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刚才演得怎样?”还顶着一脸浓妆的人问道。
兰政透过镜子看着身前的人的脸,弯起熟悉的微笑,说道:“我觉得还行,不过还有点美中不足。”
“嗯?”尘央瞪着一双大眼睛,“殿下,我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吗?”
兰政笑而不语。
看见这样的太子,尘央有点急了,便追问道:“快告诉我,殿下,牡丹亭我练了好久,花了很大功夫的。请殿下指出不满意之处。”
兰政拉过尘央的手,带他到铜盆边,亲自为他洗净脸上的妆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片刻之后,一位清水丽人便立在太子身旁。尘央抬头盯着男子俊俏的容颜,总是不自觉地会为之失神。此时,这天之骄子正注视着自己,眼里满是宠溺的笑意,尘央只觉自己现在就是柳梦梅,正在梦里头遇见自己的杜丽娘。
“最大的遗憾,就是我看着尘央演杜丽娘的时候,自己却不是柳梦梅。”太子用温柔的嗓音说着这话,使得听话的人心头一紧。
听完戏后,太子命人送两位妃子回宫,尤其嘱咐怀有身孕的魏紫,这天要变凉了,多注意保暖,同时让姚黄多关照一下她。姚黄说自己会用心照料魏妃妹妹的。
“姚姐姐,你知道不?原来怀孕很辛苦的哦,我吃进肚子的东西每天都要吐一大半,真是难受死了。”个性直肠直肚的魏紫,大大咧咧地向姚黄吐着苦水,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话在听者耳里是多么刺耳。
姚黄还是保持着一贯的矜持端庄,安慰着魏紫:“可真是辛苦妹妹了,既然怀上了皇孙,这便是妹妹你的福气了。”
而尘央则是跟太子一道乘御辇回长生宫。在偌大的皇宫里头,二人的座驾居然巧合地跟楚王的王辇相遇到。只不过,两辆车都没停下来。御辇里头的太子,正忙着跟十六岁的标致少年谈天说地。此情此景真是好生风流。御辇已经远远地驶走,空留下在车里远远地顾盼着的楚王。
今天是楚王回宫谒见父皇和贵妃娘娘的日子。萧贵妃对居住宫外的楚王总是牵肠挂肚,毕竟兰玫是由萧黛一手扶养长大成人的。待到萧贵妃跟兰玫聊得差不多的时候,皇帝让贵妃娘娘先退回后殿,自己跟楚王有些事情要谈一谈。
“玫儿,朕有些事要问你。”
“父皇请讲,儿臣恭听。”
兰苍沉吟了一下,才说道:“朕就开门见山地说好了,就是有关太子跟你之间的事情。”
兰玫心里一颤,抬头看向皇帝,不知该如何开口,慢慢地回道:“儿臣愚钝,不知父皇所指的是,皇兄跟儿臣之间的什么事情呢?”
“朕知道,太子从小就被汉风熏陶,跟皇室之内的其他兄弟都很不一样,也跟玫儿不一样。太子具备不少汉人的特点,知书画识礼乐。可是,政儿他也不知不觉地染有很多文人习气。”兰苍说到这里,正眼看向楚王:“政儿喜好男色,还对作为兄弟的你怀有非分之想,朕说得没错吧?”
