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小姑娘可就兴奋了，一路上都在三娃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直到到了自己家门口，还在恋恋不舍地瞅着三娃，不愿意跟着他妈妈进屋。
三娃可不管那么多，头也不回地跟着大哥直奔自己家。他左手里提着一个装衣裳的袋子，右手上是一个装春联之类的东西的塑料袋，明明是一双小短腿，走起路来却不比旁边的赵默慢。
等他们走到家门口，赵军早就已经到家把门锁打开了，这会正在后院水缸那里往下凿冰。因为天儿冷，一到冬天水缸缸壁就会结厚厚一层冰，赵默和赵军他俩都有个小爱好，那就是喜欢吃缸里凿下来的冰碴子当水喝。
赵默把手里的袋子都放灶台上等着一会收拾，又招呼着三娃把袋子也都放下，抱着他一阵揉搓稀罕。他亲亲热热地揉揉小孩儿的头发，再捏捏红扑扑的脸蛋，一个劲儿地夸着：“三娃真长大了，知道帮大哥提东西，以后也是个顶事儿的小男子汉了。”
嘴上这么说着，赵默却在捏完脸蛋以后把手伸进三娃裤兜里，捞出两块圆滚滚的大白兔奶糖。他在三娃瞪大的眼睛盯着下站起来，把两块糖都放进灶台上装着不多的糖块的塑料食品袋里，然后顶着小孩儿不满的目光系上袋子，说着：“你那牙还没好呢，一块糖也不能吃。别着急，大哥把这些糖都给你留着，等正月里你牙出好了，都给你吃。”
三娃没吭声，默默地盯着他看了半天，到最后看赵默一脸坚定，明显是不会妥协的样子，嘴角往下稍微垂了那么一点，气哼哼地转身往屋里走。
以前自己想要什么就给什么，想怎么着都顺着依着，结果这才过多久就变样了！现在就开始管起自己来了，这也不让那也不让，那以后还了得！三娃爬上炕，往炕头上一坐，再用眼角余光往门口一看，没看到赵默马上就追着进来的身影，顿时更气了。
好啊，现在惹了他生气连追过来哄都省了，分明是不把他的怒气放在眼里。自己以后一定得好好管教一下大哥，让这个家伙知道要处处以自己为重，眼里心里都只能看到自己，不管什么事都顺着自己，绝对不能违抗自己的意志，他堂堂魔主……
心里头想着要好好管教管教大哥的三娃，在听到后门口那边传来赵默和赵军有说有笑的声音之后，马上就坐不住了。没一会儿，他又爬下炕，屁颠颠地往后院跑去。
刚刚差点沦为主人发泄怒气的出气筒的黄鸭子在炕头上晃悠两下，在心里庆幸着自己不用惨遭蹂躏被攥得嘎嘎叫的同时，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了一句：“主人，我认为，照这样的发展趋势，您堂堂魔主的威严，以后可能真的保不住了。其实我真的很好奇，您确定您受损的只是您的修为而不包括心智么？”
“……”
正在后院水缸边扒着赵默大腿也凑过去啃冰块吃的三娃脸上一僵，一直板着的小脸蛋差点没绷住，把嘴里的一整块冰咔嚓一声嚼碎了。该死的九幽，竟敢质疑他的智商！他怎么可能是因为成了个小孩儿就变得幼稚了？他堂堂魔主的威严怎么可能保不住？！
“哎，小笨蛋，冰让你是搁嘴里含化了的，你咬碎了干啥！”赵默听着脚边小孩儿嘴里发出来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就牙酸，心疼地赶紧猫腰捏着他的脸颊让他张嘴给自己看，嘴上说着：“快让我瞅瞅，牙坏没坏？疼不疼？前两天你上面那个大牙不是就松了吗，还敢嚼冰块，看不把你大牙给嘣下来！”
旁边也在咔嚓咔嚓嚼着冰的赵军得意洋洋地把嘴里的碎冰都咽下去，咧着嘴冲三娃笑得欠揍：“让你学我，挨说了吧！笨蛋，哈哈！”
“……”
三娃捂着嘴，脸左扭右扭就是不让赵默看。半晌，看赵默确实是真的着急了，他才一低头，张嘴，拿开手的时候，手心里明晃晃地躺着一颗被咯掉的小白牙。
这下子赵默更是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赵军也不笑了，俩个哥哥都围着他团团转。这个埋怨着二弟非得鼓动着三娃吃冰块，那个抱怨着小孩儿太笨吃个冰都能把牙崩掉了，最后还不都是满脸关切地围着小孩儿。
面无表情地站在那被两个哥哥围着问来问去的三娃紧紧抿着嘴，浑身都冒着寒气，脑袋顶似乎都腾腾地冒出了一股烟。他堂堂魔主的威严……他的智商……
