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爷。”马从戎看向马丁良,这事还得看他自己的意思。
“那孩子我知道,是个踏实的,晚上等他从山上回来,我先找他们爷俩谈谈看。”马丁良在牛王庄生活了这么一段时间,对罗全贵和罗进喜父子的印象还算是很不错的,加上罗蒙又是他们极味楼目前最迫切想要抓住的供货方,和他多建立一层联系,对他们自然有利无害。
“那成,嘿嘿嘿,干脆这样,晚上我做东,咱好好吃点喝点,到时候再把他们父子俩喊过来,问问看他们自己是什么意思,这事我也还没跟他们提过。”马丁良能松口,罗蒙也挺为罗进喜高兴。
“那什么,也给我们整一盘石斑鱼尝尝。”马从戎这厮精归精,本质上还是吃货一枚。
“那有啥问题,一会儿再让侯俊杀一只小公鸡,炸一盘泥鳅,多整几个下酒菜……”罗蒙笑呵呵地喊了陈建华过来,让他帮忙招呼一下,自己则跟肖树林去了水库那边,石斑鱼还在水里呢,得抓啊。
晚上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就是饭桌上这几个客人一直念叨个不停,说是这个泥鳅用来喂螃蟹什么的简直暴殄天物!马从戎从牛王庄的进货内容里又新增里泥鳅这一项,不过现在的泥鳅个头还太小了点,等再过两三个月左右,就差不多能卖了。
罗全贵听说马丁良愿意教他儿子植物学,十分激动,他自己这一辈也就这样了,可他儿子毕竟还小啊,哪个当爹的不指望自己儿子能有出息呢?
罗进喜这孩子吧,因为从小残疾,性格特别内向敏感,去年他跟人跑到火车上乞讨的事情又被传开了,在村里就更加抬不起头,所以总在牛王庄上待着,罗蒙让他上山放牛,他自己也挺愿意。现在人家马教授问他愿不愿意学植物学,他马上就想起罗蒙之前问他理科好还是文科好的事情来了。
“你要是下定了决心,接下来就先好好打基础,反正在山上放牛也没啥事,就多看看书,有啥不懂的,大胆找人去问,别小看那些上咱这儿干活的城里人,其中可有不少高材生呢,对了,还有陈管事,当然了,问我也行,我当年也是高材生啊,这事村里人都知道。”罗蒙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罗蒙啊!叔真是不知道该咋谢你!”散席后,罗全贵对罗蒙说道。
“谢啥,你们父子俩替我干了多少活儿?”罗蒙笑了笑,对方毕竟是长辈,这么对他说话,罗蒙也觉得有些别扭。
“该谢啊!进喜这孩子能有条路走不容易。”罗全贵已经有些哽咽了。
“叔啊,你也别想太多。”罗蒙安慰他说:“你跟进喜都是实在人,你们替我做多少事,我都看在眼里呢,啥也不用多想,啥也不用多说,我不会叫你们吃亏的,以后就安心在我这儿干活吧。”
138、
极味楼的常客都知道,马家那小子最近又在店里推出了一个新菜,枇杷银耳羹,选上好的枇杷和银耳炖出来的,没多少技术含量,卖得却贼贵,仗的就是他家的枇杷比别家的好。
他们这儿不比南方某些地区自家院子都能种枇杷,有些果园费尽心思种一批枇杷出来,吃起来却不怎么样,从南方运过来的枇杷,都是没熟就摘了的,吃起来就更不怎么样了。
这些老饕嘴巴贼精,对吃那是十分挑剔,宁愿年年不吃枇杷,也不肯让自己的嘴巴受那份罪。
没想到今年马家那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这么些好枇杷,端的十分自然美味,彤城市的老吃货们口口相传,今年这天气干燥的,一块儿上极味楼喝一盅枇杷银耳羹,那得多滋润啊!
