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点头。
吴非道:“只要你帮我找到他。我就教你一招。”
南瓜苦着脸,道:“人海茫茫,要到哪去找人啊。更何况,只学一招,有什么用呢?”
吴非嘿嘿一笑,道:“只一招,就够你受用无穷了。你别忘了,我刚才就轻轻一招,那叫罗汉的人就已吓得不敢再出手了么?”
南瓜怔了怔,道:“是哦。有道理。”
他边说边学着吴非轻轻托向罗汉的动作,可是,他总想不明白,这样轻轻一托,有什么奥妙,为何能让罗汉害怕。这轻轻一托,实在和妇人托起一只盛菜的盘子没有区别啊。
吴非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南瓜苦着一张脸,道:“我想答应啊。可是,我真不知道他在哪。”
一只鲜红的蝴蝶,乘着朝霞飞进客栈的窗户,鲜红如血,红得妖异,红得耀眼,红得夺目。
客栈中的武林人氏看到这只蝴蝶的时候,脸上充满了恐惧之意。就像一个人忽然看到勾魂的恶鬼一般。
血蝴蝶在客栈上空飞舞片刻,落到吴非和南瓜坐的桌子上,群雄脸上紧张的神情忽然放松下来,不由自主的,都嘘了口气。
南瓜奇怪的看着眼前血红色的蝴蝶,笑道:“好可爱的蝴蝶。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鲜红的蝴蝶。不知道是从哪里飞来的。”
他伸出手,将蝴蝶的翅膀捏在手上。蝴蝶的翅膀扑了几下,抖落些红色的粉沫。
吴非想提醒他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南瓜的脸上扬起怪异的笑容,笑容还挂在脸上,他的人已僵,扒在桌上,再也动弹不得,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怪异的笑容。
他手上的血蝴蝶却扑通扑通扑打着翅膀飞起来,现在,每个人都知道,这只血红色的蝴蝶,实在是一只很可怕的毒蝴蝶。
伙计和掌柜早吓得躲了起来。客栈内死了人,实在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情。
一只纤白的小手扬起,这只小手,无疑是一只完美的手。纤纤玉指轻挽,众人看着,只觉魂也欲消。蝴蝶就落在这纤纤玉指之上。柔弱凝脂的玉手上,站着一只鲜红的血蝴蝶,形成一种鲜明的色彩对比。
使得这只玉手更令人宵魂。就连吴非竟似也看得呆了。
手美,人更美。就像是画中走下来的仙子,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花香。蝴蝶岂非是花中仙?
血似的蝴蝶,蓝衣飘飘,婉若花仙的女子,忽然出现在这客栈内,她的光华,瞬间夺走了群雄的眼球。
就连那女道士,竟似也不自觉的,被她吸引了。
血蝴蝶盈盈一笑,走到吴非的桌前,看着僵硬的扒在桌上的南瓜,叹口气,道:“这孩子,莫非不知道越是漂亮的物件,越不要轻易去碰的道理么?”
吴非道:“他现在应该知道了。”
血蝴蝶眼珠子转了转,拿出一只蓝色的玉瓶,打开瓶盖,倒出一滴晶莹的露珠一般的水,抹在南瓜的鼻子下方。再过片刻,南瓜脸上怪异的笑容没有了。他的手和脚,也不再僵硬。
南瓜迷茫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美如仙子的女人,看着那鲜红的血蝴蝶,喃喃道:“我怎么睡着了?你好漂亮。”
血蝴蝶笑嘻嘻的道:“既然睡醒了,还不快回家去?”
南瓜迷茫的道:“回家?”
血蝴蝶道:“对。回家。”
南瓜忽然跳起来,道:“对啊。我怎么忘了。我要回家,我出来快十年了。家中的娘子,只怕要着急了。我得先回家去。”
说罢,便走出客栈,快步离去。
……
第121节:吴飞原来竟是当年朱家的凌风
血蝴蝶将玉瓶往一张桌上一放,纤纤玉手轻发丝,唇含浅笑,媚态嫣然。分明是仙子般的人儿,却偏偏是那至毒的血蝴蝶!
