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fe of Our Times 下+番外——ieaber

作者:ieaber  录入:12-13

而此时此刻,陈峻早已关掉工作用的手机,把所有的工作忘在脑后,更没有上网去查任何行业内的新闻动态。他正兴奋地策划着和华朝达同游的细节,不亦乐乎。

余星放出来的所有材料存在了三小时五十分钟之后被删去,网页也不能再打开。余星没有试图修复,她知道这些时间已经足够,接下来,她只是等。

她给母亲发了邮件,顾左右而言他。她想给陈峻打个电话,却最终因为不想牵连他而作罢。

她相信自己是违法了,但她心中有更强的声音,告诉她,这是为了更大的目标和更大的善,无论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更多一人理解她。

(二十六)

一连四天,陈峻用尽一切办法也没能联系上余星。

但事情却已经搞清楚了——同在石油系统里,陈峻很快了解了这件事情的始末,确认了事件的主角是余星无遗。同事甚至私底下给他看了那份存在时间不超过4个小时的、余星上传的资料。里面的内容并没有让陈峻很惊讶的东西,毕竟两个公司技术水平差距不算很大,加上陈峻之前在Devon工作时对于更先进成熟的技术也有系统了解;让陈峻震惊的是,余星竟然把这么多、这么全面而且高度涉密的材料一下全给公开了。

陈峻非常理解余星的无力感,但他没有想到,余星竟然采取了这么极端冒进的手段,就好像提着那些尚且还是婴儿的中小油气商和民营企业的鼻子,掰开他们的嘴,强行把东西灌下去。且不问他们能不能吸收,这东西本身还是还是偷来的。

华朝达一边码着这事件对非常规油气行业的影响报告,一边找了余星的同事了解情况,并在此间隙安抚陈峻。

陈峻请了几天假,打算亲自去四川一趟。两人正商量着行程,陈峻接到陌生号码的电话。

“陈峻……我是余星。”那边声音有些疲惫。

“余星?!你在哪儿?”陈峻很激动。

“刚被保释出来……在北京呢。”

“什么?!”陈峻完全摸不着头脑。

“一言难尽……母公司总部在北京,安全部门也在这边,移交到这边来。我爸……刚把我保释出来。”余星犹豫了一下。

“你现在人身自由吗?在哪儿?我过去看你。”陈峻给华朝达使个眼色,让他记一下地址。

“我不和你客气了,你快来吧,商量一下律师的事儿……我手机和电脑都移交给公司了,很多个人物品还留在公司宿舍。”余星苦笑一下,报了一个地址。

华朝达翘了半天的班,陪陈峻一起,按照余星给的地址,绕到了东城区一条老胡同里。两人考虑到余星现在出门不便,又是被强行带到北京来的,身无长物,便给她买了简单的衣服和日用品,还带上了现金。建筑物很老,房檐低矮,采光也不太好,四周的居民以老人为主。

“快进来。”余星穿着居家的长袖T恤,素面朝天,与往日神采飞扬的样子判若两人。但她精神状态不错,并没有特别沮丧。

这是余星的父亲很早以前分到的房子,为了离母亲工作的实验室近,在余星记忆中,全家从没有住过这里,自懂事以来便住在海淀,直至出国。屋里只有余星一人,她的父亲并没有在。事情已经发生,无谓的指责已经没有意义,陈峻连为什么都没有问,开门见山,和余星讨论了一下事发的全过程,然后直接问她需要什么帮助。

“这是我今天找你们的目的……之一。”余星笑笑,“当然主因还是想见见你们。”

“说重点。”陈峻着急,有些不客气。

“什么时候这么凶了……”余星撇了下嘴,给两人倒上茶。华朝达轻轻扣了扣桌面示谢,另一只手拍了拍陈峻的肩膀,让他放松。

“是这样的,我需要一个律师。”余星自己也倒了杯茶。她并不怕烫,拿着玻璃杯在手上轻轻晃着,“事情你们都已经清楚了,我这种情况比较复杂,如果认定为刑事犯罪,就可能要判几年,但泄露商业机密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又不是完全挑战社会公正的。这后面最大的问题是我的公司。我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律师——陈峻知道,像你我的公司,能有多powerful(有能量)——这个律师不仅要有辩才,还要有影响舆论的力量。我希望你们帮我联系一下律所,钱不是问题,而且这个案子还能带给律师名气。”

余星娓娓说着。除了说话之外,她表情异常安静,逻辑缜密,分析到位,条理清晰。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年轻的、前程远大的女工程师,会抛下高薪和社会地位,如此不理智地去挑战已有的秩序,甚至不惜让自己身陷囹圄。

“我不太想依赖我爸,毕竟我和他快十年没打过交道,一回国就闹出这种事儿。而且……”余星抱着茶杯,轻轻笑着,“我爸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当年和我妈妈闹崩,找了那个女主播之后,发展得并不好。”

“嗯,你不用说。”陈峻点头,“我再请几天假,今天就去联系律师,找到符合条件的,我们带来见你。”

