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皓!”她低声呼唤起来,腾地站了起来,顾不上导师诧异的呼叫,拼了命地朝感应的方向跑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的重复着:你一定不能出事,阿皓!
第十四章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具有着古色古香的建筑物和各种家居摆设,以及来来往往的穿着各种旗袍的女子,让他不禁以为自己走错路到了某个清代剧的片场。这个宅子很大,内里有着假山流水,各种曲折蜿蜒的走道穿梭在其间,每隔一定的距离便修建的有一个小凉亭。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穿着繁缛的人,却是直接穿透了对方的身体,那些人好像根本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
“夫人,那个女人进门了。”
当他无聊地逛到一个院落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他惊讶地四处望了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忽然到了一个房间中,房子里只有两个人,说话的是个丫鬟模样的年轻女孩,另一个则是她口中的夫人。
“我知道了。”被叫做夫人的女子轻轻吟了一口茶,平静地说道,“老爷只是觉得新鲜玩玩罢了,她终归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歌女支。”
“那夫人打算怎么做?”丫鬟毕恭毕敬地询问道。
“先观望着,等老爷厌倦她了,自然多的是办法把人给弄出去。”夫人说话的语调很柔和,却掩饰不了其中的阴冷。
那个她是谁?这里又是哪里?什么夫人,丫鬟,倒真的像无聊的时候跟着老妈一起看的豪门内宅争宠的戏码。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画面忽的一转,眼前的场景立刻换了一个,一对年轻男女相拥在桃花树下,女人美艳动人,男人英俊潇洒,单单看这相貌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情人。
“锦惠,进了这个大院,你便是我的女人,也是我唯一深爱的女人,这个园子里的女人大多是父母逼着我娶进来的,我其实并不乐意,只有你,深深吸引着我,你的美貌,你的歌声都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瑰宝,也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瑰宝。”男人很是深情,款款诉说着内心的喜爱,只是那双桃花眼太过轻佻,有的也只是一时的迷恋。
女人却是甘愿陷落在这温柔之中,眼里满是对于男人的爱,这样的眼神他只在白艳的眼中看到过,每每和女友对视,能够感觉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深意重。
“我愿意相信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女人柔柔地说着,将自己的身子全然放松,靠进身后深爱的男人怀抱中,“我不在乎你有多少女人,只希望自己能够永远伴在你左右。”
风拂过,粉色的花瓣翩然落下,似乎在因这份情而欢悦,调皮的在风的鼓动下翩翩起舞,形成一张炫丽多姿的情网,交织在一对男女周身,洋溢着幸福的滋味,只是这份幸福就如同倒映着缤纷世界的水泡,轻轻一碰便立即碎掉,化成泡沫飞散。
接下来便是一幅幅有着这对男女快乐生活画面闪过,他们或是吟诗对饮,或是遥望星空,或是弹琴歌唱,演尽了人世间真挚的爱,就连作为旁观者的他也不禁沉醉在这幸福之中,舍不得醒来。
一切的变故发生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夫人和丫鬟踩着细碎的步子朝女人的院落走去,身后带着一群穿着布衣的武夫,直接闯入,用激烈且毒辣的语言,以及女人唯一亲人的性命,逼迫女人自己动手在脸上划上一刀,从此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随后,便是在焦躁不安中等待大宅子的老爷归来。
“已经够了,再深入下去你便永远无法回到现实。”忽的,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使得他猛然从这个内宅争斗的故事中惊醒,身体好像被一股力道拉住,快速的远离着那些久远年代的人们,他所看见的最后一幕,便是毁了容的女人在等到老爷归来后,得到的这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阿皓,求求你醒过来。”女友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让他觉得一阵揪心,似乎看见了那张泪眼婆娑的脸,脆弱的叫他想要紧紧拥住对方,“阿皓,阿皓,醒醒,你是属于这边世界的人,必需回来。”
这把声音带着一种魔力,促使他拼命地想要去抓住声音的主人,舍不得放开,便需要牢牢握紧在手中,再也不分开。
“白……艳……”虚弱的声音冒了出来,躺在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初时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过了半响才渐渐有了神采,轻轻偏转过头,看着床旁的男人,问道,“白艳,在哪里?”
床上的人正是程以皓,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有着从没有见过的人以及事物,那些陌生的脸孔中唯有一张脸有一些印象,仔细回想了一会儿,直到想到了自己昏过去前见到的那些画面,才猛然记起,几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鬼,正是有着美艳面容的歌女支女人。
脑子渐渐清晰起来,视野里的景物也逐渐清楚,他眨了眨,确定眼前的景象的确是真实存在以后,说道:“你这是从山顶洞人进化到了华夏山人了吗?”