血蝴蝶眸光转动,笑道:“刚才要是有人被血蝴蝶的蝶粉洒到的,快将玉露洒一点到身上去。否则,毒发身亡,姑娘我可不负责啊。”
罗汉第一个抢过玉瓶,将玉露抹一点到自己的鼻尖。然后,群雄纷纷效仿,生怕慢了,那血蝴蝶的毒粉要发作了。
三个武当派的道士和道姑商量着:“我们要不要也抹一点?”
道长道:“不知道刚才有没有被那只血蝴蝶洒到蝶粉啊。”
道姑想了想,道:“预防也好。”
他们商议完后,也拿起玉露,抹了一点到鼻尖。玉露的味道,甘甜芬芳,闻着舒畅。
血蝴蝶望着吴非,道:“你呢?为何不抹上一点?以防万一?”
吴非冷冷的道:“因为我不想死,所以,不抹。”
血蝴蝶笑米米的道:“傻孩子,玉露是蝶粉的解药。”
吴非淡淡一笑,道:“蝶粉一沾即僵,刚才蝴蝶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将真气盈满全身,不论蝶粉还是尘埃,都无法沾到身上。所以,在下无须画蛇添足,多抹玉露。”
血蝴蝶瞪着他,道:“你还没看到血蝴蝶的毒性,就知道预防了?”
吴非道:“越漂亮的事物越可怕。在下从不敢忘记。”
血蝴蝶也叹口气,道:“就算不为解毒,玉露琼浆,十年才酿制出这么一小瓶,其珍贵,可想而知。味美香醇,只是闻闻,便令人欲醉。可惜,你胆子太小,无福消受。”
吴非笑而不语。
罗汉忽然跳了起来,用手猛的抓自己的脸。越抓越用力,终于,一张脸被抓得血肉模糊,倒在地上抽蓄几下便已气绝。
群雄惊吓不小,颤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血蝴蝶含笑道:“我忘了提醒各位,若是中了蝶粉,一定要有玉露才能解毒。但若是没有中过蝶粉之毒的人,抹了玉露,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群雄纷纷拨刀,可惜,他们的刀虽然拨了出来,但他们的脸上,已现出异常痛楚,又痛又痒的感觉,令得他们也和那罗汉一样,发出嚎淘惨叫,用力的抓着自己的脸。直到血肉模糊,倒地身亡。
吴非瞪着血蝴蝶。道:“你为何不干脆用蝶粉杀人?反而要多此一举?”
血蝶蝶道:“蝴蝶这么小个,身上蝶粉不多。杀不了这么多人。但玉露却不同。蝴蝶进来,在上空飞过,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沾上过蝶粉。心中有疑。人都有预防万一的想法。又见玉露救活过一个人。所以,他们根本就不会再怀疑玉露是否有毒。却不知道蝶粉虽毒,玉露本身也是一种奇毒,只是一个快,一个慢罢了。两种毒毒性相克。所以,中了蝶粉的人若使用玉露反而没事。”
吴非叹口气。
血蝴蝶嘻嘻一笑,道:“他们可是你害死的。你明知道有诈,但却不提醒他们。他们要怨,岂非要怨你?”
吴非咬咬牙,站起就走。
南瓜离开客栈,走了一段路程,忽然倒在地上,抽蓄着,就像是发羊颠疯似的。
口中吐出白沫,双眼翻白,人群乱成一团,有人想帮他,却不知道怎么帮。不远处,一个小摊子上,一个白衣人正在吃早点,见到南瓜,眉头微皱,走了过来,把南瓜扶起,把了把脉,拿出金针疾点南瓜身上各处大穴,再拿出一粒药丸喂进南瓜口中。许久,南瓜悠悠醒来,看到江小浪,喜道:“公子,你,你又救了我。”
江小浪道:“发生什么事了?”