第86章
最后，三娃那颗命运悲惨到被一块冰咯掉下来的大牙被赵默扔到了自家房子屋顶的房瓦上。这个还是有讲究的，赵默自己和赵军小时候换牙那会掉下来的大牙也都是被扔上了房顶，至于为什么要扔上去，赵默也不知道，他们这的风俗就是这样，据说这样能让小孩子新出的牙长得整齐好看还结实。
因为缺了两个大门牙，三娃这回是彻底不肯张嘴了。他一张嘴，说话漏风不说，挺好看的小脸蛋上一眼就显出来那俩豁牙来，配上他总是板着的脸和黑沉的眼神，怎么看都让人忍不住直想笑。
赵军本来挺着急的，怕他牙是咯掉的会流血会疼，还一阵风似的跑进屋里拿来了卫生纸备用，又顺手倒了一杯子热水，打算兑点凉水给三娃漱口。结果拿了东西走到后门槛上，正巧看到了赵默怀里的小孩儿那豁牙的样子，乐得差点没让门槛绊着直接扑出去。
他这一乐，正打算张嘴和赵默说话的三娃立马紧紧合上嘴巴，拿小刀子似的眼神往赵军身上瞄。赵默把他抱起来，挤开堵在门槛上的赵军往屋里走，还回过头来瞪他：“还乐，有啥可乐的？快去把米淘了，等会我煮粥，中午咱们吃粥。”
原本他是打算今天中午好好炒两个菜，炖点肉给两个弟弟解解馋的，没成想三娃这个小笨蛋两颗大牙都掉了，这么一闹，怕小孩儿吃硬的牙床疼，他决定自己和军子还是陪着三娃一块喝大米粥吧。
那边的赵军因为中午这顿饭是他最不爱喝的粥而磨磨蹭蹭地拿着小盆子去西屋里舀米，这边的赵默抱着三娃进了东屋，把他放在炕上。
他让三娃坐在炕沿上，自己猫着腰，扒开小孩儿紧紧抿着的嘴巴，仔细查看着一排小米粒似的小白牙有没有哪颗也松动了。
张着嘴巴坐在那的三娃眼珠子一转，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大哥，我牙疼，你喂我吃饭，要嚼碎了喂。”
虽然漏风，他的咬字却还算清晰，就是有点像嘴里含着东西在说话。赵默一听，再看着小孩儿好好的小脸蛋上豁牙咧嘴的样儿，心疼之余，也憋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他一边抿着嘴巴忍住笑，一边努力严肃着脸冲三娃说着：“没事，呆会咱把粥煮得稀烂，不用牙嚼就能咽下去。都多大了，还要大哥嚼了喂你，说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三娃被他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气得够呛，扭脸，不让赵默再看到自己的嘴巴和牙。明明刚开始那会还硬要嚼了东西喂他，这才过了几个月，就说“都多大了，还要大哥嚼了喂你”这样的话，这个善变的家伙！
直到吃完饭，喝了两碗大米粥的三娃都是气哼哼的，隔一会就瞪赵默两眼，惹得赵默端着饭碗拿着筷子的手都有点抖。他这不是吓得，纯是憋笑憋的。小孩儿面无表情，黑眸深沉，浑身往外冒冷气的样子落在他眼里，不是一般的招人稀罕，再加上那一张嘴就露出来的俩门牙豁口子，让他想笑又怕三娃更气了不敢笑，憋得脸都涨红了。
另一边的赵军就没他那么含蓄了，一边吃饭一边还吭哧吭哧地笑，顶着三娃的眼刀子时不时往那豁牙的嘴巴上瞄上一眼。最后他是揉着自己笑得发酸的腮帮子放下饭碗的。
不仅是中午这顿饭，晚上他们吃的还是煮得烂糊糊的大米粥，吃得赵军脸都快变成苦瓜脸了。他宁肯吃白米饭就咸菜也不乐意喝白米粥，总觉得粥没滋没味的特别难喝，这个口味也不知道是像谁。
吃完饭没过多久，赵默的手机就响了。赵军正在屋里炕上铺被子，听到自己给大哥设定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就扯着嗓子喊还在外头灶间里收拾的赵默：“大哥，有电话来了！”
赵默擦了手进屋，拿起手机一看，脸上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他一边按下接听键一边扭头冲炕上看着自己的赵军和三娃说了一句：“是老叔打来的。”
电话刚刚接通，赵建新那温和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喂，默子？”
“嗯，老叔。”赵默应一声，走到炕沿边上坐下，抬胳膊冲因为赵军要铺被子而被撵到炕梢那边去站着的三娃招招，意思是招呼他过来自己身边坐。