乔泉板着一张脸,十分严肃地回道:“其实,我是乔家的先祖,此次前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什么事?”程以皓撑着酸软的身子靠在床头坐了起来,挑了挑眉,问道。
乔泉甩了下衣袖,借用过长袖口的遮掩结了一个手印,嘴唇动了动,轻声念了个短咒,随即装成高深莫测的模样,说道:“你穿的是小鸡内裤。”
程以皓一头雾水,顺着乔泉的视线朝自己双腿间望去,那里莫名其妙地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内裤的一角,刚好是一只仰着脖子的黄色小鸡头,在感受他的视线之后,还眨了眨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珠,发出两声啾啾。
“请问你今年贵庚,乔家的祖先?”他黑了一张脸,问道。
乔泉伸出一只手放在嘴边,得意洋洋地说了两个字:“秘密!”
“我擦!你果然是只欠揍货,乔泉!”程以皓瞬间被点爆,顾不上酸痛的身子,挥起拳头就朝着眼前的男人脸上打过去,这间屋子里就只有两个人,除了眼前这个神棍,没有人会无聊到玩这种把戏。
乔泉敏捷地向后跳去,避开了这一拳,对着因为无力从床上跌倒下去的人耸了耸肩,说道:“哥哥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小朋友别太激动,这样对身体可不好。”
“去你妈的玩笑!”程以皓喘着气,歪歪扭扭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打上一顿再说,只是不知为何全身乏力,朝前右勾拳上去,直接把自己也带着向前倒过去,拳头指的目标直接变成了地面。
乔泉心情大好,蹲下身戳了戳地上悲惨青年的脸,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说道:“阿皓弟弟,乖乖在哥哥面前服个软,我就扶你起来,怎么样?”
“做梦!”程以皓瞪着一双眼,怒火中烧,猛地直接拿脑袋朝前撞了过去,碰的一声巨响在两人之间响起。
乔泉捂着额头朝后退了好几步,看着眼前青年额间瞬间出现的红肿,基本上能够想象出自己悲剧的额头肯定这是这幅模样,果然是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他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岔开两条腿,说道:“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年轻人,对待上司你得学会尊敬。”
尊敬个毛!程以皓翻了白眼,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望着上方乔泉那张脸,幻想着无数个拳头一齐揍上去,直接让帅哥变成大猪头,聊以慰藉愤恨的内心。
房门打开后,特查科出了名的交际草王峰看着宿舍里的这幅场景,微笑着轻轻摇摇头,先是将伤患扶起来让对方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随即转过头望向乔泉,温柔地说道:“乔科长又在欺负新人了吧,总是这样很不好,我们特查科本就人少,大家更应该相亲相爱才对。”
面对这位喜欢笑眯眯的王大哥时,乔泉总是有些发怵,对方曾经的英雄事迹说上三天三夜都没个结局,脾气好到没话说,不知道为什么说话经常是一针见血,让人在如春风般的笑容中不寒而栗。
“那个死了的学生你打算怎么处理?”对着王峰,他向来问的直接。
“这个啊,我已经对外公布了,王强在厕所里不幸滑到伤到了要害,不治身亡。”王峰答道。
王强的死程以皓已经想到,只是这个说法未免有些儿戏,那人的脖子以及右手的伤势明眼人看上去就不会是摔倒所致,他皱着眉,说道:“这样不会引起怀疑吗?王强的伤势很明显不一般。”
王峰安抚性地摸了摸程以皓的头,仍旧笑着说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法医小哥也说了是这样的死因,那就一定是这样,外面的交涉全部交给我,你们需要做的就是找出最终的凶手,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无论对方是人抑或是鬼。”
“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们一条线索,法医小哥验尸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在王强的胃里面发现了桃花残渣,初步鉴定应该是直接吞进去的,同样的东西也在两个月前在澧水河中发现的两具尸体的胃里出现过。”
“那两人叫什么名字?”程以皓问道。
王峰略微想了一会儿,回答道:“饶莉亚和郑伟。”
和名单上的名字刚好对的上号,王强那几人曾经谈论过已经死去了七个人,看来这两人就在那七人之中。
“那两人的死因是意外溺水?”
“不,是谋杀,案子已经侦破了,凶手是个无业游民,我记得是叫做顾志余,至今还潜逃在外。”
顾志余!李哲枕头下发现的纸片上的名字终于有了联系,不过这样一来,案子似乎更加复杂了。
第十五章
王峰大哥一直都很忙,特查科里的人各个都是超级会惹事的主,他在这里屁股还没有坐热,便接到了徐家姐弟惹上交警的电话,大概是习惯解决这类突发事件了,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慌乱,临走的时候还微笑着对着乔泉留下一句轻柔警告:“乔科长,记得适当就好,当心欺负过头了,咱们特查科又会少一位能干的劳动力,当然,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被掰开当成两个人使用,可以随意。”
乔泉内心抖了一下,只觉得王峰的笑容太刺眼,伸出手遮住眼睛,默默地偏过头望向另一个方向。
“是你救了我?”因着王峰的插入,程以皓暂时放下对乔泉的成见,昏过去见到的那张脸依旧历历在目,他可不觉得那只几番想要置自己于死的女鬼,会忽然转了性子放过自己一回。
“不是。”乔泉摆了摆手。
程以皓猛地记起了迷糊中听见的那一声声深情呼唤,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他觉得心疼,床头柜上放着的是断成了两截的银链,断裂之处用胶带粘连着,他轻轻捧起链子,轻声问道:“那是白艳救了我吗?”
