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州三曲——月一

作者:月一  录入:01-31

“……今晚有人请喝酒,找你去。”

“滚……”

“……有个大一的妹子想认识你。”

“滚……”

“……混球,你他妈的是有多喜欢那小少爷?”

虽然一开始他还对这件事饶有兴趣,但现在的吉子,一点都不开心。

前一阵子,阳州就嚷嚷着学跳交际舞好累,然后就抱回来了一身华丽的燕尾服,说是小彩友情赞助,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天写曲子,社交活动全停,妹子也不泡了,变成了以“小少爷”为中心的生活。虽然之前也大抵是这种状况,但现在的他就是无法克制的,烦躁了起来。

他的恶之花呢?

践踏爱,藐视爱才是他啊。肆意绽放,四处祸害人间才是他啊。散发着香气,将闻香而来的人吞得一根骨头不剩才是他啊。为所有人拥有,却又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才是他啊。

现在这样的他,太容易搞懂了。容易到让他不爽。

这样的他,一开始是新奇的很,现在,却莫名地让他厌烦。

阳州没有吱声,吉子知道他不可能就这么睡着,这反应就更让他不爽。“……看来你是来真的啊。我们的混球终于要变成痴情的种子了啊,哼。”但即使是这样的揶揄,阳州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狠狠地砸了一下键盘,吉子深吸一口气,又点了一根烟。

第三十七章

事情还没想明白,鸿门宴就来了。

刚一下课,立轩就收到了学长的短信,问晚上是否有时间吃饭——他对他的课程表和工作安排了如指掌,拿什么理由都躲不过,立轩就这么去赴约了,下课就到了大门口,博涛就站在门口等他,立轩突然有些恍惚,小学,初中,高中时代一直是这样,放学的时候博涛站在门口等着他放学一起回家,他们两家的院子永远只隔一条街。他们可能本应该是一类人,只是博涛一直意气风发,他一直默默无闻。性格问题,价值观问题,距离再怎么近,都亲不起来。

“学长,等很久了?”

博涛收起手机,看着他:“没有,一会儿而已。走吧。”

只是他们两个人吃饭,学校里的小餐馆就完全免谈,博涛会带他去平时比较喜欢的餐厅。就算是世交,博涛的家里也远比他家有钱,只是立轩家里从政教书,才能一直保持稳定的联系。立轩相信,如果有一天,他们家败落了,博涛的父母不会变,但博涛一定会态度立刻转变——他对他所有的关心都是有目的的,这个人,不做无谓的事情。

而他自己是,不做有目的的事情。

预定好的隔间包房,坐在餐桌两旁,博涛流利地点菜,这样的西式餐厅立轩已经许久没来,上次博涛请他吃的是豆捞,大上次是这个城市最上等的韩食,他回去和父母说,父母也颇开心再和博涛的父母说,就是这么一条扭曲的,令他不愉快的链子。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的圈子里本应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他却就是那样厌恶。

可能,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生活在这个世界里。

“想什么呢?”博涛拿起餐前酒的杯子,轻轻摇晃着,“最近你好像老发呆呢,有心事?”

立轩也拿起杯子轻抿一口,放下杯子拿起纸巾擦擦嘴角:“我能有什么心事,倒是学长,百忙之中抽空请我吃饭,有什么事吗?”

“这话说的,好像我请你就是有所求一样。真是从小到大的交情都交到哪里去了啊。”

——从小到大的交情吗?也只是这个男人可以说出来的话啊。

小的时候,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憧憬的,那也只是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大哥哥如此优秀的那么一点点。到后来越发现博涛是如何苦心积虑地经营的,他就越发厌烦。需要费心机的交往,太累。

“哪里的话,就是因为从小到大的交情,所以有些事不用藏着掖着啊。”

“噢?你这么想。”博涛挑起眉,立轩的话显然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你有这个觉悟,我就不用这么费劲了啊。”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昨天晚上你几点回来的?”

“12点。”

“噗。”博涛一笑,这个谎言显然是在他的预想之中,“不是说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吗?昨晚我走的时候特地和宿管的老师说了一声,你要回来了,就让你给我打电话。你昨天难道偷摸回去的,没被老师发现?”

在这里等着我啊——!立轩的心一沈,露馅只是迟早的事情,然后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阳州的事情。他想干什么?无非就是,你再不离他远点,我就告诉伯父伯母。

“说不出来话了,不知道该怎么编好了?小轩啊,你至于一天到晚把我当敌人一样吗?和哥我实话实说不行吗?我一向都是诚心诚意待你的,你的态度,还真是让我心寒啊……学生会里面我也尽可能扶持你了,学习上能帮你的也都帮你了,到底你是哪里不满意,非要不听劝,和那样的家伙纠缠啊?伯父伯母知道的话,一定会……”

——诚心诚意?

——学生会?学习?

——我哪里不满意?

——伯父伯母?

