相视，皆对我轻笑，笑意里免不了的苦涩和勉强。 我望了一眼小悦轩，伸手覆上了自己的腹部，念儿，我爱你，但我不能就这样由着别人利用我和你，将你父皇的江山握在掌心，若你父皇的江山因你我而倾颓，你我便都成了罪人了。 有什么在心底暗暗思量着，我苦涩的笑了起来。 总有一个人得下定决心，总有一个人得愿意牺牲，这不是风花雪月的爱恨情仇，这是战争，是血腥和不可逆转的生死较量。 缓慢的踏进泰华殿，一屋子女眷带着泪水的脸，格外惨白，太后远远的看见了我，皱起了眉，扶着一旁的小宫女走到我面前，皱眉道：“你怎么跑出来了，这样的身子，由不得你到处乱走，这儿有哀家，前面有皇帝，你就安心在未央宫呆着便是了！”太后的威严还在，语气之间却听得出关怀。 我心里一暖，微微欠身拜了拜，趁着太后伸手扶我的时候，悄声道：“微臣有话要单独跟太后言明，请太后移驾倾听。” 太后微微一怔，回头嘱咐一个年老的嬷嬷看顾着殿内众人，而后朝我点头示意，转身出了殿门。 我回头看了看那些哭泣或者勉强撑着镇定的女子们，微微轻笑，缓慢的跟了出去。 “要说什么？”太后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的亭子，示意我坐下，语意里添了几分柔意。 我抬头看了看太后，她镇定而威严的面容让人肃然起敬，我轻轻叹了口气道：“微臣自进宫以来，未帮皇上前震朝野，后肃宫眷，反而引起了诸多麻烦，实在是无功有过，罪不可恕。” 太后皱着眉瞥了我一眼，轻笑：“好端端的说这些干嘛？这个关头，你到还有心思来忏悔。”她的目光添了几分柔和，看了看我的腹部，“你又有什么罪，皇帝爱你，你爱皇帝，你为了他都肯以自己的性命去怀这个孩子，谁又能怪罪你呢！” 我微微苦笑，轻叹：“可说到头，如今皇宫被围，也与我脱不了干系，我虽说事事为情，可正是这情，牵绊了皇上许多，让他少了几分杀伐决断的无所顾忌。” “你到底要说什么？”太后脸色微变，已然疑惑的开口。 我望了望远处乌云密布的天空，带着笑意叹息：“如今这样耗下去，即便外面的军队不打进宫来，宫里的食物之类也撑不了多久，何况我猜测我分娩之日，便是安怀瑾打进宫来之时，那个时候，太后觉得，皇上有几分把握肃清反贼，反败为胜呢？” 太后雍容华贵的脸上添了些许的绝望，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冷笑道：“你分娩的时候，皇帝眼里哪里还会有其他！” 我甜甜一笑，硬生生按捺下眼泪，轻笑：“是啊！我最怕的就是有一天，我变成了皇上的弱点，害得他国破家亡，成为亡国之君。” “爱情，本就是一个人无法避免的弱点。”太后的眼里含了几分慈祥和几分对往事的回味，“这无法更改，也不是你的错。” “我得避免！”我郑重其事的看着太后的眼睛，“我不能坐以待毙，由着安怀瑾得逞。” “你想干什么？”太后微微紧张的前倾了身子，语气也添了慌张。 “我要出宫，一个人去见安怀瑾。”我的声音平静而浅淡，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与不可更改。 “疯了你！”太后有些恼怒的起身，声音有些轻颤，“你难道不怕死吗？一个人出宫，你觉得你有多少能耐能改变安怀瑾的心意！” 我依旧平静的轻笑：“我不是为了改变安怀瑾的心意，我是为了给皇上一个理由，若我出宫，皇上必定会不顾一切的带兵突围救我性命，这种时候，胜算更大不是吗？” 太后微微一怔，有些不可思议的重新坐倒，犹豫着摇头：“不行，你若真的一个人自投罗网，皇帝会疯的！” “一个疯了的人，才会无所顾忌的去赢！”我的眸子微微生冷，“既然我变成了他的弱点，要利用这个弱点，也得我来利用，怎么可以让别人利用呢！” “可是，若是安怀瑾利用你来威胁皇帝，那不是弄巧成拙吗？”太后的手紧紧攥着衣摆，颤声道。 我轻笑：“这个我已然想过了，所以来请太后帮忙，我们要把握好时间，我一出宫门，便要皇上知道消息，要让他马不停蹄的点兵来救我，这样无论我会不会被安怀瑾拿来威胁，双方总会交兵，要派人把握时机冲出去搬救兵，胜算会很大！”我凄迷的笑着看着远处的未央宫，手覆在我的肚子上，“若有万一，这计划败了，那我也不会变成别人威胁皇上的筹码，我会自裁以谢皇恩……” “不可以！”太后一震，声音带着恼怒，“你要你的孩子还未出生就死吗！” 我凄然一笑：“如果失败了，我的孩子即便活着也是亡国之奴，轩辕夜是一代君王，他的孩子怎能做亡国之奴，不如死了的好！”我的声音掷地有声，不可回转，前所未有的坚定着。 太后显是被震惊了一般的无话可说，只是盯着我摇头，许久才悠悠的叹了口气，威严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和惋惜：“若是我不答应呢？” “太后是明白人，知道大局为重！”我轻轻开口，“若不答应，那就只能等着我的孩子降临之日，皇宫被侵，皇家被灭，国家亡！”我说的字字分明，字字凌厉带血。 太后微微倾颓的身子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有泪光在她眼里闪过，她妥协般的叹了口气，抬头看我，声音轻合：“你不怕皇帝恨你吗？” “不怕！”我没有犹豫的开口，嘴角上扬，“与其我害了他，不如让他恨我，我只希望一切如我意，让我的孩子平安降临，让我在临死之前，帮他保住他的国家。” 太后凄然的喟叹：“那么，我依你！” 我轻轻的笑了，有风固执的将我的衣角一遍一遍的吹起，有些些的寒意在风中滋长，我忽然觉得心中陡然清明，有些没有告诉太后的盘算让我心底多了几分期待，我在赌呢！赌一个凭空揣测，没有丝毫把我能赢的筹码！ 第六十章：长烟落日孤城闭（3） 回到未央宫的时候，轩辕夜在忙着与几个大臣商量御敌之策，见我进来，轩辕夜皱了皱眉，起身上前抱住了我，道：“怎么一个人出去了，我叫小林子去找了好几圈，说你去了泰华殿！” “是啊！”我回抱住他，“我去看了看太后和后宫女眷。” “你啊！”轩辕夜宠溺的拍了拍我的头，扶着我坐在一旁的软榻上，笑道，“你休息一下，我跟他们商量完，再来陪你。” 我点点头，看着轩辕夜含着笑意的转身，变成了那个镇定的天子，挥斥方遒，镇定自若，他本来就是天之娇子啊，因着我，才会因情有所牵绊，但我不后悔，我不愿他变成无血无肉的冷清帝王，我不愿意他成为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我爱他，我不愿意他孤单。 而现在，他因我失去的，就让我亲自想办法来帮他挽回，我把自己当作棋子，与安怀瑾最后来一盘对弈，我一直赢不了安怀瑾，这一次，我一定要赢，为轩辕夜，为我的念儿。 恍然间，想起答应过轩辕夜的，我不会再把自己当作棋子了，我又要食言了呢！可是我没有选择啊！ 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天色变暗，被包围的第四天晚上来临了，我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直到有温温浅浅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我的脸上。 “忙完了？”我轻笑着睁开眼睛，自然的伸手依偎进那个微暖的怀抱。 “恩”轩辕夜轻轻的应了一声，有些疲惫的撑起一个笑容，无奈道，“只是还没有想到最好的计划。” “没事，”我尽量温柔的笑着，“你不是说过吗，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我相信你。” “恩，”轩辕夜温柔的拨弄着我的头发，伸手摸了摸我的肚子，轻笑，“念儿有没有乖，今天有没有乱动？”他笑的温柔，却夹杂了一声轻叹，“父皇真是不尽职，恐怕要让念儿在兵荒马乱里出生了！” 我覆上他的手，轻笑：“念儿不会介意的！一出生就见识过兵荒马乱，我们的念儿以后便没有什么可怕的了，跟他父皇一样，会变成无所畏惧的强者。” 轩辕夜轻笑，没有说什么，只是轻柔的揽住我道：“饿不饿，去吃点东西吧？” “我刚刚吃过了，”我起身看着他，“看你也累了，我去帮你盛碗参汤吧？” “叫小林子去吧！”轩辕夜拉住我，“你就不要跑来跑去的操劳了！” “让我去！”我执念的笑着挣开轩辕夜的手，“我想为你做些什么！”见他在我的眼神里妥协着松开我的手，我又轻轻扯过一旁的锦被帮他盖上，轻笑着在他脸上吻了吻，道，“那么你睡一会，我去去就来！” “好，”轩辕夜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小心一点。”颇为疲倦的他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我怔怔的看了看他，有些凄然的轻轻一笑，转身出去。 