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上课的时候来找我就行了。”
“好,好,好。”——阳州经常会在这个屋子过夜,为了防止晚上保安检查,就会让他把门锁好,第二天再来给他开门。今天这纯属是在这里自虐玩吧……想着他转身向外走,却又突然停下了:
“呐,混球,你喜欢那小子?”
“——嗯,很喜欢。”
“莫名的,很喜欢。”
第十四章:定时炸弹出现
立轩几乎是逃出来的。
他很清楚刚才的自己做了什么,在一个曾经强吻过自己一次的家伙准备强吻自己第二次的时候,用手指挡住了自己的嘴,然后趁机逃跑了。
被男人吻什么的,想想还是不太舒服的事情啊。
恶作剧这种东西,一次就够了。多了,就不好了。
(所以,你来这里听我弹吉他就好了。你不是,就想听我弹吉他吗?)
简直就像是墨菲斯托的邀约。
自己是,被诱惑着的浮士德吗?
自己有什么,值得被诱惑的地方吗?
转眼间他就走到了寝室,他完全可以想象屋内的情景——一群人像饿狼一样将他架出去,夺走他的钱包,肆意挥霍——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进去之后看见的东西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样:自己的室友们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子周围,而一个戴着银框眼镜的学长在侃侃而谈——
不会吧?
强忍心中的不安,立轩张口说道:“学长,你来了啊。”
“唔。”男生将目光移到立轩身上,“来这边看看。倒是你,忙什么去了?”
“社团……”
“哪个社团?合唱团今天不训练吧?”
“一个无名的社,有朋友拉我去看看,但还是……没什么意思,算了。”
“这样啊。听说你们待会儿要去聚餐啊,我就不多扰了……”
“别介啊!”身边的室友抢先说道,“跟我们一块儿去呗!立轩不差请学长一个吧?”
“当然不差。”
在表面的笑容之下,立轩的内心沉重万分。
大家一起走在去饭店的路上,立轩的心里却一直在鼓弄着算盘。这位看着彬彬有礼,教养非凡的学长,孙博涛学长,是他身边的唯一的定时炸弹。
不知怎么走的,大家都走到了前面,立轩和孙博涛并排跟在后面——这是最糟糕的状况。得找个话题先掌握主动权……可没等立轩想好,学长就先开口了:“刚开学,学习怎么样,都跟得上吗?”
“嗯,跟得上,之前有好好预习。”
“那就好。有什么不会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伯父伯母还是很担心你的学习状况的,我爸妈都说了让他们安心就好了。他们就是非让我多关心关心你。”
“嗯,给学长添麻烦了。不用听他们的。”
“还得你多给伯父伯母打点电话,别让他们担心啊。”
身为一个对生活没有兴趣的人,在这世上立轩几乎没有讨厌的东西,可只有这个人,他怎么都喜欢不起来,而上了大学之后,厌恶之心渐增。
从小他就认识这个学长。
因为他们两家,是祖父父亲都一起从小玩到大的世交。
而这个学长也就是于他来说,最令人头痛的,别人家的孩子。
来这个大学本是件愉快的事情,可以远离父母,远离曾经熟悉的一切,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一切都存在隐患,孙博涛就是那种,享受着父母给搭建的道路的那种人。若他是对父母的话言听计从,那博涛就是愉快地发挥着主观能动性。上大学,成绩名列前茅,学生工作社团处处开花,人际关系遍天下,才大二就深受爱戴。
在立轩这里发挥的,就是成为了他父母的耳目。
“你今天下午,到底去哪个社团了?”
“就是一个,无名的社团……”
“你说是那个……”
“学长……学长你到底想说什么?”
孙博涛停下了脚步,一脸严肃地看着立轩,立轩正色,两人面面相觑,对方才缓缓开口:“我看见你和那个吉他社社长在一起。”
——果然!
“吉他社社长?啊,就是他和我搭话……”
“搭话会拽着你在街上走?”
——看见的是那段啊!
“呃,这个长话难说……”
“总而言之,以后离那个人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人。不是都跟他们说了吗,他们没告诉你?不管他们说没说在这里都跟你再说一遍,离吉他社,离那个人远点,他和你不是一类人。别不听劝。伯父伯母知道你跟这种人有联系也不会开心的。”
“……嗯,知道了。”
——除了伯父伯母你还能说出什么……
“学长,立轩,说什么悄悄话呢,快过来啊!”
