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点。”
“要不汗阿玛把保清召回来?”
“不用!哥哥不会高兴,保成才不要拖哥哥后腿。”
“……但愿保清也不会拖你后腿才是。”康熙自言自语地低声念了一句,胤礽没听清,反问道:“汗阿玛说了什么?”
“没什么,老大受伤了你知道么?”
胤礽急了,“严重么?”
“没什么大事。”康熙把胤褆受伤经过说了一遍,“过几天胤褆辫子大概就会送过来了。”
人没事就好。胤礽松了口气,“那汗阿玛能把哥哥辫子给儿子么?”
“晚了。惠妃已经跟朕预定了!”
“啊~~惠额娘下手好。”胤礽一脸失望。
“好了朕也就过来看看,既然你想要上进,朕自然是支持,只是要注意身体!”
“是,儿子谨记。”胤礽跪下,“儿子恭送汗阿玛。”
待康熙走后,胤礽才开始寻思,汗阿玛过来这一趟,到底是干嘛啊?
康熙出了毓庆宫,微微叹了口气,今早密报是来自谢博乐,详细说明了站事经过以及一念和尚临走时对胤褆那句挑拨离间。
是啊,胤褆你真甘心么?
而胤礽,你又能进步到什么程度呢?
兄弟阋墙,惠妃你那个梦,真只是梦么?
54、平乱
因为胤褆和谢博乐一番闹场,叛军福州据点彻底暴露,福建巡抚董国兴根据这个线索,锁定了福建全省十数个地点,暗中进行盘查,不过半月,确定了其中数十个叛军据点。经过讨论后,赵良栋下达指令,晚上发动总攻。
这次战斗中,赵良栋一支三十人火器队首次亮相,得到了朝堂上下强烈关注。这支火器队全部配备了由清夏大学艺能斋学子改进过戴梓先生八年前研制出来连珠铳,不只比之过去鸟铳只能发一发子弹有了长远进步,还精简了工艺,造价虽说依旧高昂,军队却不见得配备不起。
赵良栋带来两万人,配合姚启圣当地绿旗军,兵分数十路,同时对各处反清据点发动突袭。
奇袭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不过用了一个晚上,福建叛党基本消灭殆净,甚至天亮前把战场都打扫干净了。
据当时附近百姓回忆,当天晚上听到一阵又一阵轰鸣巨响,简直像打吴三桂时那几门大炮似,要不是福建全省戒严,轰鸣声持续时间又短,他早就想出去看看了。可等到第二天起来,外面没有任何变化,干净得仿佛昨夜只是他一个梦。
当晚战事进行得格外激烈,完全就是福建提督兵马单方面屠杀,无论是从数量还是武器装备上,朝廷军队有着压倒性力量。
谢博乐是火器队队长,拿着火器模样仿佛是杀神降临,到后就连同阵营绿旗营兵们都有些畏惧。
胤褆跟着谢博乐旁观了围歼其中一个据点全过程。
枪口剑尖,断肢残骸散落满地,鲜血肉似乎还蒸腾着热气,鲜血淋漓,血味道有如实质,漂浮空气中几乎要让人窒息,南方特有红壤此时看来仿佛是被鲜血染红。
胤褆脸色略略有些泛白了。他毕竟如今才十一岁,又是自小养尊处优,就算西山大营吃过苦头,就算宫里一句话杖毙了一个奴才,却也从来没有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命自己眼前消失,带着绝望不甘愤怒不畏眼神,带着痛到极致惨烈呼号,以及临死时恶毒怨恨咒骂。
“战争就是这样啊。”赵良栋站胤褆身后——这场战争简直轻而易举,就算贵为主帅,赵良栋也出来观战了——似乎看出胤褆不适应,摸着胡子笑了一声,“对于大阿哥志向,老臣也略有耳闻。您如今倒是要看看,常年伴着这样场景,可能习惯?”