“啧,味儿是不错,不过你们说马从戎这小子是不是抠了点?这一盅羹汤好几十呢,他才放几块枇杷肉?”这天上午,还没到吃中饭的点儿,空荡荡的大厅里,就几个老头坐那儿喝羹汤。
“大概也就一颗。”另一个老头端起炖盅,把里面的汤水喝了个底朝天,这才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早上起来喝一碗这个,我最近喉咙里头都干净了不少,不咳了,也没痰了。”
“就是贵点,每天早上这么吃,我那点退休金怕是不够。”一旁另一个瘦老头摇摇头。
“怕啥,吃完了上儿女那儿蹭两顿。”
“我儿媳妇做菜的那个手艺吧……嗨,我又不好说她。”
“这个真不能说,影响家庭和谐啊,她们一年到头做家务也不容易,咱就别再给人家添不痛快了。”
“我看还是自己省着点花,图个清静,陈家老菜馆知道吧?最近这段时间每天中午晚上都炒米粉呢,打包一份才八块,好吃又便宜,你要愿意上他们店里吃,再叫一碗大锅汤,也就十五块钱,多实惠!”
“才八块钱啊,那老陈还有赚?”这群老吃货里,还真有消息不灵通的。
“大锅炒米粉,一锅能炒十多份呢,汤也是大锅煮出来的,赚是没赚多少,不过他们家店面都是自己的,客源又多,亏不了,唉,要不怎么说老陈这人厚道呢。”
“他们陈家老菜馆在咱这地界有多少年历史了,一直这样,也怪难得的。”
“那咱以后早上就在这里,中午去那边,晚上……晚上到时候再说。”
“嘿,中午晚上都叫我吃番薯藤炒米粉,我也不会腻,他们家的米粉本来就好,这回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番薯藤,也是贼香。”
“估计这师徒俩是一个货源。”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要知道了,我也过去买几斤枇杷吃,马家这小子刀子太利,我还真是被他宰不起。”
“不知道被他包圆了没有?”
“先打听打听。”
“对,打听打听。”
“……”
这边老头几个还在嘀咕着马从戎的货源是从哪里来的,那边有消息灵通的,已经驱车前往水牛镇了。毕竟每天都有那么多城里人上牛王庄去干活,这事指定是藏不住的,再说不是还有网店呢吗,罗兴佑那家网店上可是都写清楚了地址姓名的,有些本地网友也会通过网店找来水牛镇。
这些人来水牛镇的行程一般是这样的,头一天天刚亮就出门,差不多九点多就能赶到水牛镇了,先去吃一顿大水牛的早餐,然后走亲戚的走亲戚,住旅馆的住旅馆,在小镇上待一天,晚上再去小溪边的大排档冷饮摊逛逛,第二天一大清早就等在罗蒙他们那家店面,只等着一会儿罗蒙和肖树林一到,就好开抢。最后抢到多少算多少,再去大水牛吃一顿早饭,然后就可以心满意足地驱车回家了。
如此一来,罗蒙他们每天早上的卖菜工作就更像打战了,不过卖菜的速度也更快了,最快的时候,七点多开门,八点多就关门了。被这一抢两抢的,水牛镇上上的本地人倒是不嫌罗蒙家五块钱一把的番薯藤贵了。
菜卖得快,罗蒙和肖树林就能腾出更多功夫准备养石斑鱼的事,首先是在牛王庄各条水沟里种苔藓,这个说来也简单,就是把那些从溪谷深处挖出来的苔藓碾碎了加些黄泥和一和,凃在沟壁上,然后每天浇水保持湿润,六七天就能长出新苔藓了。
水沟两边也被种上了一些植物,一方面起到遮阴的作用,另一方面也能给沟里的小鱼提供一些食物。
上回和马从戎一起来牛王庄的程教授有鱼苗渠道,这倒是帮他们省了不少事,直接一个电话,鱼苗就被运上了牛王庄。
刚开始的时候,这些育苗还太小,程教授建议他们先喂点蚯蚓浆,蚯蚓这玩意儿牛王庄目前没有养,但是杜国栋有啊,罗蒙先找他要了点,打算以后自己再慢慢养起来。
老杜很好说话,罗蒙一个电话过去,他立马就让儿子杜文英送了几筐蚯蚓上了牛王庄,其中两筐还带着粪土,说是这些蚯蚓正在繁殖期,只要好好养,不多久就能有小蚯蚓了。