兰玫连忙跪了下来,说道:“父皇英明,儿臣,儿臣也是情非得已。”
兰苍叹了口气:“真是冤孽!是朕不好,从前没有把心思放在玫儿身上,连太子他染指玫儿,做出如此天理难容的事,我都如此的后知后觉。朕可怜的玫儿啊,你受委屈了。”皇帝说着,弯腰扶起下跪的楚王,抚摸着他的头,深深地道歉:“朕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在天有灵的父亲,朕不是一个好家长,教不好太子。让政儿做出伤害你的事,朕真的非常抱歉。”
14
尘央睁开眼睛,抬眼看向躺在身旁侧身面向自己,还在睡梦之中的太子,小心翼翼地察看着,男子绮丽的容颜。乌黑的长发遮挡了这张迷人的脸,于是少年便伸手把头发拨开,只见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无意间惊醒了熟睡中的美人。发现太子正看着自己,尘央有点害羞,不敢正眼回望。尤其是刚经历过缠绵悱恻的初夜,尘央更是不知所措,自己应该以如何的心情来面对兰政。
“怎么,一觉醒来就不认得我来着?”美人眯起细长的眼睛笑着问道。
少年摇摇头,辩解道:“不是这样的,殿下。”尘央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话在心口难开。
看着尘央玲珑的小脸,太子一手把他拉进怀里,摩挲着少年的长发,轻声说道:“尘央乖巧伶俐,聪明剔透,我最喜欢了。”
床上的甜言蜜语,能相信吗?少年埋头在殿下胸前,不想思考这个问题。此时此刻在殿下怀里的正是自己,没有其他人,如此便足够了。
就在少年还在发呆的时候,太子侧过身来,整个人压在尘央身上,墨云般的秀发低垂下来,将身下的人与外面重重隔开。尘央一脸茫然地看向殿下微笑的脸,不知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兰政低头轻轻地吻下去,少年只好乖乖地闭上眼睛享受这个吻。一吻完毕,殿下辗转吻向少年的颈侧,在一路来到纤巧的锁骨,以及粉嫩的乳首,轻柔地啃咬着。尘央抿着嘴唇,默默忍受着酥麻的触感游遍全身。
经历过昨晚的一夜温存,尘央的身体已经习惯了太子的宠幸。现在的他,正跨坐在白皙修长的殿下腰上,努力地摆动着腰肢,上下套弄着正在被宠爱的秘处。兰政躺在床上,静静地欣赏着尘央醉人的痴态,这孩子实在是深得我心。
“殿下,我不行啦,我的腰没力气啦,让我下来可以吗?”少年顶着通红的大眼睛,感受着身体的颤振同时,弱弱地问道。
兰政便放过他,自己伏在尘央身上,给少年一个深吻作为奖励。
“尘央真是我的乖宝贝。”兰政又吻了一下他圆润的耳垂,说道:“现在由我来努力好咯,要做好准备哦,好孩子。”
双腿被太子握住两边分开,分别压在胸前,私密的地方正一览无遗地敞开着,恭迎着殿下的莅临。激烈的进攻开始了,尘央承受着前所未见的快感,发出嘶嘶的声音倒抽气,直到兰政登顶,在自己体内全部射出,可以让姚妃她们怀上皇孙的种子。经过了昨夜,自己便名副其实地成为殿下的娈童,甚至日上三竿,还缠着太子白日宣银,颠鸾倒凤。自己这个罪人是当定的了,在高朝的那一刻,闭着眼睛的尘央却想着这些。
今天不是议政的日子,兰政对于自己突然被宣召面圣一事感到有点莫名其妙。在太监带领之下,太子来到了未央宫。宫人推开门,屋内坐在正中央的皇帝,旁边还立着一位兰政颇有一段时日没见过的楚王。没正眼望过站在一旁的兰玫,太子向兰苍请安,然后问传自己来未央宫所为何事。
“父皇有些事想向你问个明白。”
“不知父皇想问儿臣何事呢?”
“身为太子的你,是否对楚王心存不轨?”
兰政抬起头来,看了兰玫一眼,冷冷地回答:“这些都是他人存心污蔑的,儿臣从没做过任何伤害皇弟的事,父皇请明察秋毫,还儿臣一个清白。”
兰苍拍案而起,怒吼道:“你这个满口谎言的孽子,到了这个时候还想骗朕!玫儿,你说!”
兰政转头困惑地看向楚王,这是演的哪一出。
楚王走上前来,平静地说道:“皇兄从小对待儿臣就跟其他兄弟不一样,小的时候,儿臣没能察觉,只是天真地以为这是手足之间的亲情。之后皇兄他总是找各种机会接近儿臣,要儿臣跟皇兄做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后来儿臣长大了,皇兄硬是要跟儿臣行周公之礼,儿臣在他威迫之下只能从了。”
太子静静地听着兰玫的话,脸上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
皇帝追问楚王:“从头到尾,玫儿对太子,都只有手足之情吗?”
