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映想和小寒一起睡，不行么？”白映雪问道；水寒是片刻的迟疑，但见了他那神情，又几近要妥协了。
他才张口，未发声，却又是见白映雪牵了笑，欣喜问道：“还是其实小寒比较想和殿下睡？”语声方落，水寒却是毫未犹疑地道：“不想！”白映雪便又是撇了双眉。
水寒轻叹了气，才道：“算了，没关系。”他见白映雪是疑惑地眨了眨眼，便又重复了一次，“我说没关系，如果是白映的话……”他轻声说着。
白映雪又是眨了眨眼，“这么说……白映是特别的？”他轻声嘀咕着，水寒还在疑惑间，他又顾自道：“咦？比起殿下，小寒其实比较喜欢我么？可是……虽然很高兴，可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他的双颊微微泛了红，使水寒不住吼出声来：“才不是！”
这房里的欢笑，也渐转寂静。
第三十二章
这房里一片寂静，只听闻白映雪那轻轻吐纳；眼见身旁的人已睡得香甜，他却仍是万分清醒，水寒是无奈地扯了嘴角，又轻叹一声。
虽然他也尝试着闭眼要歇息，可身边那人的动作、声音，皆使他无法安心；他便放弃了。
水寒将左臂缓缓地、轻轻地抽出，听那人咕哝几声自己的名，便又迅速地拿了一旁的长枕去给他抱；待那人安静下来，水寒才越过了他，悄悄地下了床榻。
他给那人拉好了被褥，随手捉了外袍披上，拿了灯烛，便蹑手蹑脚地出了房去。
水寒独自在回廊上走着，才转了个弯，却又见着那熟悉的身影，他不觉开口唤了声：“子霄？”
姚襄听了那声叫唤，便立即回过头来，略显惊讶地开了口，“寒儿？怎么还没睡呢？”他问道，便是见那人微皱了眉，说道：“我还想问你。”
姚襄苦笑了几声，“方在想给辞儿送什么好……”他轻声道，便是见那人面露忧色，“你为了点心弄到现在……？”水寒问道，他便又是几声苦笑。
“寒儿怎么还没睡呢？”姚襄又柔声问了一次，水寒是无奈地道：“白映在，我睡不下。”他微微侧过头。
姚襄见他那神情不知为何有些伤心，心底担忧，便是走了过去，轻抚了抚他的脑袋，“也只能委屈你先去雪儿那间睡了，行么？”他轻声问着。
“那倒是没什么关系。”水寒道，姚襄是笑了笑，轻轻扶着他的肩，带着他走。
到了原先给白映雪准备的那房里，姚襄是看着他上床，替他脱外袍、点灯、拉被子；水寒在一旁看不下，便说：“别忙，你去休息吧。”姚襄仍是微笑，“看你睡了我才安心。”他柔声道。
水寒便是微皱了眉，侧过身子，阖了眼，佯装熟睡。
又是一个轻吻落至他额际。
水寒按捺着自己的脾气，不与那人计较；姚襄接着只是轻抚了抚那人的脑袋，便悄声出了门去，水寒才真正松了口气。
清晨，水寒是还带着睡意，挣扎地睁开了眼；可一见着身旁的人，他便又是难掩惊吓，“哗——！”地一声喊了出来，脑袋也清醒了。
而他身边的白映雪，仍是迷糊地起了身，咕哝了声：“小寒早……”而后又伏下身去，继续睡了。
依旧是在水寒还未及反应时，那匆忙的脚步声破门而入，“寒儿，怎么了……”他温和的声音到了后头也多了些迟疑。
“为什么白映还是会出现在我旁边？”水寒问道，这话却说得更像抱怨，事实上他也认不为姚襄能够给他个满意的答案。
果真他是听闻几声苦笑，“或许夜里醒来，没见着你，便出来寻找了吧？”姚襄轻声说着，虽是回答了他，但这终究也只是臆测。
他们决定不再研究这事。
姚襄将白映雪轻声唤了醒，让他们两人在此处梳洗更衣，又用过早膳后，便回到君主的房里去，继续教导那人学习政务了。
日子又如此过了两日，令水寒惊讶的，这讲述的时间似乎比他预估的还要少很多；他又谨慎地问了几个问题，那人却仍是应答自如；除了受到小小的打击，水寒大抵上是很开心的。
“那小寒，宫里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出门吧。”白映雪微笑说着。
“咦？时间也还没到，不急着出门……”他微歪了脑袋，轻声说道，岂料那人又撇了双眉，抽抽咽咽地说：“小寒你仍是不相信我么……？”他举起袍袖来擦着眼角，一边吸着鼻，一边掉着泪。
水寒到底是弄不清他是再玩耍亦或是真的伤心，仍是慌张地解释，“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时间还没到……”他说着。
白映雪却似乎只听见了前半段，高兴的收了涕泪，“那我去请卫将军。”他说着，翻身便出了窗子；水寒还在喊着：“等等！”却又哪里还见得着那人的身影？
