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摆摆手,让侍卫开门,放行。
三人能走了,却反而不舍了,纷纷坐到长离身畔,握手的握手,握膝盖的握膝盖。
“今天是我们不对。你也别生气了。你好好养身子,改天我们再来看你……”
长离笑笑。抬手抚上那张被他打出指印的脸颊,“疼吗?”
“不疼。我皮粗肉厚,再来几下也没关系……”
长离含笑看着三人,脸上尽是苍白之色。
三人也笑嘻嘻地看着他。
“都给我回家面壁思过去!”
“好!”
三人在长离手背上各自印下一吻,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刚到院门就碰到慕桓那张石膏脸。
三人同时一怔,背脊僵直,一串冷汗挂上脑门,堪堪不敢动弹。
“看在长离的面子上,我不为难你们。若有下次,别怪我手下无情!”
三个不屈不挠的少年被慕桓的气势惊得不得不低头,纷纷点头,拔腿就跑。
第二十一章:惜惜之别
慕桓看着软榻上面色苍白的长离,心脏像是被千斤巨石压迫着,心疼得快要破碎。
“小千怎么样?”
慕桓轻轻抚上长离的小脸,伸手将他抱了起来。自己靠上软榻,让长离靠在怀里,轻柔地抚摸着他的秀发。
“他没事。虽然受了些伤,都不算严重,只是昨晚那种事情做得多了些,恐怕要休息些时日才能恢复元气。”
听了慕桓的话,长离才算安了心。
慕桓紧紧搂着长离,低头在他头顶上吻了一下。
“倒是你,还好吧?”
“没事。只是被那三个混小子气得不行。”
“呵呵……”慕桓在他头顶轻轻笑着。长离还真像是人家的亲娘。在外面听着长离教训这三个浪荡子,虽然没有听到全过程,不过却几乎能揣摩出来长离的良苦用心。
长离无力地趴在慕桓怀里。今天的怀抱异常的温暖,暖得人不想离开。
流霜松了口气,看着惊心动魄的一幕终于结束。只担心长离又要病,差了小厮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翌日,长离果然又发起烧来。他病恹恹地挂在慕桓脖子上晒太阳。懒懒闭着眼听慕桓念书。突然外院传来骚动。昨天的三位浪荡子不经允许闯了进来,还正气凛然地站在慕桓面前。满脸严肃地盯着慕桓。
“慕桓,小千的事情,是我们的错。我们已经请了专门的大夫和仆人照看他,一定把他完完整整还给你。你也不要一直霸占着离美人。离美人不是你一个人!这个月我们就听你的,不来打扰他,这个月之后,你得把他还给我们!”
慕桓这次又没跟上节奏,直到三人拉起离美人的手背一一轻吻告别,他才堪堪醒悟过来。
真是不怕虎的牛犊!
长离嘻嘻笑着,看着慕桓一脸傻样儿。
“怎么,被他们吓着了?”
慕桓在他耳朵上咬了一下,恨恨说道,“给我把手洗干净了。”
长离哪管他,故意在他衣襟上把刚才三人的口水蹭干净了,又挂上他的脖子,蹭舒服的位置靠。
“慕桓,你不仅是个好人。还是个大量的人。”
原本以为这样幸福的日子能持续一个月,可这晚,慕桓却不得不离开。
当一个黑影出现在床前时,长离还吃吃地笑着,看着慕桓一脸愤怒地瞪打扰他们二人世界的。
“驰风,你来干吗?”
驰风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跟慕桓一样,也是标准的美男子。深夜里突然出现的他,显得神秘而诡异。
“我来自然是看看闻名天下的离美人的。庄主,你还真是艳福不浅呢。”
慕桓横了驰风一眼,拉起被子将长离盖得更严实一些。长离真想提醒他,他穿的衣服已经够严实了。
驰风一进门,眼睛就一直放在长离身上,跟当初初见慕桓时差不多。长离不喜欢穿透人的眼神,却又不得不在意起这个叫做驰风的人。
“你还看?”慕桓显然对这种眼神有些火了,狠狠瞪着驰风,转头看长离也一直盯着驰风看,心里就更火了。“你也不许看,该睡觉了,把眼睛给我闭上。”这句自然是跟长离说的,说罢,将长离放在枕头上,拉起被子,蒙住了他的头。
慕桓批了外衣,拉着驰风到外间谈话,长离隐隐约约听得,什么“事情办妥了”“等你亲自收网”“网中的鱼儿不少”之类的。想象怕是什么江湖纷争,还是不知道为妙。
不过片刻,慕桓回来了。
“要走了吗?”长离露出可爱的头。
慕桓伸手抚摸着他嫩滑的脸颊。“你好好养病,最多十天我就回来。”
说罢,还从脖子上取下一根项链,扶起长离,将之挂上。长离握着垂在胸前的火红玛瑙石,竟觉得有几分承受不起的承重。
“这个,我不能收。”
慕桓笑笑,轻轻在他唇上印上一吻,又揉揉他的头发,“这个,你一定得收。”
长离吃吃笑着,跪起来在慕桓吻上啄了一下。两人心照不宣,就此别过。
第二十二章:珠投石藏
离开了慕桓的怀抱,夜晚变得好漫长。长离几乎一夜没睡着,直到东方渐白才迷迷糊糊闭了眼。
流霜一直在外间,没听见里面有动静,也不吵他休息。长离这一睡,直睡到午时将尽。堪堪伸了个懒腰,这才爬起床,问流霜要吃的。
“呃……慕桓公子呢?”
