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竹林，可以去挖竹笋吃吧？
他强打精神，往竹林走去。
这段路，看上去不长，但事实上离竹林还是有一段距离，等他拨开竹林的瞬间，他就已经因为脱力支持不住，坐倒在了地上。
裘夜际感到眼前又花了一下，等他视线再次恢复清晰时，裘夜际忍不住扶着旁边的竹子吐了起来。
本来胃里就没东西，吐了几口，最后连酸水都吐不出来了，但是还是忍不住干呕。
因为，他看到……
竹林的中央，有一个……尸池。
第8章
没错，就是一个尸池。
为什么裘夜际会知道那里是尸体，而不是普通的人呢。
因为这里，根本没有完尸。
全都被……分尸了。
一段段被水泡得都腐烂的四肢，血肉像棉絮一样，漂浮在水面上。
最完整的尸块，应该是被拦腰斩断的那种。
从完整的切口处，不仅血肉模糊，还有半截肠子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随着水的流动在往外流。
整个硕大的池塘，竟然被尸块填满了。
池水已经是是淡淡的红色了，可怕的却是，池塘里居然还长着很多鲜红色的莲花，那一朵朵花，仿佛来自地狱，红得张扬妖艳。
它们的茎叶，缠绕着尸体，像是在吸收尸体的养分来生长。
而在池塘的最中央，有一块大约一平方米的空地，上面坐了一个人……
一开始，裘夜际没有看到他，因为他这个角度，只看得到那个人的背影，而且那个人穿着红色的衣服，和血莲混杂在一起，根本看不清那里有个人。
本来，裘夜际想立刻逃跑，但是他却忽然看到那个人的正前方，尸池的边岸处，有一个饭盒！
裘夜际咽了咽口水，如果他再找不到吃的……肯定会死的，他感觉自己快虚脱了。
从竹林出去的话，毫无疑问，没有其他有吃的东西的地方了。
他悄悄屏住呼吸，想拿走饭盒逃跑。
那个人应该一下子追不过来，因为他在的空地那里四周根本没有通往边岸的路！
而且那个人说不定也已经死了。
这种地方，哪会有什么活人啊。
一边安慰自己，裘夜际已经挪到了饭盒的位置。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查看那个人的神情，却在抬头的瞬间怔住了。
他感到，他的世界正一点点崩坏。
因为，这个人的脸……
是VV。
第9章
虽然，现在他的头发很长，到了腰际，刘海也轻轻刷过眼睛，但他死也认得出这张脸，这张让他会记住一生的脸。
此刻，他闭着双眼，安静地坐在一堆尸体中央，面色安详。
“VV！VV！”裘夜际忽然感觉不到害怕了，四周诡异的尸池，他已经看不到了，他的眼里只剩下那张脸。
他大喊着他的名字，而那个人，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忽然面色痛苦。
裘夜际连忙住了口，至少现在那个人是活着的，他不能让他因为自己有什么闪失。
果然，当裘夜际停止了叫唤，那个人的表情又变得安详起来。
裘夜际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背后的竹子。
分不清是震撼还是幸福或者是释怀，他泪流满面。
不像上次那样痛哭，他只是静静地落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VV，但是看到这张脸，却已经感觉为他付出一切也在所不辞。
自己一定要给他道歉，然后骂他为什么不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然后再看着他笑，看着他闹。
想着这些，人放松下来，裘夜际陷入昏睡中。
裘夜际是被一阵咔沓咔沓的声音吵醒的，他睁开眼睛，看到那个人的身上蒸腾出热气，而那个声音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那个是……骨头的声音？！
随着热气终于慢慢减少，最后完全消失的时候，那个人突然双眼暴睁。
那是一双红色的眼睛，那红色根本不像这个世界上该有的，太过妖冶，像流动的血液。
那双眼睛渐渐聚焦到裘夜际身上，一瞬间，裘夜际的衣服就被冷汗浸湿了，因为这根本不像被人看着，更像是妖物。
下一秒钟，那个人从那块空地上凭空消失，鬼魅般出现在裘夜际的面前，近得只有一个拳头左右的距离。
他忽然张开嘴，露出里面尖尖的虎牙。
不知道为什么，裘夜际感觉到这个人似乎想吸血。
他应该害怕的，他也的确是害怕的，甚至他都忍不住自己的颤抖。
但是他却只是闭上眼睛，然后笑了。
不管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VV。
至少，他长得和VV一模一样。
或许，他来到时代就是为了这一刻不是吗？
他也可以为VV去死一次。
是的，“也”可以……
VV为了他，毫不犹疑选择了死亡，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终于，他有了一种能不带有任何负罪感的死法。
所以，裘夜际笑得很释然，甚至带着一丝幸福。