姚襄见身边那人面露疲态，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温柔地抚着那人的脑袋，轻声道：“这也没什么关系，慢慢走，也可以看看西朝和我朝不同之处。”
水寒闻言，是即刻开心地笑了，“说得也是。”他的神情让姚襄看得出神，“我也未曾到过西朝呢，很想看看，也该相互比较才知道哪里有缺失。”他说道，倒是略显兴奋起来。
姚襄在一旁听着，也是附和地点了点头，接着便是忙着去收拾东西。
过了片刻，白映雪又从窗外翻了进来，说卫磐已是在殿外等着；水寒还在震惊他们办事的速度，姚襄却已将行囊都准备好了。
他们三人一同走出殿去，水寒和姚襄上了车厢，卫磐在前头驾着马，白映雪则是在后头目送着他们的离去，他是挂着笑，举起手来大大的挥动着，让那几人看着皆是一笑。
由于时间上的充裕，他们是慢悠悠逛着，一方面也是顺便体察民情；两日过后，他们便已到达了续朝的西方边境，这晚，他们要在这里的旅店歇息。
“边境果真是比较没落些呢。”水寒给姚襄牵下了车，四周顾盼了会儿，如此说道，“感觉有点荒凉……”他又道。
“是淳朴呀，陛下。”卫磐轻笑了几声，说道，“与皇城的繁华不同，这里让人有远离尘嚣，豁然开朗的感觉。”他又道。
“是挺开阔的……”水寒道，这儿的房屋十根手指也数得出来，旅店更是只有眼前见着的那间，从到这村落至今，仍未见着半个人影。
水寒还在思考着该如何兴镇此地，便听得身旁一声咕哝：“好怀念这里。”他回头一看，见卫磐挂着笑，眼底几分温情。
他才想起卫磐也曾待过此地，虽然只是那边城附属的小村落，可却是离西朝最近的地方，那时肯定也免不了在这村里打转。
他们闲聊罢，才搬了东西进旅店去；旅店里似乎也相当冷清，眼前所见的只有两位客人，掌柜的是一位婆婆，年约七旬了，她似乎也是这里的店主，而再未请他人来帮忙。
“他们真的不觉得太过冷清？已经到了凄凉的地步了……”水寒嘀咕道，见那婆婆一人忙进忙出的，心底些许不忍。
“你这么担心么？不然我问问。”卫磐说道，水寒还在疑惑间，他便已走到那柜台前，“婆婆。”他轻唤一声，那婆婆便缓缓转过头来，眯着眼仔细看了一阵，才牵起笑，问道：“要吃饭还是住店呀？”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住店，三间房。”他答道，等那人记了下，又唤声：“婆婆。”她便又问：“要先吃些东西吗？不过只是些小菜……”
“好的，请随意就好。”卫磐答道，见那人似要去厨房，便又唤：“婆婆。”
那人才又回过头来，仍是笑容满面地望着他，他才又开口，“婆婆对圣上有什么不满的么？”他问道，而他身后的水寒是免不了惊讶，咕哝了声：“好直接……”姚襄则是微微笑了笑。
那位婆婆是顿了顿，又疑惑地歪了头，“什么……？”她似乎不能理解。
“婆婆会觉得此处太过荒凉，希望圣上使这里也繁华起来么？”卫磐缓缓地问着，一字一字皆说得清楚。
婆婆听了明白，便是哈哈笑了起来，“怎么会呢？这里也有很好的风光。要是这里如皇城热闹，我这把老骨头才会给活活折腾死呢……”她回应道；卫磐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不过……”那婆婆又开了口，水寒便是专注地听着；只见她伸了手，轻轻抚上卫磐的脸孔，“如果多几个像你们一样的年轻人就好啦。”她说着，一边笑出声来。
卫磐是跟着苦笑，抚了抚那满是皱纹的手背，才让她放下手来；水寒则是愣了愣，才无奈地牵了嘴角。
第三十三章
那婆婆答完了话，转身便朝后头走，看来是要给他们做菜去了；卫磐见状，是扶着她的手，轻声道：“我来帮忙。”便又是见那人微微笑了笑，两人便一同走到后头去了。
姚襄带着水寒找了位坐，便先将行囊都带到上层的房里放着了；待他下来，还见水寒一人乾坐着，桌上甚是干净，他才又道：“我去看看。”等水寒应了一声，随即也离开了。
水寒在这头待得无聊，才起身想到外头走走，旁桌的客人却向他搭了话：“小兄弟，是外地来的？”那两人都挂着笑，模样挺是亲切，水寒便是轻应一声。
“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吧？”那人又继续问着，见水寒微皱了眉头，才赶紧解释道：“不不，你别误会了，我们衣食无缺，并不是想打劫你……”他的模样甚是慌张。
水寒微怔，他想，这样的解释只会更令人误会吧？他并不怕遭遇打劫，这里民风甚是淳朴，再者，他也是练过剑的。
