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知陌低头看看葡萄,瞥了眼容浔灼灼眼神,当机立断张口吞了。
这人脾气执拗,他不吃,容浔会有一千种更恶劣的办法逼着他吃。
果然,容浔眼里露出一点遗憾,似乎颇为惋惜他的合作。他捻了捻白巾,似笑非笑的看过去,“我知道我那个尊贵侄儿喜欢你。”
袁知陌眼底锐光微动,敛眉不语。
容浔淡淡一讪,“放心,我没打算夺人所好,更没想法跟我那侄儿抢人。”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托腮过去,艳色几乎氤氲在灯火里,“事成之后,不管你们双宿双栖也好,劳燕分飞也罢,跟我没关系。”
袁知陌蹙眉看过去,静侯下文。
“我要你,在我京都这段时间,为我筹谋,保我平安。”
第5章:小倌儿
袁知陌骇然抬头!
清风楼的灯火璀璨到近乎耀眼,容浔也不说话,只是静静把玩着一盏白玉琉璃盏,琉璃盏里的吐番葡萄酒通红似血,愈发显得容浔优雅慑人,几乎要将这满室华彩给压下去!
袁知陌心绪起伏不定,他是知道的,容浔这一次进京,实际上就是质子的身份,定熙侯权柄过大,又手握重兵,别说是陛下,满朝文武都容不得定熙侯在外逍遥,所以美其名曰太后想念,特地迎了睿郡王进京。
但只要定熙侯没有反心,睿郡王照样是千尊玉贵的郡王爷,他这么说……是代表着定熙侯真的有反心?
上辈子定熙侯是反了,但是在八年之后,老定熙侯爷莫明死在宫中夜宴上,容浔怒而掀兵造反,搅的大雍血雨腥风一片混乱,最终……袁知陌眼底一黯,心脏抽抽的疼,半晌才慢慢的道,“睿郡王地位尊贵,怎么需要草民保护?草民文不成武不就,保护一词从何说来?”
“就凭你袁知陌这个名字。”容浔漂亮的丹凤眼弯成弦月的弧度,懒散却冷锐的眸光直直射过来,几乎可看透人心,他悠悠的道,“你爹是当朝太傅,文官集团的领头人,你的情人是皇长孙,大雍皇朝未来的继承人,至于那个护着你的长孙晏,则是镇北将军府的嫡子,你一个人就能牵动三方势力,如何不能保护我?”
袁知陌无言以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郡王爷真是太看得起草民了,太傅府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子嗣,有我无我没有多少区别,阿晏虽然镇北将军府的人,但长孙将军向来不喜欢子嗣牵扯到朝政内务,至于皇长孙,更是无稽之谈,睿郡王睿智,怎么可以相信市井流言?”
“小陌儿,你这就是不肯了?”容浔挑眼看向对面微笑的少年,青衫银冠书卷气十足的,明明身处靡靡的地方,他坦然微笑而坐,却让人恍惚觉得似有清流滑过,不惹尘埃,气质独特微凉,怪不得让容隽念念不忘。
他在来京都之前就听说容隽对一个少年有意,本来他还没在意,后来在亭上听他教导幼妹,容隽又是那么一副态度,便明白传言不假。后来正巧撞见素来稳重谨慎的袁太傅怒极教子,爱之深责之切,袁太傅一定是非常重视这个儿子,至于长孙晏,更是意外之喜。
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对他来说,无疑是极有用的。
袁知陌苦笑,“不是我不肯,实在是……唔!”
他的话被消灭在声源处,容浔绵软薄唇紧紧贴上他的唇瓣,淡淡的芝兰香气强势凶猛的扑过来,袁知陌想要挣扎,但身体被他牢牢钳在怀里,根本动弹不得,紧贴着的唇舌近乎蛮霸的攻城掠地,不留情面而又有技巧的辗转起伏,几乎要勾缠进彼此的灵魂,袁知陌最后一点清明的神志都被他搅的晕晕乎乎,只觉得全身不由自主的发软,眼前灯火迸出一个个火星,在稍显迷乱的眼里缓缓炸开,丝竹管弦声似乎离的远了,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而已……
忽而间想起上辈子最后决绝的时候,容浔也是这般义无反顾的吻着他,仿佛早知道一别便是生死,永生不见。
“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是遇见了你。”
一身戎装的容浔立于马前淡淡看着他,他的背后是落日余晖,是滚滚狼烟,是讨伐叛军的万军齐临,是空气中都蔓延着让人窒息的血腥金戈沙场。
“可是,最大的不幸,也是遇见了你。若有来生,我一定不会认识袁知陌。”
狠心决绝的话是被他亲手逼出来的,两人生死两离的局面也是他亲手逼出来的!
