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做魔界,勾魂使什么的拼命去索命也只是为了能得到更好的待遇或者说更醇厚的魔功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即墨寒也懒得再多想,总之能和他一起平静过日子就好了。
虽说有这些东西很碍眼,尤其是池子里那一条,但来来去去的,最终能留下的只有自己,想到这里就情不自禁的双手托腮能笑出朵花来。
池子里原先探头探脑的碧莲扭扭捏捏的迎风展了展腰肢,心说原先仙君就足够好看了,仙君的徒弟也俊的不得了呢!再转念一想,也恨不得自己能即刻修炼的化出个人形来,胤华宫里的那个紫衣少年也傲气的不得了,一双紫眸更是漂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就算是那个略有发福常来找自家仙君喝酒的胖仙君,笑起来也特别的讨喜,看着就不自觉的想上去咬一口呢。
池妄刚从凡间回来就看见了这么怪异的一幕,伸出手指戳了下阿寒的后脑勺,差点把对方一个趔趄戳池子里去。
即墨寒顺势贴着水面滑到池子另一边站了起来,衣服上没沾着片点水迹。
『刚傻笑什么呢?』池妄忍住大笑的冲动,嘴角努力不弯起太大的弧度。
眨一下眼的功夫,那家伙又瞬间出现在了自己眼前:『想师傅你这些日子在忙什么,都没空管我了。』
『你那么乖还用管?倒是这院子里乱七八糟的,接下来几天要你替我管管了。』说着,顺手揪起几多碧莲扔到岸上,把化作少女的碧莲指往后厨,淡淡道,『纪车云和胤华不知道丢下我跑哪里去玩了,我接下来也要出门几天,过些日子回来。你呢,好好照顾好这一大群东西,要是少了,回来唯你是问。』
『去哪?』即墨寒不依不饶跟在池妄的屁股后面瞎晃。
『办点事。』池妄重新在池子里注了些仙气进去,又抬头看了一眼他道,『放心,不领小动物回来了,去给胤华办点事情,原先答应了的。』
『噢。』即墨寒便不再多问了。
三天后,终于手起刀落最后一只火妖的灵丹,池妄速速退出了这片令人感到浑身血脉都烧起来的地方。
很多道行不高的妖总打算游离于魔和仙之外,既不求仙也不堕魔,反而不断的滋扰生事。
而胤华那样修为不高的散仙就极易成为他们下手的对象。
就算上次他们没杀得了胤华,也犯下了断不可饶恕的错误。
池妄拖着剑疲惫的从火场中走出,缓缓吐出一口已经带了些混浊的仙气。
刚想御莲而行的池妄顿住了脚步,略微侧过了头——还好,只是几只不足为道的山精野怪罢了。
『本君今日放你们一马,倘……』
眼前原本的山野小道变成了仙气缭绕的云端,巨大锁链纵横交错而缠的石坛上,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他笑了,他对自己笑了。
是谁举起了剑,那是一把通体巨白的剑,很宽,宽的像刀,可又明明是剑芒,锋利的很。
道道影像重叠,是那携裹了无数把幻影的利剑,干净利落的出手……
『不要!』
剑气四下狂舞而出,耳边是山精野怪不绝的笑声……
该死,!怎么会让区区几只小妖惑了心神!
罪无可赦!
永堕阎罗!
……你要杀了我么?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我……恨你。
『孽障!妖孽!受死吧!』握着剑的池妄突然不受控制般的滕璇于空中,刀光剑影中是被不断五马分尸的山精野怪,鲜血溅到了脸上,眸色逐渐变得血红起来……
『喂,你真的觉得池妄不对劲了么?是你太仔细着他了吧?』胤华一面嘟嘟囔囔的戳着脚下的超大酒壶,一面发问。
『嗯,他原先堕魔过。这些事发生时你还没被提拔上来,不清楚。不过当时我和师傅已经灭了他心魔并且重塑了他的经脉,按理说不会再犯了,但是,总之不放心。反正这颗灵丹也求到了,让他多吃点也没坏处。』
酒壶停在一个山头上,纪车云从酒壶上跳下来,认真道:『你先回天帝那里复命,毕竟咱俩不吭不响失踪了这么久。我去去就来。』
语毕整个人已然化作一道棕光往碧莲山赶去了。
而原本正在碧莲宫里沏茶的即墨寒一个失手竟然摔碎了茶壶,刚刚体内那动荡不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趁临行前池妄不注意,特意在他身上下了个探魂咒,这样就算师傅出了事自己也能立马赶去支援,怎么莫名不安起来?
