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孽 下——陆白蓝

作者:陆白蓝  录入:01-07

有人要加害齐王!

太医回禀陛下以后,皇帝立即命大内侍卫们按照尘央提供的,那名宫人的身高容貌的形容,抓拿了十几位有嫌疑的太监,让尘央指认。当尘央指出那个太监的时候,此人立即下跪求饶,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皇帝亲自审问:“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将那盅药膏送到长生宫的?”

“回皇上,是陆大人让奴才做的。求陛下饶命,奴才一时财迷心窍,才会为陆大人办事。可是奴才以性命作担保,奴才真的不知这盅药有毒的。”

太医从药膏里面验出,里面竟然掺有毒药。此药极其阴毒,不光损人心智,还蚕食五脏六腑,使其逐渐染毒,身心俱损。过往中毒的人,下场只有一种,就是内脏被完全腐蚀而死。

兰玫命人将陆大学士押到面前,愤怒地质问道:“大胆陆显,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枉朕一直对你如此信赖,推心置腹,你竟然如此毒害齐王!”

“我就是要兰政死!”陆显毫无悔意:“我为你做那么多,难道就不及那个废帝?他为了你都做了什么?我可是为你夺得江山的第一忠臣啊!那个废帝到底有什么好啊?”

“一派胡言!朕要对谁好,是朕的决定,你有何权力干涉朕?”兰玫反驳。

“哼!你现在是被那废帝迷住了魂魄,等着瞧吧,大夏国的江山,是怎么毁在你手上的!”

皇帝怒不可遏,将这该死的陆显处以凌迟之刑。

跪在刑场中央的陆显,正仰天大笑,毫无惧色地面对给自己行刑的人。刽子手是个手艺熟练的家伙,先剜一乳高高抛起,谓之拜天,再剜一乳落下,谓之敬地。第三刀,刽子手剔去了陆显的喉结,好让其无法做声喊叫。接下来,便是庞大而又精细的工作了。师傅将大学生胸中的肌理,一根归一根地剔下来,整齐地排在一旁的竹篮上。胸部以后,便是臀,然后是肩膀和大腿的肉,再剃去鼻子。大半个时辰下来,陆显已是奄奄一息,却还没断气。此时的刽子手,大腿以下的衣服,都已经被犯人的血液染得通红。到了尾声,师傅见陆显快要噎气了,便一刀将其阳物剜掉,重重扔在篮子里。几乎是同时,陆显终于熬完这场非人的折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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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政径自跑到御花园去,一个劲地闹着要爬上那棵白兰树上面去。一路跟着来到御花园的尘央,则在不停地劝着这位祖宗,问他是不是想要摘树上的白兰花,兰政略带腼腆地承认了。当宫人用瓷盘装着满满的一盘鲜嫩芬芳的白兰花,出现在兰政眼前以后,齐王笑嘻嘻地唤宫女将这些花串成一个花环。

正在御书房假寐的皇帝,忽然听到太监进来,向自己禀告,齐王要谒见自己。皇帝立即让人把兰政宣上这里来。

“罗德铎甫,罗德铎甫,”兰政奔跑着进到宫室之内,手里还拿着那个白兰花环,“快看快看,这是我送给你的!”

皇帝将齐王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掏出明黄的帕子为对方拭去额头上的汗水,微笑着问道:“好漂亮的白兰花,海若多甫真的要把它送给我?”

“嗯嗯,我就知道罗德铎甫喜欢白兰花。”兰政用力地点了点头,将花环挂在皇帝的脖子上,笑意盈盈地说道:“今日是罗德铎甫的生辰,所以,我就把这花环送给罗德铎甫,让你一直都是香喷喷的。”

“我好喜欢,”皇帝低头把玩着其中一朵米白色的小花,喜不自胜:“海若多甫送给我的东西,我都非常喜欢。”

