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着自家师弟刚刚洗完兰草浴,晶莹的水滴顺着白玉般的身体滑落,浑身散发着兰草的香气……
韩非看向李斯的黑色双眸越发深沉,他才不会承认,想看这样的师弟,才是他种下这一院兰草的真正目的。
一旁的李斯,却没有发现韩非眼神变化,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韩非刚刚所说一句话吸引了,虽然,那只是韩非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
“端午节时的新郑,要比平时热闹些吗……”
或许那个时候,他能在新郑遇到自己一直在等待的人。
15、桃花
端午节的新郑,果然要比平时热闹上许多,街上的人也要比平时多上许多。
无论男女老少,他们的身上都带着艾草。
拒绝了韩非一起同游的邀请,李斯一个人在路上乱逛着,单独拜见丞相张平的事情,到现在却依旧是一筹莫展。
前世有郑国为李斯引荐,这一世,他又该找谁来为他引荐呢?
“好香啊,不是艾草的味道,这个是什么香味?”
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去的时候,奶声奶气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衣服的下摆似乎也被拉住了。
李斯转头一看,身后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精致而秀气的五官,让李斯在下意识的认为这是一个女娃娃。
小娃娃一手拉着他的衣服,另一只手则抓住了李斯挂在腰间的香囊,看来,是这个散发着香气的彩囊,吸引了这个孩子。
“这个是兰草香囊。”
摸摸小娃娃的脑袋,李斯笑着回答道。
“香囊?卖给我吧!我买你的!张伯张伯!我要买这个!”
一边这样说着,小娃娃一边朝身旁喊着,但是等了半天也没有人回答,小娃娃气鼓鼓的往旁边一看,瞬间傻眼了。
他的附近都是些陌生的人,带着自己出门的老仆人,早已经不见了身影。
奶娃娃原本一脸欣喜的表情瞬间垮了,他的手依旧紧紧抓着李斯的衣服,嘴巴一撇,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眼看着泪珠就要从小娃娃的眼睛里掉下来,李斯赶忙解开腰间的那个香囊,放在了小娃娃的手上。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送我的礼物,虽然不能卖给你,借你玩玩倒是可以,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看着手上的彩色的小囊,小娃娃立刻破涕为笑,不过他还是有些怀疑的朝李斯问道:
“你要带我回家吗?”
“你一个人走丢了,家里人肯定着急,你说说你家大概是在什么位置,我带着你回家。”
小娃娃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李斯,似乎是在确定他是不是好人,明明是个小娃娃,却摆出一副小大人的严肃模样,这让李斯看的直想笑。
看了半天,小娃娃还是不能确定眼前这个人到底可信不可信,不过他记得,父亲曾经说过,相由心生,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应该也不会是个坏人吧。
心里这样想着,小娃娃直接拉上了李斯的手,这一次,他可不能再走丢了。
新郑城并不大,根据小娃娃模模糊糊的指引,不知道走了多久,李斯才终于在一处大宅的门前停住了脚步。
“这个……是你家?”
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李斯不敢置信的问道。
“对啊,这个就是我家啊!”小娃娃的口气很是理所当然。
“你爹是丞相?”
“是啊!快点去敲门!”好不容易找到了家,已经感觉有些累了的小娃娃催促道。
可是,张平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想到张平那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李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来这个比女孩还要秀气的小娃娃,竟然会是男孩子。
李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好运,只是这么随便一逛就能遇见丞相的儿子。
敲敲门上的铜环,紧闭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开门的仆人一看是前段时间来拜访的人,刚刚想要拒绝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来:
“还不快点让我进去!”
“小公子!是你回来了!”仆人赶忙将门打开,恭敬的让小娃娃进来,连带着李斯也终于迈进了丞相府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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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我错了。”
“下次看你还敢不敢乱跑了。”
刮刮小娃娃的鼻子,张平严肃的教育道,虽然长着一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但冷冽威严的气质却没有人会把张平错认成女人。
“这个还给你。”小娃娃把一直抓在手里的香囊还给了李斯,便被一旁的仆人抱下去休息了。
“多谢你将犬子送回来。”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李斯,张平说道,漂亮的脸上明明带着笑,他的眼神却依旧冷冰冰的。
“既然已经将小公子送回来了,我也就告辞了。”
对着张平拱了拱手,李斯故意这样说道,以退为进的方式,他就是要让张平主动挽留他,而张平,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前段时间忙于政事,所以一直没有时间见先生,今天恰好是端午佳节,府中略备薄酒,太子傅喝几杯酒再有也不迟。”
“丞相大人心系社稷,自然会忙碌些,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边说着虚以委蛇的话,二人一边穿过前院,走进一处食厅中。
面对面坐在一张食案前,张平为李斯斟了一杯酒。
“太子傅明明也是荀子高徒,论才华一点都不比韩非逊色,凭你的能力,到任何一个国家都必定封侯拜相,为何会甘愿到韩国做这有名无实的太子傅。”
“封侯拜相,这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举杯仰头喝尽杯中的酒,李斯慢悠悠的说道。
“那么,你是为了什么,才决定来到韩国?”
