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将随处丢掷的衣物扔进洗衣机，堆砌许久未洗的餐具扔进洗碗机，浸湿抹布匆忙地扫尽家具上的灰尘，阳州也没有闲着，悠悠地拿拖布擦着地板。什么时候来不好，挑这个时候——平时小敏还会好好地做家务，收拾房子，可这次她在外面住了将近一周，这屋子让他爸妈看见肯定会叫他回家去住。不久，小敏就拎着菜赶回来了，一同加入了收拾屋子的阵营，顺便开始准备招待父母的水果和餐食。
在门铃响起的时候，立轩将阳州推到了楼上，塞进了房间里：
“千万不要出来，你，千万不要出来。”
关上门，立轩深吸一口气，摆出一脸的笑容，走下了楼：
“爸，妈，你们来了啊。”
进门的中年夫妇一脸祥和，但立轩总觉得自己父母脸上的笑容很可怕——那个时代接受过良好教育，在社会上拥有不俗地位的人，脑子里想的事情总要比他这个小少爷多得多。他承认他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听话就不用思考，可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不得不听话，为他好的父母，总是为他规划好了最合理的路，他不得不走，也没有什么理由不走的路。
“爸，妈，你们来了，快先换鞋。”身戴围裙的小敏赶紧将他们迎进来。
立轩的父亲换好鞋走了进来，立轩的母亲却在换鞋的时候，停下了动作：
“儿子，家里还有客人吗？”
“诶？！”
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去，立轩才发现了鞋架上阳州那双英伦风的休闲皮鞋，他没有那种风格的鞋子也没有那么大的脚，收拾屋子忙活半天，唯独把这双鞋子给忘了。
“呃，家里有……”
正当立轩和小敏不知如何是好时，楼上传来了声音。
衣装整齐，背着吉他的阳州，从上面悠悠地走了下来，身上虽还是那么一股子邪劲儿，却已经一反常态地收敛了许多：
“立轩，小敏，家里来客人的话，我就先走了。谢谢收留。”
面对这个状况，立轩的父母自然是疑惑的，立轩急忙接上阳州的话茬：“啊，学长，这是我父母。”
阳州立刻正色微微鞠躬：“伯父伯母好。”
“爸，妈，这是我大学时代的学长。学长他……”
“昨晚在这边办事太晚了，身上钱还不够了，就在立轩家里借住一晚。既然伯父伯母来了，我也正好有事情，就不多叨扰了。”
语罢，他拎起那双皮鞋，站在一旁，立轩的母亲自然马上换好拖鞋，阳州便利索地将鞋一换，再一次向立轩的爸妈示意，推门离开了。
——那个混球。
“……爸，妈，赶紧进来坐吧。”
第九章：久违的自由
午间的PUB，古典吉他的奇妙音色环绕在并不大的空间之内，青年在娓娓道来，那危险的爱的罗曼史，而青年本身，比音符要危险的多——阳州是那种少有的，带有危险气息的男人，妖而不媚，一般被形容成妖孽的男生都会有几分艳美的女子味道，而阳州没有，它是纯粹男人的妖，那种散漫与随意，那种性感，与其像是带刺的玫瑰，更像是艳红的罂粟花。
一曲吉他曲完结，阳州从台上走下来，女孩子的目光随之摇曳，他对那些目光，报以毫不吝啬的笑，他习惯于此，他却不是一个狩猎者，罂粟是待人来采摘的，别人不招惹他，他也不会主动出击。
除了，那次相遇呢。
“给，那边那位小姐请的酒。”
阳州摇摇头，用手一挡：“抱歉，喝不了。”
“小少爷不让你喝？”
“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少喝点。烟酒都忌了。”
吧台前的男人递过来一杯咖啡，一脸戏虐地看着他：“小少爷把你这混球TJ的不错啊。”
“少扯。谁TJ谁。”
“这烟酒都忌了，夜店也不逛了，女人也不碰了，明摆着就是狼狗被TJ成哈士奇了啊？别看他当年当学生的时候软软弱弱的，现在挺有本事啊。”
“都说你少扯。老子我两年多没出门想耍也没法耍啊！”
“你又不是被关着！和你做室友4年，我还不了解你？要不，你就在我的PUB里呆到晚上，用你的通常功力泡几个妹子回去？开房钱我出。”
阳州抬眼瞅了他大学四年唯一有联系的狐朋狗友一眼，摇摇头：“今晚他爸妈八成就能走，我得回去。”
“这还不是哈士奇？”
“和你说正事呢——碟子和谱子就给你了，这次是老子我的绝世力作，给我弄出来啊！”
“是是是——可是混球大爷，不是我说，唱片业要是景气，我就不必开个副业PUB，白天还得兼咖啡店弄啊？不过呢，你要是能屈尊，开金口唱个歌，公司一定立刻把你签下来……”
“我是艺……”
“艺术家！我知道，可是兄弟，这年头艺术家也不当饭吃？你的脸是没错，可这年头到哪里找你这古典吉他的听众去？你要是去国外参加过什么大赛你也不用来找我了，古典音乐就是比赛和学历的世界。这年头会作曲的，多了去了！能卖动的，也只有那些拥有大量脑残粉的偶像的唱片。你这才貌双全的，何乐而不为，到底在执拗个啥？”
“因为……我就是个艺术家。”
第十章：说出来，就不浪漫了
