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皇宫里,除了睡就是吃,连出去走走也只能限制在小小的园子里,其他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实在无趣。
皇帝生病,召集了几乎全国各地的大夫,等一个月已经算是快的了,他们后边的人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见到皇帝老儿的面。
两人整理好衣服,黎焕背着药箱跟在重音身边去了整点前面的小广场集合。
黎焕和重音到时已经有不少人已经到了,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大夫比他们这两个年轻人还不淡定,这就要见皇帝陛下啦?那可是这个国家的头儿,哎呀,要见国家领导了,好激动啊!
那个所谓的“赵总管面前的红人”是以前没见过的太监,三十来岁,面白无须,一双眼睛倒是黑亮,整个人看起来颇有精神。
赵总管在这皇宫里,至少是太监里面应该是很有地位的,连他的下级行动间带着若有若无的傲慢:“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大家都是经历过事的老人了,做好自己的本分,别的都别操心,都管好自己的嘴巴,免得招来祸患。”视线颇具压力的扫视一遍,“各位既然准备好了就随咱家来吧!”
一路上没人说话,低头跟着,个个小心谨慎。
没人介绍,黎焕和重音也不知道经过了什么地方,只是穿过一重又一重的门,宫道直来直去,大都是正南正北,正东正西这样的方向,只是方向换的频繁,两侧是高高的红墙,看起来颇为庄重、压抑。
黎焕和重音隐晦的对视一眼,各自低头走路,虽然经常变换方向,但是还是能感觉出大体方向是往东北方。
重音掩在袖口下的右手背变得更加灼热,血红的图案更加清晰了。
皇帝的寝宫大正宫门前站了两拨人,都背着药箱,看样子都是来为皇帝看病的大夫,只是神情却有不同,东边的精神都显得有些萎靡、失望,西边的则带着激动和跃跃欲试。
正殿门前站了两个太监,大门打开,一个年轻人搀扶着一位老大夫出来,站到了东边,众人心中了然,东边的都是看病失败的大夫。
刚出来的那位老大夫面带苦涩,他刚刚进去,连皇帝的脉都没摸着就被皇帝拒绝:“无用,出去。”想他也是民间一代名医,被拒绝的这样干脆并且毫无道理,就是已经一把年纪,经历过世事沧桑,内心也难免会感到憋屈、委屈,更何况还是在他最得意的医学领域。
重音左手覆在右手背上,双手交握于身前,心中有数,那人八成就是这位病入膏肓的皇帝陛下了。
两侧站着笔挺的侍卫,更衬得那些年老的大夫失意、战战兢兢。
前面站了不少人,估计得等不少时间,落在后面的不少上了年纪的大夫颇觉牙疼,上了年纪身子骨不行,站不了多长时间就腰酸腿疼的!
出乎意料的是,不到半个时辰,前面的人都轮完了,平均下来每个人在大正宫内呆的时间不到十息,众人摸不着头脑,这也太快了吧!
估计连诊脉的时间都不够呢!
轮到黎焕黎焕和重音的时候,和其他大夫一样,重音走在前面,黎焕背着药箱跟在后面,守门的两个太监面无表情的打开门,黎焕和重音进去之后,身后门无声无息的关上。
门内站着一个老太监,声音不似平常太监的尖锐,倒是略带着上了年纪的沙哑:“两位跟我来。”
老太监带着两人来到里间,入眼的便是一张超大超豪华的明黄大床,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头躺在床上,身上泛着淡淡的红光。
床脚处站着几个宫娥,手中或端着托盘,或端着铜盆,目不斜视,站在那里。
重音上前,没说什么,只是伸出右手,露出手背上的血红图案。
皇帝老头看了面上露出一丝喜色,然后对着宫娥一摆手:“都出去吧。”
宫娥们福了福身,鱼贯而出。待宫娥都出去,老太监也转身往外走。
老皇帝的声音嘶哑的说:“常路,你留下吧。”
老太监转过身,犹豫道:“皇上,这恐怕不妥,奴才……”
“你跟了朕四十多年了,临了了,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皇上……”老太监满含热泪哽咽了。
“咳咳……”老皇帝剧烈的咳嗽几声,好不容易喘过气,看向黎焕和重音,“果然英雄出少年,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鬼医会是两个少年人!”