“爷既然选择了,自然会一直走下去。爷又不是女子,不过是血多一点而已,怎么会怕。不过是现不适应罢了。”
“如此,老臣就提前恭祝大阿哥梦想成真了,哈哈。”
战事进行得很顺利,皇上意外地没有就他们私用火器事情训斥他们,反而大大嘉奖了两位督主和福建巡抚。
赵良栋拿着圣旨一个劲儿夸胤褆是他福星,要不是胤褆,哪能这么容易找到乱党。
胤褆实无奈,看着明显有些尴尬甚至不怎么高兴姚启圣和董国兴,心说其实赵将军您是来给爷拉仇恨值吧?面上却笑着说这都是大家功劳云云。
不过福建彻底平静了总归是好事,当晚姚启圣做东,依旧总督府举办了庆功宴兼践行宴——了结了福建事,胤褆他们下一站就是浙江了。
庆功宴结束后,赵良栋醉醺醺地进了自己房间。胤褆则去了容若房间,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没过多久,胤褆先出来回了自己房间,而容若则又一会儿之后去见了赵良栋。
几日后,军队再次整装出发,前往浙江。
“咦?就我们几个人?”谢博乐看看胤褆,再看看跟胤褆身后四侍,非常疑惑,话说大军呢?
“就我们几个。感谢爷吧,赵将军看爷面子上给你放了个假,带俸哦~”
谁想要假期啊?我想打架……谢博乐颓丧地垂下头,吐槽无力,而且大阿哥你那个“哦~”是怎么回事啊,少年不要卖萌装可爱好伐?
“哎,爷突然发现小谢你表情变化多起来了,这样多好,整天板着个脸,是谁欠了你万两银么。”胤褆踮起脚戳了戳谢博乐脸颊,然后又变了一张正经脸,“前几日战场里……你不觉得少了点什么么?”
“什么?”
胤褆无奈,“我说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整天只是一根热血到底么?朱永祚和一念和尚没有没发现么?”
“他们……”
“估计他们有可能受伤太重,有心无力,只好放弃福建了。”
“那又有什么?”谢博乐还是不懂。
胤褆眼色暗沉:“如果你要逃跑,首先要做是什么?”
“爷才不会逃跑!”谢博乐炸毛。
胤褆额头井字乱蹦,要不是身高限制,绝对要一巴掌扒到某人脑袋上让他清醒清醒:“爷说是如果!”
“如果也不可能啊……”谢博乐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是老实回答了,“带足细软银钱等等对自己有用东西……啊,大阿哥是说?!”
“没错,他们可能忍痛下达了这个指令,挑走有用部下,夹带了财物,奔赴位于浙江据点。而且爷敢肯定,用董国兴福建用过方法再去查,浙江肯定查不到任何东西!”
“这是必然,因为他们有防备了呗。”
“那你认为他们防备只有这种程度?或者说如果是你话,你会采取这种被动防御么?”
“靠,怂货才被动防御呢!老子当然要主动出击!”
“叛党也一样。至少叛党如今总头领是这样,要不然,他必会再等待二十年,以养精蓄锐。”
谢博乐终于抓到重点:“爷是说他们可能会途中伏击?”
“这是容若舅舅推测,爷也觉得很对。”
“不对啊,既然可能会被伏击,那为什么还要分批进城?这样岂不是很分散兵力?”
“哼哼,就准他们伏击玩个出其不意,就不许我们突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爷意思是?”谢博乐反应了过来。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不过是随便玩而已。好了,别多想了,好不容易出来游历,那些杂事就别想了,回去要写游记哦~”
“是容若先生吩咐大阿哥你要写吧?跟奴才完全没有一毛线关系啊!”
“天真,太天真了。”胤褆摇摇头,一脸汝子不可教也表情先走了。
谢博乐不甘心地又纠缠了上去,“爷还没说咱们为什么要跟大军分开呢!”
