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这种事情可不好乱说的。
“当然是可靠的地方。”于洪说着，眼睛四下瞄了瞄，看见没人注意他们，小声道：“据说，第一小队，有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生点意外。”
“行了，这话我就当没听见，你也别再往外说了。小心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朱文睿没想到于洪带来的消息居然这么劲爆，赶忙捂住他的嘴把他往外推。别人不知道这些话一旦传出去的严重后果，他们两个从小在军区长大的人，可不会一点意识都没有。这种话一旦泄露出去，效果等同于通敌。
“我知道轻重，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别轻易放弃了。另外，我怎么觉得，今天那个叫林木的，好像怪怪的？”
“你这是被人家揍了，才会觉得人家怪吧！别扯这些没用的了，赶紧休息去，天知道今天晚上我们能休息多长时间。”
19.腹背受敌
林木被李道博叫来的担架抬到医务室去，方润闻讯也赶紧跟了过去。林木的身体报告他是看过的，虽说表面上已经看不出异样了，但内在里是个什么样子，他们这些老战士反倒是比大夫们能够更加了解些。总的来说，林木现在就回到基地来接受如此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还是有点勉强了。
“情况怎么样？”方润放轻了脚步，慢慢关上医务室的门，“我听说人晕倒就赶过来了。”
“问题不大。”李道博此时正站在林木床边看着他发呆，医务人员的话此刻还清晰的印刻在他耳边，“大夫说他身体本身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各项数值体征也都在正常范围之内，至于他为什么会突然晕倒，这个他们也说不清楚。”
“是不是今天的运动强度过大了？”方润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如果实在不行，他宁愿从此失去这个队友，让他复员回家，也不能接受他因为勉强自己重新回来而受伤。
“应该不是。”这也是李道博最纳闷的地方，体能周的训练强度是经过科学论证以及一批又一批选训人员实践调整的，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如果平时有过适当锻炼，意志力强一点的人几乎不会花费太多力气就能达到。最关键的是，以林木的身体素质，这些离他的极限承受力何止十万八千里。
“那大夫是怎么说的？”方润这会儿真是无比痛恨李道博那挤牙膏一样的性格，不挤不出，用力过猛了他直接给你点颜色看看。
“大夫的结论就是没结论，因为他们根本找不出林木昏迷的原因。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输液观察，如果再等两个小时人还不醒，就只能把他送去市区医院做详细检查了。”
“啧。”闻言，方润视线幽怨的在林木和李道博之间来回扫了扫，“实在不行，就放弃好了。”
“不可能。”不说他现在的猜测尚无结论，李道博不想就这么把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放走，就是他信誓旦旦在上级面前做的保证，也让他不能就这么轻易底下头来。大家的面子都是需要维护的。
“那万一人真的出了问题怎么办？”方润恨不得上去在李道博身上打上两记老拳，这人平时护犊子的劲头哪儿去了！“再说，林木的情况我们大家都清楚，上面也清楚，就是他今天从我们基地走出了，地方上多少单位等着抢人咱们不说，他就是从此复原去跟老队长经商也不一定就把他的才能埋没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不是时候，那你想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人废了？”
“好了，我心里有数，现在也不想和你争论这些。”林木的事，李道博暂时还不想让队里的人知道，“人你也看到了，回去看着那些选训的战士吧，这边我来照顾。人醒了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我说不通你，你自己随便吧。”虽然说，军队里，上级的命令高于一切，方润在接收这道命令时却是带上了一股浓重的抗拒心理。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他拉门时，那几乎就要把门从门框上卸下来的力道。好在他还记得这里是医务室，没再把门重重的拍上。
李道博见人都走了，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顺着林木的眉眼，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将他们与自己记忆中的模样核对了一遍。这一看，还真让他看出点异样来。
林木不知道自己这一觉到底睡了多久，刚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类似医务室的地方，手臂上还吊了葡萄糖。不过眼看着那一大瓶东西已经快要到底了，估计他在这儿躺的时间也不会太短了。
活动了一下胳膊，林木此时依旧能够感觉到他的胃空牢牢的，但最开始时的那种抓心挠肝的痛感已经减轻了很多。