夜色下的皇宫很冷很冷，我穿了件厚重的貂皮斗篷，盖住了我隆起的肚子，手里握着的是轩辕夜曾经给我的金牌令箭，冰冷的黄金被紧紧握在掌心，硌的我的掌心生疼，我缓慢但镇定的脚步一步一步踏在宫巷上，不曾回头。 太后在皇宫一角的宫门口等着我，小林子也在那里候着，我带着笑意迎上去，与太后对视，什么也没有说，我将金牌令箭并着一封信递给小林子，冷声嘱咐道：“去唤开城门，放我出去之后，你便迅速的跑去告知皇上，把这封信递给皇上便是。” 小林子接过金牌令箭和信，却不挪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主子，让小林子跟你一道去吧！” “别废话！”我心里一暖，声音却越发凌冽，“你要婆婆妈妈的，你主子我就白白的冒着险了！还不快去，要记得不能慌乱，该说的话说清楚，要尽快告知皇上！” 小林子哽咽着站起身来，望了我一眼，咬了咬牙，转身去敲宫门。 我望着太后，微微一笑道：“有劳太后，帮我提点皇上，莫让他一急之下乱了方寸。” “哀家知道，”太后皱眉看着我，终是落了泪，伸手将我揽紧怀里，道，“好孩子，你要保重。” 我默默点头，宫门开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刺耳，我慌忙挣开太后，坚定道：“时不可误，我得走了。”没有半分留恋，我在那开了一道缝的皇宫门口微微伫立，转身瞥了一眼小林子，见他咬着牙泪流满面的捧着金牌令箭和信，转身跑开，我才轻笑着踏出皇宫，宫门在我身后牢牢关上，我坚定而沉稳的往前迈着步子，隐隐约约看得见不远处驻军的火把光芒。 “国保，我和念儿生；国亡，我和念儿死！幸矣，待君接我还；不幸，来世一家再团圆。” 这便是我留给轩辕夜那封信的全部内容了，我轻笑着朝前走着，想象着轩辕夜看到这封信的反应，他必然会怪我吧！我又一次把自己当成了棋子，只是这一次，我用自己来算计别人，却也算计了他。 我相信，我亲爱的夜，我至高无上的君王，必然不会令我失望。 我轻笑着，一步一步向前，前方火把的光亮越来越明显，我听见有人远远的开始说着话。 “那有人！有人从皇宫出来了！” “快，快去禀告主上！” “快，来人把他抓起来！” 呼啦啦的一群人将我团团围住，明亮的火把的光亮将我的面容照的无比清楚，我轻轻的微笑，完全没有慌张的样子。 我镇定的环视着铠甲裹身的士兵们，冷冷的开口：“带我去见安怀瑾！” 安怀瑾，你将我设计其中，我也将你筹谋在内，这一次就要看我们谁的计划更天衣无缝，谁能用绝对的筹码来赢这一场赌。 第六十一章：上穷碧落下黄泉（1） 营帐里，虽是灯火通明，却多多少少有些昏暗，我定定的站在营帐中间，冷艳看着面前的人。 安怀瑾背对着我，一身雪白的长裳与在宫中时无异，依旧超脱世俗般的美若天人，似乎还是那个与世无争的他。 “怎么？不敢看我？”我的声音含着一些清冷和笑意。 “呵呵，”安怀瑾轻笑，转过身来，敛着眼眸，没有看我，垂眼看着地面，右手把玩着一串琥珀色的琉璃珠子，语气也是清淡的，“我为何不敢看你呢？” 我皱起眉，不说话，只是冷冷的额盯着他看。 “我是在想，你竟然一个人跑出来找我，倒真是让我意外！”安怀瑾抬起头，眼神里的魅惑不减分毫，却依稀添了几分沧桑。 他缓步的朝我走来，伸手覆在我的肩膀上，轻轻一笑：“好久不见了！” 我依旧冷冷的紧盯着安怀瑾的额眸子，企图从他眼眸中看出一些东西来，但依旧，我不能从他那云淡风轻般的样子里看出丝毫的端倪，我自嘲的笑了笑，伸手挥开他覆在我肩膀上的手，冷冷道：“是啊！好久不见，一见你便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将皇宫包围，看来你的野心也不小，想要这天下啊！” 安怀瑾的眉眼间依旧笼着淡淡的笑意：“天下？我要天下又有何用？”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眉皱的更深，“你什么都不要，什么人都不恨，那你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你都看不清楚我要做什么，就冒冒失失的来找我，还真是胆大啊！”按坏境淡淡的瞥了我一眼，“若不出我所料，你是指望着用自己来逼轩辕夜背水一战，以谋突围吧！” 我心里一凉，果真呢！他还是那般料事如神，无法隐瞒他半分。 “呵呵，”安怀瑾轻笑着，却笑的格外的落寞，“其实，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会一个人出宫来，不在我的意料之内。” 安怀瑾探过身来，凑在我的耳边轻语：“你会来见我，我其实很开心啊！” 我心里一慌，微微踉跄的后退了两步，还未说话，就听见自帐外急促传来的脚步声，有人掀开帐子走了进来，声音优雅沉稳：“主上，有大批军马自皇宫冲了出来，与我军杀作一团……” 那声音突然停顿，我皱着眉回过头去，正是蓝翊，他狭长的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惊异只微微一闪，便销声匿迹了，连带着消失的，还有一抹杀意。 “别来无恙啊，蓝侍君，今天见到的还都是故人呢！”我撇过头，看着安怀瑾，语意里有几分嘲笑，“看来安贵君魅力无限，蓝侍君为你可是出生入死，在所不辞呢！” 安怀瑾并没有理会我的嘲笑，只是浅浅的笑着盯着我，不语。 蓝翊微微皱眉，上前半跪道：“请主上示下……” “出去！”安怀瑾的声音清淡极了，却又不容抗拒的坚定，他也没有看蓝翊，只是轻浅的叹了口气，“该怎样就怎样，我不想管了，由它去吧！” “主上……”蓝翊皱着的眉眼有说不出的忧伤，他深沉的看了安怀瑾一眼，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是！”随即迅速的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我明显的感觉到，蓝翊出去之前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交错着恨意，交错着无奈，交错着无法言明的悲哀。 “坐吧，你这身子，这样站着不累吗？”安怀瑾轻轻笑着，径自上前在椅子上摊开一张毯子，回头笑意盈盈的看着我。 我也不犹豫，径自上前坐下，方刚坐下，一杯茶便递到了我的面前。 “喝杯热茶吧！”安怀瑾纤长的手指握着青花瓷的茶盅，格外的好看。 我伸手接过来，冷冷一笑：“这茶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恩？”安怀瑾嘴角上扬，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闻言轻笑，“有没有奇怪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每一次，我要你的做的事，你不都一步不差的按着我说的去做了吗！” 我一怔，自嘲的轻笑，抿了一口茶道：“是我技不如人，由着你摆布！” “是吗？”安怀瑾许久未见，眼里有太多不一样的情绪若隐若现，让我有些晃神，他轻笑着，另拿起一杯茶喝着，语气浅谈，“你不觉得是你对我没有防备吗？” 我皱眉看他，安怀瑾的眼睛里含着微微的笑意，我默默低头，苦笑：“也是，从始至终一直觉得你有些奇怪，却也只是觉着而已，还是照旧的信你的话，对你知无不言，你太聪明，我察觉不出你的别有用心！” 安怀瑾把玩着琥珀色的琉璃珠串，用它一下一下碰着青花瓷的杯沿，细微的声响一下一下响起，他的笑意更浓：“你这样想啊！”他的语气里添了一点点的无奈，“可是，难道不是我没有害你之心，你才会这样吗？” “恩？”我皱起眉，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你没有害我之心？” “不是吗？”安怀瑾侧着头与我对视，目光温暖而纯净，“你要死了，我帮你去通知皇上；皇后凤后想除掉你，我引导着你先除掉她们；你想帮轩辕夜夺权，我诱导你设计除掉护国侯；你想要你妹妹幸福，我帮你杀掉那个跟你妹妹共事一夫的女人；你要孩子，我给你服下莲心！”他轻轻一笑，“你到说说，我哪里害你了？” 我一顿，生硬的转过头：“不要说的好像你一直在帮我，你只是想达到你自己的目的而已！别冠冕堂皇的说的那么好听！” “呵呵，”安怀瑾笑出声来，像是有些无力的靠在椅背上，语气含了几分调笑，“你啊，就是太认真，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的黑、纯粹的白，没有你一力避免就能避免掉的事情，就算没有我，你还是会一样陷进那些后宫前朝错综复杂的事情中去的，而且你也许会不由自主的手染血腥。”