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叶宁远彻底代替了唐少谦走进他的生命，可是对于那样曾经出现过在自己生命里的人，要彻底忘怀，谈何容易。
叶宁远是除了唐少谦之外唐少宁生命里另一个致命的意外。如陨石般骤然降临，就像是天赐之物。叶宁远一颦一笑间，抚慰了唐少谦曾带给唐少宁的创巨痛深。
那具熟悉的身体里。
住着的是另一个灵魂。
第十六章：谈场恋爱吧
刺骨的疼痛蔓延僵硬的身体。手中传来的熟悉的温暖触动了指尖的冰凉。沉重的眼皮几经挣扎之下为难地睁开。刺入眼球的白光让他修长的睫毛不断地在空气里颤动着。半空里晶莹的药水穿过尖锐的针头流进血液。略微扯开干燥的唇角，下腹传来一阵刺疼。“嘶。”轻轻的低鸣声吵醒了身边浅眠的男人。“宁远。”熟悉而强劲有力的声音穿透鼓膜。
混合着药水的血液让初醒的叶宁远感到有些寒冷。下意识地握紧了唐少宁温暖的手心。清澈的眸子里微微眯着。好像猫咪似的小动作让唐少宁心一软，另一只宽大的手掌贴上叶宁远冰冷的手背。
吱嘎。病房的门被悄悄地推开。看不清来人的面貌，但根据熟悉的声音可以推测出这人是虎子。“唐少，他还在外面。”
他是谁？叶宁远微微煽动睫毛，却还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告诉他，二少醒了，但不方便见客，让他先回去休息，过几日再来吧。”唐少宁的声音里有几分清冷和疏离。“好的，要让医生过来看看吗？”
“好。”
虎子蹑手蹑脚将病房的门关上。对着面色苍白地做靠在病房外座椅上的顾以默说道，“顾少，二少已经醒了。”
顾以默脸上显出几分生气，却立马被虎子之后的话阻截下来，“二少刚醒，身体还很虚弱，不方便见客。唐少让我替他谢谢你。探望二少的事，望您改日再来。”
话说到这份上，顾以默要是还要强行进去，恐怕唐少宁不会给他好果子吃。他点点头，低语道，“那我就改日再来。”
看到顾以默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虎子才转过身朝医生的办公室走去。
医生进来的时候，叶宁远只是睁着无辜的眼睛，只能微微发出破碎的声音。简单地做了一个检查，医生放下听筒，缓缓道，“病人刚醒，身体还很虚弱。尽量让他不要说话。从现在开始四小时内不要给病人进食或喝水。四小时后可以喝点水，进食一些流质食物。至于什么时候可以吃正常的食物，我会让护士来通知的。”
唐少宁沉默地点点头，叶宁远安静地将医生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去。“我还有别的病房要巡视，好好照顾病人吧。”说完，医生便带上门离开了，虎子也随着医生退出病房外。
叶宁远只是看着唐少宁，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唐少宁看着他脸色阴沉。叶宁远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什么唐少宁突然心情不好了。“怎么了……？”叶宁远的声音有些沙哑破碎，往日玲珑动听的声音不复存在。“谁让你冲上来的？”
“你不要命了吗？”
“再多留一点血。”
“你就可能送命你知道吗？”
叶宁远清澈的水眸转瞬黯然下来，微微抽动嘴角，有些艰涩的说道，“对不起……”
“我没保护好……这具身体……”
他知道的。唐少宁最在乎的是唐少谦的身体。“你果然是傻子。”唐少宁轻声一笑。
那笑容让人为之一醉。“叶宁远，我们谈场恋爱吧。”
少年纯白无暇的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随之被倾城的笑容取代。
略带低沉沙哑的回答回荡在宽敞的病房里。“好啊。”
唐少宁连表白都可以做到波澜不惊。但俊雅却不失刚毅的脸廓在透过窗户射入的光线下显得意外柔和。上扬的唇角，柳眉下那双瞳孔像浓得化不开的墨，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姿容即好，神情亦佳。
唐少宁给叶宁远的感觉大抵如此。
之后的几天，清河在唐少宁偶尔不在的时候会被派来照顾叶宁远的起居。从虎子那里大概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听完过程，清河还觉得有些心惊肉跳。从上一次车祸，清河已经是第二次来医院照顾叶宁远了，很多事情可谓是手到擒来。
唐少宁也为了方便照顾叶宁远，讲很多公务干脆带到医院的病房里。因为是VIP病房，所以跟酒店的豪华套房相差无异。有无线网络，书桌还有高级茶几。自从唐少宁将工作地点转移到病房之后，陆陆续续、进进出出叶宁远病房的人也多了。唐少宁的私人秘书段玉成也跟叶宁远混了一个眼熟，果然有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下属，段玉成的气场几乎跟唐少宁如出一辙。唐少谦在世的时候从未去过唐少宁办公的地方，而段玉成也不曾出现在唐家，所以叶宁远这次受伤倒是促成段玉成见到了百闻不如一见的唐家二少。“宋元刚才派秘书送来了一篮水果，说是预祝二少早日康复。”段玉成继续道，“水果我已经让清河拆封去清洗了。”