说着,皇帝拉住那双瘦得全是骨头的手,在兰政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大夏国的第一个万寿节,就是没有万寿节。天竺那边根本就不承认兰玫这个皇帝身份,也不承认夏国这个国家的存在,没有任何建立邦交的意向,自然是不会派使者来祝贺兰玫的寿辰的了。至于狄国,现在正以西北地区狄人多于夏国人为理由,试图说服夏国朝廷租让西北给狄国,两国正在谈判桌上胶着。向皇帝祝寿,待夏国愿意把西北租出来再说。而西南诸部,那些个地方豪酋们都是当年收到兰赦恩惠,而有机会成为地方部落首领的,他们拥戴的,是真正的兰氏宗室,而不是这个改旗易帜,谋权篡位的兰玫。于是,西南的部落联盟,一直声称近日湿热多雨,山地路滑难行,借此为由,也不派出代表上京祝寿了。

五品以上无汉臣,这是皇帝致力推行的封官铁则。汉人在夏国的朝廷,便沦落成朝中一支弱势力量。而那些支持推行汉化的满族官员,则以各种理由,被皇帝逼退辞官。当中一些没眼力又不知死活的官员,在一再坚持进谏,触犯天子威严,被皇帝流放长城以外的荒原,终身不得归来。

不过,在夏国过得最滋润的,自然便是支持唯满族最高,坚持拒绝汉化的保守派官员了。回忆起当初被兰政架空权力的苦日子,对比如今手握重权,家肥屋润的好时光,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啊。况且,天子最信任这群当初帮助自己夺得帝位的臣子,也乐得让他们多从自己手里分走权力,好让自己抽出更多的时间临幸长生宫。至于这些老臣子用这些权力上的便利,大肆卖官鬻爵,兰玫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没有人到皇帝跟前告御状,他们便一直财源滚滚,安枕无忧。

未央宫内,兰政伴着皇帝,笑嘻嘻地看着寿星一口一口地吃下长寿面。被心爱的人如此认真地注视着自己,皇帝也不知道上一次这样的情景,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不过,从今以后,自己都会被这样兰政围着转,皇帝觉得自己睡着都会笑醒。深夜,皇帝睁开眼睛,在黑暗中摩挲了一阵子枕边人的脸,又接着睡了去了。

经过一段时间,每天坚持着进行针灸和艾灸,再加上太医开出药方,齐王体内的毒,已经开始有被抑制的迹象了。然而,想要彻底祛除毒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陆显这个人深谙医理,在毒理方面的造诣竟然如此精深。本身齐王服用的翳草,会让人脾虚肺弱,需要多多进补。而陆显下的毒,正好趁着五脏六腑正值虚弱之时,轻而易举地进入到里面,让脏器全部染毒。太医只好先停止对齐王身体的进补,再靠着针灸试图将毒逼出来。不过,齐王翳草上瘾的身体,一天不能停服。在没有后续补药跟进的情况下,兰政此时的身体,变得消瘦异常,就跟披着一张漂亮人皮,会走动的骷髅没有两样。

皇帝问太医有何良策,后者表示,劝服王爷戒除翳草,是最最斩草除根,标本兼治的方法。然而,齐王对翳草的依赖越来越大了,从最开始的四天一服,发展到一天一服,再到现在的一天二服。要对药膏如此依赖的人,一下子戒掉它,其任务之艰巨,可想而知。

药瘾发作的齐王,在罗汉床上痛苦得死命打滚,泣不成声,凄惨的情状,让尘央不忍直视。不过,既然是皇上跟太医的意思,而且又是这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王爷的身体着想,尘央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硬起心肠不让兰政再碰药膏一下。

“呜呜呜呜……好辛苦哇……救救我……我要死啦……”兰政不光是眼泪,连鼻涕和口水都难以自制地流了出来,可怜兮兮地望向尘央:“给我药膏……呜呜呜……”

尘央看见男人痛苦的模样,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劝告道:“王爷,你就忍耐一下吧,很快就要熬过去了。然后,你就能恢复到从前那健康的模样了。”

“呜哇……给我药膏……我要死啦……让我死吧……”