“多谢你们两口子了。”余星笑,她眼角有一丝细纹,完全素面时可以看到,因为五官清晰,显得更明显了些。“虽然这句话可能多余,毕竟你们不太认识我妈,但我还是得说……别告诉我妈啊,别以任何渠道告诉她。”

“好,没问题。”华朝达自进门起便保持着沉默,此刻突然说话,“余星,不知道你听了会不会高兴,不过……资本市场已经开始炒作这个题材了——行业重大商业机密泄露可能带来的洗牌效应。”

“great, sounds like I were somebody(太好了,听起来好像我是个举足轻重的人).”余星耸了耸肩,保持着笑。

“you are somebody(你确实是).”陈峻一直皱着眉,此刻才稍微舒展一些。他拉着华朝达起身告别,让余星有任何需要都随时联系自己。余星将两人送到门口,像办错了事的小女孩,为给别人增添了这么多麻烦感到抱歉;她将装有现金的信封推回去,告诉陈峻自己不需要,然后更加抱歉地轻叹了一声,“留着吧,为我花钱的时候还多着呢,回头方便了还给你们。”

“保重,别多想,交给我们。”陈峻低头,轻轻吻了吻余星的额头,低声在她耳边道,“and, though it seems so not me but, I am so proud of you(以及,虽然听起来很没原则,但,我很为你骄傲).”

写在前面:

文章是现实向,但并不意味着是纪录片。LZ尽量贴近现实,但这毕竟是小说。以及,故事中的人物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他们应该是above average(超越平均线)的那一类,世界观和处事的方式可能不算特别“平常”(当然也不会非常异想天开)。

余星的事情,接下来会处理得比较模糊。一方面是因为lz自己的履历实在和法律毫无关系(显而易见……),写太多司法细节太自爆其短,另一方面,具体的处理方式并不是剧情重心。很多关于“余星究竟犯了多大的错”的问题,LZ也无法具体解释,就当是维基泄密那种性质好了。虽然余星在这个行业里读书+工作共8、9年时间,加上天资聪明,应该是像十几年的资深工程师一样,但熟悉这个行业的人会知道,这个行业高度经验导向,每个油田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泄露的很多技术如果和具体情况无法结合,就基本没用。当LZ倾向于让她做出“虽然达不到她的预期,但是仍然举足轻重”的贡献,这是小说家言,和现实不能百分之百贴合,但应当也不用苛责吧。

故事设定的时间大概就是201X年,但与现状并不完全吻合,想来也可以理解吧。除了因具体时间和当时环境的不同而可能导致的、与大家理解/预测的走向不同之外,其他超出“常理”范围的内容LZ会尽量控制,如果真的还是不够“现实就只能说是剧情需要。

多谢谅解,鞠躬~

(二十七)

一连两天,陈峻几乎跑遍了国贸一带稍有名气的刑诉律所。

最终选定的律师是个三十七岁的合伙人,文质彬彬,表情漠然,但语速快且强势。余星和他见面,他给的第一个建议,就是不该取保候审,“这个case案情复杂,调查时间有可能很长,羁押时间都可以折合在刑期里。”

陈峻在一旁听着,心里凉了一半。按照这种说法,余星可能跑不掉刑事犯罪的罪名了,这和对法律基本没有概念的陈峻之前的“作为民事案件”的猜想相去甚远。

余星对这个律师颇为满意,还不忘跟陈峻解释,“虽说很多泄露商业机密最后都大事化小了,但这事儿性质比较严肃,非要严肃对待啊,我这是自找的。”又转头向律师,“秦主任(注1),你给的建议很有用,我的案子就交给你了,具体的情况,我一定详尽真实地说给你。”

律师秦敬事和余星聊了一个半小时后便客气地起身离开。看得出来,余星颇为信任这位律师。一般商业机密断然不会闹得这么大,但余星这件事,牵涉到国家战略规划和能源安全,加上背后的涉密公司能量太大,不得不谨慎对待。

回公司之前,陈峻把余星的事情托付给了华朝达,并让他“凡有风吹草动,就电话告知华朝达点头表示明白,又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陈峻正蹲着打包行李,抬起头来,问。

“不太重要的事。”华朝达轻轻说,他也蹲下来,吻了吻陈峻的脖子。

“什么事?”陈峻追问,又抱歉,“对不起,这几天忽略你了。”

“没,余星的事也是我的事。”华朝达非常认真,然后终于也忍不住有些腼腆地得意起来,“我升职了,半级,到投资经理助理。虽然这句话不合时宜,但,即使你现在立马就想辞职,我也能让你在北京过上中人以上的生活。”

“谢谢,”陈峻动容,他本来就蹲着,索性膝盖着地跪下来,就着前倾的姿势,抱紧了华朝达,咬着耳朵说,“谢谢。”

