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莉是他们班主任,一个年轻的女教师,对学生的观察很入微,当然也发现了秦泽然现在的处境。
“没办法。”秦泽然朝她耸耸肩,“找就找吧……最多说我几句。”
“你时间这么紧,不怕影响学习啊?”樊雪郁闷道,“小心这回拿不到第一。”
秦泽然笑笑,“别担心。”小学的题目,他闭着眼睛都能全部答对,好歹前世也是读过大学的么。
樊雪更郁闷了,“我就讨厌你这点!我们卯足了劲也赶不上你的成绩,你还天天带小孩呢!”
第4章
果不其然,刘莉第二天就把秦泽然喊去了她的办公室。
先是问了他小摊是谁家的,是不是帮邻居看生意之类的,又问了秦谦的事,秦泽然一一平静地回答了。
这位年轻的女教师听完后,看着秦泽然的眼神更多了几分爱怜,微笑着拍拍他的肩,鼓励道:“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个班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来。”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团红布包着的东西,放到他手里。
秦泽然打开看了看,是几个红皮蛋。
“这个拿回家吃吧,啊。”
秦泽然知道,这个时候即使他推拒,对方也不会收回去,就默默接了下来。
“谢谢老师。”
刘莉摸摸他的头,“对了,毕业以后想进哪个学校?要不要老师给你出出主意?”
他摇头,“我想好了。”
“我猜猜……是xx校吧?”看秦泽然点头,她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可是个有志向的孩子,老师对你很有信心!本市第一中学算什么,我们小泽然照样拿下!”
秦泽然笑了。
“好了好了,去上课吧,别太累着自己,啊。”
一回教室,樊雪和毛宁就凑了上来,“刘老师没骂你吧??”
看着两人颇为担忧的神色,秦泽然噗嗤笑出来。
“就说了没什么。”
毛宁眼尖,瞅见了放进课桌的那包红布,“那是啥?”
“就几个红皮蛋。”
毛宁吸了吸口水。
“刘老师对你可真好,不像对我,我耳朵都被她揪红了,你看看!”
秦泽然好笑地推开他的脑袋,“那你倒是用功点啊。”
樊雪叉着腰哈哈大笑,指着一脸委屈的毛宁:“该!”
日子过得挺快,一转眼,要过年了。
然而这个年过得着实有些叫秦泽然胆战心惊。
学校不久前已经放假了,秦泽然每天和毛阿姨推着小摊子去街上摆好摊,毛阿姨再回家带秦谦。
这天,天气并不是很好,太阳一整天都被乌云掩住,一副要下雨的样子,可又没见着下,秦泽然正准备再过一会儿就收摊回家,就见毛宁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他皱眉,“你怎么来了?”
天空倏地降下一道惊雷,照亮了少年带着惊慌的脸。
毛宁说:“秦泽然,你弟弟发高烧了!”
秦泽然惊讶地看着他,“早上出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
“我哪知道!我妈让你快回去呢,看要不要送医院……”
“快帮我把摊子推回去。”秦泽然让自己冷静下来,对毛宁说。
毛宁愣愣地看着他,“哦,哦。”
两个少年飞快地往家赶,这时,天空开始下起蒙蒙小雨。
南方多雨,前几天下过雪结冰的地面被雨滴“啪啪”地击打,发出嘈杂的声音。
两个少年在寒风中脸颊跟耳朵冻得通红。
“毛阿姨……”秦泽然推开门,毛宁在楼下放好摊子,叫道:“等等我啊!”
毛阿姨怀里抱着秦谦,回头看他,脸上有些焦急,“这没几天就要过年了,怎么就发起烧来了呢……我刚抱他去诊所里,杜医生说都39度了!说是建议咱们带他去医院,他说这娃有并发症,什么肺炎的……”
肺炎??
秦泽然眼前一黑。
婴儿抵抗力低下,一旦感冒发烧,很可能发展成肺炎,要是再严重点,就……
毛阿姨急道,“泽然,咱们去医院吧!”
秦泽然跑到床头柜,拿了存折和伞,“走!”