“为了救韩国。”
张平倒酒的手微微一抖,透明的液体被洒在青色的大案上,将酒壶重重的放回到案上,张平脸上微笑敛去,冷冷嘲讽道:
“真是大言不惭,韩国哪里需要你来救?”
“韩国大祸临头,丞相还不自知吗?”
“祸从何来?”
李斯身体微微前倾,隔着食案凑到了张平的耳边。
温热的气体随着李斯的轻语洒在张平的耳垂上,张平微微皱了皱眉,明明讨厌和别人这么近的接触,但张平却没有向从前那样,将和他凑的那么近的人直接推走。
等到李斯说完,重新跪坐回去,张平才开口问道:
“这是真的吗?”
“丞相想想,吕不韦刚刚掌握秦国大权,肯定急于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而现在秦国唯一可以做到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吗?”
“丞相既然能在朝堂之上出言支持新政,肯定也是明理之人,丞相心里应该很明白,这件事对于韩国来说意味着什么,生存或是毁灭,只在丞相的一念之差。”
“说了这么多,不都是为了韩非。”听着面前的人这样个不惜余力来劝说自己的,张平突然觉得有些窝火,他猛然站了起来,跨过眼前的食案,将跪坐在对面的李斯重重的按在了食案下面的榻上。
“丞相大人!”
意味不明的看着身下的人,张平薄唇微微张开,在李斯的耳边轻声问道:
“我想知道,为了韩非,你是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做?”
眼前的那张脸颜若桃花,声音却是彻骨的冰冷。
16、击掌为约
张平看起来文文弱弱,力气却竟然不小,被他这样压着,使劲挣扎了几下,李斯竟然根本无法挣脱。
“想让我帮你的话,就不要挣扎。”
带着些威胁意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到张平这话,李斯立马停止了动作。
而且他也想看看,这位丞相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压制住李斯的双手顺着腰际向下,解开李斯的衣带,挑开衣领,原本就宽大的衣衫半褪了下来,露出半个圆润的肩膀。
温热的手指按在裸露的肩头上,艳丽的脸庞慢慢贴近,一双桃花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看着李斯一动不动的样子,张平的动作停下,薄唇轻启,冷冷问道:
“为了韩非,即使这样也无所谓吗?”
李斯这才回过神来,虽然落于下风,李斯却一点不见慌张,他正色回答道:
“丞相这样说就不对了,我是为了韩国社稷。”
看着李斯一脸严肃的样子,再听他这么一说,张平突然觉得有些兴趣缺缺,李斯没有像他预想中的那样推开自己,他似乎是默许的自己的行为。
但张平却又觉得,或许李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准备对他做什么。
因为无知所以无畏,这人难道就这么不解风情吗?
想到这里,他微微撑起身体,但却依旧半压在李斯身上:
“真是可笑,支持韩非上台,也是为了韩国社稷吗?”
被张平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李斯原本沉静的墨色眼眸中才闪现出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他没有否认张平的话,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道。
“没错,我几次来拜访丞相,就是希望丞相能够支持韩非,丞相应该非常清楚,所谓的新政根本是治标不治本,韩国想要兴盛,只能通过变法,而韩国上下,最适合主持变法的人,就是韩非。”
“韩国有老韩王,有太子,王位怎么样也轮不到韩非来坐吧。”
“六十三年前的韩国,时韩襄王十二年,太子婴病死。而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只有公子咎、公子虮虱两兄弟。当时,公子虮虱正在楚国做人质,是公子咎秘密派人阻截了公子虮虱,让他不能够赶回韩国。后来,公子咎被立为太子,后来成了韩厘王,作为失败者的公子虮虱却在楚国郁郁而终。
当年是公子咎用手段夺走了本来应该属于公子虮虱的王位,而韩非作为公子虮虱的后代,现在取回本来就属于他的王位,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样的宫廷秘辛,李斯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张平脸色一沉,沉默半晌,突然又问道:
“话虽如此,就算韩非有能力有身份,朝堂之之上,会支持韩非的又有几个?你又准备如何拉拢他们?”
李斯不假思:“重金诱之。”
张平冷冷讽刺道:“用多少金能够打动他们?”