安怀瑾转头看了看我，“我帮你承担了这些恶名呢！” 我一震，有些惊诧的看着他，语气里的不可置信显而易见：“什么意思？” 第六十二章：上穷碧落下黄泉（2） “没什么意思！”安怀瑾转过头去不看我，嘴角的笑意明显，“你听，帐子外打起来了，刀刃相接的声音听起来真是好听！”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心底的那一个算不上筹码的筹码越来越清晰，我听见了帐子外的嘈杂声，沉默不语。 “你还是你进宫时的样子，纯粹极了！”安怀瑾笑着道，“真好啊！” “你不怕你手下的军队群龙无首失利吗？”我有些恐慌于安怀瑾的不同寻常，亦或是我在害怕着他说出什么别的话来，轻轻开口，企图转移开话题。 “呵，”安怀瑾冷冷笑了笑，“我手下的军队吗？”他的眼神里有几分不屑，“你不是也算到了，虽然他们听令于我，但毕竟我不是他们真正的主上，他们真正的主上是我爹，而我爹只听命轩辕皇族，无论如何我都赢不了的！” 他悠悠的叹了口气，有些苦涩的笑着：“其实我料到了，我赢不了的，即便让我等到你分娩那一天，轩辕夜无暇分神，我也一样不会使得朝代更迭。” “那你为什么……”我急切的开口，原因！原因！这一个让我苦苦捉摸不透的原因太过诱惑，我好想知道。 “孩子叫什么名字？”安怀瑾淡淡的打断了我急迫的问话，轻声问着，目光带笑的瞥向我的肚子。 “念儿！”我皱起眉，下意识的伸手覆上我的肚子，“思念的念！” “念儿，”安怀瑾无声的重复了一声，轻轻笑着，“是个好名字，念儿……”他笑着看向我，言语里的魅惑浮现，“你不怕我杀了你？” “为什么要怕你杀了我？”我没有犹豫的反问，径自盯着安怀瑾的眼眸，“难道我不应该怕的是你拿我威胁夜吗？” 安怀瑾好笑的望着我皱起眉，继而问道：“那你怕不怕呢？我杀了你或者拿你去威胁轩辕夜？” “不怕！”我依旧没有犹豫，嘴角甚至扬起了一丝微笑，“你要拿我威胁夜，我就死在你面前，而且……”我微微停顿，咬了咬嘴唇，“你不会让我死的。” 安怀瑾怔怔的看着我，许久，嘴角才扬起一丝苦涩的微笑，他站起身来，从袖中拿出一块牌子，正是雕龙赤金令，然后轻轻的递在我手里。 我疑惑的抬头看他，他却含着些微的笑意，把手伸到我面前，不说话。 我迟疑着，还是伸出了我的手，放在他掌心里，安怀瑾缓缓的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微微一笑道：“走吧！” 我没有问他要带我去哪里，由着他拉着我出了帐子，外面嘈杂而凌乱，火把的光，兵刃寒冷的光，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 安怀瑾拉着我缓慢的往前走，每一步都很慢，像是在走完生命最后的一段路，慎重而虔诚。 我知道，我赌赢了，安怀瑾啊！我有些悲伤的笑了，停下脚步，安怀瑾回过头来看我，我微微扬着嘴角，往前凑了凑，在他耳边问道：“安怀瑾，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周围的嘈杂似乎并没有掩盖掉我的声音，我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我的筹码，我不为人所知的筹码，却是我稳赢的唯一原因。 安怀瑾看着我的眼睛，他那出尘的样貌在暗夜里也看起来格外的美丽，他笑着拽住我领口的衣服，笑的苦涩，语气浅淡却温柔：“我永远不会爱上一个男人！” 有什么在记忆里轰然炸开，那还是在深宫里，还是在我的未央宫里，还是那个骤然变样的安怀瑾，也是这样拽着我的衣领，恶狠狠的告诉我：“我永远不会爱上一个男人！” 原来，原来是这样！ 我有些悲伤的迎上安怀瑾的眸子，同样苦涩万分的对他微笑。 安怀瑾的眸子在暗夜里发着光，他的笑容像白莲花一样超脱世俗，他慢慢的收紧拽着我衣领的手，慢慢的吻上了我。 我蓦然惊醒，还没有来得及推开他，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吻，被送进我的嘴里，安怀瑾捏着我的下巴，让那冰凉的类似药丸一样的东西滑进了我的喉，他眷恋的吻着我，而后放开我，略带喘息的在我耳边低语：“记得，念儿，这名字里的思念，加上我的这一份！” “你给我吃了什么？”我兀自在惊奇中，安怀瑾却沉默着微微后退，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纷杂交错的人群，又看向我，轻轻笑着松开我的手，唇微微开阖，似乎没有声音，但我却似乎听见了他的话。 他说：“去找你爱的那个君王吧！” 火光，兵刃，人群。 被太多太多的声音影响着，被太多太多的东西阻隔着，我似乎看不见安怀瑾了，似乎他的身影消失了一般，我努力的睁大眼睛，依旧看不见安怀瑾，我心里的情绪复杂而难以理清，我知道，我错了，这不是筹码，这是折磨，对安怀瑾来说，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泓儿！”轩辕夜的声音猝不及防的在我耳边响起，来不及回头，我就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拥进怀里，是我最爱的夜啊，他的铠甲是冰凉的，但我依旧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体温和心跳，我紧紧的回抱住他，默默的将手里的那块雕龙赤金令塞进他手心。 轩辕夜一愣，立即伸手，将那金牌高高举起，声音凌冽而威严：“雕龙赤金令在此，你们难道要背弃安则将军的意愿吗？”轩辕夜的声音好似一道利刃，将这混乱和嘈杂都平息下来。 这本就不是一场战争啊！我在轩辕夜怀里叹息，伸手覆上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慌乱的抹去泪水，却发现泪水无法停歇。 “来人！”轩辕夜的声音威严至上，还是那无上的君王，他冷冷的看着一个方向，声音冷冽，“把安怀瑾给朕抓起来，关进天牢！”他皱着眉，又道，“不，安怀瑾是宫中后妃，应该关进宗人府才是！” 我惊异的看过去，安怀瑾就那样站在人群里，白衣翩翩，出尘而脱俗，他淡淡的微笑着，没有看我，没有看任何人。 我摇了摇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没有声音，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像是整个人被扼住了喉咙一般，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绞痛，念儿，我的念儿！ 我慌乱的抓住自己腹部的衣服，那痛楚撕心裂肺的汹涌而来，我无力的在轩辕夜怀里滑落，似乎世界骤然黑暗。 “泓儿！泓儿！”轩辕夜慌张的抱起我，愤怒而慌乱的往回走，“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第六十三章：上穷碧落下黄泉（3） 轩辕夜的脚步是那样的急促，我痛的脸色发白，周围的一切都不在我的眼里，我的眼里都是黑色，漫天漫地的黑色，无休无止的疼痛。 “泓儿？泓儿？”轩辕夜急促的唤着我，似乎是将我抱回了哪里，我看不见，我什么也看不见，我只能无力的抓着自己的衣襟，蜷缩着身子。 “皇上，请您先出去……”是太医战战兢兢的声音。 “该死！”是轩辕夜暴怒的声音，“朕不出去！” “皇上，生产之地不吉利，您不能呆在这里……”瑞公公的声音。 “少废话！”轩辕夜的声音像是要暴跳如雷了，“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快点给朕想办法，要是泓儿有什么事，朕要你们的命！” “是是是……”太医忙不更迭的回答着，“可是，即便皇贵君平安生产，也只能活下孩子，活不了大人啊！”太医依旧惊恐的小心翼翼回答着。 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轩辕夜的声音骤然安静，他死命的攥住自己的拳头，像是在压抑着悲伤和愤怒。 痛楚。 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痛楚，我放肆的喊叫着，疼痛折磨的理智都不在了，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唇上立刻浮现深深的齿痕。 “泓儿，别咬！”轩辕夜慌乱的吻着我，皱着眉将自己的胳膊放在我的嘴边，“乖，泓儿，咬我好了！” 狠狠咬下，有血腥味在嘴里蔓延，我朦朦胧胧听见轩辕夜带着哽咽和恐慌的声音：“泓儿，不要离开我，不要！” 