裘夜际感觉到脖子处那个人的呼吸，如此清晰。
真好，他还活着。
不管怎么活着，他至少还活着。
过了几秒钟，却没还迎来想象中的疼痛感，裘夜际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他却看到那个人皱着眉头，烦躁地推开了他。
裘夜际被推得跌倒在地上，有点搞不清状况。
这时，竹林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宫主，仪式结束了吗？”
第10章
“进来吧。”那个人语中透着显而易见的不耐。
随后，从不知道哪里出现了两个人。
裘夜际震惊地瞪大眼睛，居然是上官耀和艳初。
他们俩，丝毫没有初见时的张狂或者傲气，全都乖顺地单膝下跪，连抬头也不敢。
宫……宫主？！
那个在棺材里的东西？可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莫非是新任的宫主。
上官耀瞥见了跌坐在一旁的裘夜际，脸色大变：“宫主！这是……”
艳初听到了，也朝这边看来，她一下子花容失色。
而那个人只是随便挥了挥手，“带下去吧。带到东房，别让他乱跑。”
上官耀听了，惊呼：“宫主！不带到地牢吗？”
那个人眉一拧，往上官耀那边瞥了一眼，忽然，上官耀的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压在了地上，头狠狠撞击在地上，发出骇人的声响。
那人一字一顿道，“你是什么时候有资格来质疑我的决定了？”他的声音中听不到丝毫怒意，却无端让人感觉背后发凉。
艳初连忙跟着跪倒，“宫主，是耀不懂事。宫主，大人不计小人过，请不要同他一般计较了。”
那人冷哼一声，上官耀终于能够抬起头。
“记住我的吩咐。”留下最后一句话，那人就凭空消失了。
上官耀和艳初两人站起身，艳初看了上官耀一眼，“还愣着干嘛，还不护送宫主去？”
上官耀没好气道，“仪式结束的宫主，哪要什么护送啊。”但他看到连艳初的脸上隐隐有怒意，连忙道：“我去了。”
语毕，连上官耀也消失了。
竹林里，只剩裘夜际和艳初。
艳初，往四周望了望，忽然脸色又微微变了变，却又立刻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是裘夜际的错觉一般。
艳初走到裘夜际身边，“裘公子，还能站起来吗？”
裘夜际点点头，强打精神。
艳初轻轻点头，当做打招呼，“裘公子，怠慢了。请随艳初回宫。”
裘夜际跟着艳初，在竹林中绕来绕去，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进了一个暗道。
路上，裘夜际忍不住开口，“艳初姑娘，请问刚才那个……是你们的宫主吗？”
艳初并没有停下脚步，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又不带任何感情，“是的，他正是我们忘川宫的宫主，上官十月。”
“上官？！”没记错的话，耀不是也姓上官……
艳初好像猜到了裘夜际的想法，“耀同宫主确实有些血缘关系，也是儿时的玩伴。但是，宫主是嫡系。耀只是上官家旁支，身份相差甚远。”
原来，裘夜际还想问棺材和尸池的事，但最终还是不敢问。
在谈话间，已经走出了暗道，暗道直接通到了宫内的一处，纷繁复杂的道路，看不到头。
忽然，前面拐角处，走出来又一个熟悉的身影。
艳初见了，停下脚步。
“巧了，你把裘公子带去东房吧。”
薛环羊角辫一甩，说不出的天真烂漫，“艳初姐姐，你们不是去接宫主了吗？怎么又去抓他了？”
艳初浅笑，“哪有这空啊，在仪式的地方出现了。宫主也不知道哪来的兴致，让我们把他带去东房。你可不要得罪了裘公子，刚才宫主因为他，还朝耀发火了呢。兴许是因为刚进入第六重……”
薛环听了，俏皮地行了个礼：“奴家遵命！”
艳初忍俊不禁，“淘气，不同你闹了。”
说完，艳初走开了。
薛环冲着裘夜际露出灿烂的笑容，“夜际哥哥，好久不见哦。你不同环儿说一声就走了，环儿可是好生伤心。”
不知道为什么，薛环的话和笑容却让裘夜际感到毛骨悚然。
他忽然想起了店小二的话。
薛环，【幻妖言惑】的“幻”，四大护法里的第一人。
第11章
薛环似乎是发现了裘夜际拘谨的样子，忽然褪下笑容：“看来你也已经听说了我们忘川宫的事了，那我也不和你多装了。你也不用那么害怕，因为如果我们真的想杀你，你早就死了。”
裘夜际听到这番话，奇迹般的淡定了下来。
薛环又道，“你是不是想，那当初你为什么逃走了？说来简单，你碰上了好时机。我和艳初姐姐和耀三个走了，只剩霍珉。虽然霍珉立刻感觉你逃跑了，但他是不会离开棺木的。我们也懒得再去追你了。”
棺木……
他想起来了，不管在何时，霍珉都不曾离开过棺木三米。
这个词也提醒了裘夜际，到底要不要询问她这些事。
他踌躇了半天，正欲开口，忽然薛环的声音响起：“好了，这就是东房。我奉劝你一句，没人叫你出来，别乱跑。这可是善意的警告。”
薛环说完，把裘夜际推进房里关上门，立刻没了声息。
裘夜际踉跄了一下，随后打量了这个房间，比他想象的好太多了，这应该等同于古代的五星级大酒店了吧……