南瓜将客栈中的血蝴蝶的事说了一遍。江小浪站起来,飞快走向客栈,南瓜赶紧跟在江小浪身后,生怕落下了,又失去他的踪影。
客栈内,群雄已倒在地上。有的已气绝身亡,有的还在抽蓄。吴非看到江小浪,眼神怪异的望着他。
江小浪不理会他,走到抽蓄着的人跟前,手中金针快速飞出,打在他们身上,血蝴蝶见他进来,正想悄悄溜走。江小浪冷冷的道:“站住!”
血蝴蝶苦笑,但却乖乖的站着,不敢走出客栈。人却不住的往吴非身后躲去。
江小浪瞪着血蝴蝶,冷冷的道:“好歹毒的手段!这些人得罪你了?”
血蝴蝶轻轻咬着唇,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可怜,小手用力的捏着吴非的衣袖,求救的看着吴非。用很小的声音道:“他们也不是好人,死就死了嘛。”
吴非看着江小浪。江小浪只看了他一眼,就不再看他,望向血蝶蝶,冷冷的道:“解药!”
哦了一声,走过去,喃喃道:“你救活他们,他们也还是要害你的。”
江小浪淡然道:“我的事,与你无关,犯不着你来帮我杀人灭口!”
南瓜也哼了一声,道:“就是。公子宅心仁厚,或许有些许误会,但误会早晚会澄清的。到时,大伙就不会再要杀公子了。”
江小浪瞪了南瓜一眼,南瓜嘿嘿陪着笑,像极了呆呆的呆瓜。
三个武当道士最后抹药,他们的毒发作得最慢。这会毒性被解,人已站了起来,一个个眼中含恨瞪着江小浪。
虽然很想拨剑相向,可人家刚刚救了他们的性命,这时候拨刀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道姑红着眼,瞪着江小浪,一副恨不能把他打下十八层地狱的表情,道:“苍松子可是你杀的?”
江小浪道:“也许是。”
道姑瞪着他,道:“什么意思?”
江小浪懒洋洋的道:“杀人太多,我自己也记不得都有些什么人死在我的剑下。”
道长瞪着他,道:“你既是杀人的魔头,为何要救我们?”
江小浪道:“我不是救你们。只是不想领血蝴蝶的情。就算要杀人,也该我亲自动手,不需要假手于人。”
“魔鬼!”
一个汉子气哼哼的瞪着江小浪。
南瓜惊讶的看着江小浪,道:“公子,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一定是被人冤枉了,千万不要承认杀人的事啊。你快告诉他们,你不曾杀过人。”
江小浪冷眼看了南瓜一眼,这才打量着吴非,看了许久,道:“我们认识?”
自从他进来,吴非便一直紧抿着唇,苍白着小脸,站在一边,用怪异的眼光打量他。
见江小浪眸光转向自己这边,吴飞竟然有一种很不自然的感觉,把头扭天,道:“应该认识。只是,我很难将你的容貌跟他联系在一起。”
江小浪哦了一声。
吴非道:“你可知道旺财?”
江小浪身子微微一震,颤声道:“你,你是朱……”
吴非道:“朱?朱姓本来就是假姓。我们本姓吴。”
江小浪哦了一声。
吴非叹息一声,道:“当年我家收留的落魄客,是你,对么?”
江小浪嗯了一声。
吴非又叹息一声,道:“我真想不到,你竟然会长得这么好看。虽然听说了一些,但看到你的真面目,我还是难免要吃惊的。难怪我姐姐义无反顾的跟着你走,深仇大恨也不想报了。”
江小浪暗然。
吴非道:“我姐姐呢?”
江小浪道:“她死了。”
吴非道:“她怎么死的?”
江小浪想了想,道:“是我害死的。若不是我,她不会死。”
吴非双眼含泪。喃喃道:“你这魔鬼!”
江小浪苦笑。
吴非望着他,道:“你还记得血芦花吗?”