我想告诉他我不会离开的，我也不想离开，但我开口只能喊出破碎的痛意，别的什么都喊不出来。 “皇上……”太医的声音很是犹豫，“微臣们从未为男子接生，男子本不具备生育的能力……这……” “废物！”轩辕夜的声音带着颤意，“想办法……快想办法……” 参片被不住的送进我的嘴里，轩辕夜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恐慌无助，是啊，我的念儿，我是你的爹爹，却要以男子的身体将你带到这个世上啊，没有人听过男子生育，束手无策是必然的。 “你们要做什么？”轩辕夜带着戾气怒斥。 “皇上……只能划开皇贵君的腹部，将孩子取出来……”太医唯唯诺诺的回禀着，“只有这个办法……皇上，不能耽搁了……不然孩子也会有事的……” 轩辕夜握紧我的手，我感受的到他在颤抖，他在怕啊，他在怕我们的念儿降生了之后，我就会永远的闭上眼睛了，永远的离开他了。 “皇上……不能再延误了……”太医跪倒一地。 “泓儿……”轩辕夜哽咽着唤着我的名字，“泓儿……我不想你死……我不要你死……” 眼泪顺着我的眼角落下，我睁不开眼，说不出话，我被疼痛缠绕，但我知道，我明白轩辕夜内心的煎熬与难过，这是必然的，我死，我的念儿生，这是我们早就知道的，无法变更的结局。 “做吧……”轩辕夜轻若无声的开了口，握着我的手颤抖着，有冰凉的泪水落在我的脸上，轩辕夜的吻轻轻落下，“泓儿……” 冰凉的刀刃紧贴着我的肚子，然后划下，没有疼痛，因为疼痛已经折磨着我了，似乎有什么从我腹中脱离，像是丢掉了最重要的东西一样，我感觉空荡荡的，似乎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不存在了！ “哇！”尖锐的哭泣声划破了压抑的氛围，像是违者寂寂的皇宫添上几分新生的喜悦，这婴孩的哭泣声异常的清晰，一声接着一声。 太医的声音带着欣喜响起：“皇上，皇上，是个小皇子啊！” 轩辕夜握着我的手微微一震，我迷蒙的睁开眼睛，视线居然渐渐的清明起来，我看着轩辕夜一脸紧张和慌乱的看着那个被下人用明黄襁褓裹住的婴孩，有些欣慰而好笑的开口：“夜，抱给我看看。” 轩辕夜慌乱的回头看了我一眼，有些犹疑的松开我的手，微微颤抖着从下人手里抱过那个孩子，不由自主的抱紧，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你看，好小！”轩辕夜将孩子凑到我跟前给我看，他眼里的欣喜不言而喻，爱恋的亲了亲那小婴孩的脸颊，“好漂亮的孩子！” 我浑身都痛的要命，想伸手摸摸那孩子也抬不起手，只能看着那小小婴孩的脸，温柔的笑着，声音都虚弱的像是没有声音：“是啊！小小的，软软的，我的念儿，好可爱！” 轩辕夜附和着点头，欣喜的笑出声来，他将孩子放在我身边，张臂将我和孩子都揽在怀里，笑的开心：“泓儿，我们的念儿，我们的孩子，我好开心，我好开心！” 我好笑的在他怀里蹭了蹭，累的不想再说话。 轩辕夜的身子忽然一僵，他蓦然起身，震惊的看着我，错愕极了的眼神，有着无比的惊慌和意外。 “怎么了？”我疑惑的皱了皱眉。 “泓儿……”轩辕夜颤抖着伸手覆上我的脸颊，“你……你没事……” “恩？”我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你没有死！你没有死！”轩辕夜欣喜的叫嚷起来，“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泓儿！”他转头大声喊着太医，有太医忙不更迭的上前搭上我的手腕，为我诊脉，也是欣喜的回禀着：“禀皇上，皇贵君脉息虽弱却是因为产后虚弱，心脉无损，性命无碍啊！” “泓儿！”轩辕夜惊喜的把我抱住，像是失而复得一样的哽咽着，“你没死，你没有死！” 我才回过神来，是啊，我居然没有死，我伸手缓缓回抱住轩辕夜，没有死呢！我的念儿，我的夜，我还有无尽的时间陪伴着他们，多好，多好啊！ 念儿在混乱的气氛中，又开始哭泣，婴孩的哭泣声回荡着，穿插着我几乎是死而复生后的喜悦，在这寂寂的皇宫里，经久不息。 混乱而欣喜，这是可以用来描绘的唯一词汇，我疲累的看着我的爱人，我的孩子，却又疑虑和困惑在心底响起，这绝不是意外，绝对不是。 莲心，这种以一条命换另一条命的禁药，是没有意外的，莲心连心，以我心脉铸你心脉，是绝对不会有大人孩子同时活下来的希望的。 原本必然会死的，没有意外的会离开的结局，硬生生就被扭转了。 是安怀瑾！ 我脑海中陡然清明，那个纷杂中情意绵长的吻，安怀瑾喂我吃下的，绝对是我没有死的原因，他给了我一切，给了我孩子，给了我重生。 安怀瑾，我在心底悠悠的叹息着，含了一抹笑意看着轩辕夜笨拙的抱着念儿，明黄色的襁褓和轩辕夜金黄的未换下的铠甲，炫目耀眼，我心底却喟叹于那一袭白衣的男子： “记得，念儿，这名字里的思念，加上我这一份！” 安怀瑾，你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啊！ 第六十四章：两处茫茫皆不见（1） 有一个孩子，是曾经的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想象到的生活，但这生活的确是绚烂如春光，无法形容的美好的，我沉溺着，喜悦着。 笨拙的怀抱着念儿，静静的盯着他小小的脸，明亮纯粹的眼睛，偶尔对我的微笑，我无比满足，纵使虚弱疲惫，也不忍将他放下或交给乳母去抱，这是我的孩子啊，我珍贵极了的无可替代的宝贝啊！ 安怀瑾。 我在偶尔会念及这个名字，然后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和情绪去提及这个人。 他于我而言，是无法刻意去恨去感激而或是去怀念的人。 我细细的告诉了轩辕夜我与安怀瑾的那些对话，他的那些表情，他的那个吻。 我告诉轩辕夜是安怀瑾救了我和念儿无疑。 轩辕夜皱着眉听我说完，似乎也是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许久的沉默之后，才缓缓抱住我，轻轻的叹气：“或许，有些事有些人，我们真的看不清楚。” 是啊，我们看不清楚，爱或者恨，在乎或者利用，谁又能清晰的分辨的清楚，我宁愿糊涂着，至少不会为难，不会后悔。 林逸在不久后回朝，被轩辕夜调遣出去的一干得力将领也陆续回朝，朝堂之上，几乎每一个朝臣都在指责着安怀瑾的行为，每一封奏折都在用最不堪的词汇描绘着安怀瑾所谓的大逆不道，每一个有权有势的大臣都在谏言安怀瑾的行为不死不足以谢罪。 只有我知道，他并不是造反失败，而且这正是他的成功，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局，败得回天无力，名声遗臭万年。 他做到了，他替我承担了罪名，不是吗？以前的我被描绘成恃宠而骄，心肠狠毒，而现在，大家都说是因为我被安怀瑾欺骗、陷害，大家都说我为了皇上，生皇子，独自一人闯敌营。 大家都在赞扬我，将我描绘的像是神话中的传奇人物一样。 可是没有人知道，我心中的无法接受和复杂。 轩辕夜没有听从那众口一致的要将安怀瑾处死的建议，他以安怀瑾为安则将军之后，又是后宫妃嫔为由，从轻处置，免了安怀瑾的死罪，将其贬黜，废了贵君的身份，软禁在兰陵宫之中。 我想见他，很想，我有太多太多的疑惑还未解开。 但我又怕去见他，因为我不知道我要以什么样的情绪去面对他。 生产后休养许久，能够下床的时候，我还是迫不及待的去见了安怀瑾。 我带着念儿，没有带其他任何人，去见他。 安怀瑾并没有变化。 我站在兰陵宫的宫门口看见他的时候，恍惚间还是当年第一次来见他的时候，仿佛时间没有变更过。 安怀瑾还是一袭白衣，施施然的坐在宽广的庭院里，翠绿的竹林前，悠然的拂着琴，琴韵悠远，声声动人。 我抱着念儿静静的站着，念儿也乖乖的依偎在我怀里，似乎也在听这琴声，透过竹林看安怀瑾，他脱俗出世的面貌依旧，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恬淡而与世无争，还是犹如出尘的仙子，遥望而不忍心触碰。 他纤细的指尖，轻盈的在琴弦上抚过，琴音缓缓消散，余韵犹存，他轻轻的抬头，看着湛蓝天空上偶尔飞过的一双飞鸟，微笑着吟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心里微微一顿，脚步更加踯躅起来。 “怎么？”安怀瑾似乎早就知道我站在宫门口，望过来的眼神里带着绵绵的笑意，“来了怎的又不进来？” 我勉强带着笑意，缓慢的走近，笑着看他：“还是好琴声，不曾变！” 安怀瑾轻笑着，有些魅惑的仰头看我：“这又有什么好变的，世间有太多不会改变的事情了，譬如日出日落，譬如潮涨潮落，善变的，只是我们不曾愿意去记住的东西罢了！” 