胤褆一脸奇怪地看着他:“独自行动是爷自己主意,跟你没有关系啊。”
“那我……”
“爷不过跟赵将军讨个保镖而已,他就把你给爷了。好了,别哭了,虽然跟着爷是件很荣幸事,但男子汉大丈夫没有必要为这种事情哭泣啦!”
并没有哭!谢博乐捂着脸心里呐喊。老子想跟着大部队,有架打啊!
谢博乐本来以为胤褆说游玩什么只是开玩笑,实际上有什么秘密任务,没想到两天下来,胤褆真只是玩乐。从福州出了城,便到了宁德地界。
宁德,胤褆每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今天去爬太姥山,明天参观白云山,什么瀑布鲤鱼溪鸳鸯溪等等等等也都一个不落地玩了个遍。到了晚上,客栈里,胤褆还真写了游记,再配上插图,有图有文字,看起来感觉非常精美。
还宁德大街小巷酒楼茶馆大肆品尝美食,此时还正值福鼎四季柚收获季,胤褆也特特去尝了尝鲜。凡是觉得味道好,便立刻买下一大批。
正当谢博乐疑惑买这么多时候,胤褆却命人将这些送到附近驿站,要求送去京城内务府,连带着还有他每天晚上写游记,一并寄了过去。
驿站人收下东西,并将东西归置好。
胤褆看着这些,这几日游山玩水兴奋劲慢慢冷却下来,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谢博乐没有察觉到胤褆心情变化,只是纳闷大阿哥做这些干什么,素来直来直往惯了,大大咧咧地就问出了口。
本来四侍跟胤褆后面一直习惯性地不发一言,此时湛卢听到谢博乐问话却想要阻止——毕竟窥探主子心思容易令主子不高兴——没想到胤褆倒是并未意,反而叹了口气,很坦率地回答了:“额娘和太子弟弟,看不到这些,太子弟弟还好一些,会跟着汗阿玛出行什么,可是额娘……做儿子也是会心疼。”
谢博乐愣了愣,便不再言语了。
等出了宁德,也就出了福建,进入浙江地界了。如同宁德一样,胤褆由南向北,途径温州、丽水、金华、绍兴等各地,看了看山水,尝了尝美食,寄了些东西,磨磨蹭蹭用了小一月才到了杭州。
杭州城几乎已经是戒严状态下了,胤褆和谢博乐进城时还受到了严格盘查。然后此时大阿哥爆人品技能再次发挥作用,七纵队队长——好吧,经过福州城内那场乱战,七纵队小队长已经荣升为统管一汛把总,不止管人多了,还有了正式品秩——再次乱入,双方一相认,守城士兵便很谦卑地恭请大阿哥进城。
从上任把总那里,胤褆得知,当初大军分批次进城是对,途中果然遇上伏击,而伏击集中是押运粮草部队。好当初赵良栋和容若等人秘密计划了,才不至于粮草都被抢。至于杭州城戒严原因,把总大人表示他也不晓得。
“哎对了,爷好像还一直都不知道你名字哎。”
聊了半天,胤褆终于想起来,从认识到现也有一个多月了,他一直不知道这个家伙叫什么。
把总大人立刻激动得热泪盈眶,“小名叫李力,老家是江南铜山。”
“李力。”胤褆眯了眯眼,“好,爷记住了。你,好好干。”
“哎,小明白!”
胤褆进了杭州便直往杭州知府而去。
赵良栋、董国兴及他们一干幕僚正书房讨论问题。胤褆便直接去找了容若。
“他们看中了火器?”听了容若解释,胤褆大惊,“叛党怎么知道火器事情?那天晚上不是把有机会看到火器乱党都处理了么?”
“是这次来路上遭遇了埋伏,混战中有人不慎遗失了一把,我本来还奇怪,后来想到怕是被乱党趁乱摸走了。”
“所以才要戒严?”
