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人朝里拉开,顾逢霖方一开门便看见一张脸,和一只举在半空的手。
「无形?」
两三天来对方也只告诉他这个名字,至于姓氏为何,既然男子不愿告知,他也不会过问。
「有事?」顾逢霖垂眼看向无形提举的手,问。
来不及得到回复,便被焦急的老友推着背催促:「你快点,晚了就劝不了了。」
顾逢霖对着无形道:「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无形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快步消失在回廊转折,听见体内流淌的热血,犹如寒冬冰封的河川,一寸寸凝结冰冻的声音。
儿子没了还可以再生……
这句话宛若尖针,刺破一个个被美好保存的回忆,流下一地恶心发臭的浓汁。
原来,你从没惦记过我,没找过我。
在我哭喊爹爹的时候,您在哪?
在我生不如死的时候,您又在哪?
顾棠只不过是你能舍能扔能不理不寻,反正死了没了还能再生的儿子是吗?
是吗?是吗?
对您而言,顾棠就这么不重要吗?
好恨!
恨把回忆留存于心的自己、恨方才动摇想舍弃复仇的自己、恨——
恨眼前看到的一切。真的好恨!
无形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像张精致打造的人偶,俊美的面庞透着让人发颤的冷意。
「顾逢霖,我、恨、你。」
紧咬的下唇渗出鲜红的血,沿着嘴角在苍白的下颚勾勒盈满恨意的一笔。
第四章:残情
房九璇的命是劝不回了,老友坚定的语气如他多年来坚定正直不阿的作风,仍如竹子般笔直。问他这么做值得吗?老友叹气摇头,沉痛地道了句——
「不值,我对不起那万千灾民。可当下得知消息时,我……我只想救自己的孩子。」
另一人仍想再劝,被顾逢霖摇头止住。
「老顾!」语气明显不满,不满顾逢霖的做法。
「九璇做这决定很不容易,不容易哪……」
如果当年他也能如此毅然,就无须受这十七年茫茫寻人的煎熬,无须……在每个梦到棠儿的深夜,醒后满怀懊悔。
拜别两位好友返回府里,由于思绪烦乱,开始并未察觉府中竟静得异常,直到在书房外看见两个下人倒卧地上,颈处还冒着血水,刺目的鲜红漫开一地。
瞬间想起的,是离开前来书房找他的青年,顾逢霖急奔入内唯恐无形已遭毒手。
岂知才入内,便见无形倚着书柜,手里还拿着本他亲手批注的词本,原本挂在壁上的画全被扯下扔在地上,眼前的一切让顾逢霖懵了。
「你没事吧?」
无形的视线从词本移向顾逢霖,冰冷的眸子却勾着魅惑的笑,道:「你终于回来了。」
「这怎么回事?」
突然想起入府后便再也不见其他人,一抹恐惧陡升于胸,「其他人呢?」
「其他人?」
无形歪头看着顾逢霖,噙着笑意反问。手一甩,词本给扔在满地的字画上。迈步踩过满地字画,一步步欺向顾逢霖,直到两人近得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无形才停下脚步。
无形笑了,弯身以唇轻抵顾逢霖耳廓,伸指碰触他的后颈,轻声道:「其他人都死了,接下来……换你了……」
「你——」
顾逢霖本准备运气反击,未料才方提气便发现自己内息尽失,顿时大惊。
「你究竟是谁?」
两具身体贴得太近,近得让无形闻到的全是记忆里最熟悉的墨香,一股悸动电击般打在下体,竟在瞬间硬了几分。
无形皱眉,不解身体的反应为何如此。
这些年来肉体的纠缠对他而言只是换得生存与杀人机会的手段,无论对象是男是女,他是抱人或是被抱,都只会让他厌恶。
然而刚才的悸动,竟让他兴奋?