袁知陌手一颤,清亮眸里缓缓浮出水润光泽,朦朦胧胧,不管不顾的反手搂住容浔的腰,用力之大,连容浔都忍不住皱了皱眉,一睁开眼,才发现怀里少年年轻秀逸的眉眼里全是绝望痛苦的癫狂,让人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他的痛苦,也不知为什么,那痛苦仿佛一根刺一样刺进心底,连带着他都开始阵阵抽痛起来。
“睿郡王,你来的好早啊,抱歉抱歉,家里有事,我来晚了。”伴着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人清朗的声音蓦地响起,“咦……”
袁知陌晕晕沉沉的神志猛地一惊,有人!
但是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被容浔往下一压,被迫趴卧在他的膝盖上,身上一重,一件大氅已经劈头盖脸的盖住他的头脸,只听容浔淡淡道,“是我来早了,孟帖,坐啊。”
孟帖,长公主府的嫡子,江阳侯府的小侯爷?
袁知陌心里一凉,突然明白容浔为什么带他到这里了,为什么要突然吻他了,他要让所有人都误认为自己跟他关系匪浅,就算到时候他矢口否认,也根本没用。
上辈子他也是用的这一招让他迫不得已嫁给他,今生,还要在使一次么?
果然,孟帖好奇问道,“这位是?”
袁知陌缓缓闭上眼,全身血液冰凉,心底全是悲哀。
他挣扎着想起身,想保留自己最后的颜面,但容浔似乎知道要做什么,一手牢牢抵住他的背,声音调笑风流,“哦,没什么,只是清风阁里的小倌而已,我看他长的不错,便召过来了。”
凤眼微垂,眸光落到趴跪在他膝盖上的纤弱少年身上,明显感觉下手下僵硬的肌肉有那么些许的软化,像是不可置信的动了动。
眸光微沉,染上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他本来确实是想造成事实,但事到临头,他却突然不想那么做了。
他轻轻拍着少年的肩膀,动作是难得的细致妥帖,看的孟帖直了眼,从来都知道睿郡王喜好男色风流多情,没想到对个低贱的小倌都那么体贴。再一看那半跪着的少年,虽然身上盖着大氅看不清头脸,但黑亮的长发微垂,腰肢纤细若素,因为跪着的缘故臀部紧紧绷着,弧度紧实而饱满,单单那一瞬,便是让人惊艳的妖美……
孟帖不由自主吞了吞口水,眼底生了点簇簇幽火,他虽然并不太喜欢男色,总认为男人不如女人柔软漂亮,但看着这么个侧影,才觉得男人也有女人比不上的地方,瞧这妖美的,简直要将天底下的女人都比了下去。
他心猿意马的瞟着那精致的弧度,忍不住道,“不知道能让睿郡王称赞的小倌是何等绝色,不知道本侯能否有这个荣兴……”
“他喝醉了,等下次收拾妥当了,再让小侯爷看看好了。”
孟帖眯了眯眼,喝醉了?刚才不还是在拥吻?