追寻着魂咒留下的印迹,即墨寒也匆匆下了山去。
刚到碧莲山下的纪车云停下了步伐,奇怪,刚刚是眼花么?好像刚才超过的那个身影是池妄的,不过他走的好慢呐……
『阿妄……』纪车云回身,刚开口喊了一个声便低下头去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柄穿透了自己身体的利剑,剑体通身碧绿,中间一条莹白的细线贯穿了剑身,而对方,有一只很漂亮握剑的右手。
纪车云看到大朵大朵的碧莲从剑身上绽放开,他甚至能知道,穿透了自己心腔的剑尖处,也有一朵漂亮到妖冶的碧莲,只可惜,他没力气回头,去看一看那个美到极致的景象了。
暴涌的鲜血喷溅到池妄妖冶的脸上,猩红的眸色逐渐恢复成原来的纯黑,这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惊讶的长了大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剑穿透了自己最好的兄弟的胸口——竟然是自己杀了纪车云!
『阿云!不,不……』池妄不可置信的拔出剑来,眼看着那个棕色的身影向自己倾倒,那一刻,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自己惊讶的嘴巴滑了进去,是泪……还是他已经凉透的血?
混账!!混账!!!
竟然还是自己修炼不到位,竟然又重新堕魔了!!竟然,竟然杀了,杀了……
『妖孽!!混账!!!!』池妄猛的推开纪车云,胡乱挥舞起剑来,朵朵碧莲带着肃杀的寒意从四周升起,妖冶的让人不敢置信。
即墨寒疑惑的在林子里寻找着池妄的身影,奇怪,刚刚明明探测到这里有他留下的气息啊……
『师傅!』找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即墨寒笑着跑过去,就看到池妄回身出剑的身影。
他说:『孽障,去死吧!』
剑尖触到身体柔软的那一刻,让池妄有些略微的回神。
他骂的孽障是他自己,可是他却没法挥剑杀了自己。
因了刚刚杀了纪车云,心里有了一丝抵触,于是杀即墨寒的时候就顿了一顿,那一顿里神色极为痛苦,他想说徒弟快跑,快跑,阿寒……快跑……我控制不住自己了……可他说不出来,剑势也收不住。
那一剑刺到了他肩膀上,却被抵住不动了。
即墨寒一手握住了剑身,一手携裹着森森黑气插入池妄的胸腔中,握住了心脏的那一部分:『师傅,既然没有爱了,你要心干嘛?不如让与我,下酒喝。』
池妄嘴唇张了张,他想说不,他想说快去救救纪车云,可却什么都说不了,只有眼前渐渐漆黑一片的……虚无。
即墨寒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倒在自己面前的男子。
这个他小心翼翼守护着怕磕着碰着的师傅。
他把他奉为自己的神明。
然后呢?
三番五次毁约是他,说了就算自己是魔也不会杀自己的还是他,是他是他都是他!
却偏偏……生了一张最会骗人的脸。
嘴里吐出最温柔的话,转身就做出最令人伤心欲绝的事。
池妄,池妄,池妄!
你为什么对所有人都那么温柔,原来我以为属于自己的那独一无二的温柔竟然如此不堪……你对谁都笑,对谁都好,对谁都是那样柔柔的像水一样,就像是戴着一个假面一样!
好歹在纪车云面前才能漏出一点不一样的面目来,可我不甘心,不甘心!我认准了你,你若是不喜欢我,当初就不该留下我,可为何偏偏留下我,又无法让我在你眼里存在过!你这个骗子!大骗子!枉我为你敛去一身戾气,枉我对你百依百顺,枉我错信了你,枉我……在乎你!