老皇帝不卑不亢,看着两人的眼中满是赞赏,没有急切,没有谄媚,不愧是做过皇帝的人!
“我可不是”黎焕一指重音,乐颠颠的道,“他才是呢,我就是来打酱油的,顺便见识见识皇宫长啥模样。”
老太监嘴角一抽,心道,这孩子还真够实心眼的,什么话都敢说,憨的可以!
老皇帝倒是没追究他的不敬之罪,反而笑问道:“何为打酱油?”
“啊?”黎焕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就是路过的意思呗!”这话还是从唐小梅那学来的,随口就说出来了。
不过,黎焕很怀疑,皇帝知道酱油是什么东西吗?
“呵呵……”老皇帝笑道,“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黎焕心想,这老皇帝看起来也太好说话了吧,皇帝不都应该是那种鼻孔朝天、牛气哄哄的装逼分子吗?
老皇帝将挂在手腕上的玉牌拿下来交给重音,重音接过后扔给黎焕,然后开始给老皇帝下针。
黎焕见过好几块往生牌了,已经对它失去了兴趣,食指勾着上面的绳结甩着玩,一边看着重音给老皇帝下针。
这位皇帝可不是什么善茬,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而且早亡,四妃之一的贤妃收养了当时还是五皇子的皇帝。
五皇子长大后挤掉了当时先皇后留下的嫡子也就是当朝太子,又蹬了其他皇子登上帝位,之后为稳固皇位又陆续将其他爱惹事的兄弟们都剁了,连剩下的公主姐妹们看谁不顺眼也都收拾了,朝廷上更是把大臣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皇帝的老爹特能生,给他留了二十多个兄弟,除了年幼没威胁的,几乎全都被他砍了,可想而知他手上沾了多少血。
要不是他在位期间,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实事,多多少少抵了一部分孽债,这往生牌也不能到他手上。
人人争夺往生牌,为了它争得头破血流,却不知道往生牌也是择主的。
那些被往生牌选中的人,无不是三世之内积下足够阴德之辈,若是十世为恶,就算得到了往生牌也只会引来杀身之祸。
重音收了金针,老皇帝起身。黎焕手中的往生牌应时而碎,化为湮粉。
老太监常路赶紧上前伺候,看着皇帝的脸震惊的目瞪口呆:“皇,皇上?”
皇帝脸上的褶子没了,病容全去,神采奕奕,满面红光,整个人年轻了二十多岁,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指点江山的时代。
皇帝正高兴的感受着自己青春焕发的身体,被重音冷不丁的泼了一盆冷水:“你还有三天时间。”重音说话十分不客气,“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趁早办了,省得到时死不瞑目。”
皇帝一噎,老太监常路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心中暗骂,这什么人啊?真是不会看人眼色。
皇帝顿时清醒,没有追究重音的不敬,倒不是他真的大度,而是觉得像重音这种异人可能都有些稀奇古怪的习惯。
皇帝吩咐道:“常路,将从民间征集的大夫都送出宫,每人给二十两银子的路费,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转头对重音和黎焕说,“你们也跟着出宫去吧。”
常路适时拍个马屁:“能得皇上的体恤倒是他们的福分!”
黎焕说:“我们的路费可不止二十两,皇上是不是多给点?”
常路正往外走的身子一个趔趄,擦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心道,老喽老喽,上了年纪,行动都不利索了。
皇帝病魔全消,正是心情好的时候,应的十分爽快:“你想要多少?”
“嗯……我们从离国北方赶过来的,路上着实花了不少钱,单程的路费少说也有百两银子。”黎焕掰着指头算着,“还有回程的路费,皇上也给我们报销了吧,怎么着也得给二百两吧!”