此时兰政瞪大双眼,定睛盯着兰玫,看他怎么个回答法。
兰玫闭了一下眼睛,舒出一口气,表情如常地说道:“父皇明鉴,儿臣对皇兄从来只有兄弟之情,并无其他。”
兰政嘴角顿时扯出轻蔑的笑容。兰苍看见太子的表情,便问他有什么要解释的。
太子冷冷地笑道:“哼,皇弟你还挺有本事的。不就是玩过你几次嘛,居然跑到父皇这里告状来了,真是大惊小怪。还奇货可居来着,你以为你是国色天香吗?”
“朕怎么会有你这个不肖子!”兰苍愤怒的骂道。
“父皇也知道儿臣独爱男色。”
“朕没想到你会对自己的兄弟下手,你这畜生!”
太子睨眼看向兰玫,走到他跟前狠狠地说道:“兰玫,你这个混账!”说着一记耳光重重地刮在楚王脸色,后者整个人都跌倒在地,满口是血。这一耳光力气有多大可想而知。“你以为跟父皇告状,我还会放过你吗?我告诉你,没门!你注定是个只能被男人蹂躏的贱货。”兰政说着,脚歹毒地踢向楚王胸口,兰玫只能弓着身子躲避他的虐待。
皇帝马上让侍卫抓住太子,不让他继续得逞,同时宣来太医。一贯温文尔雅的皇太子,谁也从来没见识过他暴烈得如脱缰野马的恐怖一面,真是可怕。就连武功了得的楚王,也被他打得剩下半条人命。
皇帝下令把兰政软禁:“把太子殿下送回去,没朕的旨意,不许让殿下离开长生宫半步。”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父皇找罗德铎甫盘问,他们逾越兄弟关系的事。幸好他还算明哲保身,若是他还像从前,无论如何也要承认两个人是两情相悦一往情深。恐怕,皇帝会为了让自己能够成为明主,心无旁骛乾纲独断,甚至会不惜杀害兰玫这个忠臣遗孤。如今是最好的结果,错都在太子身上。楚王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现在还躺在床上养着伤。兰政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为自己能够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好心中最重要的人,感到一丝喜悦。
15
这一天,魏紫临盆了,比御医推算的日子早了足足一个月。此时,魏妃在床上痛苦地哭喊着,稳婆们也正努力地给她接生。可是,婴儿的哭声迟迟都没能从屋内传出来。
太庙内,姚黄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跟皇后娘娘一起,为即将出生的皇孙祈福。此时却有来自长生宫的宫人,向皇后和姚妃报告消息。魏妃小产了,腹中是个死胎。皇后的神情变得无比伤心,姚妃大惊失色,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求祖宗一定要保证妹妹平安。婆媳二人连忙前往长生宫,要亲眼确认魏妃现在是怎样的情况。
御医说,腹中死胎已经清理干净,可是现在魏妃娘娘的身体很虚弱,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调理。而且,御医补充道,经过这么一次小产,娘娘她以后恐怕很难再怀上身孕。
皇后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可怜魏紫了,这么年轻就遭遇如此惨痛的经历,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魏紫这个媳妇,自己是挺喜欢的,个性率直,虽然偶尔说话欠缺考虑,但本质是个善良的女子。深宫之中的女人,如果没能诞下龙儿,往后的日子恐怕是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现在太子只有两位妃子,可是以后呢?魏妃的前途恐怕是暗淡无光了。其实,后宫的斗争就是如此残酷,站在斗争最顶端的皇后,只能看着落败的人接受凄惨的下场,无能为力。
同时,皇后语重心长地叮嘱身旁的姚妃,“现在就指望你了,姚黄。还有,魏紫她受到如此严重的打击,由本宫和太子安慰就好了。你就专心好好地安胎,不要想太多,不要受到这些事情的困扰。感觉身体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一定要派人叫御医给你看看。”