偏偏头，林木目测了一下自己和椅子上李道博之间的距离。貌似，不借助工具的话，能碰触到他的可能性为零。
“咳。”林木清了清因为长时间不说话而变得黯哑的嗓子，“李队？”
“嗯？”一直闭目养神的李道博听见声音赶忙睁开眼睛，“醒了？身上又哪儿不舒服么？我去把大夫给你叫进来。”
“不用。”自己的毛病自己最清楚，李道博此时就是把大夫给他叫来了，也治不了他的毛病，“我没事儿了，能——能给我弄点吃的来么？最好是牛奶一类的流质食物。”
“你稍等。”李道博当真转身出去给他弄了袋温牛奶进来，“喏，你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我刚才顺便让人给你弄了点吃的，一会儿送过来。”
“谢谢。”
“客气什么。”
“那我——我的选训是不是就到此为止了？”这里的选训具体是怎么个流程，林木还不是特别清楚，但白天里见多了那些被抬走的战士，再也没有回到过训练场上，估计一旦人员在训练途中倒下，就会被当成战损都被送回原部队了吧。
“吃东西吧，你情况特殊，等一下吃过饭，我会安排你回到选训队伍中去的。”李道博显然不想在这问题上和林木多说，敷衍了一下又坐回到椅子上。“大夫刚刚给你检查过了，除了一点轻微的低血糖，其他数据没有任何异样。能告诉我，刚才是怎么了么？”
“就是，突然感觉有点不舒服。”他能说，自己这是治疗了十来年都没治好的心理疾病么，说了跟直接告诉对方，他不是真正的林木有什么区别。
“不想说没关系，等一下输液结束我亲自送你回去。”林木此时越是迟疑不说，李道博心里就越发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测。现在，只等着他自己露出破绽来让他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好。”林木下意识的抖动了一下手指，好在他在铸成大错以前控制住了自己的指头，只是轻微的在牛奶的包装袋上毫无规律的摩擦了几下。
“不过，作为你的老队长，我还要提醒你一件事。这次回去之后，你可能在与队友们的沟通上出现一点问题，我希望看到你能够完美的化解这个难题。告诉我，你可以做到么？”
林木咬着吸管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这种明显就是被开了后门的举动，在处处都需要靠实力打拼的军营里，想要被队友们原谅，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告诉我，你可以做到么？”
林木恨不得把嘴里的吸管磨成渣渣。
“我尽量。”
“我这里没有莫能两可的答案，你要明确的回答我，能，或者不能。”
“能！”林木负气一样吐掉嘴里的吸管，牛奶也不喝了。与其亲手把自己送上梁山，他还不如直接在刑场上被咔嚓了来的痛快。
吃好东西回到集训地的林木深吸一口气，慢慢推开营房的大门。
室内原本在闲聊的众人突然止了声，齐刷刷的将目光锁定在门口的林木身上。
“哟～这是谁啊～”刚跟朱文睿嚼完舌根子的于洪，抬头就看见他们话题的中心人物正站在门口，“按照特大基地的选训标准，你今天倒下去，应该就算是自动退出了吧？怎么又回来了？喔～你们看看，我倒是忘了，人家白天参加越野训练的时候就被开了后门，这会儿再被开一次后门，哼，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于洪，你少说两句！”众人中，朱文睿第一个回过神来，他赶忙拽了他一把，“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你拉他干嘛，他又没说谎。”朱文睿想要低调做人，并不代表这里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于洪才说完，马上就有人附和了他的话。
“就是，你拉我干嘛，我又没说错。”于洪从进入特大基地起，就看着林木不顺眼，这时候有机会能和林木名正言顺的对着干，他怎么可能放弃这大好的机会。
“你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再说人家跟你又没有仇，你老跟他对着干干嘛！管好你自己，有功夫多休息，顺便想想明天怎么应付考核来的实际些。”朱文睿就想不明白了，这样的环境，林木这人能够得到比这里所有人都优厚的待遇，不但说明了他的来路不一般，更说明这人身上有很多资源是他们可以利用的。这样的人，不上赶着和他出好关系，反而要与他为敌，朱文睿就想不明白了，他这个发小是脑袋被门弓子抽了，还是被狗给啃了？
“文睿，你这话说的可不对，在这一亩三分地儿上，拼的可是实力，不是势力。”于洪明显没接收到朱文睿的暗示，自顾的像头疯牛一样死命往前冲。
“你想打架么？”林木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叫于洪的，白天挨了自己那几下是觉得不过瘾，想要找自己来再给他松松筋骨的。
“林木，我帮你把床都收拾好了，你赶紧过来休息吧。”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方浩看事情不对，赶紧站出来挡在两人中间，并试图伸手去拉林木的袖子，“看白天的架势，我猜今天晚上肯定不能让咱们睡安稳觉，有时间在这儿内讧，大家还不如多休息，保存体力迎接明天的训练来的实际些。”
“哟，居然有人知道我们肯定不会让他们睡安稳觉啊。”负责夜间训练的陈志君对着指挥室里的大屏幕挠挠头，“李队，我能把今晚的计划提前一点，现在就带她们去松松筋骨么？”