刹那间,银秽的狎念闪过脑海。
他本就无意让眼前的男人死得太快,他要一点点折磨这个抛下自己的人,要把十七年来他受的苦翻倍地让这人尝尝。
复仇的念头支撑他熬过这一十七年,本以为只要在顾逢霖身上施予诸般酷刑就能让他盈满恨意的心平静下来,却突然发现,有个更卑劣银秽的手段,能让这个耿直的人生不如死。
无形张口,伸出舌头舔舐顾逢霖的耳廓,咬着他的耳垂给了回复:「有人买你的命。」
顾逢霖活了四十三个年头,岂曾被人如此轻亵,官家子弟自幼学习圣人之言,就连过门妻子也鲜少碰触,何况男男之风?耳畔透着浓烈雄性气息的吐气与挟着狎亵意味的动作,让这圣人之徒满是受到屈辱的颤抖。
「要杀便杀。」
「哦?」无形轻蔑哼哼,提手解去顾逢霖束发之冠,看着与自己相仿的容颜面染受辱却目露倔傲之色,以指代梳打理顾逢霖流泄于后背的发。
「你这么想死?不想知道你儿子的下落吗?」
「你说什么?」
湿濡的吻一个接一个落在顾逢霖颈侧。「你十七年前失去的儿子——顾棠。」
意料外的名字忽地入耳,顾逢霖双瞳骤然睁大,唇瓣抖得几不能言,「你……你……怎会……」
「只要你把手中的名册给我,我就告诉你,顾棠在哪。」
「什么名册?」
「一份载着十几年来朝廷官员和各地商贾收贿贪赃的名册。」
「你休想!」顾逢霖逆眉怒喝。
这本名册载的不仅是官商勾结的证据,更有他十多年来暗查关于劫走顾棠幕后黑手的证据,他已知道隐藏于幕后的阴谋者是谁,只要时机一到,他要将所有的事情公诸于世。
「哦?是吗?」语气轻蔑,落在顾逢霖颈侧的唇卑劣一笑,毫不留情张口咬下。
「唔——」突来的痛楚让顾逢霖喉间轻吟。
血,从凹陷的齿痕渗出。
无形的手轻拂顾逢霖腰后茓位,卸去他最后一丝力量。看着他软若无骨地仰倒在自己臂弯,既怒又惊地看着自己的双眼。
无形抿唇而笑,笑得让人胆战心惊,指间夹着一朵紫色的花朵在顾逢霖的眼前轻晃,「不想死的话就别运气,「萱苑花」的作用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紫色的小花,有个美丽的名字,叫萱苑;有个阴毒的功效,化人内力。
这种花,难栽难活,却难不倒顾家奶奶,顾逢霖的母亲——一个擅于植栽的高手,还曾被皇上延揽入宫掌理百花苑的奇女子。
萱苑花本做药用,却在无意间被人发现它阴毒的功效。冠以阴毒二字对于花儿并不公平,天生万物自有其理,况且用量微浅时不失为上好的麻醉药,却在被发现有损于习武之人最珍视的内力后,以阴毒之名称之,甚至焚花掘根,非把这害人之花除得一干二净不可。于是本就难活的花,除了原生的藏外高岭,从此在中土之地绝迹。
只除了皇宫内廷,顾家奶奶私心存留的几株……与她仙逝后随其人殓的一袋萱苑花种。
而无形听过培植这种花的独门方法,在某个适合花儿生长的深山里、在没有人烟走动的地方,悄悄地种了一整片山坡。所以即使是难缠的对手,他也能一剑毙命,因为对手早已失了内力,弱得像普通的村夫一般。
顾逢霖看着无形指间的紫色小花,放弃本欲提起的内息,他知道若在此情形下妄动,毒性将侵蚀脏腑化去内力。这种花的毒并非无解,而解法在这世上除了母亲以外,知道的人只有他。
他在赌,赌眼前的人在三日之内不会杀了他。只需三天的时间,萱苑的毒便自动消散,从来没有人知道,如此阴狠的毒性竟如此简单易解。毕竟中毒受损的是习武之人最宝贵的内力,而当发现自己中毒后瞬间的反应就是运气化解,却给了花毒深入脏腑的管道,而化去辛苦练出的内功。
「告诉我,棠儿他是生是死?」
「把名册交出来,我就说。」
「我不能说……唔……」