重音不说话,没发表什么意见,意思就是都依着黎焕了。
皇帝看看两人然后抚掌大笑:“好好好,就给你二百两,二百两黄金!”
黎焕咧嘴一笑,冲着皇帝竖起了大拇指:“果然不愧是做皇帝的人,就是大方!”
皇帝大笑,心情舒畅。
可能是皇帝做久了,整个人生都沉闷了,偶尔来个像黎焕这样逗趣的人,也就不在意他的没规矩了。
黎焕和重音乐颠颠的拿了皇帝给的二百两金票出了宫,却不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越国朝堂上却翻起了滔天巨浪。
第四十三章
翌日,越国取消多日的大朝会恢复,据说病入膏肓的皇帝陛下龙行虎步的走上大殿,坐在那张专属与他的金龙椅上,霸气侧漏的一连颁布了四道旨意。
第一道:册封丽妃为皇后,封号,明德。
第二道:册封四皇子萧魏明为太子,次日举行登基大典。
第三道:朕驾崩后,着新皇后明德与朕同穴,同葬皇陵。
第四道:封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冯分别为成王,蜀王,代王,易王,邺王,皇帝大行后迁往各自封地,无召不得返京。
这四道圣旨一出,朝野内外炸开了锅。
且说封后这事,事先可是一点消息都没透出来,皇帝元后早逝,三十多年了,大臣们上表多少次皇帝都没松口。用皇帝的话说,尼玛,老子对老婆感情深,就是不想别的女人取代她的位置怎么样?
大臣们无可奈何,这位可不是任你揉圆搓扁的,也不敢得罪狠了,要不然她不用诛你九族,就让你在家休息个一年半年的,也够你受的,朝堂瞬息万变,谁知道你休假回来还有没有你的地方了?其实有没有皇后也就那么回事,贵妃暂掌凤印,打理后宫也不是不行,这事就这么撂下了。
现在突然立后,在这立储的紧要关头,那可就是大事。
丽妃在后宫诸妃当中却也不显,论家世比不上四妃,论受宠比不上贵妃,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是人家养了个好儿子,被皇帝看上了。
前后两道圣旨一联想,大家都知道了,封后这事为了立太子做了准备,从古至今,太子之位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当朝元后无所出,各位皇子都算庶出,本该立大皇子为太子,但是其他皇子及身后的实力怎么会甘心?然后便是各种互相攻讦,今天我挖你点丑事,明天你找我点小茬,弄个的朝廷上下乌烟瘴气。
皇帝重病的时候大臣们就怕他突然嗝屁了,纷纷请立太子,皇帝也是有脾气的,尤其是在这种生病心情也恶劣的时候!
尼玛,生怕我活的时间长了怎么滴?老子还活着呢,你们就开始寻思怎么讨好下一任上司了!
皇帝他狡猾啊!你不是要按祖宗规矩吗?行啊,我就给你们个嫡子,让你们整天跟苍蝇似的嗡嗡嗡的烦死个人。
皇帝要立后,四妃就不要想了,光家世好有个屁用,看看儿子们都被教成什么样子了,脾气暴躁不稳重的,强抢民女男女不忌的,陷害兄弟不敬长辈的,……,尼玛,老子好好的儿子长于妇人之手全他妈的给养残了!
丽妃没什么不好的,家世是差了点,但是也还过得去,最重要的是四子没什么不能容忍的大毛病,是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少年。
太子定下了,新的疑惑又来了!
嘿,现在皇帝明明病好了,看起来神采奕奕,怎么又甘心退位做起了太上皇?
明天新皇登基大典?太着急了点吧?这么短的时间准备的过来吗?礼部的人就是长出八只手,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忙活也整不出一个像样的登基大典吧?
众人嘀咕归嘀咕,皇帝积威日久,他做了的决定可没人敢让他改了,不管怎么着,明日皇帝换人做是一定的了。
大家的疑惑很快就解开了,新皇登基的第二天,太上皇驾崩了!