江小浪轻轻嗯了一声。
吴非道:“当年,芦花岸边,你杀了我的亲人。那时候,我的年纪还好小。记不清你的容颜,记忆中,只是模糊的印像。”
江小浪道:“嗯。当年,你还只是个穿开档裤的孩子。”
吴非痛苦的道:“你为何不否认?我根本就记不得你的容颜。我对你的印像,只是旺财,只是那落魄的流浪汉。你可知道,只要你否认了,我,我是会相信你的。”
江小浪道:“我为何要否认?”
吴非苦涩一笑,道:“你若是不承认,我就没有理由杀你。可是,你承认了。我却是非杀你不可!血债,必须用血偿还。”
江小浪道:“我知道。”
南瓜急道:“你怎么越说越糊涂了。非得认下杀人罪不可?”
江小浪冷冷的道:“我本就是个杀手。”
南瓜道:“瞎说!杀手冷酷无情,哪有你济世救人的胸怀?”
江小浪不理会南瓜,望向吴非,道:“我到城外效区等你。”
说完,望向蝴蝶,道:“呆瓜交给你了。别让他跟来!”
血蝴蝶哦了一声。
江小浪缓缓走了出去。
秋风萧条,风起,叶落,江小浪踩着落叶,慢慢走到效外一株大树下,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吴非还没有来。
是不愿意面对,不敢来?还是为了什么?
江小浪没去多想,他只是坐着,等着。等待什么,他也没多想。
黄叶飘落,只等冬尽春来时,好长出更茂盛的新芽,草枯会重生,叶落会长芽,人若死去,便化作泥土,再也不能重生。
江小浪用手捏起一撮烂泥。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生生死死,他都经历过,天堂般的生活,他享受过,炼狱般的遭遇,他遇到过。人生大起大落,莫过于此。
但他却从来没有为自己叫过屈。他只是默默忍受着命运对他的不公,他从来就没有向命运抗议过。也许,是因为,他知道抗议无效。
人在命运面前,是多么的渺小。
江小浪看着烂泥中的小蚂蚁,有一只小蚂蚁似是受了伤,在挣扎着。
笑了笑,道:“我虽能医病救人,但却不会救蚂蚁。看你这么痛苦,我帮你解脱吧。”
他伸出手指,将那只小蚂蚁捏死。然后,挖了个小坑,将蚂蚁埋了进去。喃喃道:“你死了,有我替你埋葬。我若死了,却不知道是被扔进深山喂野兽,还是被扔进臭水沟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远处传来,道:“你若死了,我会替你收尸,替你找个风水宝地,来生好投胎重新做人。”
江小浪抬头望向吴非。淡淡一笑,道:“你来了。”
吴非道:“我必须来。”
江小浪嗯了一声,道:“我刚捏死了一只蚂蚁。”
吴非瞪着他,道:“你杀人岂非跟杀一只蚂蚁没区别?”
江小浪道:“杀人和杀蚂蚁不同。杀人会让人产生罪恶感。刀剑刺进人身体的声音,是那么的刺耳。”
吴非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杀人?”
江小浪道:“不知道。但我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道理。我欠你多少,你要怎么讨回,你决定吧。”
吴非怔了怔,道:“你欠我多少?”
江小浪道:“你爹,你娘,你外公,你姐姐,一共是四条人命。”
吴非道:“不。不止。还有我姐姐腹中的胎儿。五条人命。”
江小浪嗯了一声。道:“可惜,我只有一条命。不能还你五条命。”
吴非苦涩一笑,道:“你让我杀五次,不就刚好是五条命么?”
江小浪笑道:“好。动手吧。”
吴非瞪着他,道:“你不还手?”
江小浪道:“不还手。我欠你的,该还给你。”
吴非道:“我苦练武功十多载,就是为了找你复仇。”
江小浪道:“你已经找到了。过了今天,你就不必再带着仇恨生活。你的付出,也有了回报,来吧,我己经做好还债的准备了。”
吴非瞪着他。许久,他的手中寒光一闪,一把短刀从他衣袖中滑落,落到他的手上,这只是一与水果刀差不多长的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