“宋元这小子消息很灵通啊。”唐少宁若有所思地用指尖敲击着办公桌。“宋元这人不能小看。”段玉成仔细分析道。“你也那么觉得？”
“我跟宋元相处过几次。这人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城府很深啊。宋氏在他手里，近几年有赶超顾氏的嘘头。年纪轻轻，就能力排众阻坐上宋氏总裁的位置，实力不能小视。”
“确实。你说的没错。”
“还有自从蓝家在清河市抛下将选择本市一家公司进行金融投资的消息以后，几乎本市所有有财力和实力的公司都去竞标了。据我所知，连苏氏苏心尘也去了。在众多公司里，苏氏的实力首当其冲。唐少，您看我们要不要……？”
“不。”唐少宁微微一皱眉，举起手掌道，“不要去参加这次竞标。”
“为什么？”
“蓝家这次的矛头是冲着叶家来的。”唐少宁淡淡说道，“金融投资不过也只是一个寻找能够一起搞垮叶家的合作伙伴而已。”
“蓝家的势力范围一直都是在英国，只是最近几年才有在国内发展的趋向。而且最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财阀，怎么会跟叶家有什么仇？”段玉成没有去参加叶宁远的葬礼，在葬礼上发生的新闻又被叶家压了下去，段玉成自然无从得知。“这个有点复杂。总之，蓝家这次的金融投资我们不要出面。”
“好的，唐少。”
“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关于洛城那块地原先我们是打算用来建造海关别墅的，你先放一放，这块土地我另有打算。”
“唐少是不打算造海观别墅了？！”段玉成有些惊讶，毕竟这个企划他们动用了很多人力和财力，如今说突然要改变计划，也太突如其来了。而且同时也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努力就全部付之东流了。“不是这个意思。海关别墅计划还是保留，只是不用洛城那块土地。”
“可是洛城那块土地面朝大海，是最适合建造海关别墅的地点。”段玉成冷静地分析道。“东城那里最近是不是也有一块土地正在竞标？”唐少宁挑挑眉问道。“没错。”
“那块地的东家是司家吧？”
“没错。现在当家的是司家二少——司心斐。”
“他们家二少爷？”
“没错。据传言，因为他们家大儿子司心天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公司就交由二儿子来打理了。”
“好，我知道了。你让下面的人暂时把工作重心放在和苏氏合作的莱美商城计划上。海关别墅的事宜暂时放一放。”
“没问题，唐少。”
“好，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公司吧。”
段玉成出门的时候跟叶宁远点头问了一个好便匆匆离开。有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子，他这个秘书可有的好忙了。
第十七章：医院缠情（上）
“唐少宁，你是不是很忙啊？”段玉成走后，唐少宁也从里侧的书房走了出来。“不然你以为这个房间一天3000块的钱是哪里来的？”唐少宁瞥了一眼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的叶宁远说道。“3000块！！！！？”叶宁远惊叫了起来，一不留神还牵扯了伤口，然不住‘嘶’得叫了一下。
唐少宁脸色一沈，走上去扶住坐在床边的叶宁远道，“说话不能好好说。叫什么？伤口怎么样了？流血了吗？”
叶宁远看着唐少宁一脸紧张的样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噗，唐少宁，我突然发现你还有做老妈子的潜质。”
唐少宁瞪了一眼叶宁远，叶宁远只有低下头，悻悻然地不说话。眼角瞥到唐少宁铁青的脸色，叶宁远眼睛一转，指着床头柜上清河替他洗好的水果道，“唐少宁，我想吃苹果。”
“清河不是替你洗好了，自己拿一个吃不就好了。”唐少宁没好气地说道。“可我不吃带皮的苹果。”叶宁远小声嘀咕着。“那你吃葡萄是不是不吐葡萄皮？”
“你怎么知道？”
“猜的。”唐少宁白了一眼叶宁远，随手拿过一个最大的苹果，拿过一侧的水果刀认真地削起来。
叶宁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唐少宁手中削成长条的苹果皮。盯得有些慌神。他突然想起回忆里也有这么一个人，会将苹果皮削成长长一条，叶宁远就会拿在手上玩弄着。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到底是多久以前，他已经不记得了。那个人跟他说过：如果能削下一整条没有断开的苹果皮，许下一个愿望，就会被实现。“怎么了？”唐少宁发现叶宁远看着他手中的苹果发呆。“没什么。”叶宁远对着唐少宁微微一笑。“唐少，顾少来了。”从外面进来的清河对着正在削平果的唐少宁说道。
听到熟悉的名字的时候，叶宁远晾在嘴角的笑容微微僵硬，唐少宁稍稍侧目注意到叶宁远的尴尬。低头继续进行着手中的事情，动了动唇瓣道，“你失血过多是顾以默献血给你的。”