顾逢霖只觉后颈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无形收起劈在顾逢霖颈后的手改搂于腰后,身体相贴之处透过衣料传来属于顾逢霖的体温和心跳,每一记鼓动就像开启邪念的锁,让无形脸上的狠戾之色,更深……更深……
惺楼
惺楼,本就是折磨人的地方,在这后厢房里有许多凌虐人的银器,比起大牢内叫人丧胆的刑具简直不惶多让。为的是那些有特殊性癖又出得起银子玩弄男女支的大爷们,就算玩出了人命也无人闻问。这便是世道,是低贱的娼女支恐惧又躲不去的炼狱。
顾逢霖醒来后,入眼的尽是这些让人惧怕的性具,与无形带着嘲讽的表情。
「醒了?」
随着神智逐渐转醒,四肢与五感也渐渐有了知觉,这才发现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不仅被带到这不知名的处所,更被脱去衣裤,身上只有一件外衣,衣襟下摆全被敞开,系在腰间的袋子也松得只勉强在腰间绕了一圈。双手高举过头,由屋梁处垂放而下的绳子牢牢捆绑,整个人被吊立在屋内。
「张口。」
森冷的命令从无形的嘴里吐出,只见他举着一只造型奇特的酒壶来到面前,壶嘴又细又长,飘着浓烈辛辣的酒气。
顾逢霖瞪着面前的人,「你究竟想做什么?」
无形眉尾一挑,全然无视顾逢霖的问话,捏着他的脸逼他张口:「喝。」
「你!唔——」
细长的壶嘴压着舌头直直插入喉管,辛辣的烈酒从壶嘴倒出,仿佛在喉咙里倒了大把的细针,一针针从喉管直直扎到胃袋。灌食的难受几番让顾逢霖恶心欲吐,胃部翻搅得让人痛苦万分,想吐,舌头被壶嘴压在牙床底部无法自行引出呕吐的感觉,只能被迫地吞咽一股又一股烧灼喉管的烈酒。
「呕——」
就在顾逢霖觉得快窒息时,细长的壶嘴迅速从他嘴里抽出,作恶的感觉再也压抑不住,翻胃呕出几口带着胃液酸味的烈酒。
「呕呕——咳咳咳一」
剧烈呛咳却再也咳不出正在腹内肆虐的酒,因为被笔直吊挂的姿势,让灌人的烈酒只能积在胃里,却无法逆向呕出。
手指抚摸着顾逢霖身上每一寸肌肤,感受烈酒催化下渐升的体温与夹杂着惧怕及羞耻的震颤。
「怕吗?」
脱口的问话无人回答,无形笑了笑,又道:「该怕的,因为……」
下面的话紧贴着顾逢霖的耳边道出,仿佛妖魔的咒语,让听见的人不由得心生恐惧。
「唔嗯——」
屋内,惹人遐思的压抑声从层层帘幔钻出,耐不住身体最敏感的几处被银具折腾,透着淡红血色的肌肤上错落着深陷的牙印,有些印得深了,凹陷处被啮破了皮渗出沙粒似的点点血珠。
无形伸舌舔着嘴上的余味,属于另一个男人的体味,满足地看着自己烙下的牙印。他咬得狠,狠得让顾逢霖费尽气力才将哀鸣压在舌根下。
顾逢霖蒙着的眼,一如此刻贯插在后茓内的木制楠根,恶鬼般地伸出妒忌的爪,要将被光明眷顾的人通通扯人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真倔。」
无形斜坐在躺椅主宰着他的猎物,勾起笑看着另一具同属雄性的肉体,脚趾沿着小腿一路而上,最后停在猎物被麻绳束缚了根部,却仍能勃起的欲望。
「不过身体倒是很诚实,胀成这样很难受吧?」
话语直自得叫人羞耻,双手被高举过顶,被梁上垂下的布条紧紧地绑住,顾逢霖的双眼被无形用解下的腰带蒙得看不见半点光影,拉高吊起的躯体靠着用尽全力才勉强踮起的脚尖支撑,而埋在体内的邪恶银具,则是让其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咬着牙根蹊高脚趾的那个理由。