我笑出声来，轻轻的哄着念儿不做声。 “能给我抱抱吗？”安怀瑾微笑着看着我怀里的念儿。 我没有犹豫的将念儿递给他，安怀瑾反倒有些犹疑的看了我一眼，而后小心翼翼的伸手将念儿抱住，念儿明黄色的襁褓衬着安怀瑾的一袭白衣，画面说不出的好看，我言笑晏晏的看着安怀瑾。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安怀瑾慢慢的晃着念儿，念儿在他怀里无比乖巧，不哭也不闹，伸着软软的小手，纯粹的眼神牢牢地盯着安怀瑾的脸，“你要好好看着他长大，这孩子长大一定与众不同。” 我微微一怔，顿了顿，复又笑道：“你若愿意，你也可以看着他长大。” 安怀瑾身形一顿，有些犹疑的抬头看着我，许久，才含了笑意低下头去，笑着亲了亲念儿的脸颊，颇为恋恋的将念儿递给我。 “你不愿意吗？”我接过念儿，安怀瑾的沉默让我有些迫切的想听到些什么，我的语气略略急切，“你一身的才华，让念儿拜你为师好不好！” 安怀瑾看着我迫切的眼神，轻轻笑了笑，径自转身道：“外面有风，别冻着孩子了，进屋去吧！”他笔直的背影带着某种无声的拒绝，让我的心忽然一空，似乎有些什么预感。 跟着安怀瑾进了内殿，他为我沏了一壶新茶，与我面对面坐在窗前的小几前。 “有什么想问我吧！”安怀瑾的语气是恬淡的，神色悠然闲适。 我看着他，慢慢的点了点头。 安怀瑾轻笑着，抿了一口热茶，笑道：“那便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的眼神有些突然的黯淡，仿佛牵动了心底某根最伤痛的伤痕，微微蹙起的眉宇间，笼着似乎散不掉的悲伤。 第六十五章：两处茫茫皆不见（2） “有一个男孩，出生的时候便没有了母亲，而唯一可以作为亲人的父亲，在这男孩小时候的记忆里，模糊的厉害。” “外人眼里，父亲对他疼爱极了，但他觉得，父亲似乎不喜欢他，似乎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似乎他在父亲的眼里，可有可无，无关紧要。” “他学着一个人成长，没有人可以作为他倾诉和依赖的对象，一个人，一个人的生活是那样的寂寞和孤单，那样的无法安心而恐惧，那样的绝望又无奈。” “但这个男孩他无法选择，他只能接受，一个人，没有人在乎，没有人喜爱，他的世界里，只有那些把他当主子的仆人和那个离的很远很远的父亲，冰冷的，这一切都是冰冷的，没有温度，不能温暖，冰冷极了！” “这个男孩很聪明，作为本朝最有权势的将军唯一的儿子，他有最好的老师，他努力而刻苦，他想变的强大，强大的再多的寒冷，再多的孤独，再多的被忽视被遗忘，他都能承受的起。” “他独自的成长的，成长成一个孤僻的少年，他开始懂得了一些事情，断断续续的听说，或者是暗自的揣测。” “他听年老的仆人说起，他的母亲，是皇亲贵族的女儿中最为美丽的一个，温柔贤淑，才气美貌，家世性格，没有一样不是优秀的。” “他听说他的母亲是被皇帝亲自指婚给他的父亲的，几乎每一个人都在羡慕，郎才女貌，这样的神仙眷侣是别人做梦都求不来的。” “但是他也听说，在皇帝赐婚那一日，他的父亲，权倾朝野的安则将军，在皇帝的宫门口跪了一日一夜。” “男孩很疑惑，父亲难道不喜欢母亲吗？他执着的询问着府里的老仆人，那些仆人闪烁的言辞让他更加的疑惑，却也暗暗的确定，他的父亲似乎真的是不喜欢他的母亲的。” “男孩的母亲是因为难产死的，仆人告诉他，他的母亲是因为动了胎气，才会难产，拼力生下了他，却没有保住自己的命。” “为什么母亲会难产？男孩疑惑的问着自己，问着老仆人，老仆人没有回答，只是幽幽的叹着气，男孩不解，母亲是堂堂的将军夫人，父亲有没有其他的妾侍，母亲一定是养尊处优的养胎的，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动了胎气呢？” “没有人告诉他原因，没有人解答他。” “许久许久之后，男孩大了，更聪明了，才气彰显，已经没有老师可以教他了，男孩很自豪，每一次听到旁人对他的赞扬时，他都很自豪，他觉得自己足够优秀的时候，父亲也许就会在乎自己了。” “男孩执着的在书房度过了一日又一日，执着的逼着自己变得更优秀，执着的坚持着，一日又一日。” “但男孩的父亲还是不怎么见男孩，甚至没有记得过男孩的生辰，看见父亲，听见父亲对自己说一句话，成了男孩唯一的奢望。” “记得那是一次中秋，皇帝将自己最宠爱的妃子所生的儿子轩辕夜立为太子，宫中设宴，父亲也去了，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父亲喝的很醉，走路都有些蹒跚不稳。” “很晚了，但男孩因为担心父亲，一直等着父亲回来，他扶着父亲进了府，他的父亲有些朦胧的看着男孩的脸，第一次将他揽在怀里。” “父亲的怀抱，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奢望啊，男孩那个时候几乎都要哭出来了，父亲抱着他，坐在正堂前的台阶上，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男孩从来没有见过父亲那时的眼神，父亲的眼里是无法言喻的痛楚。” “男孩有些不知所措，父亲怔怔的看着他的脸，有些凄然的笑着，从怀中摸出一个青铜的瓷瓶，问男孩，‘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男孩有些茫然的摇着头。” “男孩父亲笑的苦涩，他揽在男孩肩膀上的手加重了力道，男孩的肩膀被揽的有些生疼，‘这是莲心，一种可以让男子生育的禁药。’男孩父亲眼神有些朦胧，似乎已经不认识男孩是谁了，只是怔怔的盯着天上清冷的圆月。” “男孩有些懵懂的看着有些异常的父亲，能让男子生育的禁药？男孩不明白父亲的意思，男子生育？怎么可能，男孩暗自揣测着，是父亲喝醉了吧！” “男孩的父亲牢牢的握着那个青铜瓷瓶，有些伤感的苦笑着呢喃，‘今天他的儿子成了太子，跟他一样的优秀，站在九龙台上，俯视着这江山，他的儿子……’，男孩的父亲转头盯着男孩看，‘还有我的儿子……’，男孩父亲的神色是男孩无法理解的悲伤，男孩忽然有些想要逃开的感觉，似乎父亲将要说出口的话，会将自己的世界彻底颠覆。” “但迟了，男孩没有来得及逃开，父亲带了哽咽的声音在男孩耳边响起，‘你的儿子……我的儿子……在我眼里多么多余啊……我想要的，只是我们的孩子……’，父亲握着装有莲心的瓶子，泣不成声。” “像是凭空被捏住了心脏，有无数的不可置信不敢接受在男孩心里轰然炸响，父亲犹自带着泪光，揽着他醉倒，嘴里呢喃的，还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 “那一夜，格外的冷，男孩怔怔的坐在醉倒的父亲身边，仿佛一瞬间，有什么在男孩心底悄然铸成，一瞬间的成长，仿佛从灵魂中将美好和期盼生生隔离，男孩似乎想明白了一切，仇恨开始安安滋长。” “男孩硬生生掰开父亲的手，拿过那个装着莲心的瓶子，狠狠的攥进自己手心，是了，父亲喜欢一个男人，不喜欢母亲，不喜欢自己，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君王。” “从那一夜起，男孩变得更加沉默，冷漠，无法接近，他默默将莲心收起来，父亲似乎疑惑莲心不见，却没有问过他，男孩学会了冷漠的对待一切，他不再追究母亲，因为他知道母亲的难产，必定是与父亲与那君王的羁绊导致的。” “后来，君王逝去，男孩有些意外于父亲并没有表现出太过的伤悲，但很快男孩就明白了，无法表现出来的伤痛，才是最极致的伤痛。” “男孩的父亲开始极力的扶持着那人的儿子坐稳皇位，几乎到了鞠躬尽瘁的地步，劳心劳力，无所不周。” “男孩却更加希望自己变得强大，他痛恨一切，他希望自己可以把这世间的一切扭转，他想摧毁，一切他都不想要。” “男孩的父亲从未反对过男孩学什么，却惟独不让男孩学习武功和兵法，男孩并未顺从，他偷偷的拜师学武，在暗夜里偷偷潜进书房看父亲的兵书。” “但他所拜的武师不就便一个一个消失，他看的兵书被父亲一本一本拿走，甚至有一次因为他偷学武功被父亲看见，父亲毫不留情的将他打了个半死。” “他隐隐知道原因，却不甚清明，直到他听见外面人的议论，他才明白，父亲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向那个君王证明忠心，父亲权倾朝野，当然会让别人有功高盖主的猜疑，自然不会让别人觉得，自己在培养自己的儿子接领自己手下的军队。” “男孩更恨了，父亲为了那君王，毁了母亲，现在还要毁了自己，男孩不甘心，他执着的用各种途径达到自己的目的，甚至开始拉拢父亲麾下的将领来培养自己的势力。” “但男孩毕竟涉世未深，很快他的所作所为就被父亲察觉，父亲狠狠的打了他，而后决定，将他送进皇宫，做新帝的贵君。” “他很震惊，看着父亲义正言辞的不容拒绝，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有的时候心痛的厉害了，也就没有了感觉，他不愿意，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让他父亲毁了自己的一生来给那君王证明忠诚。” “他的执着不愿并没有让父亲退让，父亲一力将一切几乎都已决定，他没有任何反抗的地步，他甚至绝望到，觉得即使自己死了，父亲也会毫不犹豫把他送进那深不见底的后宫。