“一定会立刻坐飞机过来训斥我吧。”

打断了博涛的话,立轩的目光少见地凌厉:“伯父伯母,伯父伯母,多年的交情,我叫你一声哥,那哥你告诉我,除了拿我爸妈威胁我你还能做什么?是啊,我是个胆小鬼,从小到大听着父母的话过着老老实实的日子,离开爸妈我就活不了。但不意味着拿着爸妈你就能威胁我一辈子。”

语气平淡却怒意暗藏,可身经百战的博涛还不至于在这里被吓到,拿起叉子,叉起一点沙拉,送进嘴里,细细咀嚼着,吞咽下去后才开口:“看来,你也也成为了那个混蛋的俘虏了啊。都能和我这么说话了,真把伯父伯母叫来,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我和阳州学长睡过了。”

博涛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惊异:“……昨天?”

“在这之前。”

泰山被动摇了。博涛沉默片刻,又故作轻松地说:“被那种人诱惑,不是你的错……只要你不要再招惹他……”

“——我喜欢他。”

那个人是那般的自由,放荡不羁,无拘无束,光芒万丈。

性格很过分,却是那样的真实,毫不掺假。

在人们闲谈的风口浪尖之上,却不会为无聊的人们改变方向。

“就算学长告诉你的伯父伯母,我也会继续,和阳州交往。”

“你……确……定?”博涛眯起眼睛,平日里那幅温和模样已全无,这才是他本来的姿态,不是什么好好先生,而是试图掌控一切的王者,不容任何胆敢破坏其规则的人,“你确定,就算告诉伯父伯母也无所谓?”

他拿起了手机,盯着立轩,手指在一个一个按着键,他按得很慢,宛若原子弹发射之前的倒数计时,在不停地拷问着——你确定吗?你没搞错?你不会后悔?你敢就这样和他们对峙吗?告诉他们,啊,爸,妈,我喜欢上一个无恶不作的混球,而且,我喜欢的是一个男人,嗯,你们的儿子被一个男人睡了,一个在学校里臭名远扬的人渣,你们的儿子,终于不再乖巧听话了,他……

心脏在颤动着。

电话一拨出,就会掀起一股他自己毫无抵抗之力的狂澜,将他淹没。

值得吗?这样子值得吗?为了一个突然闯入你生活,搅乱一切的男人,失去原本所有平静的生活,失去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真的确认吗?

“喂,姨,嗯,又是我。最近怎么样?都挺好的?那就好。我最近也是活动比较多,都没有时间经常给你们去电话。”博涛轻松地说着,一边斜眼看着立轩,“立轩啊,不错啊。他很少给你们去电话啊?其实我给我爸妈去电话也挺少的,还没给你和叔叔打得多呢。没事,我下次说说他。不过呢,这边还是有点事情不得不和叔叔阿姨说一下……”

汗水划下额头,立轩握紧拳头,默默地转过了身去。

第三十八章:这回,真的是在勾引我了吧

如果是和梅菲斯托签订条约,那必将要面临风暴,只是早晚而已。

就算是赌气也好,此时放弃,他就输了。

只有这次,他不想输。

“你也真是,长大了啊。”

博涛放下手机,立轩骤然就明白自己被试探了,可他一点都不愤怒,他松了一口气,没有打电话真是太好了,只是试探真是太好了。而此时博弈还没有结束,他不能把自己的情感表现出来,哪怕是一点点,都会暴露出他内心的恐惧。

“小轩,最后一个问题——你和那个混球之间,谁先招惹的谁?”

相比之前种种,这个问题反倒显得莫名其妙。谁先招惹谁?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吗——“……您觉得我会主动招惹谁吗?”

婉转又得意的回答。

“也是呢——”博涛自嘲一般地笑了,“你怎么可能主动招惹谁,不是你能决定的啊,是那朵恶之花在纠缠啊,那朵恶之花,那朵恶之花……”立轩感觉博涛的状况不对,有点歇斯底里,有点神经兮兮,总之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就在这时,博涛突然看向他,锋利的目光透过镜片割得他生疼,“你会,害死他的噢。那朵恶之花,会因你而凋零的。”

——这是什么啊……

孙博涛又坐在了椅子上,若无其事地继续吃了起来,“怎么?你还想和我继续共进晚餐吗?”

逃走。

出门,披上侍者递过来的外套,仓皇而去。什么啊,那个反应是什么,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就在刚才那短短不到一个小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压得他难以呼吸,为什么自己会害死阳州,博涛的话为何意,那莫名其妙的提问又是什么?

而抛开一切,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下了出租车,不顾自己脚下还没有穿习惯的皮鞋狂走起来,到达活动中心,上楼,到那个房间之前,不顾形象地敲打着那扇门,却不见回响。说来也奇怪啊,为什么见面那么多次,他们都没有试图讨要对方的号码——就是因为不约而同的相遇太多,想找到就一直找得到,太过默契,说来也是,那么人那般纠缠他,却也没有打一通电话发一条短信给他,就是凭借一次次的相遇,一点一点的,夺走他的心。可现在,他又多希望自己有他的号码,可以告诉他,现在的自己,是多么的需要他。

“哟,小少爷。今天怎么想我了啊?”