依旧压抑着内心的情绪,立轩和孙博涛一起快步向前走去。
第十五章:真的无药可救了
吉子睁眼的时候天还没亮,
一大早上没有课却需要早起,不是为了别的,就是那个时刻都要麻烦他人的讨厌家伙。因为待会儿还要上课,便骑上自己那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顺手买了两份早餐,一边咬着,一边向活动中心骑去。将车子随意一放,和保安大爷打招呼,走进还没有人烟的楼里,上楼,用兜儿里的钥匙打开那扇门。
门里面,少年在不知疲倦地奋笔疾书。
“喂,该歇歇了吧——”
“嗯?你来了。我先去上个厕所。”阳州将手中的笔甩到一旁站了起来,没走几步便身子一歪靠在了墙上,好像很不稳的样子。
“喂,要不要陪你去?”
“陪我上厕所?你想干嘛。不要趁人之虚噢~”
即使黑眼圈爬上眼眶,恶之花依旧在不知疲倦地绽放着。
——这已经三天了。
虽然之前经常有在这里闭关修行的事情,但这次的阳州在这里面活活呆了三天,早餐靠他送,其他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吃,每天早上他来的时候他都是醒着的,就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有没有好好睡一会儿。那东倒西歪的样子也着实堪忧。
他在执着于什么?
他看不懂地上散落的乐谱,就像他读不懂这朵恶之花一样。
“你……还没走啊。”
阳州又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下拿起刚才还没有写完的乐谱,完全没有休息的意思。
“喂混球,至少把你的早饭吃了。”
“我……待会儿会吃的。”
鬼信啊!吉子想都没想就将大饼鸡蛋从塑料袋里掏出来,俯身塞到了阳州嘴边:“别废话,吃完再扯没用的——”
阳州放下笔,接过大饼鸡蛋,不情愿地咬上一口,一边嚼一边嘟囔着:“太凶了啊,怪不得没有女的要你。”
“我什么时候这么凶过?我要真凶现在就把你拽回去按到床上睡觉——”
“别管我,否则下次没人帮你们勾搭女生了啊~”
简直就是无药可救。
“别愁容满面的,我死不了的,要死……早就死了。曲子,马上就要完成了啊。”阳州单薄的嘴角微挑,以他一贯的表情来证明他的无畏。
这却丝毫没有打消吉子内心的阴云。
“完成这支曲子你要干啥?”
“当然是去,勾搭小学弟啦。”
这一脸甜蜜的是搞什么?
“……他何德何能?”
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让这朵恶之花做到这个份上?
“可能是因为,我犯贱吧?”
阳州笑着说,灿烂的笑容仿佛在诉说另一个故事。
“不拿音乐吸引不了那个小家伙的注意力,所以我也没办法啊。无论如何,就是想让他到我的怀里来啊。”
那笑容中的,吉子从未见过,也完全理解不了。
那么多男男女女为这朵恶之花倾心,为之舍弃一切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也留不下他的一次回眸。这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什么都没做,就能赢得如此青睐。
果然这种高岭之花的心事最难以捉摸的东西。
喜欢与被喜欢,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得到了,会怎么样?”
“唔?得到他之后啊?”
“对,得到了之后,你会怎么样?”
阳州将最后一点食物塞进嘴里,舔舔手指:“吃干净了,当然就是扔掉啊。不过,我还真是蛮想听听,他对我这支曲子的评价呢……”拿起一边厚重的谱子,阳州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真的……好想知道啊啊啊——”
拉长的尾音间杂着颤抖的激动心情在房间里爆裂开来。
真的无药可救了。
“……今天记得回寝室睡觉。我不给你锁门了。明天还要出去喝酒呢。我已经答应别人了,你死了就不好办了。”
摇摆不定。
立轩至今无法将那过人的琴艺与创作,同阳州的名声联系在一起。
他是个不在乎周边生活的人,可一旦有关于阳州的新闻总会不自觉侧耳倾听,学校这东西,说大就大,说小也小,也可能是好事无人知,坏事传千里,大家嘴里的阳州,已经不仅是“人渣”“混球”就能说清楚的人。
哪个女生堕胎和他有关。
哪个男生自杀和他有关。
哪个寝室掐架和他有关。
哪个老师辞职和他有关。
简直,就成了这学校里的万恶之源。
谣言肯定是有夸大的成分,也会无中生有,但见识过阳州那般模样的立轩,实在很难分辨其中的真真假假。他尽可能地想让自己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学习之中,却又难以避免地陷入纠结之中。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自那之后,已经过了两星期。
他始终都没有鼓起勇气,去推开那扇门。
合唱团训练的时候,他也会经过那里,他会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吉他声,如阳州所说,他几乎一天到晚都在那里。可他就是没有什么勇气推门进去。
门里面,梅菲斯托在等待着他。
第十六章
“何立轩,精神集中。”
合唱团的老师略有些不满地提醒他,立轩才将思绪收了回来,集中在面前的乐谱之上。
现在是合唱团的训练时间,可是这一阵子的训练他都无法集中精神,绝不完全是因为阳州,却也总结不出详细的缘由,只是无法集中,只是漫不经心,只是有些厌倦了,此时的自己所做的事情。
好烦。
上课,学生工作,社团,学英语,听讲座,和教授联系,参与必要的交际活动。
好无趣。
这就是他所处的这个世界的全部。
父母会时不时来询问,频繁地询问,他们在监视着他,他们还派自己老友的儿子监督他,以确认他们唯一的宝贝儿子有没有按着他们规定好的路乖乖行动。
直觉迫使他微微侧头,孙博涛正在看着他。
——令人作呕。
“中场休息!”