既来之则安之吧。
裘夜际感到自己真正地被囚禁了。
他被丢到这个房间，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里，除了丫鬟送饭进来，没有任何人来过。
但他越来越发现这里诡异的可怕。
首先，带他来这里的时候，他发现这里的房间很多，应该有很多人，白天却寂静得可怕，连鸟雀的叫声都没有。
当然，晚上也是一样安静。
除非到了一个时间。
裘夜际估摸应该是深夜。他也是白天没事干，睡得太多，半夜醒来失眠才听到的。
不远处的房间里会传来乱砸东西的声音，有事还会传来痛苦的叫声。
次日，他问丫鬟他附近的房间有没有人，丫鬟眼神闪烁说这附近都是空房间。
这让裘夜际的不安越发严重起来。
在白天，那个声音也常常出现在他脑中，他担心再这样下去，他会疯了。
于是他决定，当天晚上，去弄清楚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
是夜。
夜昧月暗，裘夜际在等。
他知道，几乎每个晚上那个声音都会出现。
他不停地张望窗外的天，已经那么黑了，怎么还没出现。
“哐嘡。”是那个声音！
裘夜际悄悄推开门，果然没锁。
外面连灯都不点，伸手不见五指。
他只能循着声音蹑手蹑脚地前行。
他一边走，一边摸索着旁边的墙壁，沿着墙壁以免被人发现。
忽然，在一个转弯以后，出现了光亮，裘夜际发现那个光正是传出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亮着灯的房间！
裘夜际猫着腰过去，小心翼翼地贴在窗上。
“您不能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
“走开。”
“您至少为自己考虑下吧！”
“我说走开！！！！”
一声咆哮带着什么东西被重重摔到地上的声音。
然后门被打开了，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裘夜际屏住呼吸，心跳得飞快。
幸好那个人似乎很烦躁，匆匆离去。
裘夜际本来也想走了，却忽然看到，纸窗上有一处或许因为年久失修裂开的小缝。
好像可以从那里，看到房间里的情形。
裘夜际最终禁不住诱惑，透过那个洞，往里看去。
房间里有两个人。
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背对着窗，另一个躺在地上，似乎没了知觉。
坐在椅子上的人，愤怒地拿起柜子上的书丢在地上，然后他又蜷缩起身体，痛苦地呜咽。
蓦地他站起身，几乎是瞬移的速度出现另一个人身边，把他从地上抓起来，张开嘴巴。
这是……
这是……
这是……
那个人忽然又狠狠推开地上的那个人。
他就蹲在地上，无助的颤抖。
裘夜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就自动走过去，推开门。
蹲在地上的人抬起头，那双血色之瞳和那似火的红衣。
VV……不，应该说是上官十月。
从脖子处到下巴有奇怪的花纹图腾，那图腾诡异得像在上官十月的脸上蠕动，如同想再继续往上爬。
他眉头紧皱，眼睛的颜色在血红和黑色之间不停变换。
他对着门大喊：“我不是说了出……”
说到一半，他原本暴怒的表情忽然褪去，表情无助地像个孩子，他对着裘夜际喃喃道：“CJ？”
第12章
不可能，一定是他听错了……
VV早就死了不是吗？
眼前的人，只是VV的前世。他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不停催眠自己，害怕自己又会再失去他。
这时候，上官十月忽然踉跄着想要站起来。
明明他有几乎瞬移的轻功，但他现在却连站稳都做不到。
他一步一顿地朝裘夜际走来。
而裘夜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人，只是呆在原地。
当上官十月快走到裘夜际面前时，忽然浑身一颤，脚下不稳，就要摔倒……
裘夜际连忙朝前一步扶住他。
不知道为什么，上官十月好像十分虚弱，他几乎把整个身体的重心都放在裘夜际身上。
“CJ，好疼啊。”
“CJ，你是CJ吗？”
“我不想……我不想……”
上官十月的声音越来越轻，好像快要失去意识，身体也要倒下去。
裘夜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抱住上官十月。
“我是，我是……我是……”除了这两个字，裘夜际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说了。
是VV。
真的是VV。
至少现在，肯定是VV。
他终于又见到他了。
他搂着上官十月，很紧很紧，好像害怕又是一场梦。
上官十月却好像已经听不到裘夜际的声音，他闭上眼睛，在昏迷前说出最后一句话：“我不想……吸你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