兰政觉得自己身体里每一根骨头之间的缝隙里,都有着千百万只虫子,在不停歇地啃咬着自己。被药瘾折磨到了极点,兰政奋力从床上爬起来,鼓起一股无名力气,狠狠地一头撞在多宝格尖锐的边角上。此刻的齐王,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要从这痛苦的深渊中解脱出来。不过,第一下的撞击并没能够将自己脱离苦海,满头鲜血的兰政,继续撞在上面,但求死去,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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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本想狠下心肠,无论过程是如何的痛苦,都要迫使齐王将翳草膏药的瘾子戒掉。然而,当兰玫亲眼目睹兰政头破血流,昏迷卧床的惨状,还是无法无动于衷。

“太医,”皇帝低头俯视着头部被包扎的男人,无奈地开口:“有不逼迫齐王戒药的法子不?”

跪在地上的太医,自然知道齐王在陛下心中有多重要,这次的事故,对皇帝有怎么样的影响,便委婉地回答:“办法不是没有,不过,治疗的过程会变得比较漫长。”

“这不重要,当务之急是减轻齐王的痛苦,朕不要他死,也不要他难受,你听清楚朕的意思没有?”

“微臣遵旨。”

兰政从昏迷中醒来的以后,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皇帝。

“海若多甫,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齐王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疼,一摸上去,便摸到了包扎的纱布。回想一下,兰政忆起了自己拿头撞多宝格的事情,不禁皱起了眉头,告诉对方自己现在还是昏昏沉沉的,不怎么舒服。

皇帝捋了一下男人的头发,欣慰地说道:“海若多甫醒了就好,朕多怕你真的就这么离开朕!”

兰政顶着白得像纸一般的脸,什么话都没说。其实,皇帝发自内心的,是多么想跟齐王说说话儿,聊聊天。不过,打从兰政醒过来以后,他的举止好像就变得跟从前一样,那个粘着皇帝的五岁孩童,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皇帝觉得自己的心,突然被高高的捧起,满心欢喜,但最后还是被重重摔在地上,疼痛不已。

知难而退的兰玫,便离开了长生宫,回到延英殿那里去,着手开始处理被自己搁置多日,堆积如山的奏折了。

戍边的武将向京师上表,毛人大举兴兵入侵罗荒野,要求朝廷紧急派兵增援。皇帝看到最后,发现上表的日期距离现在已经二十多天接近三十天了。兰玫接着看近日的奏章,临近罗荒野的戍守将军在当中启奏,驻守罗荒野的五万将士已经全部为国捐躯,无一幸免,该地也落入了毛人之手。二十多天以前,皇帝一直留守在长生宫,围着那人团团转着,心里面想的关心的,全是如何把兰政从毒药中拯救出来。万万没有想到,正是因为如此,夏国失去了幅员辽阔,矿藏丰富的罗荒野。皇帝无力地瘫坐在龙椅上,懊恼着,悔恨着。

夜里,宫人前来禀告,齐王声称身体不适,拒绝前来未央宫。皇帝摆驾长生宫,却看见尘央正将身体消瘦的兰政拥在怀里,二人正嘴巴贴耳朵地窃窃私语,然后又笑到一块去了。尘央看见皇帝驾到,连忙下跪请安。皇帝看也不看那人一眼,径直走向床榻,质问瘫在上面的男人。

“为什么不听朕的旨意,不来未央宫?”

躺在床上的兰政,冷冷地看向一边去,完全没有理会皇帝的意思。

皇帝一把扯过兰政的衣襟,将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大声地吼道:“快回答朕!”

尘央看见兰玫此时的举动,急忙地劝道:“陛下,请你不要为难王爷,他现在这副身子可经不起你的折腾呐!”