佛魔又如何!刹那弹指间!
池妄,就冲今日你夺命这一剑,我今后也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12章
半梦半醒间,是澈云庄上永远碧洗的蓝天,有仙鹤高鸣,有凤凰盘旋,有师尊的谆谆教导,有纪车云数十年如一日的陪伴,后来响起了嘶鸣的战马,有铁蹄声声,更有糅合了日月晨星的八卦斗阵……
一枕黄粱一枕梦,真正磨灭不去的,是前世的疯癫是今世的重塑以及……又造下的罪孽。
池妄睁开了眼。
石室内只有很微弱很微弱的丁点光芒,镶嵌在四周的夜明珠忽明忽暗。
轻微勾了勾手指,才发现一点灵力也用不出来——自己原先不慎堕魔过,如今……本该是再一次又入魔道了,怎么并没有失去灵识?
一点点冰凉清心的感觉又从唇部延至心腔——难不成最后一刻,融在自己嘴里的不是纪车云的血也不是自己的泪,而是般若珠?
撑着床沿支起身子,勉力接着微弱的光环顾了下四周,除了身下的石床外就一个石桌,在远处就没入黑暗了……
这是哪里?
未等思索出所以然,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黑发黑袍的男子坐在床尾,仔细认真的擦拭着手里的鞭子。
阿寒原来的武器是鞭子么?自己当初教他剑法的时候,他也上手的那么快啊……对了,还有自己差点也刺死他……阿云他、他不会就这么被自己杀了的吧,上一次堕魔就是阿云救了自己,他应该也察觉到我的不对了,他、他一定会没事的吧,应该有准备啊……应该……不会死……
『阿寒,我……唔呃。』
带着倒刺的鞭子携着九幽阎罗的煞气如一条灵巧的蛇一样层层缠绕在池妄的脖子上,即墨寒侧过头来,一双墨玉般亮的眼犹如九尺寒潭。
『师傅。』他笑了,越发收紧手中的鞭子,猛的一个使力直接把池妄从床上扯到了地上,『嗖』的一声收了鞭子接着又『啪』的一声在地上抽的清脆,一步步慢慢走到池妄身边,蹲下来,伸出两个手指捏住池妄的下巴逼他仰起脸来,看着他脖子上三道清晰的刮痕,笑的愈发愉快,故意仍旧用孩童稚嫩的音道,『你杀了纪仙君,天帝下了三界追缉令正找你呢,我舍不得把你交给他,所以我把你藏在了这里,你说,我对你够不够好,够不够听话?』
『咳咳,阿寒……』
未等池妄多说他话,即墨寒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一巴掌把他猛的又扇回床上,灌注了灵力打出去的一掌并不见得多么留情,池妄满脑子都是『嗡嗡嗡』的声响。
『师父,你要杀我呢。』即墨寒笑着弓腰,伸长手臂抱起了被自己一巴掌直接扇到了床里面的仙君,往外拽了拽,小心的擦掉他嘴角的血,『为什么杀我,不是我问过你么,就算我是魔,你杀不杀我,你说不杀的。哦我忘了,你一直就是个骗子,你每次答应我不再收徒弟了,转身又去找另一个了。答应我不带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了,却三番四次的推翻承诺。师傅,我哪点做得不够好?你非要想着别人,我是魔啊,心狠手辣的魔,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偏偏仍旧要忤逆我,还要杀了我。为什么,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够好,哪里惹你不开心?嗯?告诉我啊。』即墨寒自己的本音是低沉犹如鬼魅,可现下他却一直用童音说完了这段话。
是啊……你哪里都很好,都那么听话……是为师的错,是为师修炼不够,是为师曾经堕过魔,是为师……
即墨寒笑着俯下身去,用嘴唇堵住池妄的嘴,一点点的咬啮啃食,恨不得就此剥皮扒骨吃拆入肚一样,身体渐渐感到空中的凉意,等池妄回过神来的时候,衣服已经被即墨寒扯了个净光。
即墨寒抬起池妄瘦的可怜的一条腿,将自己的灼热一点点一寸寸慢慢的钉入他的体内,故意慢吞吞又下了狠力。