然而那人仍是张惶地解释着，“我们只是觉得稀奇……”他说道，水寒便是回以一声疑惑，那人才继续道：“这里是国之边境，已是鲜少人路过；大户人家的子弟到此，看到这旅店如此破旧，通常是不愿意踏进的。”他一旁的人也是附和地点着脑袋。
“是这样么？”水寒歪了头，疑惑问道，那两人便是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答话。
水寒仔细看了看他们的束装，又回想了他方才的问话，才有些讶异地问：“你们是这里的人？”便是见那两人点了点头，“婆婆一人难免寂寞，所以多来陪陪她。”他们似乎知道水寒的疑惑，便如此答道。
“她没有孩子么？”水寒继续问道。
“她有一个儿子，在城里做生意，是每个月都会拿钱回来一次，婆婆才得以衣食无缺。”那人说道。
“婆婆还是比较希望孩子在自己身边吧。”水寒说道，另一人便接口道：“这也没办法，这里人少，做不了生意，为了生计，他是万不得已才往城里去的。”
水寒点点头，“那婆婆怎么不和他一起搬去呢？”他又问道。
那两人是轻轻笑了，“在这里待得久了，是不会喜欢城市那喧嚣的，婆婆年纪也大了，喜欢清静些。”他说完，另一人又道：“何况要是婆婆将店收了，来到这里的人该怎么办呢？”
水寒听了，是微微撇了眉，“果然还是需要改进么……”他小声嘟囔道，那两人却是听得清楚，“改进？是指这村子么？不不，虽然并非完美无缺，但现况却是最好的。”他说着，一旁的人也点了点头。
水寒便又是回以疑惑，那人才又开了口，“只是……你们这是要往西边去？”他问道，水寒便点了点头。
“还会回来吧？从这条。”他又问，水寒又是点着脑袋；那人一笑，“那只要回来时，再过来陪一下婆婆，就是最好不过了。”他说，水寒微微愣了愣，随后是牵起了笑，轻轻应了声。
那两人将银子放在桌上，到后头去和那婆婆打了声招呼，便出了店去。
水寒又再此处坐了会儿，才起身走出门去，又仔细地环顾了左右。
一会儿，姚襄便将晚膳都端了出来，卫磐则扶着那婆婆，与他们同桌；那人见君主愣愣地站在门口，才走了过去，轻声问：“怎么了？”他一手抚上他的脑袋，轻轻揉着。
水寒沉静了会儿，姚襄也不催他，又是片刻，才见那人缓缓开口，“爹爹应该会很喜欢这里。”他说，“也有很多人喜欢这片风景，不希望有任何改变吧？”他轻声问道。
姚襄是微微笑着，柔声答道：“或许吧。”他见那人满意的牵了嘴角，才牵着他回桌案旁去。
他们拿了碗，动了筷，姚襄忙着给水寒夹菜，卫磐忙着给那婆婆夹菜；婆婆看来很是欣喜，笑道：“好久没和年轻人一同吃饭了。”那桌边的人便是个个都跟着牵了笑。
他们用过了膳，沐浴净身后，那两人便带着君主进房；嘱咐过几句，确认主上无虞后，他们也便各自回房了。
清晨，水寒是给温暖的朝阳给唤醒的，这里的空气与宫里的也有所不同，他可以确切的感觉得到，是清新多了。
听到臣子叫唤后，他便赶紧披了外袍朝外头走。而方出房外，便能嗅得到那佳肴传来的阵阵香气；看来他的丞相是体谅婆婆年迈，自己动手了。
他们四人一起用着早膳，一边听婆婆说着往事，这空旷的小店里便是充斥着欢笑，也似乎不再寂寞了；他们吃完，收拾过后，便准备离开了，那婆婆还送他们到了门外。
他们才要离去，却又听得后头一阵马蹄，来人匆匆下了马，轻唤了声：“娘。”他们便是一同回过头去。
“是孩子……”那婆婆听闻熟悉的声音，便是赶紧走向前去；而那人也是赶忙奔来，一并拥住了她。
“怎么这时间回来呢？不是还得再过半个月么？”她疑惑问道，一半是欣喜，一半又是担忧。
“孩儿已经赚了足够的钱了。”那人微笑说道；婆婆似乎还不明白，又问了声：“什么？”
那人才又道：“就算不再工作，我们的下半辈子也无虞了。孩儿今日起，会一直在此处陪着娘亲。”婆婆便是愣了愣，一时还无法反应。
“真是太好了呢，婆婆。”卫磐微笑道，婆婆才跟着点点头，“是啊，太好了、太好了……”她喃喃说着。
“咦？这不是卫将军？”那人见了这头的人，诧异说道；卫磐还未答话，那婆婆又开了口，“什么？卫家的小伙子？”她便又朝着他走来。
“咦？他们原来认识么……”水寒便又是皱了眉头，咕哝道；姚襄则仍是牵着笑，轻道：“是吧。”
“哎哟，你长大了啦，婆婆都认不得你了，怎么不和婆婆说一声呢？”她双手抚上那人的面颊，温柔的问着。
卫磐是干笑了几声，“是见婆婆似乎不认得我了，才没说的。”他回道。
“你要原谅婆婆呀，我老了，眼花了，并不是看得太清楚……”她说道，卫磐便是直向她道着歉。