“是啊。本来并没有戒严,可我们刚来,府内就有盗贼光顾,好我们把火器相关东西看得很紧,要不然后果真是难以设想。”
“舅舅也没必要担心,您别忘了,这连珠铳可是您指导改进,有什么缺点优点您一清二楚,再一个,旁不说,单就这弹药他们就没法子弄,到时没了弹药,管他什么鸟铳连珠铳,不过是一堆烂铁
55、变局
胤褆这边还正和容若谈着前两天火器问题,赵良栋这边文人幕僚却险些掐起架来。原因无他,就是那群叛党。
原来近叛党行为很令人难以琢磨,虽然还是经常突然有了动作,但目却很令人费解,有时候会抢掠富商官吏财物,遇到正规军就速战速决,打不过就跑,有时候则是什么都不求,只一味地正规军杠起来,颇有几分不死不休想要同归于意味,搞得士兵们很是困惑,因为他们有时候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叛党,结果叛党根本不理他们,打不过就跑,一拳砸棉花上别提多憋屈了;而有时候觉得那些叛党力有不殆想要逃跑,己方也不由地缓下进攻势头,结果对方可好,不依不饶地咬上来,出其不意中倒也真把正规军给伤了。
对于敌方这种举动,有人坚持认为叛党这是有意为之,意扰乱朝廷计划,因为从实际来说,这招确实挺成功,目前军心略有些涣散他已有所察觉;而另一方则坚持叛党目前已到了式微地步,目前不过是他们垂死挣扎而已,不足为惧。
“反正我就是认为这其中有诈,督主绝对不能上当,而当稳定军心,妥善应对各种来袭!”
“我倒是觉得督主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对于这次平乱,我们都有莫大信心,我倒觉得督主该准备之后事情。想必您也知道了,施琅施大人蒙受皇恩,被授了福建水师提督,我觉得您身为刚升任福建陆路提督很需要做些什么?”
说到这个话题,其他幕僚也跟着说起自己主意来,真可谓热闹非凡。
赵良栋听着幕僚们七嘴八舌地吵着,眉头紧紧地皱起来。
那群叛党……真是这个样子么?
胤褆离开后,容若便一个人到知州府小院里散步。
如今大阿哥成长他是看得清楚一个人,当初准备进军浙江之前做那些预防准备,都是这一个十来岁稚童提出来。他到现还记得,当大阿哥谈到叛军现状、目以及根据他所接触几位叛党领袖心理所推测叛党接下来反应时,那种意气风发神态,那种明亮锐利眼神,都让他隐约可以想见这位大清皇长子未来运筹帷幄掌控天下霸气模样。
只是令他不解是,大阿哥只是跟他说了这些,却是委托他跟赵良栋解释说明,后自己是脱离军队游山玩水起来,这番举动虽然不至于引起这些将吏反感,却是绝对不会引起对方好感,这对于未来大阿哥军队发展也并不会有什么好处。
现小孩子真是越来越难以理解了。容若叹了口气,过一抬头就看见赵良栋自己一个人小亭子里喝酒。
一个人,一坛酒。直接提着酒坛子边缘就往嘴里灌。
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沾湿了花白胡须和青色衣襟,再配上赵良栋那副标准粗野武将扮相,很是有几分英雄末路落魄感。
——鬼才知道一个正得帝王重用良将怎么会让他感觉到落魄感!
不过其实真要说起来,比起姚启圣董国兴之类文臣,赵良栋这样直来直往武将容若加乐于交往。
“赵将军这是闲情雅致呢,还是借酒浇愁啊?”
“容若先生?来来,喝酒!”赵良栋一看到容若立刻晃了晃手中酒坛子,大大咧咧地招呼道。
——这么热情倒不是容若有什么值得巴结,只不过一是赵良栋本身比较热情,二个就是容若本身性子比较好了。他虽然是个文人,但又不像普通文人那么清高,看不起他们这些粗野武夫。当然,容若自然也不是一味好性子,他虽然不是那么清高,可属于知识分子,属于满族大贵族高傲也是绝对不会少。说到底,还是两人互相欣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