李斯反问:“千金如何?“
可能是没有想到李斯会这样回答,张平先是一愣,随后,他埋头凑到了李斯的耳边,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那你准备如何打动我?也准备用千金来诱惑我吗?”
微凉的嘴唇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触碰到了李斯的嘴唇,又酥又痒的感觉让李斯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正常:
“自然不是,区区千金如何能打动丞相大人。”对上张平带着好奇的双眸,李斯继续说道:
“我有一样礼物想要送给大人。”
“哦?”
“虽然丞相大人不是很重,但这样压着,斯实在是感觉不舒服。”
推推张平的胸膛,李斯柔声说道,和他想象中不同的是,张平看起来并不宽厚的胸膛,摸起来却很结实,触手所及,似乎是紧实的肌肉。
李斯不知道,张平虽是文官,但因为貌美如同女子,为了防止被一些登徒子骚扰,从小便拜进墨子门下,学习了一身武艺,身体自然也要比李斯这样的书生强壮些。
听出了李斯话中的意思,张平突然住了那只抵在他胸膛的手,起身。
在把李斯也拉了起来后,张平又重新跪坐在了原来的位置。
稍稍整理一下身上凌乱的衣衫,将被拉开的衣领重新拢好,李斯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从李斯手中接过木盒,打开之后,张平原本淡漠的神色微微一变,李斯及时说道:
“听闻丞相喜好书法,斯特意送上毛笔一支。”
张平将木盒中的毛笔拿起,一边放在手中细细把玩,一边这样说道。
“储墨阁的墨龙笔,我记得这支笔可不止千金,太子傅好大的手笔。”
“等到事成之后,一支毛笔又何足挂齿?”
摸摸墨龙笔的笔头,用上等的狼毫扎成的毛尖,柔韧而富有弹性,而张平像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用玩味的口气说道:
“有这样一个组织在背后做支持,也难怪太子傅敢说‘千金诱之’。”
对张平试探的话语,李斯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直接问道:
“丞相觉得如何?”
张平自己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之后,他才缓缓说道:
“之所以张家两代相国,就是因为祖训有言,不可以身犯险。”
李斯心里咯噔一声,张平这是准备拒绝了吗?
但随后,张平将酒杯一放,叹息着继续说道:
“可惜,这次我恐怕要违背祖训了。”
李斯提着的心瞬间放了下去,他猛然站起,一把握住了张平的手,惊喜的问道:
“丞相此言当真?”
抬眼看向面前的李斯,眉目之间皆是欣喜之情,而这一切,却只是为了韩非。
张平的眼帘低垂,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沉默片刻之后,张平又道:
“我还有一个条件。”
“丞相请说,只要斯能做到,必定万死不辞!”李斯赶忙说道。
“死倒不必了,只是内人早逝,小儿张良也一直没有人教导,我想请太子傅做我儿的老师,和我一起将他培养成不逊色于韩非的大才。”
“好!斯一定倾尽所学,将小公子培养成才,”
“我们击掌为约。”张平举掌,在于李斯击掌之后,张平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带着他的眉眼似乎也染上了笑意,衬得那张脸更加艳丽。
愣愣看向张平的脸庞,李斯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位比女人还要美貌的丞相大人,大概只能用这句话来形容了。
17、越人歌
在和张平达成约定之后,趁着已经降临的夜色,李斯便匆匆告辞了。
虽然他现在无权无势,但如果被人看见与当朝丞相来往过密,毕竟还是不好。
等到李斯回到韩非府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在心里猜想着韩非应该早就已经就寝,李斯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刚把房间中的蜡烛点燃,一只手突然拉住了他手,接着,在重压之下,李斯整个人都被按在一边的墙上。
“你去哪了?”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师兄?”李斯听出来那是韩非的声音,他下意识的问道,烛光之下,韩非的脸色有些阴沉,声音似乎也有些疲惫。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过端午节。”
这家伙,难道就这样枯等了自己大半个一晚上,只是为了和自己一起过节?
李斯知道韩非就是这么钻牛角尖的人,而且这次也算是他爽约了,在说了一箩筐的好话之后,韩非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你到底去哪了?”
“我去拜见了张平张丞相。”
“你去见他做什么?”韩非的脸色一变,拉住李斯的衣袖问道,力气大到恨不得把他的衣服给扒下来。
“拉拢他来支持你。”
韩非冷哼一声,不屑的回答道。
“我才不需要他的支持,如果不是他这种只知道自保的人,韩国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而李斯则耐心的解释道。
“如果没有实权人物的加入,别说是想要得到王位,就连新政推行起来都很困难,这些师兄已经已经感觉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