皇帝刚换人做,老皇帝就归西了,这老皇帝连自己什么时候死都算计的明明白白,全国上下无不对这个已经躺进棺材的老头表示敬佩!
甚至有人怀疑,是不是皇帝为了表现自己的掌控欲,自杀了!
当然,大家都知道,这个无厘头的猜测是绝对不可能成立的!
新任皇后,还没进行册封大典,就升级为皇太后的丽妃被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的晕晕乎乎,她本本分分这么多年,这,这是终于有回报了?
然而还没等从惊喜中反应过来,儿子登基的第二天,儿子他老子,她丈夫,刚刚荣升成太上皇的那个男人,他,驾崩了!
先皇留了旨意,这位还没来得及册封的新皇后,凤印还没到手,她就得给她刚刚嗝屁的丈夫——先皇陛下陪葬!
这是什么命哟!
这老皇帝也够狠的,他当年登基之前,也是他老子把他老妈带走了,现在轮到他带走他儿子的妈了!
先皇其他妃嫔又是羡慕嫉妒又是庆幸,没当上皇太后也不是全无好处,最起码命还在!
新皇登基,帝位不稳,为了防止外戚专权,把皇帝的亲妈弄死几乎成了一种传统,真够变态的!
总之新皇帝再怎么不舍得他娘死,但是旨意是他那个死鬼老爹留的,违抗不得啊!
新皇帝满含热泪的送走了他亲爹亲妈,之后便展开手脚整顿朝廷。
咳,该干活的都干活了啊,偷懒的都勤快着点,贪污的都躲着点,新皇帝陛下刚死了爹妈心情不好,都仔细着点别往枪口上撞!
黎焕和重音在客栈了闷得慌,出来逛个街吧。两人决定等国丧解除,看一看越国特色歌舞剧,随后再向东去,看看传说中的大海,然后随便走走,不说把整个越国的河山都踏遍了,也不能白来一趟。
时逢国丧,全国上下所有的娱乐节目都取消了,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都不能穿艳丽的衣服,成衣店、布坊各种红黄蓝绿的衣服布料也得先撤下去,红灯区的各种门面也都被迫关门一个月。
国丧期间你还想嫖妓?找死嘛!有了老婆的你也得和老婆分房睡,你要是寂寞难耐了,不好意思,劳累一下您的五指吧,还不能让人知道!
虽然不让娱乐,但是正常店铺打开门做生意还是可以的,什么饭馆、酒楼、茶楼的都不耽误事,就连街边的小贩也能赚点糊口钱。
街上的人至少少了一半,不说冷清但是也没之前热闹,也没什么可逛的,倒是外城有个锦鲤湖,那里的风景不错。
要说越国和离国有什么不同,最明显的就是越国水多。水路交通发达,水路相互交错形成复杂的水路网,能通到越国大部分地区,再往南方的一些地区,城镇中几乎家家户户门前都有水,出门逛个街都能直接乘船。
雨城以皇宫为中心有两条相互交叉的十字河,与城外的护城河相连,城东的一条正好汇入锦鲤湖,黎焕和重音直接坐船穿过整个帝都到达锦鲤湖。
河道里的船不多,国丧期间许多人为避风头都闭门不出,河道两岸上有不少买小饰品的货郎,也有卖小吃的摊贩,生意都冷冷清清,黎焕和重音买了炸糕用纸袋装了在船上吃,船老板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不到二十岁,很健谈,知道两人是外地来的热情介绍帝都的情况。
锦鲤湖中开满了大片大片的莲花,这个时节也就是这种温暖的地方还能开出这样美丽的花,湖水中偶尔穿过一群色彩斑斓的锦鲤,十分夺目。
锦鲤湖岸边有一座阁楼,是一家饭馆,正值中午饭时,人很多,黎焕和重音找了角落坐下,点了几道小菜。
“这倒是个好地方。”黎焕说。
放眼远方一片郁郁葱葱,景色优美,让人心情愉悦。
重音轻轻点头,刚刚拾起筷子,还没来得及夹菜便被一人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