将手中削好的苹果放在一侧，将长条没有截断的苹果皮递给叶宁远，“喜欢这个吧。”叶宁远不知道唐少宁是怎么知道他喜欢这个的，清澈的眸子里带着惊讶，“我去把他叫进来吧。”
唐少宁带着清河出了门，看到手中带着水果篮的顾以默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苍白的脸颊可以看出他并没有好好休息。乌黑的眼珠一瞥，对着顾以默道，“进去吧，不要太长时间，宁远还需要休息。”
顾以默向唐少宁投去感激的眼神，犹如初次坠入爱河的少年，握上房门的指尖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唐少。”
“嗯？”
“二少的名字？”
“那是他真正的名字。”是他灵魂的名字，唐少宁在内心又加了一句。清河点点头，没有继续多问。
顾以默看着叶宁远冷若冰霜的侧脸，略微尴尬地放下手中精致的水果篮，“宁远，你好点了吗？”
“还没死。你不是看到了吗？”叶宁远的一句话又可以将顾以默噎死。
顾以默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伤口愈合了吗？”
叶宁远微微侧目，亮晶晶的眸子里波澜不惊，语气淡漠如水，“结疤了。听唐少宁说，是你鲜血给我的？”
顾以默挤着苍白的笑容，不复往日谦谦君子的神采，“嗯，没想到那么巧，血型会一样。”
看着顾以默血色惨淡的唇瓣，如墨的眼睛里透着疲惫，到底还是不忍心。叶宁远放松尖锐的口气，淡淡道，“谢谢你。”
“不用说谢谢。能救你我很开心。”感觉到叶宁远没有先前他初来时的尖锐刻薄，顾以默也开心了起来。“我没什么事，你要是也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叶宁远下了逐客令。
顾以默微微一笑，“我能跟你说说话吗？”
“顾以默，直至今时今日，你怎么还会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话可说？”
“宁远，你在怪我？”顾以默眼眸微微一动，“也好，好过你对我视而不见。”
“顾以默，我真的觉得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这次你救我一命，我谢谢你。我们已经两不相欠了。”叶宁远秀眉微蹙。“两不相欠吗？”顾以默轻声嘀咕了一下，“可是，宁远。我觉得我还欠你的。”
“你还欠我什么？顾以默，如果你真要这么算的话，你觉得你欠我的这辈子还得清吗？”叶宁远有些抓狂地说道，对于眼前这个男人他到底还是做不到视若无睹。“既然这辈子还不清，那就下辈子继续还。”
“哈？”叶宁远差点笑出声，“顾以默，我可没打算继续跟你纠缠下去。我们早就结束了。哦，不对。我们就没开始过，哪里有结束呢。”
“宁远，你现在还那么恨我。就代表，你心里还有我。”顾以默笃定的语气让叶宁远为之一颤。“那又怎么样？”叶宁远微微一笑，眼底却冷若冰寒，“顾以默，那又怎么样？总有一天我会爱另一个人超过爱你。”
“你说的那个人是唐少宁吗？”
“是。”
“宁远，跟他在一起你不会幸福的。你现在的身份还是唐少谦，是他的弟弟。”
“所以呢？跟你在一起我就幸福了吗？我就落得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了吗？”
顾以默握紧拳头，抿着苍白的嘴唇，神色显得很受伤，“宁远，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不能了。顾以默，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叶宁远望着窗外，牵动唇角，“我现在喜欢的是别人。即使我现在对唐少宁的感情，没有当初对你来的深。那也是因为我曾经将年少所有的暗恋像豪赌一样压在你身上。在你选择叶连城的时候，你就已经失去我了。”
叶宁远指了指床头方才唐少宁削好的苹果皮，“你看到了吗？那个苹果皮。你以前跟我说，只要能削下一整条不断开的苹果皮，许下的愿望，都能被实现。可是你一次都没做到过不是吗？可是现在有人做到了。所以我刚才许了一个愿望。”
顾以默静静地望着叶宁远。心如刀绞。刺入掌心的指甲也不能缓和的疼痛。“我希望能和唐少宁永远在一起。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现在我想共度余生的人都只有唐少宁一个。也许我现在还不够爱他，但总有一天他会将你取而代之。唐少宁跟你不一样，他不会让我难过。”
唐少宁跟你不一样，他不会让我难过。
宁远的这句话几乎让我撕心裂肺。那些年，我带给他的痛苦已经不是一句对不起能还给他的了。
宁远，那个时候的你，是不是也是那么痛。你躲在一边看着我和连城的时候，是不是也是痛得难以呼吸。
我连最后抓紧你的资格都失去了。“我以为失去你，我会痛不欲生，顾以默。”
“但是你看看现在的我。即使换了一个人的身体，我依旧活得很好，我甚至可以毫无顾忌地反击。”
“顾以默，我真的爱过你。你永远不知道我曾经有多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