“朕正在跟海若多甫说话,哪里轮到你开口的地方?”皇帝回头,用凶恶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下跪的人,大声骂道。

“够啦,别在我耳边吼,我现在头痛得要死。”说着,兰政用仅有的力气,虚弱地推开提着自己的手。

“那你干嘛不理睬朕?”皇帝忿忿地问道。

兰政干脆背向对方,什么也不说。

皇帝被激怒了,一手将那人转向自己,然后给兰政重重的一记耳光,在场的宫人和尘央听到都觉得疼。

兰政一想到自己神志不清的时候,把皇帝当做是从前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十八弟,百般示好和亲近,就打从心底的唾弃自己的行为。现在这个男人,早已不是自己爱慕的罗德铎甫了,这个人前后两次谋逆,篡夺自己的皇位,把自己当做一个面首来豢养。兰政讨厌这个人,更讨厌无能为力改变颓势的自己。

“我讨厌你。”兰政冷冷地说出这四个字。

皇帝定睛望住说话的男人,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没有任何愤怒的表情,倒是笑了出声来。

“呵呵,你可终于把心底话说出来了,哈哈哈……”皇帝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尘央,“罪魁祸首都是这个人,朕不论做什么,在你心里都不如这个人!朕一来长生宫,就看见他把你抱在怀里,你宁愿守在这个人身边,也不愿意见一见朕!”

“没错,待在你身边,我就直想吐!”

皇帝不怒反笑,一把拔出自己当年赠给这个负心汉的宝剑,剑锋指向兰政。

兰政闭上双眼,一副慷慨就义,宁死不从的模样。

“哈哈哈哈,你以为朕真的要杀你吗?”兰玫阴险地笑着。

皇帝便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地走近尘央。

“你不要乱来。”兰政艰难地撑直了身子,从床上爬起来。

皇帝让宫人制伏那虚弱得站也站不稳的人,一把拉住尘央的右手。

“哎哟,真是一双纤纤素手,难怪有人如此怜爱。”

话音未落,兰玫便将那么指砍了下来,尘央大哭不已。皇帝见状,感觉非常有趣,接着又把那食指剁去。

“住手,你这个魔头!”兰政大声地呼喊。

皇帝挑一挑眉,往尘央手腕下了第三砍,整个手掌便掉在地方,滚滚的鲜血从手臂上红色的口子缓缓流下来。

兰玫还特意举着那碗口大的伤,正对着兰政,故作轻松地问道:“住手?你是指这样吗?”

“呜呜呜……王爷,救救我……救命啊……”尘央脸上的泪珠不停地掉落,情状无比凄惨。

“兰玫,你不是人!”兰政双眼通红,声嘶力竭地吼着。

“啊,你还不满意呀?”皇帝露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往尘央肩上又来一砍。

兰政眼睁睁地目睹,尘央整只右手被卸在地上,然后便昏了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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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明黄的缎带牢牢束缚着手腕和两腿,兰政正毫无反抗之力地躺在龙床上。皇帝目睹齐王这般任人鱼肉的模样,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宫女们告诉朕,海若多甫又耍性子不服药了,”说话的人,躬身与床上的男人对视着,宠溺地说道:“真不乖!”

兰政扭头,想要躲开对方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未果。

“好好地看住朕,海若多甫的眼里只可以有朕一个,朕不许你再看其他的人。”

“你真是一个疯子。”兰政咬牙切齿地骂道。

“呵,随你怎么说,朕就算是疯了,也是被你给逼疯的。”说着,皇帝伸出长长的舌头,在兰政的脸上舔了又舔,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你就不能变回那个喜欢朕,疼惜朕的海若多甫呢?”

兰政闻言,不禁怔了一下。

“不过无所谓,无论海若多甫变成怎么样,朕都会一直爱着你,守着你,陪伴你。这样多好啊,你说对不对?”

兰政无法理解,感觉对方根本不可理喻。

发现对方又不理会自己,皇帝便调笑道:“怎么,又在想念那弱质纤纤,我见犹怜的尘央了吗?朕有没有猜错啊?”

听到皇帝的话以后,兰政终于开口说话了:“你都怎样对待尘央了?”

兰政在亲眼目睹尘央的右臂被剑砍落,顿时气急攻心,昏迷不醒。若不是太医及时赶到为之抢救,恐怕兰政已经气绝而亡了。而醒来以后兰政,已经再也看不到尘央的身影了,对方现在是死是活,自己都一无所知,想要问负责伺候自己的宫人,他们都借机推托,说陛下有令,自己告诉王爷。如今皇帝主动提及,兰政便执意追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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