“不是。”这一次,乔泉略微垂下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既然这样,那究竟是谁救了我?”除去这两人,程以皓实在想不到会有其他人从女鬼手中救下自己。
乔泉摆正了自己的站姿,面上一派严肃,说道:“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问题,我赶到的时候王强已经死了,而你也陷入了昏迷之中,从当时遗留下来的灵力波动来看,很像是出自乔家人之手,或许救了你的人会是我的小舅乔琏。”
小舅失踪的时候刚满三十四岁,到现在还不到一年,或许真的会是他,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很希望能够和他见上最后一面。
“说到这个,我忽然想起来在梦境中,曾经听到过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叫我不要继续深入到梦里去,在那之后我才听到了白艳的呼唤声并醒了过来。”程以皓仍旧盯着手中的银链,停顿一会儿后继续说道,“白艳来过这里,对不对?”
乔泉避开了白艳的话题,说道:“你详细说一下当时的情况,那个男人除了这个还说了些什么?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我在问你,白艳是不是来过这里?”程以皓再一次强调了自己的问话,捏着银链的右手不由得使上了力气。
乔泉沉默了一小会儿,也毫不示弱地直视过去,说道:“我也在问你,那个男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乔泉,我的耐心有限,最后一次问你,白艳是不是来过这里!”程以皓的声音拔高了许多,眼里压抑着一股莫名的怒火。
乔泉丝毫不受这股怒火的影响,他的心很烦躁,无论是小舅还是白艳,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然而他们却都和眼前的这小子有着丝丝缕缕的牵连,他不知道能不能有幸见到小舅最后一面,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境去面对即将消失的小燕子,可恨的是眼前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为了救他,那两人付出的究竟是怎样一种代价。
“程以皓,你知道吗,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厌恶你这个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内心涌动的情绪,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地神情,懒洋洋地向后仰去,躺在了另一张床上,大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说道,“不过,你好歹是一个还不错的劳动力,哥哥我只好忍着你了。”
“彼此彼此!”程以皓忽然泄了气,立直的身体渐渐向后靠了上去,说道,“玉佩在哪里?”
从小到大老妈无数次叮嘱自己不要让玉佩离身,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当初给了他玉佩的男人留下过一句话,玉佩在人在,玉佩毁人忘。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当这句话是危言耸听的迷信,可是这些天来的亲身经历让他不得不相信世上有鬼这种生物存在,既然所谓的迷信是真,那么这句话也很有可能是真。
“消失了。”过了约莫一分多钟,乔泉才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消失?”程以皓疑惑不解。
乔泉点了点头,说道:“现场发现的只有这条断裂的银链,你身上的那枚玉佩连碎渣都没有。”
他依旧隐了一些话没说,当初见到程以皓时,他便看出了这小子的命是靠玉佩在护着,玉佩上有着很强大的佛法灵力,当时以为是某个佛道的高人给了这位有缘人,直到今天在案发现场发现了大量的熟悉的灵力气息,以及满地渐渐消失的玉佩碎屑时,他才知晓,这枚玉佩竟是出自乔家人之手。
消失就是毁灭了吧,程以皓的心乱了起来,他直觉男人留下的话是真,可是自己如今却好好的活着,他不敢继续设想下去,更多的希望是儿时的经历都是幻觉,没有男人,也没有玉佩,更没有玉在人在,玉毁人忘的荒谬说法。
“乔泉,你实话告诉我,白艳她……”话梗在喉咙里半响都出不来,他在害怕,害怕知道真实的答案,向来无所畏惧的自己,第一次这般恐惧起来,他深深呼吸了好几次,终究是问了出来,“她是不是出了事?”
不料不等乔泉回答,他的手机铃声忽然大响起来,一阵诡异的笑声后便是鬼哭狼嚎的刺耳声。
“乔泉!”程以皓怒吼出声,随手操起床上的枕头就砸向床对面的人,在看到来电显示是白艳时,强行忍住了骤然而起的怒火,瞪过去一眼后很快接通了电话。
白艳的声音很快传来过来,是带着担忧之情的问候以及细心的叮嘱,对方依然很有活力,悦耳的音色渐渐抚慰了他慌乱的心,两人笑着聊了有一会儿,才有几分恋恋不舍挂断了电话。
“小燕子现在活蹦乱跳的很,我看会出事的是你才对,女鬼已经在你的身上留下了印记,迟早会再次找上你,拿走你的小命。”乔泉翻了个身,侧着身子躺着,一只手撑在头侧,懒懒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