虽然明白容浔是存心找个借口,但他仍然有些不死心,笑道,“从来都说美人酣醉时最为勾人,睿郡王选的人定然是天香国色,那醉卧之态肯定更是闭月羞花。”
容浔唇角微勾,“当然是闭月羞花了,”察觉到膝盖上的人身体又紧绷起来,狭长凤眸里掠过一抹柔软,抬眼漫不经心的瞥了眼孟帖,“但容浔却有个毛病,不喜欢别人分享自己的东西,小侯爷也是性情中人,该明白的。”
不软不硬的钉子抛过来,孟帖怔了怔,不由有些不悦,似笑非笑的道,“容浔,咱们是什么关系,连这个一个小倌都分享不得么?还真是让为兄寒心啊。”
第6章:你当谁都跟你一样
容浔忽而抬眼,狭长凤眸里锐光微现,一丝厌恶愤怒转瞬即逝,随即便已笑开,“这怎么能呢?孟兄,你也太小瞧我容浔了,不过就一男人而已。”
袁知陌心脏刺痛,全身冰凉。
果然,在利益面前,他到底还是被舍弃被牺牲的那个。
孟帖笑容里有些得色,“既然如此……”说着便动手去揭那褐色大氅,大氅微掀,大氅下青衫微扬,雪白精致的侧脸一闪,惊鸿间便是儒雅若竹的风韵,看的孟帖喘息都稍显浓重了些,猛地用力!
旁里突然斜伸出一只手,再度压出即将被掀开的大氅,孟帖不由一怒,“你?”
容浔眼底一手轻轻巧巧按住孟帖的手,“孟兄,本来看看也无妨,只是……”他勾了勾手,“孟兄附耳过来。”
说话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袁知陌被压在大氅下听不清楚,紧接着便听见孟帖骇然大笑,“都说容浔你从来风流不下流,原来也会玩这一招?哈哈哈……”
容浔苦笑,“这不是不听话吗?唉,我这脸面可全托孟兄了,还请孟兄给我保密一二,要是这事传到我父王耳里,恐怕他非得砍断我的腿。”
“哈哈哈……那是那是,”孟帖见容浔这么丢脸的事情都干的出来,早就把刚才的怒火丢到脑后,“这药性快过了吧,我就不打扰你办好事了,我在这里侯着,侯着!”
“那我稍候就过来。”容浔一脸感激,朝孟帖拱了拱手,略一使力便将跪趴在地上的袁知陌连着大氅一起打横抱起,手一探才发现怀里的人全身冰凉,薄薄青衫似乎都被冷汗渗透,显然是吓的不轻。
确定孟帖是听不到了,他忍不住笑,“这不是没怎么着你吗?怎么吓成这样?”
袁知陌紧紧靠在容浔怀里,微带怒气的低道,“让我回去。”
“现在可不是回去的时候,放心,会让你回来的。”
丝竹管弦之音似乎小了点,容浔的声音轻而静,似乎是进了一间房,后背一实,盖在身上的大氅便被掀了开,袁知陌下意识闭了闭眼,一睁开眼便看见床边搁着的一整套色泽各异的玉势还有各形各色的玩意,本来略显苍白的脸立刻泛上淡淡的红晕,下意识向后缩。
一缩却又正好撞上一个坚硬的东西,捂着头回头一看,袁知陌倒抽一口凉气,脸立刻黑了一半:一个栩栩如生雕工细雅的贞操环正晃晃悠悠的挂在床头……
“看不出来,小陌儿对这些东西倒了解?”容浔站在床头勾笑看过来,狭长凤眸里有些嘲讽,语气里有些不是滋味,“看来我那侄儿看似古板无趣,闺房中乐趣倒知道不少。”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烦躁,这个念头让他很不悦。
袁知陌正小心将自己的视线避开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东西,撑着手臂站起身,一听这话,忍不住咬牙道,“你当谁都跟你一样!”
他认识这么多东西,还不是拜他所赐?
容浔眸光微闪,突然伸手扣住袁知陌的肩膀,袁知陌猝不及防往后一仰,连带着容浔收势不及往前一跌,他反应也快,一撑手臂就要站起,但瞥见袁知陌微红的脸,心中一动,任着自己跌趴在袁知陌身上,似笑非笑的盯着身下的人,“小陌儿,我怎么觉得你似乎很了解我?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我怎么不知道?”