巨大的如同凌迟的感觉从身体最不可告人的地方慢慢传来,池妄又想起了自己躺在涅盘台上让纪车云和师傅替自己重塑筋骨一样的让人难熬让人不知所措。
眼前的所有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他想求阿寒住手,想跟阿寒解释,还想回天庭求证下纪车云真……真的被自己杀了吗……
昏过去的前一刻,他听到耳边响起那邪魅的声音道:『池妄,我终究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澈云庄。
剑势汹汹的少年将竹林里的仙竹砍得劈啪作响,嘴里振振有词道:『学剑法就是为了保佑三界安康,仙魔圣战,凭什么不让我们也下去历练!』
那时还瘦瘦的棕衣少年端坐于竹竿顶上老神在在,闻言也不过一笑:『师傅说了,就属你这样剑法好脾气大的最易控制不住自己,万一你真在圣战场上杀红了眼,堕入魔道,可是能受得了以后重塑的痛?』
『我呸!小爷一心向善,杀敌是为了护卫我族安定,你当我这些年是只学剑法不学仙道么?』
『师傅叫我们不去自有他的道理,你又何苦自找不快。』
『阿云,你难道就甘心一辈子只杀些不起眼的小妖小怪,你难道不期待手握长剑,指点天下?端坐于天庭之上的那个帝君,你难道就没想过一睹他真容?难道就没想过有一天,彼可取而代……』
吓得棕衣少年一个飞身扑了过去捂住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少年的嘴:『三界能太平管他谁做天帝,但这些话切莫让师傅听见,不然我又好替你跪祠堂了。』
白衣少年狠狠一口咬上对方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气汹汹的御剑远去了。
身后,是稀里咣当一群仙竹轰然碎成千百万片的景象。
梦里总归是少年得意的时光,而睁开眼,反反复复出现的就是那漂亮的一剑刺穿了纪车云的身体,他甚至看到了自己剑尖上的那朵剑花开出的淡淡光华。
他甚至还看到了纪车云的口型:『我不怪你。』
池妄无意中呢喃道:『阿云,对不起……』
此话刚一出口就换来了身下更肆虐的狂暴,以及那低沉悦耳的嗓音:『池妄,我做的不够狠才让你还能想到别人是不是?』
池妄摇头苦笑,是你做的足够疼,疼到麻木疼到流血也无知觉疼到五感俱灭疼到我只能靠分神想些别的了……
池妄一直不敢相信自己彻底醒来的那天,满腿的白浊和红色液体几乎已经泅试了身下的床单,四肢百骸无一不是酸痛,连抬一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直挺挺的躺了很久,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的气息迫近。
池妄转了转头,看到了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即墨寒,他努力想扯出一个笑给他,毕竟,等阿寒气消了,自己再跟他解释就好了吧……还想问问,阿云的死讯是真的么?
嘴角还未翘起,就听那邪魅的嗓音道:『别装死,给我起来。』
池妄这次是真的连半分笑也挤不出来了。努力的想要撑起身来可浑身痛的一点力气也无,紧接着他就感觉直接被人粗鲁的扯了起来一阵天旋地晃后就直接被扔进了水里。
『唔……咕噜……』
铺天盖地的水席卷而来,从头寒到了脚,堵住了仅有的呼吸……
梦境中是谁扬鞭打马,白衣飒踏。
端坐于战马之上的少年身姿飒爽,脸上一张银色的雕花面具更是尤添几分仙人潇洒。
被困在阵中的棕衣少年有些着急的呼喊着:『喂,带我一起啊!』
前蹄高扬的战马嘶鸣一声绝尘而去,记忆中最后的是少年那飞扬跋扈的脸,他回头,面具中露出的双眼是毫不掩饰的志得意满:『阿云,你可要好生修炼着将来谋个好仙职,若这一次我能生还回来了也必降大罪,你无论如何,保我一条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