让自己的儿子和女子一样为妃为嫔，哪个父亲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做啊！” “可是这样的绝望与和父亲的僵持，并没有延续太久，父亲病倒了，一病不起，其实那君王去世后，父亲的身子就每况愈下了，重病不起是意料中的事，他只是没有想到，父亲那么快，就到了生命的尽头。” “他其实并没有想过没有父亲的世界，纵使他对父亲有无数的怨恨，终究父亲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血脉相连着的人。” “终究回天无力，父亲病危，垂死之际，父亲竟然还在请求他进宫为妃，他看着父亲坚定的眼神，终于还是答应了，父亲含着笑意，握着那枚君王赐给他的代表至高权力和荣耀的令牌握在手里，安静的去世了。” “他没有哭，遵从了父亲的意愿，接受了新帝的旨意，被册立为新帝的贵君，他请求为父亲守完灵再进宫，新帝自然答应了。” “他安静的守在父亲的灵堂，一个人，安静的跪在那里，每日每夜，直到父亲出殡，父亲安葬的那一天，他站在父亲墓前，摩挲着那块从父亲棺木里拿出来的令牌和那个装着莲心的瓶子，暗自发誓，他要一步一步毁掉这个国家，毁掉父亲一直维持的皇权，还有，他咬着牙发誓，他永远不会爱上一个男人！” 第六十六章：两处茫茫皆不见（3） 声音戛然而止，安怀瑾轻轻笑了笑，轻声重复着：“永远不会爱上一个男人……”他转头看了看我，似乎讲述的一切与自己无关般云淡风轻，轻轻笑道，“这男孩就是我了！” 我默默的看着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回应他，安则将军与先皇的故事，我听那年老宫妇讲述过，此时重新听安怀瑾讲，心里却觉得无法描述，一份爱情，终究不能分辨谁对谁错，伤害也是无声无息就催人心肠，没有谁应该被责怪。 我安静的低了低头，念儿已经在我怀里睡了过去，安静的睡颜，也带着孩子般的纯真与朝气，我勉强扬起嘴角，轻声问：“那么，后来呢？” “后来么……”安怀瑾浅浅的叹了口气，一手支着额头，侧身看着我，又抿了口手里的茶，轻笑，“后来我便进宫了，伺机而动，寻找着可以让这国家覆灭的机会。” 我抬头看他，轻轻的皱起眉：“可是……” “我没有成功。”安怀瑾打断我的话，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人生中，总有些你预料不到的变故，总有些人出现，改变你的一切，将你原先的坚持全部颠覆，然后为了他，你可以放弃一切。” 我有些苦涩的笑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也说不出来，沉默许久，犹豫着开口，却也只说了句“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我的呢！”安怀瑾笑的恬淡，“我宁愿你当我是个失败的坏人，也不想你当我是恩人！” 我一顿，却又瞬间释怀，有轻微的悲伤无法抑制的涌上，安怀瑾，他想要的，想要保护的，在乎的，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呢！那是怎样的无奈和黯淡，我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但我知道，那必定是黑暗不堪无法回忆的日子。 “以后，我们可以是最好的朋友，你做念儿的师父，我不当你是仇人，也不当你是恩人，我当你是知己，是亲人，好不好？”我斟酌着，无比真诚的看着安怀瑾的眼睛道。 安怀瑾笑着与我对视，似乎是陷入了想象，许久，他才轻笑一声道：“真好！”他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又低头喝了一口茶，他静静的看着我，缓缓开口：“只是，我，没有以后了！”他的声音轻轻响起，却在我心里重重一击。 我一怔，眼神不自觉的看向他手里的杯子，有什么不好的念头在脑海中聚集，我有些颤抖的伸手，勉强带着笑意，断断续续的道：“你手里的茶……给我尝尝……” 安怀瑾笑出声来，微微停顿，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杯子自他手里滑落，他冲我轻笑，声音缥缈：“不必了，这茶里，有毒。” 话语刚落，他的身子微微晃了晃，终于无力的跌落在我面前，那一袭白衣上，落上点点猩红，红的刺眼。 我愣在那里，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场景，一瞬间失去了思维，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怀瑾嘴角有一抹血色，但还是微笑着的，我颤抖的跪倒在地，一手将他抱住，有些抑制不住的开始哽咽，夹杂着我断断续续无法理清的话语：“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死……” 安怀瑾在我怀里轻轻笑着，声音轻飘飘的：“记住，看着念儿好好长大，和你爱的那个君王，好好在一起……” 我慌乱的点着头，悲戚不能自已。 “把蓝翊放了，告诉他，我让他好好活着……”安怀瑾的声音越来越低，夹杂着垂死的喘息。 “还有……”似乎是用尽力气，安怀瑾挣扎着拽住我的衣服，静静的盯着我的眼睛，轻轻绽开笑容，嘴角的血迹嫣红，和着他的笑，像极了极致美丽的曼珠沙华，他的声音轻轻响起，“你记得，我永远不会爱上一个男人……永远……不会……” 他的声音仿佛一声叹息般终结，他拽着我衣服的手无力的滑落，一袭白衣跌落在地，仿佛坠入凡尘的仙子一般，终于没有了生息。 时光仿佛过的越加缓慢了，安怀瑾的逝去，让这皇宫的春天多了几分寂寥，轩辕夜废除了安怀瑾的贵君身份，将他以安则将军世子的身份下葬，释放了蓝翊出宫。 能做的，我都为他做了，那个仿佛生活在云端的绝美男子，我想他在生命里留下了不可抹去的美好，纵然不是爱情，却也让我无比珍惜。 轩辕夜将安怀瑾的棺柩停在宫中几日，我带着念儿，亲自为他守灵，他给我的，纵然他不承认，也是绝无仅有的无可替代。 守灵的最后一日，我哄睡了念儿，独自一人坐在安怀瑾的灵堂里，替他画了一张画像。 “画画，要画所爱的人才是！” 这是我许久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现在，我为安怀瑾画画，不是因为我的爱，而是因为他的爱，他那样骄傲的人，总是爱上了，也至死不愿意承认，“永远不会爱上一个男人”，多么决绝的誓言，可是总归还是爱上了。 那日，许是安怀瑾第二日就要下葬了，我呆在灵堂的时间有些久，久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睡着了。 做了一个无比悠远的梦，梦见安怀瑾的那一袭白衣，那恬淡的笑容，他举着我画的画，笑着对我说：“谢谢你的画，要幸福，要永远幸福。” 梦的太过于真实，以至于我在梦里看着安怀瑾的身形渐渐消失的时候，有些难以抑制的哭出声来，看着他微笑着离去。 第二日，轩辕夜陪着我，带着念儿，亲自为他送行，出殡的时候，下人们要将棺木牢牢钉住的时候，突然发现棺木里空了。 安怀瑾的尸体，连同我亲自放进去我画的那幅画一起，消失了。 整个皇宫都陷入了震惊，关于安怀瑾的传言越演越烈，轩辕夜并没有派人去大动干戈的搜寻，他只是镇定的揽着我，指挥下人钉了棺木，将那一个空的灵柩入葬立碑。 站在墓前，我忽然放宽了心，安怀瑾，那样聪慧的人，又怎么会用死亡来终结自己的生命，那样玲珑剔透的灵魂，或许还存活着呢！ 安怀瑾死了，另一个绝美的男子在世界上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重生！看着墓碑上安怀瑾的名字，我这样设想着，与轩辕夜相视而笑，将怀里的念儿抱紧，倚进了轩辕夜的怀里。 ——正文完—— 番外：人约黄昏后（上） “太子？太子？太子？”一连串急促的呼唤声从养心殿传出来，小林子皱着眉在偌大的养心殿寻找着，“太子？你在哪里？” 似乎没有人回应他，空荡荡的养心殿里似乎除了他一个人也没有。 小林子皱着眉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小太子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啊！稍稍不留神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他一个八岁大的孩子而已，哪来的那些精灵古怪的想法，躲起来别人根本找不到。 “小林子？太子找到了吗？”一个人忽然推门进来，是一个男子，一袭玄色的长衫，不华贵却自带着一种超然的气质，面目清秀，只是隐隐含着几分怒色。 “回主子，”小林子忙不更迭的迎上去，“你别急，太子也许是去藏书阁看书了，也许去看太后娘娘了，一会儿也许就回来了！”小林子说着这话的时候，颇带了些言不由衷的意味，暗自揣测，皇贵君本是个脾气极好的人啊，现在也被小太子弄得，动不动就发脾气了。 这穿着玄色长衫的男子，无疑就是当朝君王轩辕夜唯一挚爱，皇贵君苏泓了，小太子轩辕念，便是他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江上独一无二的继承人。 “哼，”苏泓眉紧蹙着，忍不住怒道，“别替他辩驳了，这小子，怕是又偷偷躲到什么地方玩去了，真是越来越调皮了，每每太傅来教他念书，就给本宫溜走，这次本宫一定不能纵了他，定要严惩才是！” “是是是！”小林子谨慎而含糊的应和着，默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这皇贵君脾气变得不好了不说，这小太子也是个惹不起的主啊，也只能这样含糊的应和着了。 “小林子！”苏泓拂袖转身，“多叫几个人去，务必给本宫把太子尽快找回来！” “是，奴才马上就去！”小林子忙忙的应着，看着苏泓出了养心殿，渐渐不见了影子，才直起身来松了口气。 “哎，皇贵君您都找不到，我们做奴才的可不就更找不到了，”小林子默默念叨着坐到在一边的凳子上，“谁让您生了个这么聪明的儿子啊，这才八岁就精灵古怪的每人管得住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小林子默默的叹着气，冷不防凭空一本书砸在自己头上，懵了片刻，小林子才捂着头回过神来：“哎呀！谁砸的我！” “本太子砸的！”一个穿着合身的明黄色衣裳的小孩，正是轩辕念，正稳稳的坐在养心殿那张皇帝才能坐的椅子上，霸气的看着傻眼的小林子，还撇了撇嘴，把那双穿着精致的羊皮小靴的脚，翘到了那张他父皇批折子用的桌子上。 “太……太子？”小林子有些惊诧的上前，“原来太子您真的在这里啊！刚才奴才怎么没有找到？” “切，”轩辕念不屑的轻哼，“要是能让你找到，本太子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可是，”小林子疑惑，“您藏在养心殿不怕被皇贵君发现啊，刚才主子来这里找你了啊！” “这不也没找到嘛！”轩辕念小小的嘴一撇，示意小林子把他刚才扔出去的书递过来，“你不懂，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没人发现的了！”轩辕念忽然顽皮一笑，凑过来看着小林子笑道，“当然，要是你敢去告状的话……” “不会不会！”小林子忙忙的回答，“奴才绝对不会告状，奴才没见过太子，今天都没见到过太子！” “这还差不多！”轩辕念满意的往后靠了靠，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靠着，摊开手上的书，仔细的一边看了起来，一边道，“那你快去带着下人在皇宫的各个角落里找我去吧，别来打扰我就是了！” “是是！”小林子松了口气，犹犹豫豫的看了一眼轩辕念手上的书，踌躇着开口，“那个……太子啊，皇贵君不让你看这些武功什么的书的……” 轩辕念默默的移开书，看着小林子，笑道：“我爱看，你管得着吗？”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快出去快出去，别打扰我！” “是是是！”小林子忙忙的退了出去，关上门，转过身，默默松了口气，转头看了看，有些郁闷的叹着气，小太子自小就是个神童，两岁就会背诗，三岁就能识字，六岁就会抱着各种书一个人看的津津有味，这样有才的孩子，却偏偏喜欢看这些武功类的书籍，整天一个人偷偷的学着拳脚。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皇贵君偏偏不许太子学武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别的都可以，就是不许学武功，结果这两父子就杠上了，一个死活不让学，一个偏偏硬要偷着学，苦的还是他这种侍候的人啊！ “泓儿？”轩辕夜推门进来的时候，苏泓正哄着轩辕念睡觉，轩辕念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被窝里，手里还是紧紧抓着那本武功方面的书。 “念儿睡了？”轩辕夜见苏泓还是皱着眉，即便哄着着轩辕念，还是一脸没有缓和的怒气。轩辕夜好笑的坐在他身边，伸手揽住苏泓的肩膀，轻声道，“听说你今天打念儿了？” 苏泓有些疲倦的帮轩辕念掖了掖被角，靠在轩辕夜怀里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打他，可他实在是太不听话了，竟然不听太傅讲课，跑去躲在养心殿里学武功！” 轩辕夜心疼的帮苏泓按着太阳穴，柔声道：“你也知道，念儿不喜欢那些四书五经，诗书之类的东西，何苦逼着他学呢！他喜欢武功，你便让他去学就是了！” “你也觉得是我不对！”苏泓皱着眉推开轩辕夜，懊恼的站起身便欲离开。 轩辕夜一把拉住他，揽进怀里轻声安慰：“我没有说是你不对，我知道，你是觉得学武功很危险，你怀着念儿，生念儿时都惊险万分，我明白你不想让念儿有半分危险的这种心情。” “学了武功，就必然会用，一旦用了，就难免不会有磕着碰着的时候……”苏泓仿佛被说中了心事一般，声音有些激动，“我怕念儿学了武功，有朝一日会为武功所伤……” “我知道，”轩辕夜温柔的吻了吻苏泓的脸颊，“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念儿是男孩子啊，还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你不能一辈子将他护在手心，咱们念儿是个好孩子，虽然从小被所有人宠着，却不恃宠而骄，有聪明又懂事，他唯一忤逆你的不也就是想学武功这件事，你该顺他的心的，让他去学他喜欢的东西！” 苏泓默默不语，许久，才悄然无声的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 轩辕夜微微一笑：“好啦，别在担忧这些事了，马上就要到父皇的忌日了，我们也要准备去皇陵祭拜了，带着念儿一起，还有母后，你费些心安排一下吧！” “我知道，”苏泓勉强笑了笑，“我会安排妥当的。” “恩，”轩辕夜轻笑着，“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去睡吧！” 苏泓看了一眼睡着的轩辕念，皱了皱眉道，“今晚我陪着念儿睡吧……” “不行！”他的话被轩辕夜打断，轩辕夜不待他再说，伸手霸道的将他抱起。 “夜，你干什么，放我下来！”苏泓涨红了脸，嚷嚷道，“别吵醒了念儿！” “你对儿子这么好，我已经吃醋了，还要陪着儿子睡丢下我一个人，休想，儿子这么大了，应该习惯一个人睡了！”轩辕夜霸道的看着苏泓，见他抱得更紧。 “你……”苏泓无语，“你怎么还跟自己儿子吃醋啊！” “不行啊！”轩辕夜恶狠狠的低头吻了吻苏泓的嘴，坏坏的笑，“你要非陪着儿子，那我不介意一家三口一起睡，只是怕你叫起来会吵醒儿子……” “轩辕夜！”苏泓脸红的都要炸了一样，终是无可奈何的把脸埋进轩辕夜怀里，细若无声的呢喃着，“回……回寝殿去……你个无赖……” 轩辕夜轻笑着，抱着苏泓走了出去。 番外：人约黄昏后（下） 先皇忌日是个大日子，礼部筹备了很久，这一日，轩辕夜陪着太后，带着皇贵君苏泓和太子轩辕夜，去皇陵祭拜先皇。 皇家的礼数很是繁琐，因着路途遥远，轩辕夜走就决定祭拜完毕的时候，就在皇陵的行宫歇一晚，第二天再回来。 