“那你去做街头艺术吧！这我可不能保证……不过你可要想好了，要是这次不成功，你到底要靠什么吃饭——你也不能在小少爷那里赖一辈子吧！”
阳州的目光靠向吧台的另一侧，和一个女生眉目传情起来：“为什么不能？”
“人家结婚了家里还有个媳妇儿，怎么将来都得生子，说不定媳妇儿就把工作辞了。这家里要是有你们两个在，可不好看？”
“我又不是第三者。那个女人才是。”
“你是第三者——人家结婚了，你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之中，甚至是家里面，你他妈的就是个第三者，否认也没有。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将来吧！”
阳州将目光收了回来，用目光一瓶一瓶地扫视酒柜里的酒，却语气沉稳地说道：“这是由立轩他决定的。”
“哈？他决定？”
阳州正色：“我会呆到，他不需要我为止。”
“混球你别开玩笑了。”对方一脸嫌弃地否认道，“他当年爱你爱到惊天地泣鬼神，别人不知道我们几个兄弟可都知道。你毕业时他闹的多大呢？辍学跟你走，死都不要分手。能让那样的小少爷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只有你这个混球了。还在街上捡到你，我要是看见你，绝对视而不见，还把你捡回家里，瞒着媳妇儿白养两年，下辈子吧！他不为了你离婚，就已经够不可思议了。”
“……他说了，要离婚。”
“哈？！”
“嗯。”阳州这才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我拒绝了。”
“……我现在真的搞不懂你要什么了，兄弟。”对方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小少爷要是离婚了，你俩不就圆满了吗，你还求个啥？”
“……我要是知道，自己一直在做什么，我都不能和他在一起。从第一天相遇开始，我他妈的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兄弟，长痛不如短痛，现在离开，不比将来磨磨叽叽得强？”
阳州趴在了桌子上，像一个委屈的小孩子。他一直是这样，时而是个混球，时而又像个孩子，让人摸不清头脑：
“可能，我在赌吧。”过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挤出这几个字来。
“赌什么？”
“赌……”阳州拉长了音，却又举起手，将两只手的中指交叉摆出叉状放在嘴前，“说出来，就不浪漫了。”
“滚吧你！”
第十一章：愤怒的妻子
“爸，妈，真的不要留下来住吗？”
“住就算了，还给你们添麻烦，我和你妈坐夜班车回去就好。反正也是卧铺，睡一觉就到了。你们两个今天辛苦了，好好休息。”
“怎么会，吃顿饭聊聊天有什么辛苦的，倒是爸爸妈妈你们要常来玩儿啊！”
“还是小敏懂事，我们不在，这笨蛋儿子还是要你多担待啊！”
“哪里哪里，倒是立轩总是照顾我。”
“你们夫妻和谐就好，和谐就好。记住，早点规划规划，我和你妈等着抱孙子啊！”
“……知道了爸。”
“哟哟，说说就不愿意了，那我们走了，别送了。你们两个，多休息休息还是有好处的。”
送走父母意味深长的话语，立轩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或者说这一天，即使接待父母的时候，他也心不在焉地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情：
阳州在哪里。
他完全无法想象，若他再也不回来，若他们此时就分离，他会是怎么一个样子。
“老公，过来帮忙收拾一下碗筷。”
“……”
“老公？！”
“何立轩！”
他完全是被喊醒的。
“呃……小敏，怎么了？”
小敏皱着眉头，一脸不满意：“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一天都魂不守舍的，爸妈说话也都不好好听。过来帮我收拾一下。”
“……喔。”
夫妻二人在厨房和餐厅之间忙碌着。立轩机械性地收拾着碗筷，面无表情，小敏更是一脸疲惫，接待了一天多事的公公婆婆，疲惫理所应当，但这对夫妻之间却拥有着微妙的违和感——哪里不对，哪里不对，可即便如此，他们看起来又毫无瑕疵。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昨晚……通宵工作有点累了。”
“爸妈说的事情……我觉得咱们也考虑一下吧。”
“……什么事情？”
“当然是孩子的事情啊。我觉得爸妈说的也没错，我也是年龄该要个孩子了。”
父母今天说了一天孩子的事情，旁敲侧击，他们这次来访的目的也就清楚得很，这和她此时的想法一拍即合，现在要个孩子的确不是件坏事情，她的公公婆婆不愧是素质很高，什么东西计划思考得刚刚好，和她一样。
“……噢。”
这个应答在她的理想之中，却着实令她愤怒。