袁知陌身体微僵,暗骂自己糊涂,容浔精明的像鬼,他还一次两次的有口无心。他勉强笑了笑,“睿郡王好大的名头,如雷贯耳,草民……”
“我允许你直呼本名,左一个草民右一个草民,真不知你是真的懂礼守教,还是故意跟我划清界限。”容浔声音悠悠,狭长凤眸里芒色灼灼,看的袁知陌不自在的撇开眼,立刻听话改口,“袁知陌怎么敢,既然睿郡王有命,我怎敢不尊,我……”
话音一顿,袁知陌微张着嘴,表情有些怪异。
……被容浔那么一岔,忘了自己刚才准备说什么了。
容浔看的表情有些呆的清俊少年,看的好笑,只觉得他这个样子比平日里端正应对的样子可爱多了,直让人心痒难耐,让人忍不住想……亲一亲,疼一疼。
只可惜,这是杆有主的竹,他再心痒难耐,也不会没品的去抢侄儿的人。
不过他很怀疑这两个人之间能有什么结果就是了。
大雍民风开放,并不排斥男子成亲,但皇族子嗣宝贵,所以大雍皇族并不崇尚男子通婚,继承人娶男妻的话更会被剥夺继承权。容隽贵为皇长孙,除非他愿意将手里的江山拱手让人,否则应该没可能迎娶男妻吧,而且看这袁知陌的面相,似乎也不是那种肯委曲求全不求名分的痴人。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有人快步进来,一看眼前情形不由一愣,“容爷……”
容浔已经翻身坐了起来,微暗的灯光影里肌肤如玉眸子似星,一袭紫色绸衫微微散着,黑发垂在玉如意般优美的锁骨边,四分懒六分魅,生生让推门进来的晏几看怔住了。
这样的风华,这样的精致,世上又有何人堪比。
床上又坐起一个人,晏几下意识看过去,又一呆。
十七八的少年,正是艳色未浓的时候,含蓄的浸润在骨子里,五官并不算绝好,只能算是中上,偏偏眼眸清澈冷静,看似清弱,眉眼间却蕴着刚强不折的傲性,想人想起春日里时光正好的竹,从竹身到叶都嫩绿,清雅秀逸的让人不由自主屏息。
这两人坐一处,晏几突然想起一个词,天作之合。
带笑的声音懒懒响起,“东西准备好了吗?”
晏几一个激灵回过神,自知自己失态了,赶紧恭恭敬敬的躬身,把手里的东西都搁在桌子上,“都已经准备好了。”
容浔下巴微抬,懒懒倚在床栏上,“那还不快去。”
“是。”晏几柔顺应了声,快步走到床边,冲着袁知陌温和一笑,“这位公子跟我来吧,时间紧迫,咱们得抓紧时间。”
袁知陌皱眉去看容浔,晏几忙小声的道,“公子莫要见怪,你身上这衣服孟侯爷是看过的,奴才得跟您换身衣服。”
容浔懒洋洋的瞥他,“你当真以为孟帖真信了?还是你真准备跟我春风一度?你要是愿意,我当然也不在意,晏几你可以下……”
话还没说完,袁知陌毫不犹豫的立刻起身。
容浔哼了声,脸色微微有些不好看。
当他如蛇蝎?跑这么快,真以为他会吃了他?
晏几显然是个很会服侍人,很快两个人便换好了衣服,袁知陌这才发现晏几的身形居然跟他差不多,相貌也清秀标致的很。
上辈子可没听说容浔身边有这么个人,难道是养在外面的?
心里突然有些不舒坦。
晏几觑了他一眼,突然道,“公子不用介意,晏几身份卑贱,万万配不上容爷的。”
第7章:谁惯出来的臭脾气
袁知陌表情怎一个尴尬了得,半晌,有些别扭的道,“我可跟他没关系。”
晏几定定看过去一眼,微褐的眼里有各种意味起伏。
袁知陌对着容浔都能坦然应答,面对晏几探寻的眼神竟然有些发虚,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声,赶紧低头作势去系大氅系带,没想到那大氅系带却比寻常系带更加柔滑,手脚笨拙的系了几次,还是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袁知陌面色更有些不好看了,他书读万卷下笔有神,一朝筹谋能灭掉大雍第一藩王,区区连个系带都系不好?
晏几知情识趣,赶紧上前帮忙,“这系带是用苏州冰蚕丝绣成的,最是柔滑细腻,不熟悉的人用起来总是别扭的,当初我刚进来时可足足花了一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