“咋还送过来呢?改天我们卖完菜,自己过去运一下也不费多少事。”罗蒙连忙招呼杜文英进院子躲躲太阳。
“反正这会儿我也没啥事。”杜文英笑着抹了抹头上的汗水,眼下这才刚到五月中旬,天气也不算太热,早晨和傍晚都还十分凉快,但是被这接近中午的大太阳一晒也是要出汗的。
“你们家那个水库怎么样了?”罗蒙递给他一根黄瓜,院子里的人刚刚从地里摘回来的,下午打算腌黄瓜。
“嗨!”杜文英一挥手,摇了摇头,他这会儿正蹲在走廊下啃着瓜,这人年纪不大,还是个大学生,长得也不赖,从前在城里的时候那也是很光鲜的,现在长时间跟着他爹干活,大太阳晒着,转眼就黑得像个农村小伙儿了,举手投足也没什么讲究,一副大大咧咧的老农样。
“咋?快干了?”罗蒙问他。
“溪沟里不怎么出水了,水库里又是每天大太阳晒着,蒸发得厉害,我爹最近正处理小龙虾呢,打算留一批当种,其他的都卖了。”天有不测风云,他们家去年养上小龙虾,情况才刚见好,今年就碰上了干旱,不过既然已经摸到路子了,这父子俩倒也不怕,小龙虾今年养不成就不养了,明年后年的,总不能年年干旱吧?
“那要实在不行,今年就好好种菜,怎么说那也是个水库啊,再怎么干,浇菜的水总该有吧。”罗蒙也有些无奈,不仅是杜文英他们那边,还有罗汉良他们包的小土坡,以后浇地喂猪的用水问题也很大。
“我爸也这么说,你看,我家这蚯蚓不是刚好没用嘛,你就打电话过来了,以后要还有需要,就自己上我们那拉去,两个蚯蚓池呢,我这三轮车也拉不了多少。”杜文英嘎嘣嘎嘣嚼着黄瓜。
干旱的天气让种地养殖的农户们眉头紧锁,节节攀升的菜价让持家的主妇们愁容不展,对于那些每天上班下班的男人们来说,却是没有太大关碍的。
这一日是星期六,依旧是个晴朗天气,放假的男人们一大清早上罗红凤店里吃个早饭,然后就有人扛着钓竿上小溪边去了。这两年山上种地的人少,被排放到小溪里的农药也就不像从前那么多了,镇上的小溪里又出现了一些小鱼小虾,镇上一些喜欢钓鱼的老男人小男人,都爱往小溪边凑。
“哎,水位又低了,这样下去,过阵子不会干了吧?”一同在溪边钓鱼的,不管是认识的不认识的,总能搭上话。
“啊?干了啊?那溪里的鱼虾不是要死光了。”一个十三四岁学生模样的麻脸少年如临大敌地嚷嚷起来,只不过这家伙关注的重点好像有点特别,一般人最关心的,应该还是水厂会不会停水的问题吧。
“那有什么办法?人没死光就算好的了。”一旁的老头一派轻松地说道。
“干是干不死的,水厂停水了咱镇上还有水井嘛,水井干了那还不是可以买桶装水?放心吧,最多几个月洗不上澡,死不了人的。”另一边的瘦高中年男人更是老神在在,不得不说,这家伙的心那是真宽。
“几个月不洗澡,那还是让我死了吧。”那个长着一脸雀斑的少年直接把自己的瘪脸皱成了包子。
“什么死不死的,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不就是仗着自己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吗?瞎嘚瑟啥?”老人都怕死,眼前这个老人也不例外,他是怕死怕的不行,这些年轻人偏偏还在他跟前说这个。
“嗨,当年你不也嘚瑟过?”这麻脸少年倒是挺会说话。
“那倒是。”这话老头爱听。
“你们说今天这鱼怎么都不上钩啊?”最开始说话的一个中年胖子念叨着。
“天气太干,躲起来了吧。”老头说道。
“躲哪儿啊?”麻脸少年问。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这鱼儿啊,也有自己的道道,咱怎么会知道?”瘦高男人文绉绉地说道。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从前咱这里也旱过,大伙儿都以为溪里的鱼虾都得死光了呢,结果雨水一下来,它们又都回来了,你们说神不神?”老头煞有其事地说。