深夜,兰政陪着魏紫。
“殿下,你真的不需要陪着臣妾的。殿下还是回去休息吧。”魏紫有气无力地说着,平日神采飞扬的眼睛,如今失去了闪耀的光芒。
兰政抱着虚弱的魏妃,轻声说道:“嘘,乖。今夜我不走,留下来陪着魏紫你,这是作为丈夫的本分。”
“可是,臣妾现在不能伺候殿下。”魏妃顶着苍白的病容,沮丧地说道。
太子放软语气,安慰魏妃说道:“你现在身体虚弱,如果身边没个人陪伴,会很难过吧。”说着,兰政拍拍怀里人的背,声音听起来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死去的胎儿,不光是魏紫怀胎九月的亲骨肉,也是我的第一个孩儿。”
听到这里,魏妃终于忍不住眼里的泪水,在太子怀里悲痛恸哭,直到全身失去力量睡了过去。身旁的兰政,也悄悄地抹掉眼角的泪珠。三天之后,在病床上休养的魏妃娘娘突然发生血崩,待到御医赶到的时候已经香消玉殒了。
软禁中的太子,承受着孩儿和妃子先后离自己而去,双重巨大打击。尘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知如何是好。自己弹着广陵散,不小心地弹错几个音,可心神在别处的殿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一曲终了,尘央走到太子跟前,看着男子愁眉深锁,自己也很不好受。
“尘央,帮我一个忙。”整天没说过话的兰政,终于开口了。
“殿下请说。”
“你这里有剃刀吗?”
得到皇帝宣召,太子终于可以踏出长生宫,前往军机处面圣。
兰苍一看见太子,马上勃然大怒,吼道:“你这个不肖子,这是算怎么回事?”
兰政看见皇帝震怒的模样,毫无惧色,说道:“儿臣只是遵守父皇对天下臣民颁布的削发令而已,不知有何不妥。”
“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父皇既是儿臣的君,又是儿臣的父。儿臣这不是在听从父皇的旨意行事吗?”
“你!满口歪理,胡说八道!你是要把朕气死才乐意吧?”
“父皇言重了,儿臣只是想跟其他人一样而已。”
“真是不知所谓,你哪儿跟其他人不一样了?”
兰政抬头看向皇帝,冷冷地说道:“儿臣哪里都跟其他人不一样。儿臣虽为皇朝太子,偏偏学得一副汉人模样。相比起骑马射术,却更精通琴棋书画。儿臣现在连自己到底是汉人还是满人都分不清啦!普天之下,除了我之外,还有第二个不削发的男人吗?为什么特殊的总是我一个?”
“这是为父的意思,难道你到现在都不懂吗?”朕可是一心把你栽培好,期望你成为超越朕的明君。
“父皇觉得,你看到的儿臣,是真正的兰政吗?”太子抬头质问。
兰苍感到自己的权威被冒犯了,说道:“你这算什么意思?”
“父皇把我当做是一块玉料,一直苦心经营,精心雕琢呐。如果不是闹出楚王那一件事,我还是父皇心中最满意的儿子吧。”兰政笑着哼了一声,接着道:“不过,父皇从来就没问过我,只是把我当做任意摆布的木偶。最过分的是,还把我是你最疼爱却死去了的九皇子,这是让我最恶心的地方。”
“混账,你现在是什么态度,竟然如此跟朕说话?”
“父皇心虚了?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你在玩借尸还魂游戏的道具。你重视培养的兰政,根本就不是我!你连名字不给我,要我用跟九皇子一模一样的名字!你要我用怎样的态度对待父皇?父皇又是以怎样的态度对待我?”
“不肖子,你说够了没有?”兰苍动怒了,武人的火爆脾气让他一拳砸在太子身上。
兰政的身子哪里承受得起这么一拳,痛得跪了下来,偏偏硬着性子死不吭声。
没错,给太子取名兰政,是为了纪念自己死去的爱子。兰政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朱妃给兰苍所生的九皇子。他们都在自己入关统一江山之时,葬身战火之中了。
皇帝下令,尘央竟敢斗胆违抗皇命,僭越为太子削发,依法处以拶指之刑。至于十七子兰政,有才无德,目无君父,三纲败坏。皇帝有旨,褫夺太子身份,贬为齐王,逐出宫外,未经许可不得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