“办事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
“唉,离美人这下又要无聊了。”
“呵呵,才怪。快去把我的衣服拿来。”
“遵命。”
看流霜欢快的背影,长离手不自觉地捏上了玛瑙石。走到梳妆镜前,仔细看了看。娇俏的脸庞配上这个,竟然显出几分精灵之气。平素里,长离不施脂粉,不配首饰,简单纯粹。在珠光宝气粉雕玉砌的娈童里,天然朴素,自然比别人多出那么些清新和灵动。紫东城的男人喜欢他,喜欢得自己都不知道来由。风风火火这些年,时不时地觉得这样的日子够了,真的已经够了。无论自己在这里留下多少血泪,迎来送往多少张笑脸,仔细回想起来,竟然有些模糊。常常在醒来时,看着搂住自己的男人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孔,长离就想笑。也许这人是一个熟客,只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别人都说长离健忘,两三个月时间就能将一个人忘得干干净净;也许这个人只是纯粹的一个陌生人,上一刻还在他体内发泄着欲望,折腾得他昏死过去,只是当他再次睁眼时,他已经忘记。
长离陡然觉得自己老了,老得只想去找些回忆,也老得好多事情都回忆不起来了。
可笑的是,他只有十六岁。
长离对着镜中的自己笑笑,将玛瑙石取下,从抽屉里拿了一个红宝石盒子,取出里面的一颗硕大的珍珠,将玛瑙石放在里面,又用手指抚摸了半天,这才盖上盖子。
这段回忆,又能记住多久呢?
“干什么呢?”流霜进屋看长离愣愣地坐在梳妆台前,不禁笑着问道。
长离转身,直直砸过去一样东西。“接着!”
流霜慌手接住一看,眼睛闪亮闪亮的,“传说中的千年珍珠王。没事你翻它做什么?”
“给你的嫁妆,喜欢吧?”
流霜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把珍珠塞长离手上。“这不是当年你进园子时,无痕公子送的礼物吗?平时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碰都不让人碰一下,今儿个怎么了?”
“我想通了。”
“哦?莫非你真的移情别恋,爱上慕桓公子了?这可是一件大轶闻,绝对震惊整个紫东城……”
“瞎说什么?”长离翻翻白眼,拿过流霜手中的外套就往身上套。“我的意思是,无论怎样,无痕公子也不会喜欢上我,太过执着,对他对我都不好,这东西留着也只是给自己添堵。你若不要,那就磨成粉敷脸吧。”
长离这样一说,流霜急了,“那可不行!这么大的珍珠,世间罕有呢,别给糟蹋了……”
世间罕有吗?
当年听管事这样说的时候,长离很高兴,以为自己在那人心中的分量也如这颗珍珠般“世间罕有”。现在想想,什么“世间罕有”的“千年珍珠”,一只珍珠贝,无论生长在哪里,又岂能活过千年。世间种种不过人为说辞罢了。戳开了,其实什么都不是。
“你又笑什么?”
“没什么!你若要,就收好,不要就磨成粉。”
“要!就当给你保管,你想看的时候,随时问我拿回去。”流霜笑嘻嘻地捧着那颗世间罕有的珍珠往自己屋子里跑。
长离摇摇头。
穿好衣服,享受完厨房精心准备的饭菜。在院子里吹吹风,陡然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没病,真好!
活着,真好!
缺少了个慕桓,下人们依然该干嘛干嘛?
缺少个长离,这送清坊,依然如故,冷情却充满智慧,迎来送往,新颜换旧容。它都淡淡地接受着,只是瓦片更旧了些,墙上更斑驳些,室内陈设更暗淡些。或许某一天,新来的主人重新换了瓦片,重新粉刷墙壁,家具也更新一遍,最后连名字都换过了……
唉,什么都可以改变,什么也都可以不变,因为改变而焕然一新,因为不变而逐渐衰败,世间终是没有永恒这种东西……
长恨、长情、长离……
这恨、情、离,又能长到哪里去?
难怪长恨天的老板叫无痕……呵呵……
长离拍拍脸,幽幽叹了口气,慕桓在的时候觉得可以完全忽视他,不在的时候却又总觉得少了什么,心里一空,就爱胡思乱想……
“公子这是怎么了?”下人们似乎也看出了长离的异常。
长离笑笑,叫过流霜,“告诉管事,长离病了,看有没有谁有这闲情来陪伴他的?”