她的丈夫，根本没有听她说话。
“何立轩，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我在和你说话，你听到没？！”
面对自己妻子压抑一天的愤怒，立轩只是无精打采地应道：“……抱歉……抱歉小敏，能……能再说一遍吗？”
“现在和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不是吗？”
“我在听，小敏，我在听。”
“……你没有。你根本没有听我说话，今天一天你都是这个样子，你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从你学长离开之后你就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你敢不敢告诉我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就这么担心他！”
“我没有……”
依旧是无力的敷衍。
在此之前，她还不觉得自己的丈夫和那个寄居在家里的男人之间存在着什么。今天的事情却完全颠覆了她的价值——她从未想过自己嫁的这个人，会如此的失态，而又将那失态的原因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他在担心他。
那个男人离开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他却是满脸苍白。
难道他在隐瞒什么？
第十二章：慌张
正当小敏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想了起来，她没好气地接起来，表情却一下子变得开朗起来：“什么？真的吗？我马上过去，等等我，我马上过去！”话音落下她便解下围裙转身开始收拾东西，“一直期待已久的大工作来了，我得马上过去，你自己收拾一下吧。”
立轩还没有反应过来，门便重重地摔上了。
他满脑子想的却还是，阳州，你在哪儿？
阳州的手机早就停机了也没有恢复，他和外界联系和他联系全靠家里的电话，他走的时候拎走了吉他那几乎是他的全部家当，他身上虽然没有一分钱，可之前没有一分钱他也好端端地活下来了。若他就这样在外面不回来了，他该怎么办得好？
“……不要啊。阳州，我不要……”
捡到他之后两年多没让他出门，不仅仅是身体恢复，怕他再勾上狐朋狗友种种原因，更重要的是，他担心他走了。
他担心他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那痛苦的两年，他至今都记得，阳州毕业两个人完全分离之后，那浑身空落落的感觉。在遇到阳州之前，他的生活很无趣，他离开之后，就完全成了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学习，上课，考试，实习，机械性甚至是歇斯底里地完成一切该完成的事情，在音信全无的日子里，他消除了所有他留下的痕迹，以为这样就可以释怀与忘记，却忘了在相处相爱的两年之间，他早已融入了他的生命之中，没有他，他只得是残缺的，谁也补完不了。
“阳州……”
“阳州……”
他放下碗筷，踉踉跄跄地走到客厅，却一个不稳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日日缠绵的地板不知为何此时凉得刺骨。
“我……我得去找他……”
“我……我必须要去找他！”
拼了命地爬起来，没有套一件外套，抓起鞋架上的一双鞋套上，就冲了出去。
推开门的一刹那，他却愣住了。
那牵肠挂肚的人啊，此时，就站在他的面前。
“哟小少爷，这么晚了要去哪儿啊？”
第十三章：私情的暴露
（“不要相信爱，儿子，你不要相信爱。”）
（“爱是世界上最他妈的扯淡的东西。”）
（“人是现实的动物，是物质的动物，不是什么爱的动物。”）
（“藐视爱情然后享受爱情吧，这样，你才不会受伤。”）
这是一个没有实质的梦。
在一片虚幻之中，妈妈的声音一直在耳边萦绕着。
（“不要相信爱，儿子，你不要相信爱。”）
妈，还真是好久不见呢。
醒来的时候，立轩还在沉沉地睡着。他也应该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昨夜是他有生以来最疯狂的疯狂，舌头差点被咬掉，后背也被立轩抓出了不知道多少道口子，把筋疲力尽的立轩抱上楼上后，往床垫上一躺身后一片生疼。可他也没有办法，因为立轩昏迷之中还死拽着他的胳膊，根本无法抽身。
阳州动了动胳膊，将它从立轩怀里抽出来。试着摸摸背后，伤口都已经结痂了，不过肯定也是一片惨状。还真是前所未有。这种歇斯底里状地的爱刺激得连他都有些吃不消。可是，这就是爱啊。
（做爱与爱一点关系都没有哦，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