“真的假的啊?”中年胖子不太信邪的样子,这也不怪他,主要是他们镇上的人太闲,闲着没事就爱吹牛,时间长了,啥奇怪的流言都有,要是这些流言都是真的,那他们水牛镇的生活,简直可以PK聊斋志异了。
“骗你做啥,我爷爷说他年轻的时候,有一回还见过咱这条小溪里游着密密麻麻的红鲤,当时那是在黄昏的时候,咱镇上的人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都到溪边看热闹。结果第二天就下雨了,接连下了几天的瓢泼大雨,山上一个水库塌了,冲到咱镇上,淹死不少人……”老头这就开始讲古了。
“这事我也听说过。”麻脸少年附和道。
“所以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可别不信邪……”
“哎,看来今天是钓不到鱼了,还是回吧。”那个中年瘦子叹了一口气,打算收杆回家。
“听说那边山上刚修了一个水库,要不咱上那儿去试试运气?”中年胖子出了个馊主意,他说那水库,就是肖树林包下的那一个了,水库里最近又放了些河蚬和鲢鱼苗下去,这几个要上那儿垂钓的话,首先那些鱼苗就得遭殃。
“那水库都已经被人承包了,你们没听说啊?”老头提醒他们,大湾村修水库,肖树林先出钱后承包的事在镇上也有人说起。
“咱别在水库里钓啊,要是在附近钓点野鱼野虾,人家也不至于怎么样吧?”那麻脸少年有些跃跃欲试。
“实在不行,咱再扛着鱼竿回来呗,走这一个来回,就当是做运动了。”中年胖子继续鼓动。
“那成,咱就先去看看。”那个瘦高个的也同意了。
“我也去。”麻脸少年想都没想,直接收了鱼竿,提上水桶,就跟着他们往山上去了。
“嘿,这还是不信邪啊。”老头晃了晃脑袋,依旧守在溪边,没人跟他说话,就自己一个人咿咿呀呀唱起了小曲儿。
这三人沿着溪谷一路往上走,入眼的都是快要干涸的溪谷,别说鱼了,能碰上条泥鳅就算他们运气,水库里倒是有些鱼苗虾苗,不过那是人家养的,他们还没缺德到垂竿去钓人家的鱼苗,于是又往上面走了走,直走到村口附近的浅滩,这才停了下来。
“呦,这是石斑吧?”中年瘦子一看小溪里顺着流水轻轻摆动的黑色鱼脊,一下就认出来了,从前他们镇上的溪水里也有不少这种鱼儿,现在很少见了,没想到大湾村还有。
“能不能钓啊?这儿离水库可没多远。”麻脸少年这会儿又有些踟蹰起来。
“没事,这些都是野鱼,也不是他们家养的。”中年瘦子见猎心喜,这会儿也不管那么多了。
“反正咱就在路边,也不是偷偷摸摸的,他们要是不让钓,到时候说一声就是了,大不了把鱼还给他。”他们选的这地方,就在大湾村村口外面的马路边,村子里的人进出都要经过这里,要是不给钓鱼,村里的人经过的时候,应该会提醒他们才对,那胖子这么一想,就彻底放下了。
最近这段时间东南西北大宝丫丫都在水库附近活动,罗蒙交代它们要看着附近的鸟儿,别让它们吃了水库里的鱼苗虾苗,再来就是看着村里的小孩,别叫他们下水。
大宝爱吃虾苗确实是一个问题,不过堵不如疏嘛,防能防到什么时候啊,等狗崽子长大了,从牛王庄到水库也就这几步路,总不能每天拴着它吧,这事还得顺其自然,罗蒙就让东南西北兄弟几个帮忙看着看。
大宝这熊孩子一瞅到机会就想往水里钻,好在经过这几天的不断试探和练习,另外几只大狗也敢下水了,大宝一下水,它们马上就下去把它刁上来,这么做是对的,因为上一回丫丫把它儿子刁上来以后,罗蒙还很高兴地喂它吃了两颗枇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