「何不试试让自己轻松点?脚……不累吗?」
无形扬起嘴角,明知故问地用脚趾头夹住欲望肿胀的圆顶,一个时辰前被强迫灌下的大量烈酒,全成了积蓄在排泄通道内让人难受的液体。
「不——」抗拒的单音,仍有着从骨子里散透的骄傲与倔强。
对于不服管教的猎物,猎者向来只有严惩绝无宽恕。
无形佞笑,脚趾上的力道骤然剧加——
「啊——啊啊——啊——」剧痛夹杂被凌虐的屈辱,化作惨烈的哀号,从顾逢霖的喉管迸射。
铃口喷出温热浊黄的尿液,湿了地上恶劣铺满的字画。失禁刹那松弛的身体,遗忘了那根自地上立起直贯后庭的木制阳具。脚趾上勉强支撑的力量一松,浑身重量猛然落向那屈辱的银具……
五官,扭绞。
极端的痛崩溃该有的挣扎与反应,肉体狰狞地抽搐,像是癫痫发作,却更让人看得胆战心惊。
啪……啪……啪……啪……
后庭流出的鲜血,沿着密合的银具淌下,在无形从自己书房中取来,恶劣铺了满地的字画上溅出一圈圈圆周散射的红点。后庭滴下的血,巧合地落在曾亲手题下的落款,用自己的血,污了自己的名。
无形自椅上站起,带着轻蔑嘲讽的笑走到顾逢霖面前,解开蒙住双眼的腰带,捏起他的下颚倨傲欣赏顾逢霖脸上难掩的脆弱与屈辱。
「您还是早点说出名册在哪,这样卑职也能早点给主人交差,否则接下来就不是您这等高贵的大人,能受得住的刑了。」
突兀的词语让从前的记忆瞬间浮现脑海,出口的话断续而颤抖:「你说……主、主人?」
当年,掳去爱儿的黑衣人也这么说过。
或许,这两个字稀松平常;或许,黑衣人和眼前折磨他的人全然无关;或许……真的只是或许……
可这些年来,这两个字早已与他生命相系,扎根盘绕着他的骨血、他的灵魂、甚至他的H乎吸。这些年来,他没有一天不在追寻黑衣人的线索,也无一日不在追寻当年指使黑衣人的幕后真凶。
眼前的无形,有着与黑衣人相仿的气息,死亡与杀气混杂的气息。不同的是黑衣人冷静得让人发寒,无形却双目含恨,然而恨里又掺了几分难以辨明的复杂思绪。
无形捏着顾逢霖的下颚,以舌舔舐褪了血色的苍白唇瓣,嗅着他身上染了墨香的体味,胯间楠根硬得发胀,邪恶的念头鬼魅似占据脑子。顾逢霖身上仅着了件外衣,唯一的衣服只用腰带随意系着,衣襟下摆松垮地露出大片肌肤,飘散艳丽银靡诱惑。无形的手撩起下摆,触摸被木制阳具插入的后庭,低头看去地上的黄色的液体,道:
「失禁的感觉如何?」
顾逢霖痛得无法言语,覆面的乱发下含怒吐出恶言:「卑鄙……」
声音很微弱,却逃不过无形的耳朵。他恶毒笑道:「还不算最卑鄙的,你的儿子也曾被人用性具这么操过,才三四岁的年纪被男人们一边玩弄身体,一边哭喊着你的名字。他喊着爹爹救我、救救棠儿,他一心地喊你,想你来救他,哭着喊着在等着你,只等到一批又一批在他身上泄欲的客人。」
顾逢霖瞠大两眼,微弱的语气更加颤抖:「不……不……」
不是没想过孩子会遭到怎样地对待,然而亲耳听闻却是另一回事。无形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活生生在眼前上演的一幕戏,受苦的是他的棠儿,喊他想他却等不到他的棠儿。
「棠儿……棠儿……」
十七年来的自责自厌,十七年来的煎熬寻找,就连自己为何会相信无形所说的话也不明白,理智上他该质疑眼前这男人的每一句话,质问他何以知晓顾棠的处境。
却,在瞬间崩溃……
泪水,止不住地从眼里流出。
捧着最后一丝期盼,怯懦开口:「他……那孩子……还活着吗?」
回答顾逢霖的,是冷如严冬的口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