“呵呵，你们哥仨吃完饭了吗？吃的什么啊？”电话那头，远在w市的赵建新正趴在自家卧室里的大床上，穿着睡衣，头发还有点湿。明明已经年过三十了，他看上去还是一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温和得像一杯经过沉淀的清茶，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由内而外的芬芳。
自打从C县老家回来，他就像是得到了解脱，终于将心里那道背负了十多年的枷锁打开拿掉了。他爸犟了一辈子，到死也没松口说原谅自己，可还是背着大嫂留了个小布包给大哥，托他交给自己。那个布包里是他们早早就去世的妈妈留下的一只银手镯，他爸贴身藏了大半辈子，谁都不让碰。
那天晚上从赵建军手里拿到这个布包的以后，赵建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晚上，连唐敬都不让进去。第二天出来的时候，他眼睛肿的睁不开，那天都没好意思出门去赵默家里。
现在不仅解了心里一个死结，还有了三个孩子可牵挂，赵建新身上那股总是去不掉的淡淡的忧郁都化成了和赵默如出一辙的坚韧的气息，惹得已经和他是“老夫老妻”的唐敬被迷得魂儿都飞了。
对赵建新来说，十多年的远离，大哥一家已经差不多是形同陌路，可二哥家这三个侄子却被他当成了自己在世上最亲近的亲人。不仅仅是因为对二哥夫妻俩的感激和愧疚，还有在C县那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这都让他对这三个孩子有了一股责任感，想要自己能成为他们可以依赖的依靠。
要不是刚回来这几天事太多太忙，除了忙着安置店里的事还要陪着唐敬东奔西跑去走亲戚送礼，晚上好不容易得了空还要被唐敬缠着，赵建新早就给赵默打这个电话了，绝对不会拖到今天。
想到这，赵建新扭头瞪了刚刚从门口走进来的高大男人一眼，目光里带着责怪和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甜蜜。
听着老叔那亲切又满含着关心的声音，赵默心里头暖暖的，翘着嘴角说着：“我们吃完饭了，我刚收拾完，军子在铺炕呢。晚上吃的大米粥，三娃今天淘气，把门牙咯掉了，就煮了好嚼的粥给他吃。”
“啊？门牙咯掉了？！”赵建新猛地坐起来，拍掉唐敬伸到自己腰间那只不老实的大手，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情，“三娃没事吧？怎么弄的啊？他那么老实，平常都很乖，怎么能淘气到把门牙都磕掉了呢？”
“没事没事，老叔你别担心，他本来就在换牙呢，那颗牙也是早松了的。”赵默怕真让老叔担心坏了，赶紧安抚两句，然后又絮絮叨叨地把中午发生的事都给赵建新学了一遍，略过了没有提前头大伯母闹得那码子事。
张建新起先还挺着急担心的，以为小侄子是摔了碰了才把门牙磕掉的，正心疼着呢，结果听赵默把嚼冰块咯掉牙的事说了一遍，他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了。一想到自己那个小小人儿就总是板着一张白嫩小脸蛋的小侄子也会干出这样的傻事来，他就直想笑。
听到电话那头老叔努力憋着还是没憋住的笑声传过来，赵默也跟着呵呵乐了半天。最后他才在三娃的瞪视里收住笑，努力让脸变得严肃一点，清清嗓子，对着手机说着：“老叔，你快别笑了，三娃在边上坐着听呢，再笑他就该抹不开面子赌气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赵建新捂着自己笑疼的肚子，真恨不得能马上把三个侄子都接来，搁自己身边养着，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
如果能亲身参与到他们的成长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听着大侄子在电话里给自己讲最小的小侄子身上发生的好玩事，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分享这三个孩子的成长经历，那该多好啊！