等到祭拜全部完毕，苏泓才松了口气，和轩辕夜一起送了太后回去休息，已经是傍晚了，苏泓才突然发现轩辕念又不知跑到了哪里去了。 “念儿又去哪里了？”苏泓皱着眉，有些焦急的就想去找。 “哎，别急！”轩辕夜忙拉住他，“念儿是太子，有很多人跟着的，你不用一看不见他就急成这样。” 苏泓瞪了一眼轩辕夜，嗔道：“我是怕他出事！” “能出什么事！”轩辕夜好笑的揽住苏泓，“你呀，就是管他管的太紧了，念儿虽然是个小孩子，可很是机智，这里又是行宫，根本没有什么不安全的，你尽管放心好了！”他凑过去吻了吻苏泓，笑道，“你看黄昏的夕阳这样好，陪我去散步好了！” 苏泓脸微微一红，微微犹豫着，还是点了点头。 “对了，凤后江羽寒不是因病去世了吗？他和妃子私通生下的那个孩子可还好，有没有送些必需品过去，毕竟也曾当过你的二皇子呢！”苏泓叹了口气道。 “我知道，江羽寒去世去的突然，我早就派人好生照看着他们母子了，她们就住在这皇陵里，很好，你不用担心，要是你想去看看我就叫人带他们母子来给你请安！”轩辕夜温言道。 “不用了，”苏泓微微一笑，“我想江羽寒虽然是病死的，却也是因为家破人亡的缘故，多少会恨着我的，我就不必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别这么想！”轩辕夜皱了皱眉，“好了，往事我们不提了，去看夕阳好不好？” “好！”苏泓甜甜笑着回应。 行宫的某个角落里。 “怎么还不出现？”轩辕念小小的身影在墙角晃来晃去，神色颇有些焦急，不住的朝着一个方向张望着，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来了！”忽然，轩辕念眸子一亮，笑容绽开，兴冲冲的朝前跑去。 迎面走来一个小男孩，身形很是单薄，面容却很俊美，穿着一件朴素的青色衣裳，拎着一桶水，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着。 “重不重？我来帮你吧？你最近好不好？怎么又变瘦了？”轩辕念兴高采烈的围着那男孩子转，忙不更迭的问了好多问题。 那男孩面色冷淡，淡淡的瞥了轩辕念一眼，冷冷的道：“让开！” “涵儿……”轩辕念仿佛被男孩冷淡的语气吓到了，声音都有些又委屈又唯唯诺诺起来。 “我叫江子涵！”江子涵的眼神也很冷冷的，“我跟你没那么熟，别那么叫我，我不喜欢听！”说着他就欲拎着水桶离开。 “涵儿！”轩辕念慌乱的去握江子涵的胳膊，企图拉住他。 却没有防备，似乎是碰到了什么，江子涵微微痛呼，手里一松，那桶水就已经被打翻在地上，几乎浸湿了江子涵的衣服。 “涵儿你怎么了？”轩辕念惊异的看着江子涵皱着眉抱住胳膊，忽然回过神来，慌张的抓住江子涵的胳膊，卷起了袖管，“给我看看！” 那纤细的胳膊上青紫一片，看的轩辕念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愤怒极了的道：“怎么回事？谁打你的？告诉我，你告诉我谁打你的，涵儿？” 江子涵依旧冷冷的看着轩辕念，冷笑着抽回自己的手，冷道：“与你无关！” “涵儿！”轩辕念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了江子涵瘦弱的身子，八岁孩子的身子温温软软的，声音也带着软软的童音，还有些委屈和难过，“不要对我这样冷冰冰的好不好涵儿？我学了武功呢，我在很努力很努力的学武功，等我很厉害了，我就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涵儿，好不好？好不好？” 江子涵面色依旧是冷冷的，却没有推开轩辕念，由着他抱了许久许久，才缓缓的挣开来，微微扬了扬嘴角，道：“我比你还大呢，为什么要你来保护我？” “你笑了！”轩辕念愣愣的看着江子涵，忽然手舞足蹈起来，“涵儿你笑了！你冲我笑了哎！” “傻子！”江子涵又微微一笑，却是立刻收起了笑意，重新冷冷道，“我该回去了，不然我娘亲会担心的！” “恩恩！”轩辕念虽然不舍，还是放开了江子涵的手，笑着道，“我很快就再来见你，等我武功厉害了，我就带你回宫，永远保护你，永远和你在一起！” 江子涵没有回答，静静的看着轩辕念片刻，便拎着水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轩辕念站在那里看着那单薄的身影渐渐远去，站了很久，直到天色都完全暗下来了，他才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 但是却忽然心情沉重起来，江子涵，是那个被逐出皇宫的凤后的儿子，听下人说，是凤后与父皇的某个妃子私通生下的儿子呢！要是求爹爹和父皇把涵儿接进宫来，不知道爹爹和父皇会不会答应呢？ “哎！”轩辕念沉沉的叹了口气。 “在为谁叹气呢？” 一个空灵的声音传来，轩辕念吓了一跳，抬头看时，却是一个白衣男子站在自己面前，仔细一看，这男子长得异常的俊美，美的像个仙子一样。 “你……你是神仙吗？”轩辕念有些好奇的往前凑了凑，那男子长得可真美啊，比自己爹爹还美呢！ “神仙？”白衣男子轻笑，“不是，我只是个凡人，看见你小小孩子在这里叹气，就像问问你为什么叹气！” 轩辕念微微犹豫，皱了皱眉，无端的觉得这白衣男子很是亲近，又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想快点学会武功去保护一个人，可是没有人教我，爹爹也不许我学武功……” “这样啊！”白衣男子眉间有些许的寂寥，“这样费心的去保护一个人啊，我曾经也做过呢！”他微微一笑，越发显得绝世倾城，“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轩辕念！”轩辕念轻笑，“爹爹和先皇都叫我念儿！” “念儿！”白衣男子微微震惊，定定的盯着轩辕念看了好久，忽然笑了起来，“你是念儿，居然是念儿啊！” “你认识我？”轩辕念有些诧异的盯着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轻轻的抚了抚轩辕念的头发，笑的温柔：“念儿啊，真好，长这么大了！”他微微一顿，又道，“你想学武功？” “恩！”轩辕念虽然觉得有些奇怪，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那么，我教你可好！”白衣男子轻轻笑着，“你爹爹以前就想让我做你的师父呢！” “你认识我爹爹？”轩辕念更加疑惑了，“你会武功吗？” “这几年我一直在学武功呢！”白衣男子微微笑着，“别问那么多，要不要拜我为师？” 轩辕念皱了眉，犹豫着，忽然翻身跪在地上，坚定道：“只要你能教我武功，我就拜你为师，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着便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好！”白衣男子轻笑着，“是个伶俐的孩子！”他伸手扶起轩辕念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忙，等忙完了就抽空去皇宫找你，教你武功好不好？” “好！”轩辕念欣喜的点头，诧异道，“师父你怎么知道我住在皇宫？” 白衣男子但笑不语，撇开话题道：“师父什么都知道，你是跟着你爹爹出宫来的吗？” “是啊！我跟着爹爹和父皇来祭拜皇爷爷！”轩辕念轻笑，“师父来这里做什么呢？” 白衣男子神色有些凄苦的望了望几乎落了山的太阳，轻笑：“师父来替师父的爹爹祭拜他的爱人！” 轩辕念不明白的皱了皱眉，远处忽然传来喊声：“太子？太子？太子你在哪里？” “啊，有人来找我了！”轩辕念惊道。 “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见到过我，”白衣男子俯身嘱咐着，爱恋的抚摸着轩辕念的头发，“师父会去找你的，现在师父先要离开了！” 轩辕夜点了点头，那白衣男子看着他的目光很柔和，像爹爹一样呢，心底莫名的觉得这个刚刚才认的师父，对自己会很好很好的。 “哦，”白衣男子又轻笑道，“记住，师父的名字叫做安怀瑾，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哦！” “恩恩，念儿知道了！”轩辕念笑着答应，看着安怀瑾微笑着离开，隐匿进几乎是暗夜的黑暗里。 “安怀瑾……”轩辕念默默念叨着，开心的笑着朝找他的下人走去，有个师父了呢！真好！ 番外完宫苑深深（包子）+番外——心有柒柒焉
作者：心有柒柒焉 录入：11-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