“如果你想早点回来睡觉，我不反对。”
20.夜训
“哟～都挺精神啊！”陈志君一脚踢开营房虚掩着的大门，似笑非笑的瞧着屋里剑拔弩张的众人，“哎，让你们这么精神，可是我们的失职。不过既然我现在看见了，我们就还由机会来弥补这项缺憾。所有人，穿好衣服，五分钟以后操场上集合，快！”
“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陈志君前脚转身离开，后脚营房里就炸了锅。这会儿，已经开始有人在发泄心中的不满了。
“行了，想留下的，就赶紧穿衣服，别磨磨蹭蹭的。”朱文睿眼看着于洪还在和林木大眼瞪小眼，赶忙从侧面推了他一下。他就想不明白了，于洪为什么就看林木不顺眼了！
林木因为才刚回到营房，装备什么的也都还没来得及卸下，这会儿倒是省了不少事，率先转身离开营房。某种意义上讲，他还是应该感谢突然出现的陈志君的，如果他不来，现在这里估计就混战成一团了。
倒不是他林木害怕和人打架，而是因为他平日的训练方式和这些大头兵迥然不同，那一招一式下去，省略了反复花哨的动作，全是尽可能的朝着人的要害招呼，力求一击让敌人毙命。和他们动手，林木不敢保证，自己真的能够在关键时刻控制好力道。
大操场上一片灯火通明，将这里照的仿佛白昼一般，陈志君在传达完集合命令以后，钉子一样站到李道博身侧。
“看来，大家是真的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动作还蛮快的。”灯光下，李道博随手将拿在手里的平板电脑仍在桌上，话锋一转，“不过，你们的动作还是太慢了，慢到如果真正有战争来了，你们也许裤子都穿不上就得上战场！你们的忧患意识，实在太差了！陈志君，带他们去跑障碍，倒数十名，每人扣20分。”
“是！”
这一瞬间，林木和李道博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林木心中隐隐差生了一丝不妥的情绪，那李道博看他的眼神太过锐利，根本就不像是一个领导者在看下属，更像是一头狡猾的猎豹，在盯着他的猎物。
不过，林木此时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因为李道博安排的选训内容，实在太过紧密，晓是他这种体能过硬的人都有点吃不消了，更何况选训队里那些底子更薄的人。
地狱周过后，原本剩下一半的选训人员，几乎又被删减掉了三分之一，至此，一开始坐车来到基地的军人，已经只剩下三成左右。林木一一将这些人的面孔过了一遍，居然神奇的发现，一开始他并不看好的朱文睿，此时竟还能留在选训队里！是这人韧性好，可塑性强，还是单纯的，他就是走了狗、屎运？
朱文睿见林木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索性撑着自己疲惫的身体，慢慢向他坐的方向挪动过去。如果这些天不是于洪总在中间拦着，他早就想去和林木认识一下了。此时眼前这大好的机会，朱文睿怎么可能放过。
“嗨～”
“嗯？”林木搓搓手指，歪头看着坐过来的朱文睿，有些闹不懂，这人跑到自己这里来干嘛？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朱文睿，来自机关研究室的，主攻方向是无线电传输和现代网络技术。之前好多天，我都一直想要过来认识一下你，就是没机会。”
网络技术？
“黑客？”无线电传输这一块，林木几乎懂得很少，但说到网络技术，他就知道得多了。之前他还在帮里时，正跟爱德华研究说要去多敲取几个电脑高手回来的事。想不到今天居然在这里碰见一个自己送上门来的。
“是红客。”朱文睿以为林木对此了解不多，才说自己是黑客的，所以并不恼火，反而十分好心情的跟他解释起黑客和红客的区别。“黑客和红客……”
“在我看来，这两种人并没有区别。”林木讪笑，“不过都是电脑高手罢了，你认为你是红客，可你的行为在被你攻击的人眼中，和黑客有什么区别？如果你是黑客，只要你做事时的立意并不偏薄，对于你自己，或者是雇佣了你的人而言，你就是良善的。所以，在我眼中，这个世界上，你们统一都叫电脑网络高手。仅此而已。”
“想不到，你懂得东西还蛮多的。”朱文睿虽然第一次和林木交谈就碰了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反倒让他更加坚定了想要结交林木的愿望，“不过，无论我们之前是做什么的，从事了什么工作，只要踏进这个基地的大门，我们就都是一样的，都是特种兵选训学员。我们的奋斗目标是相同的，所以，我们能够成为好朋友么？”
“好朋友？”林木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硬糖来塞进嘴里，这些糖，是后来李道博偷偷还给自己的，至于原因，他自觉想不透，也就不再去想了。左右后门已经开过一次了，无所谓多开几次。“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谈这些太早了点么？”
先不说选训还没结束，大家未来是要留下来，还是被打回原籍都是未知数。过去二十年在黑手党生活的经历告诉林木，这个世界上很多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人都不一定值得信任，更何况朱文睿这种上赶着贴上来的？这人要是一点没有所求，他就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