他忍不住又重新提了句：“默子，你们春节打算怎么过？东西都备齐全了吗？要不你就听老叔的，你们哥仨都过来w市和我一起过，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过个好年。”
赵默听着赵建新那充满希冀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声音，心里确实不太好受。他知道老叔是真的疼他们哥仨，也是真心实意地盼着他们能过去，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答应。
不管别人怎么说，赵默自己心里坚信着他能养活两个弟弟，没必要去依靠别人。他这个大哥能给军子和三娃撑起一个家，让他们吃得饱穿得暖，供他们上学读书，以后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赵建新是他们的亲叔叔，更是他们哥仨在世上最亲近的亲人，这点不管自己有没有带着两个弟弟和老叔一起过都是不会变的。
依赵默的性格，他要是认准了的事，那就是几头牛也拉不回来，撞了南墙也死不回头。所以就算是心里难受，他还是坚定地对电话那头的赵建新说道：“老叔，真不用了，我们自己在家过年也挺好的，我今天已经把年货都置办好了。我知道你是惦记着我们三个，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一定抓着军子和三娃放暑假寒假的时候带他们去你那好好玩上几天。”
这样的空头支票并没有让赵建新满意，他推推把下巴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唐敬，瞪着眼睛示意他别把热气呼在自己耳朵根。虽然脸上已经开始发红了，他还能勉强还能保持住用和平常一样的声音对电话那头的赵默说着：“还是等过了正月初五，我就回C县去看你们哥仨吧。”
“哎，初五好像没开始通车啊。”赵默心里头很高兴，在心底飞快的盘算一圈，说：“要不初八以后再来吧，多住两天，最好是能一直住到正月十五，和我们一块过十五，完了以后还能赶上我爸妈的忌日，然后再回去。”
本来想说自己可以开车过去的赵建新听他这么一说，马上把到嘴边上的话咽了回去，换成了点头答应的话：“那也不错，我就等初八那天再去，和你们一块过正月十五。”
不就是多等两天，到时候初八一早自己就开车上路，走高速半天就能到C县。上次接到家里消息的时候他和唐敬正在外地旅游，是直接从那个地方奔到C县，根本没来得及回家取车。这会自己开车去，不仅方便，还能多带些礼物给三个侄子。
第87章
又和老叔唠了将近半个小时，听着那边老叔似乎是有事要忙，赵默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他动动大腿，把枕在自己大腿上的三娃捞起来，搂在怀里一阵揉搓，笑眯眯地问小孩儿：“三娃，喜不喜欢老叔啊？老叔正月里还要来咱们家，高不高兴啊？”
三娃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嘴角微翘着笑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大哥。”
“问你喜不喜欢老叔，你说喜欢大哥有什么用，我还喜欢大哥呢！”铺好被子的赵军凑过来，拿手里的枕巾往三娃脸上一盖，嘿嘿坏笑着，“就你那小豁牙快别笑了，吓人！”
“……”
眼瞅着俩弟弟又要掐起来了，赵默赶紧一手一个给拉开，撵着赵军去炕梢看书，把三娃抱到炕头让他看电视，给俩小冤家离得远远的。
正忙着给两个小的拉架的赵默不知道的是，那头说有点事的赵建新也在忙着和唐敬打架，只不过他这个和两个孩子闹着的不一样，而是大人之间的“打架”。
两个弟弟一个在最炕头，一个在最炕梢，都安安分分地坐着看电视。赵默特意在屋里盯着瞅了会，看他俩确实是不掐了才穿鞋下炕，去堂屋里头练他的天魔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