毛阿姨急急地跟在他后面。
“泽然啊,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家那臭小子小时候也有过这么一次,去医院以后养一阵子就行了……”
毛阿姨看他焦急的样子,才恍然对方只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罢了,而自己居然隐隐约约已经把对方当成了大人来看待——
“不用太担心,住院输几天液情况就会好转。”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对二人道,“你们先去交下费吧。”
毛阿姨忙应了,“哦,好,我去交吧。”
“我去。”秦泽然拉住她,“阿姨,麻烦你去帮我照看一下小谦。”
毛阿姨不赞成,“前段时间做生意我也拿了你不少钱,难道这会儿还让你自己出么!再说小谦生病跟我没顾好他也有干系!”毛阿姨有点内疚。
秦泽然每月给她钱,让他照顾秦谦,而自己却忽略了天气冷暖变化,不小心让孩子着凉以至于生病进医院,说什么自己也有点责任啊。
“不是阿姨的错。”秦泽然说,“大概是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没给他盖好被子。”
怎么可能是他的倏忽,秦泽然每晚不知道要起来多少遍,小秦谦的被子从来都被他盖的严严实实的,毛阿姨怎么会不知道。然而面对这个懂事过头的少年,毛阿姨不知道该说什么。
“泽然……”
秦泽然朝她笑笑,就下楼缴费去了。
“咿呀!”胖乎乎的小孩被裹在厚厚的大棉被里,看见秦泽然从门口进来,高兴地朝他伸着两只小手。
小孩脑袋被剃光光,扎着输液针头,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样子。
秦泽然笑着上前从毛阿姨那里接过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毛阿姨说,“泽然啊,我先回去做饭,让毛宁那小子给你们送来。”
他嗯了声,看着毛阿姨离开病房。
怀里的小孩不安分地扭着小屁股,试图把一双爪子都搭上他的脖子。
他笑了,两手拖着小孩腋下,把他举起来。小孩笑嘻嘻地站在他腿上,抱着他的脖子,朝他的脸嘟着小嘴就是一个响亮的吻。
秦泽然有点意外,扭头看着小孩清澈的大眼睛,身边都是柔软的奶香味儿,小秦谦踩着他的大腿,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吐了个泡泡:“啵!”
他好笑,逗小孩,“小谦叫声哥哥来听?”
小孩仍旧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看,身子一扭一扭的。
“来,跟我念,哥……哥……”
“啵!”
“呵呵,是哥哥……”
“咯咯!”
“怎么成小母鸡了?”秦泽然被他逗笑了,“叫哥哥!”
“咯咯!”小孩看他笑,也乐不可支地跟着笑。
“……”秦泽然无奈,亲了亲小孩软软的脸蛋。
窗外细雨朦胧,听着雨滴敲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他突然发觉,其实这样的生活,真的很不错。
“秦谦!”年轻的护士小姐拿着药水进来,“换药咯!”
原本笑得开心的小孩瞅见白衣服的护士,立马把脸缩到了抱着他的人怀里,一副不合作的样子。
护士小姐笑道,“哟,还躲起来呢!小乖乖,你脑袋上已经扎着针啦!”
秦泽然好笑,“麻烦了。”
那护士看看他,又看看他怀里的秦谦,好奇道:“你是他哥啊?”
“嗯。”
“感情真好,瞧他粘着你的样儿。”她笑着说,“唉唉唉~有个兄弟姐妹的就是幸福!”
他低头,望着小小的秦谦,唇角缓缓上扬。
这辈子,我再也不会辜负你。
我会看着你长大成人,走进社会,直到步入婚姻的殿堂……
很久很久以后,被亲手抚养长大的人套牢的秦泽然,回想起这时候自己的想法,只会感叹“世事难料”啊!
不过那都是后事了。
秦谦一场病,就花去了大半秦泽然这段日子摆小摊所赚的钱。
小孩出院那天,正逢大年初一。
秦泽然抱着秦谦出现在楼道里的时候,就见包成粽子状的毛宁和樊雪小姑娘站在那里“迎接”他。
樊雪看见他怀里的小孩,扑上来就是狠狠的一口,“小家伙,可想死你姑奶奶了!”
毛宁翻白眼,“我说,这辈分乱了吧?”
樊雪哼哼道,“……你有意见?”
“没!小的哪敢啊!”
而脸蛋被莫名偷袭了一口的小孩不干了,瞪着眼看了樊雪几秒,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毛宁哈哈大笑,“母夜叉把人小孩吓坏了吧!”
樊雪拧着眉毛追杀他去了。
秦泽然无奈地哄着秦谦,“别哭啊,你不是挺喜欢人亲你的么?”
小孩拿水汪汪的眼睛瞅他,满脸委屈。
“咯咯!”
自打医院里那回后,他就特喜欢冲着秦泽然这么叫,好像觉得秦泽然就是这个“咯咯”似的。
秦泽然拿他没办法,看着变成小母鸡的小孩,笑着碰碰他的鼻子,“知道了,以后不让樊雪亲你了。”
小孩听懂了似的,揽着他的脖子,软软的嘴唇就印上了秦泽然的脸颊,然后笑嘻嘻地涂了他一脸的口水。
秦泽然更无奈了,小孩子的口水除了奶香没有什么味道,可整天挂着湿嗒嗒的脸让人看是怎么回事。
“泽然回来啦!”毛阿姨从楼梯口探出头,又扭头喊道:“小樊诶,开饭啦!”