老师刚一发话,博涛就果不其然地跑到了他的身边:
“你在三心二意什么?”
“没有啊,就是这两天学业较重没有预习乐谱而已。”
“还放不下?”
“就没有放在心上过。”
这种假话,怎么可能躲过他的眼睛?
这种假话,都骗不了自己。
人就是奇怪的生物,越是和自己不同世界,就越想探寻那个世界。
未知,才会有诱惑。
因为有诱惑,才会念念不忘。
“那就好,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不成熟的人。”
我是哪种人?
不成熟的表现又是什么?
“你是什么人?”
在立轩完全无法反驳的时候,场内发生了骚乱:他们是在音乐厅练习,这是合唱团的专属场地,没有其他人可以入内,任何一个陌生人都会非常的扎眼——
现在的舞台上,就有一个扎眼的人。
立轩循着骚乱的源头看去,一时失了神。
那摇曳的身姿,是他的梅菲斯托。
不顾身边人的质问与阻拦,阳州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舞台中央,走到了话筒之前,自然上翘的嘴角妖艳无比,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威慑力:
“抱歉打扰大家,反正你们在休息不是吗?给我5分钟,我弹支曲子就走,你们就当是中场休息吧——”
不给他人说话的机会,阳州便拿出身后的吉他,弹奏起来。
这次是……秋?
琴弦中慢慢飘散出的音符,在细细地勾勒初秋的景色,凉爽的风,清澈的天空,干净的空气,这是初秋的气息,慢慢的,秋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在这里,曲调变得异常幽暗起来,夹杂着忧愁,仿佛是失恋的人,在诉说自己的情伤一般的凄切,就在这时,音符又突然变得狂躁起来,萧瑟的秋风开始席卷大地——
乐曲却在这里戛然而止。
立轩看着站在台上的阳州,阳州也看着他,他注视着他的眼睛,暗光流动。
——想要听后续的话,就来找我吧。
那目光在诉说着。
梅菲斯托怎么会轻易地放过浮士德呢?
——想要将曲子听完,就来找我吧。
“我搞定了。打扰大家了呢,拜拜~”
轻佻的语气不留一丝痕迹,阳州就这样溜溜达达地离开了。仿佛他就没有来过。
“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练习啊!”
代替呆住了的老师,孙博涛大喊了一声,人们才从刚才的风波中平复过来,纷纷站回自己的位置,回到日常之中。
除了。
被诱惑的少年。
下一个音符,是什么?
第十七章:博弈
果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虽然这种自投罗网的感觉很糟糕,可满心的放不下迫使他来到了这扇门前——未完的曲子,真是没有比这更勾心的东西,而其实不仅仅是未完的曲子,未完的故事,未完的事件,他是个老老实实,一直过着中规中矩日子的人,所以生活中很少有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每一件事都会从头到尾好好完成,这种突发性的未完,便会更令人寝食难安。
下一个音符是什么?
接下来描绘了怎样的故事
这些想法折磨着他让他来到这扇门前,而在这些想法之外,还有更令人烦心的事情干扰着他——
那个人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那个人在执着着什么?
说到底那也只是一个邀请而已,他们之间也只有那一点点可怜的交集,若说从此以后从彼此的生活中消失也并非难事,反正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也不会期待接下来的故事。对于那个人来说,邀请他应该是一时兴起,他不去,也就少了个可以戏弄的玩具而已。
到底是为什么?
而所有疑问的答案,都在这门后。
如果推开这扇门,答应这个人的邀请,就是推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那又有何不好?
“打扰了……”
做好准备,立轩向前推去——
昏暗的灯光之下,在狭小的卫生间里,伴随着外面刺耳的音乐声,男女赤身拥吻在一起,其中女性显得要主动奔放一些,勾住男人的肩膀,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男性的一方反而就像是在随性地迎合,嘴角微挑游刃有余。空气里弥漫的荷尔蒙迷乱了视线,声嘶力竭的喘息令人望而却步,直至一切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