“公子,你就忍忍吧,要是被慕桓公子知道了,会生气的。”
“你不去传话,我现在就会生气……”
“好,小祖宗,算我怕了你了……”
流霜不甘不愿到外院让小厮传话去。
没一会儿,小厮回来说,“管事说了,慕桓公子有交代,这一个月不让您接其他客人,否则他就要要回银子……”
这死慕桓……
“告诉管事,若慕桓真要要回银子,就从我的月钱里面扣,再不行,就问无痕公子要我这些年的积蓄!”
小厮愣了愣,这才跑出送清坊。
一会回来,又说,“管事说了,无论是月钱还是积蓄,都要无痕公子批准。”
“那就让他跟无痕公子说去。”
“管事说了,无痕公子今日不在长恨天,他会派人去请示,所以请公子多按捺几日……”
长离堪堪吐了一口气。这小厮——唉……
长离摆摆手,让小厮去歇着,当即无话。
第二十三章:迎来送往
就在长离将院内的两棵桃树弄得枝横叶散花飘零,池塘鱼虾断绝,草地满目疮痍时,管事终于领了几个人到门口。
一听那声音,就知道,首先捧场的,竟然是前些日子被他声色俱厉教训了一顿的潇湘馆三剑客。这三个浪荡子一见长离就开始眉飞色舞地讲述,他们如何面壁思过,如果将小千照顾得无微不至,如何开始“自立门户”,种种的如何……
长离淡淡笑着,听着,看着,三人好年轻,青春的活力掩都掩不住。
“这些日子我们常在小千处,所以一听说离美人‘解禁’了,就赶忙过来了。义气吧?”
长离懒懒地躺在男人怀里,平心静气地听着,不时应和着送人一个香吻。
“是够义气。小千还好吧?”
“有我们仨照顾,能差吗?最初他还蛮怕我们的,现在都跟我们有说有笑,还开始没上没下的。”
“……”
“回头想想小千也满可怜的,被养父母卖到这种地方,本就孤苦无依,还被男人欺凌……唉……”
“曹劲,你也学会怜香惜玉了?”这江湖帮派传人,被长离一调侃,竟然红了脸。只看得两个同伴诡笑连连。
“金汇,你的酒楼有人捧场吗?等缝了假日,我一定要去看看。”
“呵呵,小店新开,人气不够,如果有你离大美人大驾光临,绝对客源不断。你没事去坐坐,保证酒楼人满为患。”
“想得美!你得给我捧场费才行。”
“好。离美人……”金汇握住长离的手,放在嘴边,眼中竟然透出一丝成熟稳重,间或地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深邃。“上次被你打醒之后,我回家跟爹娘赔了罪,他们给我了一万两银子,让让我自己看着办,我再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了。”
“现在才知道,父母对自己恶言厉色,那都是自己活该。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还真是没说错。上次我们三人商量好,各自回家,本来只是抱着男子汉敢作敢为,敢担当的心情回去受罚的。你知道我爹娘见我跪他们面前时,那个激动呀,老泪纵横,如长河泛滥……”
“那你打算如何?常知。”
“我家世代为官,自然是听我爹的话,考状元去。如果我高中状元,一定把你接回家……”
“什么?”两位同伴异口同声反驳。
“哪里等得了你高中?”
“你也太小瞧我们了!”
……
长离看着三人打打闹闹,吃吃笑着。
有希望的人生,真好!
送走了放荡不羁的三剑客,迎来了紫东城的才子们,送走了众才子,又迎来了几位商贾,接着又是跟皇家攀亲带故的所谓贵人,最后秦月也来了。
入长恨天的进场费是一两银子,如果只是在迎宾楼坐坐,听听小曲,吃吃喝喝,就是按消费计价。但如果要进排得上名头的相公相姑们的院子,那就要另外收费了,按品级,从一两到十两,之后再看需求。这个需求自然是指把酒言欢、还是上床泄欲,若是前者,按消费计价,若是后者,按娈童的身价计。偏偏长离是这些所有费用中最高的,见他一次,七七八八也得花个十来两,上他一次,至少也要一百一十一两。所以,见他,不是普通老百姓的事,上他,更不是勤俭节约的小家小户小商小贩的事。
所以对于月钱早用光的秦月来说,能见长离一次,已经是绞尽脑子耍尽手段才在父母那边骗到一点零用钱。
真的很不容易!
长离一看他那苦瓜脸就知道。
秦月一看见长离,就硬了起来。
长离谐谑地看着他,“要不今天免费招待你。”
秦月僵着俊脸,“长离,我要正大光明地占有你。”说罢,自己跑茅房去了。
长离摇摇头,也罢。
有客人陪伴的日子,似乎过得很快。
长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醉生梦死。只有品尝了度日如年,才能深刻体会醉生梦死的好。
慕桓没有回来的迹象。长离试图想要忘记他,偏偏又会时不时地想起。想起这个男人时冷时热的笑,想起他穿透人的眼神,想起那厚实手掌的触感,想起他硬朗的胸膛,想起那温润的唇,湿濡的舌,想起他矫健身体沉在水里,想起他温柔的抚摸,甜蜜的啃噬、xi允,还有强力的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