“不客气。”华朝达还是有些客气,他轻轻拍了陈峻几下,也抱住了他。

这件事情带来的后果很多,威势压迫之强,不要说余星,就连陈峻这种不涉事、只是在其中周旋的人都沉重地难以入睡。这些日子来,陈峻为了余星的事情奔走,还见了北京方面可能能说得上话的几个专家;华朝达一边上班,一边帮陈峻解决了很多后顾之忧。他知道即使没说出口,这件事对陈峻的冲击也极大,无形之中,可能加重了陈峻离开油气系统的想法。华朝达抽空约见了张总,开口就谈了待遇问题。张总以为华朝达会说薪水,结果华朝达说了职级。华朝达的努力有目共睹,也正处在和投资经理磨合得最到位、合作得最紧密的时段上,张总没有过多犹豫,向上面为他争取了投资经理助理的职位。

华朝达达成心愿,没有和张总在薪水上进一步讨价还价。他得到通知时,向张总深深鞠了一躬,感谢了张总知遇之恩。

张浩宇吓了一跳——华朝达一贯腼腆,除了工作需要之外,并不是一个很放得开的人;对待上级的问题上,也仅仅说得上“不会说错话”而已,完全谈不上马屁或者谄媚。这个九十度的躬确实让张浩宇吃了一惊,“小华啊,不至于吧,你也算公司的老员工了……”

“谢谢张总,能遇到可以赏识自己的人,是入职以来最大的幸运。”华朝达难得地笑了笑,带上门走了出去。他不惯于说场面话,但这几句确实出于真心。

不同于一般的商业刑事案件一拖就是一年的作风,因为母公司的强势和各个利益方背后的用力,余星的案子推进得很快。仅仅两周后,华朝达就作为想“捞”余星的人,和若干关联方“碰巧”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余星离开北京太早,人又很有个性,在北京基本没什么朋友。华朝达周末去见过余星的爸爸一次,这个五十余岁的男人头发已经灰白,但五官深刻,气质绝佳,年轻时应当是百里挑一的英俊男人。华朝达不知道余星家里的事情,也不太会寒暄,简单说了自己是余星的朋友,会尽全力帮忙。余爸爸也没说太多话,只是再三地谢谢。

在廉简的宣传号召下,天子脚下的北京公检法系统运行效率尚佳。检察院的人不同意吃饭,华朝达在律所的暗示下拐弯抹角、曲线救国才把一些相关人员请出来。说好了便饭,华朝达还是悄悄将端上来的所有廉价酒瓶子里都灌满了贵价酒。酒一入喉,心照不宣,华朝达没有主动谈案子,和这些平均30以上的体制内工作人员聊了聊工作,孩子上学,装修房子,空气质量等家长里短的话题。华朝达发现这些人摘下秉公办事铁面无私的面具之后,其实也都是正常人,甚至有比自己更多更琐碎的苦恼。华朝达陪他们聊了很久“雾霾天气内提高免疫力”的话题,酒过三巡才说了几句余星的事。

“好好一个年轻女工程师,又是海归,又拿那么高薪水,为什么要干这种事?”一个近四十的男人叹气,“开罪什么人不好,非要挑战……嗝……”

“是是是,”华朝达陪着笑,把酒满上,谦恭地将酒杯压低到桌沿边上,“我敬领导一杯。”

六个人喝了5瓶白酒,其中华朝达喝了近一半。喝到晚上九点时,华朝达已经说不清话了,耳朵也不利索。一个一直没怎么喝的中年女人建议大家散场,又说年轻人不容易,为了捞他女朋友,也算是情深意重的人。华朝达的肠胃一片火辣,头也剧痛,他像是要辩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刚想站起来,便一屁股坐下去,倒在了地上。

喝断片了。

翌日,华朝达醒过,已然是日上三竿。他躺在医院病床上,输着不知为何的透明液体。查房的小护士进来,朝他一笑,“醒了?没什么事了,就是以后别这么喝了,身体要紧。昨晚上送你来的是你同事吧,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嗯嗯,谢谢。”华朝达看着小护士给他拔针,头疼已经痊愈。他掏了下口袋,钱包还在,他摸出手机,给昨晚上吃饭的人发了感谢送医的短信,然后转头找了个看环保行业相熟的卖方,“是你们在组织空气净化器团购吧?帮我订一台最好的,多少钱?嗯,好,能直接送到……回头把姓名地址写邮件发给你。”

注1:很多成为合伙人之后的律师都被尊称为主任,或者X大律。

(二十八)

在余星的案子开庭之前,陈峻又借工作之便来过北京两次。皇城根下,若无政治能量,任你名商富贾,闻人达士,都与寻常百姓无异。秦律师斗争经验丰富,很是提出了一些中肯的建议,华朝达和陈峻都是门外汉,但所幸都是执行能力极强的人,照章办事,绝不出错。

最后争辩的重点落在了战略安全的问题上。陈峻想方设法证明了国外服务器上的内容并未被以任何形式查看,又收集了大量美国不同州关于页岩气技术、压裂液组成等内容的强制公开信息作为佐证。

“尽人事。”华朝达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给陈峻打下手,没说出后面一句话。

“难。”陈峻叹了口气,把眼镜取下来,揉了揉眼睛,趴在书案上一会儿,又抬起头,“就算是在美国这种根本没有国家能源公司的地方,大的能源集团的政治影响力都不可思议。”

推书 20234-12-13 :龙骑士+番外——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