——!

他转过头,背着吉他的阳州就那么站在那里,像是从天而降一般,语气戏虐,在看见立轩脸的一刹那,眉头一挑:

“哟,这是谁,欺负我的小少爷了?”

“……阳州。”声音微弱的如虫鸣。

“这是谁比我还恶劣,能把小少爷欺负成这个样子。这我还真有点不开心呢~”

扑到怀里。

紧紧地抱着,就像找到了依靠一般松懈下来,嘴边不断地唤着对方的名字,仿佛要将心中几千次的呐喊一下子倾泻出来一般。

阳州惺忪的睡眼终于睁开了,这是第一次,面对他人的拥抱他的手不知该放在哪里,路过的人出于好奇看向这边,他用手一揽身子一转,将立轩的脸掩在他的怀里,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掏出钥匙打开门。

“小少爷,让我们先进去吧。”

天气开始冷了起来,虽然对于北方出身的他这种天气并不算什么,可是吉子也不怎么愿意出门。拎着给室友带的饭走在学校的小径里,目的地当然不是寝室——能让他从寝室里出来的理由只有一个,给那该死的混球锁门。今天阳州又不知哪个筋出错了说要闭关,背着吉他就出去了,临走嘱咐他晚上去锁个门。他也不知道是上辈子欠了他什么,这辈子给他当牛做马。

走着想着,吉子不禁开始往前追溯,他也不知道这种关系是从何时开始的,服务关系?寄生关系?他见过阳州和多少男的女的恋爱做爱,见过阳州多少般姿态,替别人跟阳州搭线,因为有了这么一个朋友,他自己得到的福利数也数不清,他也一直以为就这样就好,从室友变为朋友变为好朋友变为老朋友,互利互惠,两不耽搁。

他本来一直是很得意,因为他可以一直留在阳州的身边,而别人都不行。他之前一直都不懂阳州,只明白一个道理——不要和这个男人谈爱。恶之花,没有爱。阳州狐朋狗友一堆,但真正称得上朋友的,只有他一个,有些东西也自然成为了他心中的特权。

还是那天,可能是感知到炙热的视线吧,那个少年从睡梦中睁开眼,起身,用那细长的眸子瞅着他,嘴角一挑:“呐,有钱吗,我肚子饿了。”

那种傲慢,他怎么都忘不掉。

他好歹也是个东北人,如果要是别人的话,哪怕是新室友,他也是会上拳头的。可是那时候的自己就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闷闷地说了句,走吧。

那顿饭他也没付钱——在短短地吃饭时间里,阳州就哄的老板娘一乐一乐的,把饭钱免了,还约定好了以后来都打八折。那天到了晚上他们吃饱喝足回去,寝室里都没来别人。两个人把床一铺,寝室打扫打扫,也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阳州不大爱说话的样子,随便找了个话题聊了会儿也没撑多久。两个人就草草休息了。

可能是因为换床了吧,他怎么都睡不着,只得平躺在那里,闭着眼属羊。他却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一睁开眼,阳州的脸近在咫尺,他不知何时跑到了他的床上来,因为没有窗帘,窗外的灯光足以让他看清他的脸,那眸子里映着他惊讶的眼神,阳州像是洞悉了什么一般,嘴角保持上挑状,还没等他这个被动的开口,就低声呢喃道:

“你,喜欢我吗?”

如果那个时候他回答的是喜欢,估计早就会发生什么。

那他也不会是,现在在他身边的“老朋友”了。

这条路不知道走了多少遍,走几步到那个拐角都熟稔于心,转眼也是两年多了啊。顺着台阶上楼,来到阳州那个小房间前的走廊,还是先拉这混蛋回寝室试试吧,想罢他便走到了门口,准备顺手推门进去,隐约听到的声音却让他的动作骤然停下了——

呻吟声。

喘息声。

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情欲。

而阳州从不会带外人来这个屋子。

他见过听过阳州跟多少人做爱,他从不觉得这会是什么问题,他就给他搭了多少线啊。可为什么,此时的自己寸步难行——明明要做的很简单,甭管他们在做什么,进门,把饭放下,拿起琴上的钥匙,锁门,走人。他们那么投入,不会意识到他的存在,就算意识到了,阳州也会完全无视掉他。

明明要做的就是那么简单。

他却,挪不动一步。

吉子救那样僵在那里,不发一言,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里面才渐渐平静下来,在声音完全消失的一刹那,他猛地推开门,将饭放在琴上,掠过钥匙,转身——“饭有点凉了。”在出门前他补了一句,就那样从身后带上了门,将门一锁。

自始至终没有看阳州一眼。

推书 20234-01-31 :侧畔翎枫(包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