他听到樊雪妈妈应了声“好嘞”,然后一阵菜香顺着风飘来。
楼道里变得热气腾腾的,家家户户门外都贴上了大红色的对联和福字,天空飘着小雪,点点雪花穿过发锈的窗栏,落在他脸上,凉凉的。
第5章
三年后。
“喂喂,秦泽然,你想清楚了?真不用我妈帮你带小孩儿了?”个头高大的男孩子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问身旁牵着个小孩的少年。
少年自然是秦泽然,只是比起三年前,他的外表成熟了不少。
初中三年的生活,他的身高一直在增长,现在也有173了。只不过跟身边开了外挂似的蹿得飞快的死党毛宁比,还是矮了那么一大截。
就连樊雪那丫头,也出落得亭亭玉立,据说暗地里追她的人不在少数。
不过变化最大的,还得数秦谦小朋友。
眼看着那么小一包的肉团子,慢慢长大,原本肉嘟嘟的脸颊,也随着时间渐渐缩水,手脚拉长,已经不能再用“婴儿”形容。
秦泽然颇有些家有少年初长成的感触。
从对方被抱他在怀里,到踉踉跄跄地学会走路,结巴着叫出第一声“哥哥”,每一个画面,都被他牢牢记在心底。
如今,秦谦小朋友已经算是个萌萌少年了。
他的模样的确和秦泽然不像,甚至和秦染染也没有太多相像之处,秦泽然的五官随着时间越显俊秀,虽然不像女孩子那样柔软,但也不是很阳刚。
秦谦不同,他的五官从小包子拉开之后,竟然有种十分英气的感觉,眉眼之间,更是有一种凌厉的气势。看着他皱着眉头思考问题的时候,秦泽然常常会想,秦谦的父亲,一定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
想到这儿,他低头看着手中牵着的小孩,小孩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外加肥肥的七分裤,有着可爱鸭子图案的小凉鞋,白白胖胖的脚趾头不时翘动。他抓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跟在他身边。
也许是感觉到他的视线,小孩突然仰头,漆黑的眼珠定定地望着他,笑了起来。
“哥哥?”
秦泽然刮刮他的鼻子,笑着对毛宁道:“小谦已经快五岁了,可以上幼儿园了。”
毛阿姨这几年带秦谦也很用心,秦泽没空的时候,都是她在带着。不过为了能随时顾到小孩,原本应该住宿的秦泽然硬是选择了走读,每天往返几次,好在学校也不太远,坐公车十多分钟就能到。
不知道是不是看毛阿姨摊子生意好,附近的一些人也开始照样学样的弄了杂货摊子,原本竞争不强的生意,有走下坡路的趋势。
秦泽然跟毛阿姨商量过,再过一段时间,就把摊子卖了。
毛阿姨尊重他的决定,她也明白,这条路不太好走了。而且现在秦泽然考上了G市的学校,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
存折里的余额,秦泽然算了算,还能维持几年。
他不是很担心,毕竟他已经16岁,可以利用寒暑假的时间打零工,而且这几年摆小摊也赚了不少,目前来说,还不缺钱。两兄弟的生活,说差也不差。
但他知道,不用多久,存折里的钱会越来越不值钱,所以他想,拿出来做点投资比较妥当。
他还没想好做什么,目前最重要的事,是在G市给秦谦找到一个好的幼稚园。
到达G市,坐汽车也需要五六个小时,所以一个月回来一次,也是很费神的事。
“唉。”毛宁转着眼珠看看他又看看他脚边的小孩,感叹道:“真不敢相信,你居然真的把他拉扯大了,我记得以前他还是那么小一团的包子呢。”他笑眯眯地做了个手势。
秦谦小盆友鄙视地看他一眼,拉拉自家哥哥的手指头,在秦泽然看过来的时候,道:“哥哥,这个家伙以前也这么傻乎乎的么?”
秦泽然“噗”地笑了,看毛宁在那儿炸毛。
“小子,你说啥呢?!尊老知道不知道啊!”
初三那会儿,毛宁被毛阿姨揪着耳朵耳提面命了一番,最终以刚好跨过及格线的成绩考进了G市的Z校。Z校在G市,是比较有权威的一所学校,而且如果高考没考好,可以直接晋读Z校的大学,因为它还是一所高中大学都有设立的学校。
毛宁他妈想的,就是万一自家臭小子考不上好大学,就直接从Z校毕业算了。
樊雪不甘落后,初中三年和谁较劲儿似的折磨自己,总算没有压力地过了Z校的分数线。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她妈说了,只要她能考进Z校,就随便她怎么打扮。这丫头自打上了初中就变得特别爱美,长发飘飘还舍不得剪,樊雪她爸就发话了,不准她穿太暴露的裙子,头发也不许留太长,天下父母心,都是怕孩子早恋。
这会儿没了限制,那女孩整天穿着超短裙,头发烫的大波浪,走出去回头率那叫一个高。加上她本来长的就不错,还被班里评过班花。
秦泽然这会儿,就是带着秦谦和毛宁去见樊雪,那丫头说要去买住宿用的东西。正好他们也都需要采购,就约好一起了。
现在正是大夏天,每个人都热得手不离扇,他们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市区的大马路上,樊雪小姑娘一身清凉站在街角,手里拎着把小花扇子朝他们挥手示意。
“这儿呢!”
毛宁大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没好气道:“你穿成这个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去和哪个约会呢!”
樊雪拉拉不到膝盖的格子裙,朝他哼了声。
“难道要我跟你们似的,穿得那么土啊?”说着瞅瞅正在问小孩“累不累”的秦泽然,“我说秦泽然,你好歹也不丑,干嘛老是一身白衬衫牛仔裤啊?你看看李阳他们,多有品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